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钦领命一般地出去吩咐人做鱼汤了，走之前还从外间抻了个垫子过来，让马小瑞坐下。
米宝伸着爪子够了够马小瑞胳膊上的绷带“怎么样嘛，这一处太严重了，我没有办法咯。”
“说的好像跟我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一样。”马小瑞翻了个白眼，来掩饰下自己心里的内疚。
其实他现在依旧有点难受。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不过他可以撑住。
“切，你是有病，”米宝懒散地在垫子上滚了滚，用脑袋蹭着他的手“病地还不轻。你知道老板当初听到你要去卡拉莫克时候的反应嘛？”
“——他想冲出去杀了陈则。”
“哦，对了，”米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不是它浑身瘦了一圈加上声音有气无力，还真看不出来它十分虚弱——
“老板现在还想杀了许尔，千刀万剐，所以即使卡拉莫克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战争，老板一发起疯来，他们貌似快撑不住了……”
马小瑞“……”
“并且老板早就放出话来了，遇见许尔王之后，不许射杀，必须生擒。”
米宝费力地抬了抬爪子，表示自己想在他的腿上趴着。
马小瑞一只胳膊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它背后的毛。
“其实这里没咱们什么事情，”米宝舒服地打着呼噜，只不过声音比之前的小了很多“咱们正在一队精锐武士的护送下往回走，加上加尔鲁和查亚。”
米宝突然顿住了声音，如同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
米宝看他俩不顺眼，并不是因为他们照顾自己照顾的不好，而是它就像一只傲娇的猫一样。
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非要有理由的话，就是类似于“大胆刁奴！朕不想见到你们，你们怎么还敢在朕的面前乱晃？！”
霍钦在外面吩咐完了事情，又进来了，直接抻了个被子，裹在了马小瑞身上。之后，他坐在马小瑞旁边，摸着米宝的耳朵。
马小瑞靠在了他的身上“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啊？”
“没多久，一天一夜吧。”霍钦用胳膊环住了他，答道。
“估计再有一天一夜，我们就回到蒂卡尔了，”霍钦平静道“蒂卡尔那边也出了点问题。”
☆、第55章
马小瑞惊讶地扭过头去看着他。
因为听这货的声音，委实不像是“出了点问题”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其实也不能算做是问题。”霍钦眯了下眼睛，嘴角也笑了笑。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大祭司和帕伦克的关系吗？”
“——帕伦克的老城主在前几天终于病逝了，然而新上任的城主却并非帕伦克的大王子，而是大王子的第三个弟弟，人称四王子的坎希李。”
“至于坎希李是如何越过了他的三个哥哥得到了这个地位，我们大概是不会知道了，但是我要跟你说的是，坎希李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
“嗯，老板这一次要当一回加尔鲁了……”米宝闷声说道。
马小瑞翻了个白眼。
——八卦。加尔鲁的特长，这次大概是要由霍钦来说了。
马小瑞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
“大祭司赫加的祖上其实是贵族，蒂卡尔人。当时帕伦克为了与蒂卡尔修好关系，送了一个王子到蒂卡尔来，作为质子。就是四王子坎希李。”
“坎希李小时候十分不受帕伦克老城主的喜爱，在那边也没有得到过多少同辈人长辈人的关怀。来到这边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与大祭司赫加之间成为了朋友。”
“坎希李在蒂卡尔生活了十多年，从他七岁到十八九岁。他的少年时代，全都是有一个人陪着度过的。赫加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在坎希李的心里，他与赫加之间的感情，也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情谊。”
“可以这么说，在他最彷徨、惊慌、无助的时候，在他从未体会过亲人和朋友间的温暖的时候，是蒂卡尔的现任大祭司赫加大人给了他一切，他对于赫加的感情，最初是朋友、兄弟，后来是亲人，无话不谈的亲人，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止的亲人。”
“直到最后，他们成为了情人。”
马小瑞在霍钦讲到一半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只有“情人”的关系，可以让霍钦和阿赫卡王对于帕伦克有十足的信心。
其实这种话说出来挺不可信的。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是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爱，最不坚固的，也是一个人对于另外一个的爱。
帝王家的情意多寡淡凉薄，对于江山和美人以及朋友，他们更愿意选择前者。这就是即便没有霍钦，马小瑞也依旧不会跟着许尔干的原因。
更何况这个假设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不知道，坎希李能够为大祭司做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霍钦知道马小瑞在想什么，一手搂着他，一手摸着米宝的后背，继续慢慢讲。
“坎希李本来连帕伦克都不想回的，他想要与赫加长长久久地这样走下去。”
“以坎希李当时表现出来的能力，他做什么都可以混地风生水起。他在十七岁那年开始自己独立跑业务经商，半年之后小有成就，一年之后便赶上了当时蒂卡尔富商的家产。雷霆手段已经初见雏形。”
