渐渐的,狩猎的人群分散了开来,消失在起伏不绝的丘陵和树木之后。
起先,在秋日的阳光下,皇帝身上的亮银甲反射着点点星光,极为醒目,没多久,便淹没在人群中。 也看不到宁王和萨虎的身影。
我问身后的陶管家“不是要在这里打猎的吗?怎么一下子大家都跑得不见人影了?难道是边打猎边捉迷藏?”
陶管家抬手朝左一指,又朝右一指,再往前一指,回道“公子第一次来猎场,自是不知。此处三面环山,方圆百里,尽是皇家猎场”
忽听得有人噗嗤笑了一声,在我身后说道“莫非雅克公子坐在这个高处的大树下,便是要观看众人捕猎么?”
正是如此。我不由得惭愧起来。真是太搞不清状况了,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位置看现场呢。没想到运动员们撒丫子跑到我视线外头去了。
“拜见王爷。”陶管家的声音变得端庄严肃。
我猛一回头,身后的人有些面熟,好像是那晚宫中见过的,但记不得是老几。
“王爷,怎么没有去狩猎啊?”我怕站起身,含糊问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这位王爷约莫三十来岁,身着猎装,全身的装扮看上去很精干,不像是个不善弓马的软脚蟹,怎么会没有跟着众人出猎,而是出现在这里找我唠嗑?
“雅克公子不是也没有去么?”他笑着反问一句。
我如实说道“我不会打猎。”
他上下打量着我,含笑道“这身枣色的猎装,雅克公子穿着,倒是格外的俊俏呢。”
这倒没错,我天生就是衣模,穿什么颜色都合适,尤其是鲜艳抢眼的颜色。不过
“衣服是衣服啦,”我笑道,“穿着猎装未必就一定会打猎,可别被衣服误导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作势行了个礼,说道“雅克所言极是,珉浩受教了。”
原来他叫珉浩。那次在皇宫,唯一一个向我做过自己我介绍的,是三王爷。此人就是三王爷珉浩。
三王爷在突出泥土的一块粗粗的树根上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示意我也坐下。我离他稍微远点,坐了下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了我好久,说道“六弟竟然将你一道带来猎场。他是头脑不清醒,还是有恃无恐?”
我觉得笑眯眯的说这种话的人,也有点头脑不清醒。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他收回笑容,叹息了一声。
但是那样一句话,平常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来。
“王爷为何这么说?这一趟,我不该来猎场的吗?”我追问道。
他挑了挑眉,将视线转向远处,笑道“雅克若是与我一道,便是出现在哪里都无妨。偏偏时刻与你形影不离的,是我那六弟”
他的声音虽然满是戏谑,但他的眼中并无笑意。
“王爷,你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为什么宁王不能带我一道?”我按捺不住地问道。
他转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51、极致之恋
“雅克,你为什么没有去捕猎呢?”三王爷又突兀重提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照样回答道“我不会打猎。”
他挑了挑眉头,别有所指的说“真的是不会打猎吗?还是不喜欢打猎?”
看来我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
“是的,我不会打猎。首先,我对骑马还不在行,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射箭。”
“那么,如果你会骑马,又会射箭的话,你会不会跟随大家一起去捕猎呢?”他慢悠悠地问道。
我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是要去的。就算捕捉不到什么猎物,光是捕猎的过程就已经让人兴奋起来了。对于男人来说,最没有比狩猎更直接更刺激的事了吧。”
三王爷一拍手掌,笑了起来“妙极!雅克果然是真男儿!深得我心。”
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也未免有点夸张。
“王爷呢?为什么没有去捕猎?是不会?还是不喜欢?”我淡然的问道。
他笑道“我是见我未曾骑马射箭么?你又怎知我不是在捕猎呢?”
凭直觉,我能感觉到他想对我说点什么。可是,这样绕着圈子,我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我又只能忍耐。
我笑了笑。
他等了几秒,见我没有说话,便又自己继续说下去
“如果一只兔子和一只鹿,同时出现在猎人的射程之内,这个时候,做选择都会显得多余,猎人会直接向那只鹿下手。至于我,没有跟随众人出猎,是因为我发现了比兔子更诱人的目标。”
说着,他又笑眯眯地看着我。
尽管我非常想知道比兔子更诱人的目标是什么,但是他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好像是在等着我提问。
我又笑了笑,忍着就是不问。
他目不转睛看着我,等了好一会,终于又自己说道“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
我垂下视线,抿了抿嘴唇,努力笑了一下,尽量用轻快地语气玩笑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为你的猎物了啊。”
他含笑摇头“我虽然把你当成目标,深受你的吸引,但我更愿意密切地观察你,还没有打算把你当成猎物。不过,雅克,难道你自己一点也没有自觉吗?”
