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觉醒过来，已是第二天。虽然被送入睡眠的方式过于快速，更过于粗鲁，但确确实实睡了一个好觉。因昨日的惊吓，而紧绷着的肌肉和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那日的失火，尽管救火及时，宁王的卧室仍被烧去了近半。屋宇重建之前，宁王和我一起住在另一个院子里。
比起之前，变得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看到他。这个院子有前后两进，前院就是他本来办公的地方，后院如今变成了内院。
每天，他都会在公事房里花去不少时间，偶尔也会有地方官员进来述职。不过，除了家仆和内侍，不会有外人进入内院。
一连数天，我拒绝穿以前那些王妃穿的衣服。正好天也热，我便成天穿着薄薄的内衣在屋子里晃荡，宁王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除了陶管家一个人可以进来见我，别人都只能守在门外听候差遣。
自从那日落崖之后，原本在我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全都换掉了，现在每日跟在我身边用心伺候的，便是这个陶管家，也是王府大管家的儿子。
据说一直贴身服侍宁王的也是此人，年近四十，沉默寡言，似乎深得宁王的信任，也是唯一知道我是个男人的下人。
我下定决心，坚决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关修炼。是时候潜心研究、确立未来的人生方向及行动纲领了。
经过数日的昏睡和辗转反侧，最终，对于自己在古代的人生，确定了一个中心思想和两个基本点。
这一个中心思想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两个基本点是一，既然不得不长期留在古代，那就得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活得舒服，而对于我来说，作为男人活着，才会感到舒服。二，耐心等待机会，摆脱宁王的掌控，用热忱的心，寻觅一位或是数位温柔美丽的女子，全力以赴，至少在古代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这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
一日，听到门外廊檐下，一个小丫环说，表舅老爷又来探望夫人了。
小丫环还没说完，一旁的管家已高声喝止，吩咐她去洗些瓜果端来。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就问管家表舅老爷是谁？
我一再追问表舅老爷是谁，陶管家一脸的难色，支吾半晌方才勉强说道“回禀公子，表舅老爷便是夫人的表哥莫大人。自那日内院失火，莫大人便数度入府求见夫人。如今听闻夫人落崖，更是连日前来府中，欲见夫人一面，每每被王爷挡了驾。”
原来是真川表哥要见我，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也难怪宁王挡驾，其实被他见见也无妨，只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当江宝儿了，只怕，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他会崩溃。
“别让他进来。”我对陶管家说道，他自然知道我不愿见莫真川的理由。
看来，得找个机会和宁王谈谈，说服他公布江宝儿已死的消息。只可惜，眼下我正跟他冷战，不方便主动找他说话。
这天，宁王很闲，吃过早饭，也不去办公，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起居间喝茶。
我当他是透明，只管吩咐陶管家备好笔墨，在榻上摆好条几，一心练起毛笔字来。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既然要待在古代了，凡事不是打个电话就说得清的。不会写字就相当于文盲，而书信就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传递信息的手段，日后写个情书表个衷情什么的，还是得靠文字表达比较有诚意。
宁王走了过来，站在榻边看了会，他不会看不出来我的怠慢，却还在榻边坐了下来，拿起我写好的字，细细看了起来。
“一笔一划这般毫无章法，与柴火棒垒在一起有何差别？”他一开口就刻薄得很。
我一把抢回那张字扔到一边，不理会他，继续低头写。
“运笔便已不对，如何写得好字？”他不以为忤，反而絮叨了起来。
