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感情大概就是建立在这些真实而又简单的生活之中吧,纯粹的、自然的,不经丝毫掩饰。也许,你有时会忽视,但是感觉却是再真切不过。
就像此刻的白千山,又或者此刻的宋清,这种温情,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心知肚明。
落霞山后的山谷里,安静而又美丽,道路旁肆意生长的花草,看起来别有一番野趣。两座土堆并立在一起,除了碑上的字不同,以及一座是新立的,看起来几乎一样。
那天黄昏时分,打斗完后,路天笑辞谢了所有人的好意,一步一顿的来到了此处,他身上的剑伤自己心里明白,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靠在墓碑旁坐了下来,看了看四周,他微微笑了起来。他的身影此时看起来万分狼狈疲倦,除去那身伤和血污,他的面容看起来与寻常老人也无甚区别了。
“老常,你独自一人这么多年,想必很孤独吧?”路天笑目光望着空气轻轻道,好似看到了鬼刀年轻时的身影一般。
“你呀,真是选了个好地方!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吧?”他微微笑了起来,虚虚握着手伸向空中。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正邪两道尚无太大的仇怨,各派皆以平时的行事来区分,也不需要收敛弟子,皇帝、也还只是个小皇帝。
那是真正的武林,群雄辈出的时代。那时路天笑还是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毛头小子,刚刚拜入一位剑道大师门下,努力学习。
他是直到后来才与常去留通过比武认识的,哦,“常去留”便是老和尚自己都忘却的本名了,这时的常去留也还在魔教护法身边学习刀法,还没有闯出“鬼刀”的名号。
两个少年一起打架,一起游历,一起喝酒,一起看星星……不会有任何人来干涉,这种生活,轻快地几乎令人上瘾,但是,武林就是武林。常去留终于还是要随师父离去的,尽管他再不愿意。
两人约好了五年后见面,期间要一直联系。常去留的回信十分没有规律,偶尔还会断两个月。路天笑那时尚且不懂为什么,但也没有多问,以为是他师父管得太严。但是五年后的失约却令路天笑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找上了魔教去质问常去留。
“那一天的香气,真美啊!仿佛刻在我的生命里,令我此生再不得解脱……”路天笑的眼睛分明已是浑浊的,却微微显出光亮来。
“我们那时,是打了一架吧?我几乎记不清你的脸了,但是你的、身上的香却仿佛仍在我身旁……”
“我,是不是太蠢笨了?分明你是个左撇子啊!我却没有发现……”
路天笑从未见过穿的如此繁复的常去留,但是,也是真的很美。
是的,常去留的面容仿佛多年都不曾变化,他的身上依稀还有些少年的青涩般,是雌雄莫辨的美丽,还有异乎寻常的香气。
但是,与他同龄的路天笑已是一个高壮的成年青年了。分明不合常理的场景,却被路天笑压在了喜悦之下。
两人仍旧如过去一般打了一架,若说还有什么不同之处,便是——常去留用了右手。
可他分明是个左撇子啊!常去留使得一手左手刀法,他会右手刀,只是不如左手使得好,他最常用的也是左手。
常去留的右手确实是分开这些年练出来的,他的左手,早便已废去了。
因为这一任的魔教教主练功走火入魔,教内早便开始争夺教主之位,包括他的师父——魔教护法在内。只是他的师父失败了,临死前交给他一套据说是上任教主修炼的秘籍,令他照着练,只要、不动情,便不会走火入魔。
常去留照着做了,魔教内实在太乱,实力弱的,都活不下来。他的左手便是那时废去的,手筋断去的痛和被人蔑视的感觉,他大概一生都不会想尝试了。
之后他东躲西藏之下居然练成了一大半,只是渐渐也感到了滞涩之处,面容和身形也不再变化。
在路天笑赶来找他之时,他刚夺得教主之位,所以路天笑和他才能安然的比斗,而他衣服上的香料——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受伤留下的血气罢了。
那一战,常去留输了,不是败在实力,是输在感情。
路天笑再次失去了常去留的音讯,每次的五年之约都只有他一人到场。
同时,鬼刀的名声渐渐响起,以及魔教越发血腥的行事手段渐渐出名。
这种做法终于引起了武林的声讨,众人举办了一场武林大会。路天笑身为剑道大师的弟子,名声本就甚广,且实力不弱,于是为了找到常去留,他半推半就下应了。
这次的五年之约,路天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魔教总坛,正道与魔教的弟子对战,武林盟主与魔教教主也在对决,两败俱伤。没人知道具体的过程,只留下一个五十年之约在江湖上流传。