“什、什么自觉?”我的心中的疑虑在加深。
“你应该知道的吧,雅克?事实上,你已经把自己放在了猎物的位置。你不明白吗?”
这种感觉不太好。
没有人会喜欢成为猎物。
自从来到古代以来,我不得不抛开身为现代人的傲慢和自尊,不得不为了生存,放低姿态,接受寄人篱下的弱者的身份。
但是成为猎物,无异于再次受到生存的挑战。因为,毫无疑问,我知道威胁来自何方。
我并不惧怕成为三王爷那一类人的猎物,他的目的,无非是玩乐。我担忧的是,自己会成为另一种猎物。
就像今天猎场里的所有动物,它们是被扑杀的对象,它们面临的是血淋淋的命运。
“雅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三王爷不等我答复便自行站了起来。
“去见谁?”我警觉地问道。
他伸手往草坡下指了指。
狩猎队伍出发之后,营地仍留下了为数众多的文官和仆从们,各自成群玩乐聊天。
三王爷所指的位置,几个仆役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
仆役们从一只兔笼里放出兔子,年轻男子便开弓射向兔子。怎奈箭法实在没法让人恭维,近在眼前的兔子都射不到,几次差点射到仆役身上。
我跟在三王爷身后下了山坡。三王爷隔着老远就大声道“琴公子好雅兴啊,不过今日风大,若是那般顶着风射箭,自然没有准头。”
这么说,太给这位琴公子面子了,依我看来,他的箭术顺风顶风都没差。
年轻男子立刻丢下手中的弓,施礼道“琴儿见过三王爷。”
近看琴公子,更加年轻,年龄最多和我差不多大,身高也和我差不多,身材和脸蛋都俊美异常。
三王爷转身朝我招招手,说道“琴公子,本王带了位小朋友来,与你一道猎兔子吧。来,这位是宁府中的雅克公子。雅克,这位是琴公子。”
琴公子立刻向我行礼,我也有样学样地回了礼。
三王爷命随从拿弓来,也帮我拿了一把。然后命仆役们多放几只兔子出来。
很后悔,方才不该在心里嘲笑琴公子的射箭技术。我比他更没面子,勉强把弓拉开,可是怎样也捏不住箭,箭弹出去不到三米就掉落在地。
琴公子虽然也射不中,但他兴致很高,挽弓搭箭撵着兔子跑,开心的唧哇大叫。
三王爷来到我身边,问道“雅克,你看琴公子相貌生的如何?”
我不住点头道“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姿俊秀,秀美飘逸,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三王爷笑问“不觉得很面善么?”
“面善?”我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是初见。这么美丽的人,以前如果见过,我绝对不会记不得。”
“哦?那么,有没有觉得,这位琴公子,和某人长得很像呢?”三王爷含笑望着我。
我朝琴公子望去。
他正一箭射出去,箭和兔子同时隐没在草丛中,他大叫一声“射中了”。
仆役们跟着他一起跑过了,寻了几个来回,只捡到箭,没看到兔子,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哼了一声,将那只箭扔到地上,拿脚踩了又踩。
因为他一直挂着笑容,我看不出来,但是当他不笑的时候,我越看越觉得他有点眼熟。
但我确实以前从未见过他。那么,他到底像谁呢?
琴公子很快又回复了开心到底模样,哇哇叫着催促仆役再放兔子出来。
一个仆役手忙脚乱的打开兔笼,谁知笼子里的兔子突然很性急,偏偏琴公子就在兔笼旁边站着,两只兔子一下子蹿了出来,其中一只撞到琴公子腿上。
琴公子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我还没来得及过去扶他起来,两个仆役已一边一个搀扶住他。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琴公子拧起眉头,气得哇哇叫,“做事不晓得仔细些么?还好是只兔子,要是扑过来的是老虎,我还有的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