只要字写得大小差不多，能够让人认得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尽量写的比拳头小一点，我就很满意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他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抬起腿就要上榻。我连忙哗哗写完最后几个字，将笔一搁，大声道“写完两张纸，今天的功课完成了。陶管家，将笔墨收了去吧。”
陶管家收拾好，剩下我俩，呆坐在那里。
“雅克，”他忽然喊了我的名字，我抬眼看他，只见他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问道，“这件物事，你可喜欢么？”
那是一串翡翠手串，我接过来，仔细一看，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镶翠的珠宝镶嵌工艺，华丽的金丝，勒嵌着十二块品质堪称绝品的纯天然翡翠。
更为难得的是，这十二块翡翠的质地和纯净度完全一样，色泽鲜艳欲滴，形状和大小也完全一致。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个手串都堪称至宝。
“这是给我的吗？”我脱口便问道。
宁王含笑点点头，说道“自然是给你的。”
我激动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了，大脑却无比的兴奋，当场就连线到了现代，琢磨起这只手串拿去索斯比拍卖，能拍出什么价码。肯定能卖天价吧。在我那个世界，这种质地的纯天然翡翠，几乎已经绝迹了。
宁王亲自端了杯茶过来，叫我喝下去，又轻轻帮我拍了拍后背，说道“我想给你的，不止这一件，你若是喜欢，便随我一起来吧。”
说完，他牵着我的手，拉我下来。
我一滴滴都不想抗拒，拔腿就跟着他走。
他指了指我的身上宽松的白色短衫长裤，提醒道“这般如何出得房门？”
陶管家入内拿了一件薄薄的斗篷，帮我穿上，全身裹紧。
穿过蜿蜒的回廊，到了离公事房仅一墙之隔的另一座院子。这个院子并无特殊，不同的是，这个院子里的屋子都是青石砖墙，看上去冷硬森严。
陶管家拿出一串钥匙，打开其中一扇包着铁皮的木门上的大铜锁，宁王领着我走了进去。
大门进去，是一个空荡荡的堂屋，除了桌椅，别无它物。宁王径直进了右手的一扇门，宽大的房间里，井然有序地摆满了陈列架，架上尽是金玉雕饰的珍玩。
宁王脚不停步，继续往里走，进入下一个房间，同样也是摆满了贵重艺术品和字画卷轴的陈列架。直到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雕花木柜和无数只包着铜边的大木箱，他才停下脚步。
他掀起一只箱盖，挨个拉开箱板上的几只黄铜拉环，几个抽屉立刻被拉开。原来，这些箱子竟是特制的，由几层抽屉组成，方便存放东西。
“这里都是上好的翡翠，你只管捡好的挑，喜欢做成什么款式的饰物，我自会召工匠来打制。”说话间，宁王又掀开了另一只箱子。
我扑了上去，抚摸着铺底的黄色丝绒，一层一层细细看了一遍。这些翡翠，岂止是上好啊，简直个个都是绝品。
这可怎么办？如果他是要讨好我，那么，他轻易地就成功了。
我又扑向另一只箱子，越看越是难以释手，干脆趴在箱沿上，拿起来摸了又摸，对着日光看了又看。
“若是喜爱各色宝石，这里便是。”宁王又打开了一只箱子。
明亮的日光，照进窗户里，堪称巨大的红黄蓝绿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金色的丝绒上，散发出华丽的折光。
我要走不动了，只能跪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拿起宝石，对着阳光细细鉴别。
近十年来，我爸爸先后收购了好几家珠宝店，我本人也对珠宝有极大的偏好。可是，论单个宝石的重量、论质地之绝佳、论色泽之纯正，只怕我所知道的几家顶级珠宝店的顶级藏品，合起来也没有这间屋子里的极品数量多。
“这里是已打造好的首饰，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宁王又接连打开了几只箱子，里面全是成品首饰，壹壹展示在我面前。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也在放光，而且多半比宝石还亮。
难道要告诉他实话吗？说我没有一个不中意的么？
芝麻开门后的阿里巴巴，应该和我现在是一样的心情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好运气啊！
“我太中意了！”我喃喃说道，“看到这些翡翠宝石，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不会只让我选一样吧？能不能多挑几样？”
宁王笑道“但凭你喜欢，便是将这库房悉数交与你做主，亦无不可。”