这场大战后,鬼刀的身影再次失踪,路天笑被正道事情拖累,再也无法潇洒的找上魔教去。
路天笑不知道的是,常去留早便已走火入魔,这些年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直到——他遇到一位大师点拨,出了家,了却一切凡尘过往。
常去留以为可以就此解脱。是啊,也算解脱了吧?只是摆脱了这份功法,他的身体也就此衰败下来,仿佛时间要将曾在他身上停驻的时光加倍收取回来,没有任何过渡。
常去留也不在意,他的生活就此如老年一般,缓慢沉寂,只是、有时会想起一个人。
每每只有直到这时,他才恍然记起,哦,原来我已活了这么久了。
就在常去留的眼睛开始变得昏暗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孩。他其实看不太清那个男孩的样子,但是莫名感觉——男孩很像路天笑。
于是兴之所至,他给那个男孩讲了一下午的佛经故事。
这些年在落霞山的生活让他对此地十分熟悉,也与周围的村民有一些交流,不久他将男孩带了回来,收为弟子,细心对待,在男孩要求时传授了路天笑所学的剑法。
多年后,常去留即将死去。他显得平淡且随意,告诉男孩将他和他的刀葬在落霞山谷里,不必太过挂心,他不想有人来此打扰。
于是,曾名传一时的鬼刀就此长眠于此,即使是他的徒弟,也不知他的姓名。
风中不知何时响起了悠悠的萧声,混杂着鸟儿的欢鸣,像路天笑此时的心情,似悲似喜。
“年月的增长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除去等着那五十年之约……”
“期盼的时光早已过去,就连你,我都快记不太清……”
“有很多的话,我、都不能告诉你……”
“常去留,我很想你……”
“我来、陪你了……”
低低的絮语持续着,持续着,渐渐归于沉寂……
那场大战里,两人除了沉默的呼吸,便只有从对方的招式里找寻过去的痕迹。很难说他们是更了解对方还是自己,每一次过招都像是一场回忆,带着难以言明的情意,等待着一方的喊停……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待是如此沉重而缓慢的东西,以致所有的感情混杂在一起,直至、再也无从说起。
自生自灭,无边无际。
☆、第二十五章现代篇(四)过渡
“宋清,你在发什么呆呢?下课了!”一个男孩在宋清的身边坐下来,座椅发出吱的一声,惊醒沉思的宋清。
“啊?哦我知道了。是你啊,刚刚那个教授、我好像没见过?”宋清突然听到有人对他说话,愣了下,手中无意识转的笔也停了下来。
“不是吧?宋清,谢维教授上学期代过一节我们班的课,还挺有名的啊!你没印象了吗?”陆景文表情夸张的说道,嘴角一边显出浅浅的酒窝来,头上的呆毛乱翘着。
“哦,没印象,不过他教的挺好。可能上回我也发呆了吧。”宋清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引来陆景文不满的抗议。
陆景文是宋清的同班同学,算是宋清比较聊得来的男性朋友,也是——唯一的男性朋友。
因为他们班就他和陆景文两个男生。他算男神,陆景文算班宠。
“宋清,我觉得你最近非常、十分、很不对劲!!!动不动就发呆就算了,脸上还露出那种、呃、就是,哎呀我形容不出,反正是一种迷之微笑!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边有人了?!!”陆景文向前伸着头,仔细观察着宋清脸上的表情。
宋清看着面前凑近的男孩子,皮肤白皙,表情可爱,身上是邻家弟弟的清新气息。
但是,自己却没有丝毫心跳加快的感觉。那就是说,我,只对唐元一个人有不可描述的想法了?
宋清扶额,天哪!这一定是唐元那个流氓的锅!
自从之前唐元在电影院……之后,似乎就开启了奇怪的开关一样,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偏偏长得又帅!嗯,看脸的世界你懂的!宋清反抗着反抗着,就被男色诱惑着和唐元干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是两人之前可还做了多年的朋友啊,这进展是不是略快?好吧,说起来就是,宋清其实并没有能那么快的适应这种快节奏的恋爱。
“好啊,宋清!你居然真的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陆景文看着眼前又莫名其妙的发起了呆的宋清,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伸手戳了宋清一下,“喂!醒醒,醒醒!宋清,你敢不敢看我一眼啊啊!”
