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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脑洞大就是了不起 第8节

作者:绵夏不眠 字数:10775 更新:2021-12-28 08:11:44

    宋清平时也会慕名去旁边的北大、清华旁听当时有名的教授讲课,教室里经常满座,只能站在外边听。大多老师讲课风趣新颖,出口成章、不带课本的也有那么几位,更甚者这些老师中的许多人各有各的怪异之处,传出去也都是一段美谈,学生也都颇有受益。

    在学校,宋清和陆道之等人还开展了一个文学社团,自办杂志《狂风》(学校资助了大半费用),很是受部分同学欢迎。

    他们办这些自然不只是为了名,时值中国危难之际,学生们几乎人人都有一腔抱负。且新文化运动发起之初,《新青年》杂志在这些学生间影响尤其广泛,被视为他们的良师益友。当时甚至有人说,“青年如此,如清夜闻钟,如当头一棒。”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德”、“赛”两位先生。

    再说到宋清的那位小友,乃是他投稿的文章上报后,一位读者的来信,宋清回信过去后,一来一往之下两人便熟识了起来,甚至鼓励那位小友在报上投了稿。之所以称他做小友,便是信里看出那位读者语气上有些不太成熟的地方,据此猜测出对方年龄不大。而明眼人是能从两篇文章中搜寻到些蛛丝马迹的,这也就是陆道之所说的话的缘由。

    那位读者其实便是魏士秋(字锦程)了,不过此时的宋清并不知道。对于对方的一切,除了一个笔名以外一无所知,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话虽如此,宋清偶尔也曾暗暗揣摩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对方的形象,只是想象的对象都是些满腔豪情的少女罢了。这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不曾恋爱却已有一个不曾见过的未婚妻,这在各种自由思想传播的时候,教他如何不兴起反抗之心呢?

    而学校虽为男女同校,大半却只是为了女子能同等接受教育罢了,并且楼房间相隔甚远,甚至男女间仍被严格防范。男生言行举止都不敢太过出格,怕被人说成放浪。女生更是严格规范自身,生怕有什么流言传出,平时战战兢兢的模样,以宋清看简直是煎熬。听说有男生写过求友信,信中并无丝毫冒犯之意,只是表达了交友的意愿,便被那女生登了报,不久那男生便收到了同乡会的警告,勒令其道歉,这种情况在当时并不少见。

    宋清与这位小友时常写信交流,互相谈自己的理想,对时事的想法,对未来的打算,也说些生活中的烦恼与趣事,开玩笑时甚至也写信问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被对方以一句“你又是个怎样的人?”将问题抛了回来。

    这确实是个很难说清的问题,久而久之,宋清便也就不问了。但其实两人内心各自都清楚,除了对方的样貌他们互相已知之甚深了,宋清也不再经常想着两人见面了。

    但难以预料的是,一个使得两人终得相见的契机很快就出现了。

    ☆、第十一章动荡民国文(二)相见相知

    宋清曾经幻想过的见面一点都不美好,甚至于可以说是狼狈的,这点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他也未曾预料到,他的小友虽然年纪小,但脾气可是一点也不小。

    这天下午,微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诉说着她对过往人们的热情。街面上人来人往,长袍和洋装,布裙和旗袍,文言和白话……全都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副奇妙热闹的景象。商店门都大开着,进出的人们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的小贩来往吆喝着,夹杂着小孩清清脆脆叫卖报纸的声音,时而有汽车慢慢开过,依稀可见一两个黄毛蓝眼睛的洋人,和被这些街上所有声音淹没、消散在风里的零星几句英语。

    这种景象就像一副美丽又生动的画卷,而在角落里却又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幕,悄无声息的发生,不带起丝毫波澜。就像那些被掩藏在繁华背后的所有黑暗,为下层人民所特有,却从来不会被当局注意到那般。

    宋清被三个地痞流氓堵在小巷,他的背后是一个容颜清丽正瑟瑟发抖的少女。此时只听宋清大声质问道,“真是人心不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因何对这位姑娘穷追不舍?人常言善恶皆有报,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当时的普通人对读书人都还很尊重的,当头的一个似乎是老大的人开了口,“这位小哥,你先听我说,不是我们想要做出这等恶事,是世道逼着我们做啊!我们本身做的便是皮肉生意这且不说,这位姑娘呀!她被一位大人物看上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将她送去那位大人的府上,不然遭罪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啊!况且能去享受荣华富贵,我们那儿不知多少姑娘羡慕坏了呢!谁知她是真不乐意假不乐意?”

