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马,桃如李直接推开想要阻拦的守卫,冲进了大仗,黎苦紧随其后。
“小商!”桃如李忽然停住了脚步,黎苦大惑不解,一见里面的情形也不由一愣。
商角徵除了脸色苍白了点,样子呆了点,身子瘦了点,身上绑了一圈绷带之外,哪里有像命在旦夕的样子?
“黎军师?”关凛一愣,随即又怒道“规矩都忘了吗?元帅的大帐是你们想闯就能闯的?”
“小商,你没事了?究竟怎么回事?”桃如李丝毫不理会关凛,径直走到商角徵身边,手搭上他的脉搏。
“你!”关凛就要喝叱,商角徵一挥手阻止了,关凛只好忍住怒火站到一边。
桃如李疑惑的看着商角徵,确实是中过剧毒,而且这毒才刚解不到三个时辰!“是谁解了你的毒?”他中的是屼国的浮萍,这里的军医不可能解得了!
“水水……”商角徵忽然一把抓住桃如李的手,激动的说“是水水!小桃儿!是水水!”桃如李一震,水水?不可能的……七年前,他们亲眼看着水水掉进了魑魅河!
“小商,不可能的!”黎苦上前沉声道,“你病糊涂了!”
“真的是他!一定没有错!虽然当时我意识不清,但是我听到水水对我说话了!他对我说要坚持下去,他说他会救我的!我真的听到了!”商角徵像个孩子一样,固执的抓着桃如李的手,势要得到他们的认同。
“小商,你中的毒会让你出现幻觉,是你,是你把现实和幻象弄混了了。”桃如李搂住他的肩轻声道,实际上他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一个名字,足以扰乱他们的心。黎苦沉着脸,看向关凛,关凛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他倒是很好奇眼前明显和他们元帅很亲密的人到底是谁?
“他是皇上派来的御医,太医院之首桃如李。你们应该都听过吧?”黎苦看出关凛的疑问说。
“什么?”关凛惊呼,他当然知道桃如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深得两朝皇帝的庇护,医术更是天下第一!可是让他如此惊慌的不是因为桃如李到来!“桃大人才是皇上派来的御医?!那,之前来的人是谁?那个人不是御医?!”
三人齐齐看向关凛,商角徵忙道“那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呃、末将,”关凛被三人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两个人。”本来还想为他们准备宴席的,谁知居然跑了个没影。
在三人的细问下,关凛才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讲清楚了。
“凃糊?”黎苦沉思道,“太医院有这号人物?他居然知道屼国的毒,看来来头不小。”
“不是太医院的人。”桃如李沉声道,太医院有多少人才多少庸才他会不知道?“那个凃糊什么长相,还有他的侍从呢?”桃如李问关凛。
关凛这是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当时他太担心商角徵的病情,完全没有怀疑过那两人。幸好没出事,不然他就真的要上吊了!
“那个叫凃糊的,高高瘦瘦,儒雅俊逸,气质非凡。而且医术很是了得,不到两个时辰便解了元帅的毒。他的侍从嘛,长的不怎么样,就是那双杏眼很灵动,像会说话一样。对了,他当时看到元帅中毒还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关凛仔细回想着说,“还有,他很会骗人,居然骗我有一只猪在天上飞,我信以为真,之后才发现他们跑了。当时我担心元帅的身体,就没有再去细探了。”
“是他!真是水水!小桃儿你听到了没有!只有水水的眼睛才会像说话一样!只有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谎话!他……真的是他……”商角徵声音哽咽,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元帅!”关凛吃惊的望着商角徵。
桃如李踉跄了一下,黎苦马上扶住他,神色同样激动。“去找……快去派人找!一定要找到他!快去!”桃如李疯了般朝关凛大吼,黎苦抱着他,对关凛说“关将军,有劳您了,这个对我们很重要,请您一定要找到他。”
“是!放心交给我!”关凛看到自己的元帅落泪,还有传说中风流无双的桃御医如此失态,就知道那个小侍从一定来头不小,赶紧出去安排了。
“水水没死,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桃如李脱力般依靠在黎苦怀里,失神般喃喃自语。黎苦重重的点头,水水没死!皇上,要通知皇上!