“好了,景文,别闹!”宋清好笑的捉住陆景文捣乱的手,“你最近在和那些女生们看什么奇怪的电视剧啊?感觉,嗯,”宋清顿住,望着天花板思考一秒,“智商有点、欠费?”
“……”陆景文沉默了一瞬,然后张牙舞爪的作势要打宋清,“你拿我和那些女生比?!!我那还不是为了我两的终生幸福着想!宋清同学,你还记得你是个单身狗吗?啊?”
宋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蠢萌!班上的女生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不会找他两啊!再说——
“谁说我是单身狗了?”宋清捉住仍然在动手动脚的陆景文的双手,用自己的腿压住他的腿,俯身凑近他轻轻问道,
“景文,你,有没有对自己的,呃、朋友动心过的经历?男性。”
“……”
长久的沉默后,陆景文别开头,白皙的耳朵浮现出一抹清晰可见、淡淡的红。
宋清说的这个人,不会、不会是我吧?
“宋、宋清,说话就、就,就说话,你凑,凑这么近干、干什么?”陆景文结结巴巴的说,本来停止了反抗的他又挣扎起来。
宋清:我好像有点懂了唐元说我天然基的意思了……
宋清顿时放开了陆景文,“好了,我是说正经的,当然,不是你。”
陆景文顿时放松的舒了口气,“哦,还好,还好,不然我就要纠结很久了……”
宋清:呵呵!一般人不是该果断拒绝吗?你纠结个什么鬼啊?!
“那、你是说,唐元?”陆景文将心放回去之后直接问道。
宋清一脸“……”,难道这是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吗?这个蠢萌居然也知道了!不过他还是说道,“是!”
“你、居然就这么承认了?我、我开玩笑的,你、你知道的,那些、那些女生都、都是腐女,呃、喜欢乱想……”陆景文惊呆,又开始结巴模式了。
“嗯,我知道,我没开玩笑。”宋清语气很淡,看着陆景文认真的说道。
“那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我肯定没有过经验啊!”陆景文声音很小的说。
不知为何,总感觉莫名的有点心虚。
“两周之前,我们还是单纯的朋友,两周之后,我们……算在一起了吧。”宋清的语气仍然很淡,“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呢?”
陆景文看着宋清那双认真的眼睛,竟一时给不出答案。
优秀的人其实总有些相似的地方的,特别是身上那种自信的光芒,最是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宋清也许不自知,但、他和唐元走在一起时,身上的光芒却丝毫也不弱于唐元,晃眼看去,确实赏心悦目。
此时宋清正和唐元并肩走在校园的小湖边,水面上倒映着树木的影子,随风轻轻晃动着,荡出一圈圈的波纹来,碎掉,再聚拢起来,又是一片完整的倒影。
时间回到刚才,教室里,宋清与陆景文正沉默的对视着,一时四周安静了下来,人群的喧闹声从窗外传来,窗台处米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鼓起一个大大的弧形。
这时,走廊上传来皮鞋走路的声音,一直到宋清与陆景文所在的这间教室才停下,打破了这份安静。
是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嗯,一看就很装逼。不过宋清还没打量完,男人就开口说话了,“小文,怎么下课这么久还不出来?”
陆景文瞅了瞅宋清,才看着男人说,“在、在和我朋友聊天就、就忘了。啊,这是我好朋友,宋清。对了,启明哥,你怎么会来啊?”陆景文前边还结巴呢,说到后来就很自如了,显出放松的样子来。
“宋清,这是我朋友的哥哥,陈启明,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呢,特别厉害!”陆景文又转头对宋清说道,一脸骄傲的笑。
他那欢欣雀跃的样子让男人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小文。”他看向宋清,“你好,我是陈启明。小文平时就是这样,太过闹腾,辛苦你忍受他了。”
“我哪里闹腾了?哼!宋清,你别听他的!”陆景文边大声抗议边推了男人一把,而陈启明也任他胡闹着,并不抗拒。
宋清看着两人,分明是很熟稔的关系,但是、朋友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