    宋清听了这话,除去一部分抱怨,倒也有一番道理,但还应再听听这位姑娘的说法才是。便又转头去问那位年纪不大的姑娘,“这位姑娘,他们说的话可属实?你莫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便是。”而宋清的背后那个老大正凶神恶煞的瞪着她。

    宋清几番询问之下,这位姑娘的呼吸平静了些,但每次要开口的时候却又不说话了。宋清无奈,“这位姑娘,你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不能说话?你看这样可行的通?你摇头点头就好,由我来问行吗?”

    这时他背后的那位老大急忙开了口,“这位小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啊!我可以发誓!”而那位姑娘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只是含着一眶泪水的模样仍让宋清犹豫。

    就在宋清犹豫的当口,又一个人跑进了小巷,边跑边喊着“景儿”,而宋清身后的这位姑娘,也跑向他,两人面对着面互握着对方的手,那位姑娘一下哭了出来,“周大哥,我不要去当什么十二姨太,我也不要叫什么佳琦,我、呜呜——”那人也哽咽着,“景儿!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这么晚!不该放你一人走,我,我找了你好久!苦了你了!”

    而后景儿又把现在的事情说与她的周大哥,这位周大哥倒是明白事情轻重缓急,转身对宋清鞠了一躬,神态不复方才那般焦急。“恩公,请受小弟一礼。小弟名为周舟,这位汤景澄姑娘乃、乃是我的发妻,小弟在此先向恩公谢过。”

    说着避开宋清扶他的手,指向那几人继续道,“恩公千万莫要被人蒙骗做下恶事啊!他们之前所言是不假,可也并非是全部!之前景儿在逃难路上与家人失散,只好先来此地等候与家人相聚,因缺少钱生存,被这些恶徒骗着进了他家酒楼唱曲儿,却不想是做的那等生意!景儿得知时已脱不了身了,只好以年龄小为由拖着他们!却被那黑心老板故意支使去一位大官面前伺候,之后便是如此了,我尽力解救景儿却仍是来不及,若有人怪罪,这分明也该是他们自食恶果才是啊!怎能让景儿去受那等活罪,那位大人已有了十几位姨太太了!景儿仍是良家女子,不能进那虎狼之地啊!”

    宋清点着头,“难怪如此,不过这位姑娘你当时为何不说?”

    这位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随着周舟行了一礼,声音沙哑道,“他们用眼神威胁我,我、我怕之后周大哥会被他们毒打,他们不敢动我,却不会对周大哥手下留情。我与周大哥实乃私下之约,并无任何礼数可言,我父母不在此地,也尚未得父母同意,我们也同样不为世人承认。我承认我非是一个好女儿,我令家人蒙羞了。可这家酒楼尤为可恨,明知事实却拦着我与周大哥见面不说,硬要我去当人小妾,还说是为我考虑,我只能逃了——”

    “胡说八道!你这小娘们儿出尔反尔,你当初怎么说的,啊?‘是大人太过抬举了,小女自愿进大人府上服侍大人’这话出自谁之口?”那恶霸抢声道。

    “是我!但那只是权宜之计!那位大人身边众多大人物,我若不应承下来,当面给他脸色看,只怕接下来就没什么好下场了,还会连累身边的姐妹。他,而且他还有枪!”汤景澄道。

    宋清已差不多对这事有了一个了解了,若不好好解决的话,怕是这对青年人没什么好果子吃。他又问道,“你们所说的酒楼可是最知名的那家xx酒楼?那位大人可是xx?”

    周舟奇道,“恩公高见,竟未说错半分!不错,正是如此,恩公从何得知?”宋清笑了笑,“巧合巧合,我只是恰巧听说这位大人平素最喜欢去那家酒楼吃饭罢了,连猜带蒙的说中了。”

    说完他转身对那三人严厉道,“不巧我刚好认识那位酒楼老板,看他平时倒也不像这种人!你们三人到此为止,好自为之!依我之见,你们回去报我宋清宋正白的名号,他自会知晓如何做,有任何问题来找我便是!我在师大等他!至于那位大人,听说他素来最喜与文人墨客结交,在下不才托一回大,明日便去拜会他解决此事,你们看是否放这位姑娘和周兄弟走,待我去过那位大人府上再说此事,嗯?”

    那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其中的老大答应了后,他们便走了。

    这时宋清才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周兄弟,按说我不该问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无意冒犯,但我、我有一个不曾见面的朋友笔名也叫作‘锦程’的,我想问汤姑娘是否做过文章,锦程又是那两个字?”

