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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诗
“雅克,我就不给你用假发了,用你自己的头发盘成髻就很好看了。不过,前面我想给你弄点刘海出来,这样更甜美清纯,舞台效果更好。”
服装兼化妆师掐住我,一把将我按进化妆台前里椅子里,围上围布,便伸出十指,插向进我为了培养艺术气质,花两年多蓄留的长发里。
还有两个钟头才到开幕时间,干嘛现在就叫我换衣服?
“真当我是女人啊?还是用假刘海来甜美清纯吧。你真给我剪了,那种粪叉形状的刘海,我还要不要见人?”
海伦格格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只给你剪掉一点点,用发胶往上定型后,看着会变短,但是卸了妆,就会跟现在差不多长度,我保证明天你还是绝对的第一校草。”
“真的?你保证?”我伸手拨了拨微卷的长刘海,有点不放心。
这位臂力相当可观的姐姐,是高我一届的舞美系的学姐海伦,完全由于她本人长了一张有极大提升空间的脸蛋,奠定了她成为社团首席化妆师的物质基础。
“来对对台词吧。”导演兼男主角将一份剧本扔到我身上。他已经自己带好假头套,穿上了一身风流倜傥的戏服。
这个很陶醉自己身份的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肖邦,虽然长了个男主角的脸,但那个脾气只适合去当看家护院的。
“台词我全会背了。倒背如流。”我拿剧本扇着风,这么几页纸,还真就没放在眼里。
“你有点自觉好不好?不是叫你上台背书。平时不打渔也不晒网,临时总要抱抱佛脚吧。”肖邦拿导演的身份训斥我。
我认真翻开剧本,翻到和他有对手戏的地方,乖乖跟他对白。
“给点感情。”肖邦提示我。
我遵命。清清嗓子,增大声带的震颤力度。
“注意表情。”肖邦再次提示。
我微微撇开两边唇角的距离,保持唇角上翘,同时快速变换视线的远近距离,让自己的脸部变得异常的生动。
“太过了!雅克!”肖邦吼道,“要深情!要深情!这是爱情戏!”
我服从导演,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耸了耸眉毛,略略微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眼睛显得深情迷离。
肖邦盯着镜子里的我,双臂撑在化妆台上,拿头去撞镜子。
“不要急,头已经梳好了,现在简单上个妆就行了。”海伦姐笑着说道。
“妆开演前再上。”肖邦果断地说道,“先给他把服装穿好,我要趁开演前这点时间,带他到舞台上去临阵磨枪。”
“那个,海伦姐,我衣服没脱就梳好头了,这样没问题吗?”我站了起来,问道。
“你怎么穿这么多?”那两个人傻了眼。
其实根本不算多,v字领的套头毛衣,和一件领子可立可翻的紧身t恤。
海伦姐伸手就去拉我毛衣的领子。肖邦也从另一边去拉。衣领被拉变形了。
海伦姐两手抱着我的屁股,摸了又摸,说道“屁股很小,没问题。”
两人一起绷开毛衣领,往下一抻,套头毛衣便到了我的膝盖的位置。
我从毛衣里走出来,说道“里面这件t恤不能再脱了,里面是光着的。牛仔裤也不能脱,里面也是光着的。”
“不行。牛仔裤一定要脱,我们这是古装戏。”肖邦边说边去脱我的裤子。
“我不脱。我这是高腰牛仔裤,很紧身的,把那种比枕套还肥的灯笼裤套在外面,根本不会看出来。”我弯腰护住重要部位,怕被他误伤。
“不脱就不脱吧,雅克腰很细,腿也很长,牛仔裤外面穿戏装,应该不会破坏身材。”海伦姐出言相救,然后将服装递了过来。
我怕肖邦再啰嗦,主动拿起灯笼裤,三两把就穿上了身。
海伦姐帮我先穿上一件白色大襟衣服,外面再穿一件红色的同款衣服,最后,再拦腰扎了一道粉红色百褶裙。
肖邦拉着我就走“时间不多了,先上舞台练练去。我真怕你连站位都不记得。”
出了化妆室,是个黑暗脏乱的走廊,穿过两个杂乱不堪的准备间,就是登上舞台的台阶。
肖邦打开几盏非正式的彩排灯,跟我一起站到舞台上。
看到舞台,我有点激动。
其实,我学的专业是美术,不是表演。连自己也没想到会加入话剧社团。
刚入学的时候,话剧社团的学长游说我加入,他带我来到这个舞台,说你看,辉煌耀眼的照明灯打在你的身上,台下坐着那么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你,这种感觉不是很棒吗?