封寒壁是在半夜被莫欢叫醒的。他没有不悦,若不是紧急的事情莫欢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何事。”封寒壁披着衣服起身。
“禀告主人,血鸽。” 莫欢双手捧着一只掾嘴通红的白鸽,这是暗卫之间用以联络的方式,血鸽是除非有紧急的要事,否则不会轻易用上。
封寒壁眼神一暗,把鸽子脚上的小竹简拿下来。只看了一眼便全身一震,沉声道“来人!”
在有人进来的一瞬间莫欢隐匿了自己的身影。
“皇上。”林公公赶着小步子跑来。
“启程去赤沙!马上!”封寒壁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急切。
林公公一愣,马上道“是!”然后叫醒宫女太监们为皇上出行做准备。
他没死!若儿没死!封寒壁一直以为不会再澎湃的心,此时却剧烈跳动着,伸手抚上心口,原来,这里,只为若儿跳动。
“大哥,等打完了仗,你娶了胡荼当我的大嫂吧。”钟若水盯着擦枪杆的钟若风说,他大哥是个小排长,有自己的营帐。钟若风手下一顿,复又继续擦拭,说道“只要他肯。”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大嫂,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啊!我哥说了只要你点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啊!”钟若水兴奋的跳起来往外喊。胡荼牵着小虫臭着脸走进来,怒道“喊什么喊!找抽啊!”
钟若水嘻嘻一笑,厚着脸皮攀着胡荼的肩膀说“别害羞嘛,你看,昨天你私自出营还把马丢了,也是靠他三言两语帮你揽下来的,足以看出我哥他有多重视你!”
“哼哼!”胡荼冷笑两声,伸手狠狠的捏着钟若水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不是‘你’,是我们!您老怎么可以把自己这个主谋给忘的这么彻底呢?”
“虫虫~救命~”钟若水伸手向自家儿子救助,钟小虫很老成的叹了口气,跑到他大伯身边坐下,问“大伯要和荼叔叔成亲,那小虫以后是不是就要叫他大伯娘?”
钟若风放下手中的枪,怜爱的摸摸自己侄儿的小脑袋,简洁有力的“嗯”了一声。
“钟、小、虫!”胡荼放在钟若水,把魔爪伸向他儿子。
忽然一阵鼓声响起,胡荼泄气的放下手,厌烦地说“又要操练了!”本来操练是不关他的事的,可是这六伏天里中暑的人特多!营里要练兵,他这个军医怎么能不随行?
“走吧。”钟若风走到胡荼身边拉起他,胡荼无奈的走了。钟若水贼兮兮的笑,看那两小手牵的多自然呐!
“爹……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钟小虫嫌弃的看着他爹的脸说。钟若水一愣,然后怒气冲冲的看着钟小虫道“为父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严父!”说着就要抓钟小虫。钟小虫大叫一声就往外跑,两父子玩老鹰抓小鸡玩的不亦乐乎!
忽然,营外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滚开!”
钟若水一震,一把抱起钟小虫,紧张的看看四周,看到一个大水缸赶紧抱着他躲了进去。幸好只有半缸水,不然小虫那个墩子一样的身材还不溺死在水缸里!钟若水刚盖好水盖,桃如李一行人就闯了进来。本来想阻拦的人因为看到商角徵的帅印而不敢上前,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周围,他们的几个将军和大部队都出去练兵了,就剩他们这几个小虾米守着。
“水水!水水!”桃如李无头苍蝇般在军营里乱转,看到一个营帐就闯进去,发现是空的就失望的出来,然后再找。商角徵也好他不了多少,一样没有目标的寻找着。还是黎苦清醒,上前问一个小兵“你们营里有一个叫钟若水的人吗?”
“啊?啊?钟若水?嘶,姓钟的倒有几个,不过没有叫钟若水的啊。”那个小兵思索了一阵道。不怪他们不知道钟若水的大名,因为知道钟若水的大名的还真没几个,因为他高超的厨艺以至于第一天就被人尊称为“厨神”,然后除了钟若风和胡荼,就在也没有人叫他的大名了,久而久之就没人记得他原名叫什么了。
“那叫凃糊的军医吗?”