“——赫加大概是看到了坎希李的能力吧，于是是他自己要求的，要求坎希李回到帕伦克。”
霍钦笑了笑，道“不知道赫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反正坎希李对他是言听计从。坎希李离开蒂卡尔的时候，与赫加约定——”
“十年之内，不问彼此，各奔前程。十年之后，彼此都根基牢固时，赫加不介意放弃自己蒂卡尔大祭司的位置。坎希李也不介意放弃他在帕伦克全部的荣耀与权贵。”
“不过嘛，”霍钦挑了下眉毛“据我所知，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做到‘十年之内，不问彼此’。”
“赫加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坎希李给他寄过来的一封信。短则寥寥数句，长则洋洋洒洒十几页纸，跟羊皮纸不要钱似的。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没有断过联系，无论坎希李身边的环境如何动荡，帕伦克城邦内的政权如何飘摇。”
马小瑞翻白眼。
啥叫“据你所知”？其实就是你这个闷骚货设计的吧？
霍钦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赫加不回信，坎希李就训练了一只鹦鹉当信鸽，鹦鹉每次飞回去都会告诉他赫加说的话——好，知道了，加油……什么的。”
“不，”米宝插嘴“明明还有祝君安好和我爱你什么的……”
马小瑞满头大汗。
你们这样窥视人家真的好吗？虽说连这一对c都是你们设计出来的吧……
“诶，出汗了？”霍钦摸了摸他的额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烧了。”
马小瑞“……”
他又往霍钦怀里钻了钻。
“其实坎希李离开之前还对赫加说过一句话，”霍钦顿了顿，道“——十年之后，我将整个帕伦克都送给你。”
马小瑞心里安生了。
不需要再怀疑坎希李对大祭司的感情了。
一个人能坚持给对方写信足足十年，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
那个什么自古帝王多薄情，说的是真正的帝王，是站在高山之上的九五之尊，而不是这个新上任的帕伦克城主。
能够说出如上这种话的人，不是一个冷漠无情只知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个心心念念着对方的痴情郎。
不管他周围的环境如何变化，这种人的本心是不会变的——他要把整个城邦都给他的爱人。他的目标不是城邦，不是权力，而是爱人。
马小瑞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凭借的不仅仅是霍钦刚刚的几句话，还有他在玛雅一年多以来，听到的各种各样关于帕伦克的风声。
坎希李的手段虽然狠辣，但是与许尔有本质上的不同。
今年帕伦克政局不稳，这个当时还是四王子的坎希李用自己的钱给每一个吃不上饭的帕伦克平民发放了救济粮。
如果说此举还有招揽人心之嫌的话，那么他用自己的钱收养了街上的所有猫猫狗狗，这种举动就完全可以看出这人的品质了。
只不过……马小瑞挑了下眉毛。不知道霍钦有没有告诉过大祭司，流浪猫狗应该做个绝育啥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米宝的蛋蛋，又把这种想法赶了出去。
米宝不需要去做进宫手术，霍钦只需要改一下米宝的代码就可以了……
“而现在，十年过去了，”霍钦道“坎希李做到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一直做好了准备，来履行他们两个之间的誓言。”
“他可以随时放弃他已经唾手得到的帕伦克，只不过赫加不让他放。”
“……哈？”马小瑞眨了眨眼。
大祭司是痴迷于权力和地位的人？逗谁呢？他根本不是啊，所以说为什么不让坎希李放手？难道……
“赫加看重的当然不是权力，而是帕伦克的百姓。”霍钦回他。
马小瑞抽了抽嘴角。
果然就是这样了。
真不知道霍钦当时是怎么做游戏人设的……一个个的全都高尚地不得了，要不就是为了爱人，要不就是为了家国，想来想去好像没一个角色是为自己的。哦，雅古尔库克之流的不算……
哦，不对，也有，不过不是霍钦创造的，而是蝴蝶效应飞出来的……
——许尔。
多年以后，马小瑞再回想，对此有了明白无误的解释——因为这个游戏的创造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所以他创造出来的事物，也必然会是这样的。
写手、画手、歌手……每一个人，只要是他去创造一种事物，都会或多或少地会在事物上留有那个创作者的影子。
这里也是一样，每一个人物都或多或少会有霍钦的身影，或者是霍钦当时的团队里其他人的影子。为首的就是杜承轩。
“而现在，十年之约已到，”霍钦挑了挑眉毛，语气突然变得无奈起来“赫加这个混蛋直接放弃了他在蒂卡尔努力了那么多年所得到的地位，跑去帕伦克帮他的老相好了。”
“毕竟坎希李刚刚上任，政局依旧不稳定，赫加过去帮他稳定局势，促进商业发展。”
“然而看来在他那里，整个蒂卡尔，包括我这个曾经的老师，连毛都算不上。据说他还给我这个老师留了一封信，躺在家里的桌子上还没办法拆封呢……”
米宝舔了舔爪子，没力气甩尾巴了，只能动了动耳朵“老板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要表达一件事情嘛，”
米宝看向了马小瑞“——现在蒂卡尔的大祭司之位空出来啦。”
霍钦笑了“没错，是空出来了。没有新人填补，阿赫卡王等着你回去升任大祭司。”
马小瑞默默地笑了。
就是这样笑了。他曾经想过各种各样成为大祭司却又不伤害现任大祭司的方法，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就连霍钦都没有想到。毕竟没有人知道坎希李会不会上任帕伦克城主。
而现在，这个名头落下来了。马小瑞丝毫不担心到手的鸭子飞了，因为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升职一事在他心里起不了波澜，能让他心里泛起水花的只有一件事——
他们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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