“雅克,在排练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回答。”肖邦将剧本卷成筒,拍打着自己的掌心,凶恶地瞪着我。
“好啊,你问。”我看着黑乎乎空荡荡的礼堂,想象着鲜花和掌声。
“beyond的主唱是怎么死的?”
我才发觉自己离舞台边缘仅一步之遥,不由得吓一大跳。
“好啦好啦,开始排练吧。尽说这些没用的,时间都被你耽误了。马上就会有观众入场啦。”我抢先责备他。
还没练到三分钟,肖邦又开始找茬。
“雷雅克,你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你到底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他很有艺术家风范地对我吼道。
我回答道“这个地球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为什么我这个男人要扮成女生,去爱男人。”
“难道要我来演女主角吗?你动动脑好不好,雷雅克?你不用化妆就是偶像剧的女主角,我再怎么化妆也只能当恐怖片的女主角。你希望我们这台戏倒台吗?”他继续吼道。
肖邦身高一米八六,设计系三年级,是话剧社团的男一号,同时也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选手。
“这是爱情戏耶,你能不能对女主角温柔一点?”我责备道。
“好,现在继续刚才那一段,你拿出感情来。”
肖邦快速恢复状态,下达了一连串指令“一定要表现出素贞小姐对情郎——就是我——的思慕与爱恋。站到这个位置脸稍微转过去一点,让观众看到你的面部表情下巴不要抬那么高,视线抬高。手,注意你的手。左手举起来再举高,手指优雅而无力的伸向前方,伸到额头的高度,再往远处伸一点。好,现在是你的面部表情,表情是做不出来的,必须由内而外,发自内心”
“现在,你在心里酝酿一下在你的脑海里回忆你所接触过的书本或是影视剧,回想那些最打动你,让你会落泪的画面想象自己就是画面里的那个人怎么样?现在有感觉了吗?想象一下,这个时候,你想要说什么话你满含着热泪,面对着你最爱的男人,你想喊出自己的心声,向他喊出你全部的爱”
我的前面,站着一个穿着湖绿色中国古代长衫和滑稽头巾的大块头。我自己呢,左手前伸,右手马马虎虎藏在屁股后面,眼睛望天,满脸深情。
“啊————”
我深情地喊了出来
“啊!————
罗!密!欧!
你是————
那么的罗————
那么的密————
那么的——————欧! ”
余音绕梁,情憾人心。
头顶上回应着一阵“喀啦喀啦”的响声,我刚一抬头,眼前却是一黑,只见原本收在屋顶的舞台升降幕布,铺天盖地的向我砸落。
我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粗糙的质感,和浓浓的灰尘的味道。我回想不起来,升降幕布的顶端是麻绳还是钢缆。
身体向后跌去,却一直没有跌倒在地的感觉。这样有思维却没知觉,可能是脑震荡现象。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无声地闪现,照得周围一片白茫茫。像是自然界的极光。
但极光没有理由出现在一大堆脏兮兮的幕布里。
我是有文化的人,所以想,这种白光,是大脑的神经元受到破坏,在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短路和非正常的跳闸之际,生物电波胡乱撞击,发出白光,被视觉神经捕捉到。
证明我这个推测的还有一个证据,那就是我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这时,我才想到要睁开眼睛。可是,睁开眼睛却吓得不轻。
一个穿红衣的人在我的上方,正向我掉落。
而我自己,竟然也在下坠。
上方那个人加速度异常,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唰得一声,便从我身边经过。
我的手臂被撞倒,巨大的力量将我撞得反了个身,变成脸朝下。
这一下正好看到一棵大树的树枝横在我的面前,我跌了下去,接身上感到了疼痛。其中一根不算粗的树枝正好拦在我的喉部,喉咙像是被狠狠地扼了一下。
“噗”的一声闷响传来,我知道,那个人着陆了。
树枝承受不住我下坠的冲击力,颤了几颤,便跟着我一起往下掉。
我最怕自己的脸被摔坏,那样我真不要活了。
“噗”的一声,我也着陆了,声音听上去温柔的多,而且,并没有想象中可怕。有冲击是难免的,但并不是很疼。
我把脸从地上拔出来,闻到满脸满嘴都是腐烂树叶的味道。
先行降落的那个人,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动了动手脚,却到处使不上力,整个人都陷在深深堆积得落叶里。
“有没有人啊?”我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吓了一跳,就像是病毒性感冒的晚期,发不出人声来,只有“嘶嘶嘶”的小声音。
可惜手机搁在化妆间的梳妆台上了。没办法,我只好全力来翻身,一点一点地折腾,慢慢的,看到了头上的天,和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