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心惊,跪着向后退了几步。但见一纤细白手递来一纸,其上字迹透着隐隐的刚毅。不由跟着将那字句看完。
齐厉还是齐厉,南竹日后还望多指教。既奉我为主,那便该听我的。日后你我,不分主仆,只是朋友。厉也不再是暗卫,便大大方方站于阳光下,又何妨。
心底为此撼动,厉双眼涩然。大丈夫泪不轻弹,然如今眼前之人,却是叫厉常冷厉之心,无不动容。
“……厉,谢过主上。”齐厉又是重重磕下头去,却被人抬手阻止。
南竹拉着人站起,再求助般看向一旁环臂而立的齐澜。看看这人,总喜欢在旁看乐子,如今,竟连自己也成了他的乐子不是?
“既然你主子不介意你的齐姓,那便留着吧。只是不当暗卫之事,日后再提。如今时局不稳,不好让人大摇大摆守在你身侧。竹儿,可好?”
这后半句是对南竹说的,见南竹犹豫不过片刻,便点了点头。齐澜心里柔软,挥了挥手,遣了厉退避。
“如此有人在你身侧,我也放心。”
南竹听闻,也是窝心。继而想到什么事,脸色一变。抬手在纸上写下当日替大人购药,制作那药丸数量不多,此时怕是不够用了。大人的毒,必须解得彻底才好。
齐澜见状,知是南竹关心自己,虽是有苦难言,却依旧安慰道“明日我便要准备动身,我的身子我还清楚,这毒拖上一拖还不碍事。待大局定下,便让你这医仙弟子替我解了去,可好?”
南竹虽不愿他带着那毒犯险而去,却是知道解毒耽误时辰,更非一日就解。他身负重任,自然是不能耽搁的。
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又想到自己的嗓子,不由耐着性子写下待大人回来,南竹定治好大人的毒。
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只是这一句,南竹未曾写下,压在了心底。而所写的却是另外一句南竹替大人准备些药,每日一次,能抑制大人体内之毒。
齐澜不好拒绝,点头而笑。
“南大人是否在?”
屋外突然响起询问声,齐澜一挑眉,看着南竹狼狈的模样。之前与自己的百般,一头青丝尚为梳理,衣襟尽是凌乱。
此番模样不细看还好,齐澜有心看来,却是心悸难耐。又想到屋外的人,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推了门走出去,反手便将那门合上。屋外之人一见出门之人,震惊之余慌忙跪下身去。
“不知将军在此,属下乃禁卫军白轩,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南大人前往霖殿。”
齐澜眯起了眼,本就气势迫人,此刻更是毫无保留施压。地上那名唤白轩的禁卫军的身子突然又沉下几分,整一人跪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竹儿,可好了?”视线盯着身前趴伏之人,声音却是轻柔的问着屋中之人。
只听那屋中一阵细琐声响,再间歇,门边“咿呀”一声打开。
缓缓走到齐澜身侧,一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齐澜的衣袖。
齐澜侧目,见南竹已整理好一身凌乱,唇一勾,顷刻间迫人气势收敛大半。抬头轻一整南竹胸前衣襟,朝那地上之人道“去回禀吧,就说南大人这就前往。”
白轩一点头,领命而去。走前,似是鼓足了勇气,侧目往后瞥去。不料与那双冷厉的如鹰般的眼对个正着,心底一慌,竟是再也不敢多加窥探。
如此迫人之势,也唯有东霖上将齐澜才有。比之自家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主上不允许楼中上下轻举妄动,以如今杀手楼的能耐,对上此齐澜,无疑以卵击石。
心底怅然,却又忧心。主子让自己送出的铜牌,至今尚未完成所托。那跟在南竹身边的黑衣人,亦是不凡。
看来自己这番混入宫中,想要得手,也不容易。
许是因为皇帝醒来,明日便要离开上京。此刻的齐澜一反常态,非但没有避嫌,在听闻太子传令后,反而与南竹一同前往。
霖殿之外,俩人相继参见。
不久,一名太监迎身前来。恭敬朝俩人行礼“两位大人随我来。”
“有劳公公。”齐澜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皇帝卧病期间,他亦守在一旁,对宫中之事,风吹草动,皆能一一记下,向老皇帝禀告。
当日之所以敢在朝堂上当众与钟家对峙,也是因得公公在皇帝身旁早就提及钟家之事。
有恃无恐,方敢大声说话。齐澜也不是傻子,精打细算步步为营,自是懂得。
如此说来,这公公也算做是三殿下的人。
“公公,皇上身子如何?”
“回大人,皇上醒来,身子还虚着,南大人前去,凡事说得五分足是最好了。”
齐澜听了一挑眉,看向身侧的南竹,眼底分明在问皇帝醒来,倒是不知你与他已经聊上?