“凃糊?更没有了!哪有人叫这个怪名字啊?”小兵这回想都不用想的说,这也不怪他,因为真的没有,只有一个叫胡荼的。
“水水!你出来啊!你可以来救我为什么不能出来见我!你知道这七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出来!水水……咳咳咳,咳咳咳咳!”商角徵的毒才刚解,又一夜未睡等待消息,好不容易在他们留下的那匹马的坐垫上刻有“仙音营”上找到了这里,钟若水又避而不见,焦急绝望之下引起了咳嗽,胸前的伤口也裂了开来,人也半昏迷了过去。
“小商!”黎苦赶上前扶住他,冲还在茫然寻找的桃如李吼道”小桃儿快过来!”桃如李被他一吼,也找回了点神智,赶紧上前检查商角徵的伤。
“水水……水水……”商角徵仍在昏迷中唤着。
钟若水抱着钟小虫躲在水缸里,听着外面的响动不是没有触动,特别是商角徵昨天才解了毒今天就跑了过来找他,心里难受的想哭。钟若水咬着唇,抱紧了钟小虫。“爹。”钟小虫轻声的在耳边叫道。这一声“爹”,让钟若水鼻子一酸。钟小虫在凉凉的水缸里触到了一丝温热,然后抱紧了他爹的脖子。
“我们必须回去!这样下小商的毒才刚解又要去掉半条命了!”黎苦厉声对桃如李道,桃如李一震,茫然的看看商角徵,然后又茫然的在四周寻找着。
“小桃儿,只要水水真的没死,我们一定能找到他!”黎苦坚定的看着桃如李说。最终,桃如李轻轻的点了点头。黎苦抱起商角徵,带着桃如李离开了这里。
“诶,我说,他们来干什么的?”一个小兵茫然的问。
“不知道,大概是来找人的,不过找错人了,然后又回去了。”另一个小兵回答。
等外面安静了下来,钟若水才打开水盖,两父子湿淋淋的从缸里出来。钟若水苦笑着对钟小虫说;“看来,我们又要跑路了。”钟小虫抱紧钟若水的脖子,没有答话。
钟若风和胡荼回来后,钟若水就宣布了这么一条很突然的消息,让他们都反映不过来。
“为什么,是因为今天闯营的那三个人吗?”钟若风沉声问,他们一回来,就听了守卫的人说了。胡荼也看着钟若水,道“若水,我们现在在军营,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别问了行不行!总之我们一定要走!收拾东西,明晚我们就走!”钟若水板着脸说,“偷偷的走!”说完,不再理会他们,抱起钟小虫就回了自己的营房,准备收拾东西。
胡荼握住钟若风的手,轻声道“听他的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钟若风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点了点头。有时候他真的很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一切,只有钟若水一个人担负着,他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晚上,钟家四口子在侧营门口会了头。这回他们很多东西都没带,轻装上阵。只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干粮,带上所有的银子就准备跑路了。钟若水抱起钟小虫,示意钟若风和胡荼快走。
可惜,还没走到营门口,一条长长的火龙包围了整个军营,拿着火把的商家军把军营包围了一圈又一圈。钟若水四人惊愕的看着忽如其来的变故,钟若风脸色一冷,横起银枪挡在三人面前。
前面的人让开了一条道,四匹马缓缓的走了过来。上面的人,钟若水都认得。特别是中间的那一个,已经刻进了他骨髓里的人!