    宋清不知他的笔友魏士秋(字锦程)带着身后的老仆已看了这幕许久了,那位老仆甚至几次阻拦过魏锦程冲出去的行为。

    “小少爷,老爷叫我看着你,你安分些吧,不要再给老爷惹祸了!”

    “这种事多的是,何况那位大人我们老爷惹不起啊!我看那位学生哥儿也不像应付不来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少爷,你可以等他们应付不来时再过去,你现在去了也没用啊!人家认得咱们老爷那也不认识你啊!你去了说不定帮倒忙呢……”

    “再说你要是胡乱一通瞎帮忙,冤枉了别人,好心办了错事,那两头都不讨好,你到时候不得难过呀……”

    ……

    魏锦程压根儿半个字没听进去,他小小年纪,才华好、家世也好,又自负看人眼光准,如何不心高气傲?哪听得进去魏老伯这一番不中听的话语,这时他听到宋清的话顿时激动了。

    这边宋清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便见一个衣着华丽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带着一个老人走了过来。

    “请问这位小兄弟和这位老伯有什么事吗?你若是找他们的话只怕要等上——”宋清还没说完话便被打断,他有些不喜。

    而魏锦程则是兴高采烈打断他问道,“你是宋正白?写《xxxx》的那个?”

    宋清点了头后就听到对方一句“那正好,我请你去酒楼吃饭!走吧!我们慢慢聊!”宋清还没答应便听到对方补充了一句“哦,忘说了我是魏锦程!”

    宋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哈哈,居然是你!没想到今日居然有缘相见!那是该浮一大白才是!”之后便被魏锦程拉着向外走去,只来得及向那两人道了句“明日再见”。

    两人来到酒楼后,宋清看着他人投来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绝对算不得好,他的衣服在阻拦那三人追赶汤姑娘时被不小心拉扯坏了一块,头发也跑的乱七八糟。

    宋清略微尴尬的抚平衣服,拉住那块布不好意思的说,“让锦程见笑了,我长你七岁,托大自称一声大哥,锦程不介意吧?今天我们初次见面,大哥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好请你吃饭了。你莫要推辞,不然我该不自在了。”

    魏锦程坏心眼的看着他抚平衣服,却不开口提醒他头上乱翘起的一撮头发。

    他点点头,“谁请客都一样,你请就你请吧!但我明天要请回来!你也不许推辞!好了,正白你再这样客气下去,我就走了!”其实宋清三言两语说退那三人的样子令他二人都印象深刻,再说好容易见到了人怎么可能这么就走了呢,魏老伯心内想着这些并未说话。

    随后两人边说着话便喝酒,宋清心内畅快,只觉从未如此快活过。这些年他四处求学看到的事更多,很多都不比今天的这件光明,有的能帮,有的却是无能为力,直叫人叹息生命的轻贱。

    而魏锦程跟随父亲见识过的上层人士间的复杂与交易又何尝少了呢?而以他的脾性经常便闯下祸而不自知。两人都对这世道无奈,想做些什么却是空有一腔热情无处着力。借着今天双双抒发了一通心意,虽不能改变什么,却仿佛有人支持般更有力量了。

    第二天清晨,宋清便去那位大人府上拜访了。两人聊了许久,宋清将自己的来意说了,那位大人问道,“莫不是正白与那女子……”他话未说完,然而意思简单明了。

    宋清转念一想,要是实话说对方已与一个不知名小子在一起了,不知会不会动怒,依他的意思来倒也好。便点了点头,默认了。

    谁知那位大人沉吟了一下,“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吧,由我出钱为她赎身,听说你父母皆不在,由我来为你二人做个见证可好?这样也不算辱没了你,给那名女子一个正当身份。”

    宋清听出了他这层好意以外的试探,只好借口道,“我父亲至今未有消息,祖父您也认识,前年业已去世。母亲倒是尚在,已为在下定下婚事,只等完婚罢了。我实是不便再娶这位女子,况且我目前正与一位女性朋友相谈甚欢,怕是……正是“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多情累美人”啊!听说那位女子还有位有力的追求者,我是拍马也赶不及的!”说到这里话里带上了一丝失落之意。

    那位大人听后,并未再多追究,只是抚掌叹道,“好诗!这事说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话!宋公子怜香惜玉之心真真是令人佩服啊!”