忽然，我发觉，其实我好喜欢这位宁王李戎浩。
屋子里的箱箱柜柜，我恨不能统统都打开，于是顾不得在宁王面前失礼，自己动手去开箱子。
打开其中一只箱子，一眼看到一只奇怪的东西，不像饰物，倒像是用石英石穿成的铠甲，可是，又没铠甲那么大。
我拿起这件形状像足球宝贝常穿的短吊背心的东西，细细看那在胸前的位置铺成一片的晶石。
这些晶石似是未经打磨，外形不甚规则，大约一百多颗，每一个都约有鹌鹑蛋大小，排列十分整齐。不过，并非穿孔连在一起，而是用青铜鳞片包嵌住，拎起来颇有分量。
“这是什么东西？是宝石衣服吗？看上去丑丑的。”我边看边问道。
宁王道“那是是双恒国进贡的护心宝甲，其上所嵌坚晶石，其硬无比，坚不可摧，与敌对垒，刀枪不入，是天下少有的护心镜。”
其硬无比？坚不可摧？
我走到窗前，将这件护心宝甲举高，在明亮的阳光下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只觉得腿越来越发软，连胳膊也抖了起来，手指一个无力，啪的一声，宝甲掉到了地上。我的膝盖一颤，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哪里不舒服么？且坐下来。”宁王快步过来扶起我，坐到旁边一只未打开的箱子上。
我的手软软的伸出去，指着地上的护心宝甲，抽着气说道“你不知道那些是钻石坯石么？才不是什么坚晶石呢。这些钻石色泽纯白，质地纯净，拿来做铠甲太可惜了，应该好好切割打磨，绝对比这些宝石值钱好多好多倍。”
宁王笑道“你又说的哪里话来？坚晶石便是坚晶石，从不曾听闻什么钻石。这坚晶石产自双恒国，因其质硬，无法切割打磨，且其色彩光泽均毫不起眼，是以算不得贵重。”
他竟然这么说，有眼不识金镶玉！
不免我心口堵得慌，忍不住拿脚后跟撞箱子，大声道“这个石头还算不得贵重？！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宁王一副大人不见小人怪的宽容模样，俯身捡起那件护心甲，递到我手中，微微笑道“既然你喜欢，这件宝甲便是你的了。”
我一把攥住，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里统统都是双恒国进贡的坚晶石，可惜外形不甚美观，且石块过大，无法做成饰物。”宁王又打开几只抽屉，只见一屉又一屉的外形不规则的钻石原石出现在我眼前，最小的也比鹌鹑蛋大，大的堪比鸭蛋。
也难怪他会这么说，未经加工的钻石坯石，原本看上去就酷似砂砾和石英石，没有耀眼的光泽，毫不引人注目。
但是我心中明白，这些不起眼的石头，每一块，都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财富。
我激动地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于亢奋了。
“我劝你，还是挑选翡翠才符合身份。这些坚晶石作为饰品，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即便是私下赏玩，也无甚足勘鉴赏之处。不过——”宁王指着一只抽屉，说道，“我这里有一件挂饰倒也算得稀罕。坚晶石虽算不得宝贝，这件挂饰的难得之处便在于，由二十四颗形状大小相似的坚晶石制成。坚晶石的外形无法改变，是以觅得相似的二十四块，简直难如登天。”
我颤手颤脚的爬下箱子，走过去，拿起那串一眼看去，造型狂野的挂饰。
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类会打造这样的挂饰。也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类敢于将这种挂饰佩戴在胸前。同志们看过沙和尚胸前挂着的一串大珠子么？有人类觉得挂着那个美么？
这串挂饰由青铜打造的枝叶链接而成，每个坚晶石都纯净无比，比鸡蛋略小一些，一大半的体积被镂空的青铜花枝包覆住，看上去蠢笨得相当欠揍。真是暴殄天物啊！
“这个也给我吧！”我一手抱着护心甲，一手抱着又长又蠢的挂饰，抓住了就不放手。
36、“变身”
“你既觉得好玩，便拿了去吧。”他随意地说道。
“一言既出，不许反悔！”我激动得难以言表，低头就拿脑门往他胸前撞，以示亲切友好。
宁王摇头笑道“若是玩够了，也该来挑一些上好的物事了罢。你且瞧瞧这块翡翠成色如何？手掌大小，正合与你雕个腰坠儿。这块方形翡翠，便与你做个束发金环镶在上头。再做个金环，镶上这块红宝石。男人虽不比女人，但用得到翡翠珠宝之处，不在少数，且所选之材，更要极尽尊贵。”
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是正式承认我的男人身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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