桃如李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他念了七年的人,就在快要走近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宽大的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水水……”
无法原谅
“水水……”桃如李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除了哭泣,他连上前拥抱的勇气都没有。
钟若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胡荼紧紧揽着他的肩,紧张又警惕的看着他们。
“一有机会,你们就跑。”钟若风沉声道。
“若风!”胡荼抓住钟若风的衣角,惊诧的看着他。钟若水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钟小虫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就是他们害的爹爹这样!伸手握住挂在腰间的小短剑,钟小虫恶狠狠的看向桃如李他们。
封寒壁跳下马,脸上看不出表情,一步步走向钟若水。他在前夜收到黎苦的密信,当晚就从魅城赶来赤沙,跑死了两匹马之后用轻功一路赶来,就是怕晚了一步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即使低着头,钟若水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心中的慌乱和害怕使得他呼吸开始急促,冷汗直流。
“爹!”钟小虫抱着他爹的脖子,抿着唇看着他,不安和害怕不比钟若水少。钟若水把钟小虫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小虫乖乖的躺着不再动。
“站住!”钟若风提枪直指封寒壁,冷冷的说。
“莫笑。”封寒壁停下脚步,眼里布满杀气,他没有死,却没有把带着钟若水带回他的身边而是让他流落在外七年!该死!
钟若风皱皱眉,莫笑是谁?眼前这个人,让他不由自主的敬畏,他是谁?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他?
“若风!小心!”胡荼在他耳边低声道,眼前的人气势霸戾满脸阴霾,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就好像,他生就在九天之上俯视着对方的感觉。
钟若风强压下心中莫名的惧怕,毫不退缩的与封寒壁对视,他不能退缩;退了,他的家人就没有退路了!
“你该死。”封寒壁冷冷的盯着钟若风,淡淡的三个字却充满杀气。钟若风警惕的运起内力,封寒壁就出了手。
封寒壁赤手空拳,钟若风长枪在手,可是却占不到半点上风。钟若风招招避开对方的要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绝对不能伤害他!
封寒壁看出了钟若风的迟疑,冷声道“想死的快一点朕就成全你!”
朕!胡荼一震,那个人,是鬼邪的王!就是他,灭了莫家,杀了莫飞凤和萍王,是他!胡荼心里说不上恨他,却是半分好感都没有,虽然,他杀的那些人本就该死。
“噗!”钟若风中了封寒壁的一脚,踉跄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哥!”钟若水终于有反应了,把小虫塞到胡荼手里就要冲上前。桃如李却拦在了他面前,“水水,他是你大哥?”这时商角徵和黎苦也奔了过来,沉默的看着钟若水,眼里即使惊喜又是难过。
“若风!”胡荼抱着小虫,想要过去,眼前却拦着三个人,急的他眼睛都红了!
“你们让开!”钟若水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他们跑向钟若风,没有看到三人受伤的眼神。
“大哥!你怎么样?”钟若水扶住他,钟若风摇摇头,擦去嘴边的血,把钟若水护在身后。
“若儿……”封寒壁神色哀伤,刻骨的思念和哀痛跃然于脸上。钟若水一震,咬着下唇不去看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道“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请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而已。”
封寒壁握紧双拳,看向钟若风的眼睛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正要上前杀了他,钟若水似乎早已洞察了他的心,抢过钟若风的银枪挡在他面前,枪头对着封寒壁的胸前,厉声道“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要杀我?”封寒壁不敢置信的看着钟若水,他为了莫笑竟然用枪指着他?封寒壁沉着脸上前了一步,抵住了尖锐的枪头,钟若水微微一震,依然没有松手。封寒壁又向前了一步,枪尖没入了他的衣服;再向前,刺破了他的肌肤。钟若水双手颤抖,红了眼眶。
“若儿,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给你。”封寒壁继续向前,枪尖刺进了他的胸膛,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你疯了!”钟若水大叫一声收回手把枪丢在一边,下一刻人就落入了那个久违了的熟悉的怀抱。
“我为你疯了七年,不在乎多这一次。”封寒壁紧紧的抱住钟若水,贪婪的感受着他的体温,更想就这样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离不开他!钟若水全身僵硬着被他搂在怀里,眼里蓄满了泪水却落不下来,心里像被狠狠的刮了一刀般痛到痉挛。
钟若风呆立在一边,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在这时,胡荼才终于明白了,让钟若水受了七年苦的人是谁,钟小虫的另一个爹是谁!真相太过让人吃惊,以至于小虫挣开他的怀抱他都没有发现。桃如李几人从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钟若水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