南竹回以一笑,淡淡的一如寻常。但齐澜却读懂了里头的意思,那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不恼,但听那公公又开口“南大人好本事,能让皇上醒来。想必,此次皇上定然会大大赏赐。”
公公知道南竹口不能言,故而说这话时,面色带笑的看向他。
南竹摇了摇头,却是谦虚的意味更多。
不时,俩人已入了外殿。这才发现霖殿里还有好些人,连着几位朝廷重臣,还有几位不常露面的王爷,都在场中。
见了齐澜,有些人拱手行礼,有些人则淡淡点头。齐澜双目一扫,冲着几位衣着绛紫的华贵男人一揖。
那几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场皇帝几位在京城分爵的王爷。
“齐将军好久不见。”
齐澜见一人冲自己走来,脸色不变,只是恭敬的回道“巽王,确实好久不见。”这巽王乃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与自己的岁数相差无几,自然昔日的交情多了几分。
“我刚从各地游历归来,却未料到皇兄除了这些个事。”巽王目光一转,看向齐澜身侧之人“南大人,多亏了你妙手回春。”
南竹诚惶诚恐,退后几步忙弯下腰不敢抬起。
虽则有齐澜在身边,但该做的表面功夫,定是不能随便落下。
“大人无需多礼,快些个进去吧。侄儿们在里头定是待的心急了。”
从巽王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一径笑着,向来是位斯文儒雅之人。只不过,皇家的人,怎地都不能以表象而论,南竹不及细想,便被那公公领着往里殿走。
“齐大人,不如留下与本王聊聊。”见齐澜想要举步跟上,巽王轻轻往左一步,拦了对方去路。
齐澜心里一沉,却没有鲁莽。“王爷,闲聊之事不急于一时,此刻臣担心皇上安危,便在此等候吧。”
言罢,往一旁一站,便再也没了声音。而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站的位置,恰好离那通往里殿的走廊甚近。
若是武功修为高超之人,宁心静气,想要听得里殿之事,并非半句不能。
“齐将军,你往这一站,可把我给比下去了。”
这熟悉调侃的声音一起,齐澜才发现身侧所站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如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徐斯。
“徐大人此言差矣,为人之臣,只要忠君便可。攀比之流,实非可取,莫要再说了。”齐澜这古板性子,也算在朝中出了名。会说出此番话,众人一点儿也不稀奇,只除了齐澜自己心底无奈与那徐斯眼底闪过的狡黠。
“将军说的是,是徐斯粗浅了。”
至此,俩人不再多言,纷纷站定,只等里头的风云变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剪头发做护理,回家累的往床上一趴,呼呼就睡死了 !没办法,一星期就这么两天休息日。哎……
2272011
明天会有三更。今天继续码字。
第二十一回
距离南竹离开霖殿至再次回到殿中,不过也就半日。看着皇帝靠在床头的气死,却是较之刚才好了许多。
老皇帝靠在床头,床榻前站着的是俩位皇子,再来,一名衣着华贵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几人,侧身坐在床沿。
南竹见她一手托着精致瓷碗,一手持着汤勺。那插着金步摇的盘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满身的凤飞华服,衬着一身高贵。
只片刻,此人来历已在心底浮现而出。
“是南竹来了。”李辰祁先一步发现公公领着进来的南竹,此刻心底放松,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真切。“快快上前来。”
南竹垂目疾步上前,待一米开外停住,向几人跪拜。
因的无法开口,唯有身体上的行动表示得更为诚恳恭敬。
此刻,难住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对着那几位高贵的人行了大礼。而那几人不命其平身,自己变不能起来。
“起来吧。”
说话的是老皇帝,此时他已然醒来,那自当轮不到李辰祁再随便做主。
南竹起身,依然是垂头立在一旁。他不知皇帝唤自己来是何意,也不想过多揣测。他只道,如今这许多人在场,那皇帝定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
认识他那么多年,这点性子,南竹自认是摸得准。
果然,但听那床上之人依旧虚弱的声音,却透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道“南竹此番救朕立下大功,而今朕赐你黄金千两,拨京城西侧青玉庄与你,封太医殿总使,官拜两品。”
皇帝这厢说完,南竹却并未立马接旨。众人以为南竹是震惊于皇帝赏赐之重,却不知他心底根本不屑受之。
倒是一旁的公公心下担忧,怕他触犯龙威,忙上前斥道“南大人还不接旨谢恩。”
南竹这才回神,心里一敛,跪拜下去,冲着皇帝重重磕了个头。
一旁的李辰祁与李辰翔看着这幕,心中是各有打算。如今皇帝开口重赏,南竹已今非昔比。这皇位之争里,怕是又多了一人需要考量在内。
“皇上,粥凉了,臣妾命人再去热热。”
柔柔的嗓音,娇媚动人。体贴的替皇帝掖了下被子,女子缓缓站起,捧着手中碗,慢慢转过身来。
倾国倾城,四字足以。
女子一抬手,便有宫女接过碗来,奉命速速离去。而女子此时一双凤目紧紧锁着殿中南竹,忽而唇边露出一笑,教殿中富丽堂皇之景也为之失色。
“南大人果然一表人才,医术超群。”女子言罢侧身对皇帝祈求轻言“皇上,能得此栋梁,乃我东霖之福。”
“皇后说得是。”皇帝对上女子双目,忽而错开,又看向殿中南竹,似乎有些晃神。
那一声皇后既出,南竹便暗自苦笑。果然,自己尚未认错人。只是昔日那抹宫中傲梅,如今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虽则蚀骨销魂,却是带着冷毒,无法亲近。
皇后,她终是实现了她立下的毒誓,得到了她想要的地位。然而,这一切,依旧换不回昕墨归来,只会将那人越推越远。
若当年放下一切与昕墨离去,若当初没有犹豫皇后之位,今日的他们便不会如此。
咫尺天涯,相忘江湖。
一头白发为了谁,一曲离别愁断肠。
宋萱秋,如今,你已回不了头。
“母后,您不是前些日子一直道头疼,不妨让南竹替您瞧瞧。”说这话的是李辰翔,见他一脸忧心,似是对宋萱秋的病十分着急。
不过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南竹,这一次,不知三殿下又怀的怎样心思。
“怎么皇后身子不适?”
此刻皇帝的声音略显担忧,看来皇后在皇帝心里分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