    果然,之后这段佳话便传了出去,宋清也得了一个“多情公子”的名声。宋清去找了两人道歉,但两人反谢谢宋清,说是正因他的一席话,令那位大人改变主意,况且别人也不认识他们,没人说谁知道他们便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呢?世人大多只看个热闹,并不会具体追究之后的事情,两人的幸福也得益于此,汤姑娘的父母也找到了,两人现已决定不久成婚,还邀请宋清前去呢。

    宋清还因此被魏锦程嘲笑,说他费力不讨好,明明一个美人都没捞到,家里订了婚的那个他居然还想要退婚,哪里是多情公子?分明是无情公子才对!

    宋清无奈的说自己心上真的有人了!虽不知是谁,却冥冥之中知道自己在等着这个人出现。

    宋清并未看到魏锦程那一刻的怔住,听到他说自己也是如此时,只道他是开玩笑,仍旧打趣自己呢。

    便也嘲他道,“你光说我,怎的不说说你自己?莫不是到如今尚未亲近过女子?哈哈哈哈!如何?需要老哥我带你去见识一番吗?”

    魏锦程瞪着他,半晌才说话,“来我家里自荐枕席的女人多的是!谁稀罕哪!”

    宋清仍是不信,拉着他去妓院逛了一番,鉴于魏还小,宋清也没怎么样,就是看看她们表演,聊聊天。这些女子中不乏风雅之辈,因各种原因流落于此,身世凄苦,打扮又新潮、美丽,只叫人怜惜不已。

    又被魏锦程嘲笑,“你整天就想这事儿?”

    宋清认真回道说“不是!这世道女人苦,男人也苦,老人小孩都苦,谁比谁命好呢?只是有人清醒奋斗有人麻木绝望罢了。我有空便会出来到处走走,看看这些表面繁华内里腐朽的世界,让自己清醒的记住自己的目标,不要躲避厌世。”

    魏锦程听了若有所思,说道,“你看久了便会厌倦的,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还真的有救……”

    宋清鼓励他,“你年纪轻轻怎么总跟个小老头一样,年轻人要看开些才是,因为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和希望。”

    两人这段时间很是过了一段快活的日子,宋清被朋友说是冷落了他们,简直像是恋爱了一样,被宋清坚决否认了,仍旧是过去那般相处法。

    魏锦程倒是被他父亲夸奖说是学问进步了,也听话了不少,看来长大不少。

    倒是魏老伯抱怨说,小公子简直吃住都恨不得赖在宋清那里,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一点也不像从前嘴硬的模样。

    这种惬意轻松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魏锦程父亲遇难的消息传来才戛然而止,正应了世间那句老话——“世事无常”。

    ☆、第十二章动荡民国文(三)相离重逢

    1919年,巴黎和会中,中国的弱国地位显露无疑。1月,当中国代表提出的废除“二十一条”等等要求均被拒绝,甚至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利益转让给日本的消息一传来,一时引起群情激奋。各界人士纷纷通电发文斥责日本的无理,要求政府坚持国家主权!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当4月最终消息落实,英、美、法、日等国仍然强行欲签《凡尔赛合约》时,一场声势异常壮大的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5月初,北京大学学生举行大会,各校包括宋清学校里也有代表参加,发言者情绪激昂,号召大家奋起救国!5月4日,北京三所高校三千多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云集天安门,打出“废除二十一条!”“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进行了游行示威,甚至放火烧了曹宅(曹汝霖家),随后引来军警镇压,三十二名学生代表被捕。

    这场学生游行受到众多关注,各界人士也给予了支持,抗议逮捕学生,各高校老师也在为此奔走。政府迫于舆论,很快释放了这些学生。但颁布了严禁抗议公告,大总统徐世昌下令镇压。之后,北京大中学校举行了总罢课,每日皆有不少学生上街演讲,到六月,更多的学生涌向街头,直到六月三日,大批演讲的学生被捕。

    那天,宋清也入了狱,他和他的同学们其实更早前都做好了被逮捕甚至流血的准备!今天被捕了五十个,那么明天便再派出五十个!他并不知道之后的发展,只见到被关押的学生一日日增多,之后渐渐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后续事情,事情越闹越大,全国各地开始了罢课、罢工、罢市以声援学生们的爱国运动。期间还收到了老师、学生和其他人的慰问,一些食物和被盖。

    宋清却不知道其中还含有魏锦程给他的东西,他更不知道此时的魏锦程又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几天后被释放的宋清依然投身于这场运动,每日忙忙碌碌不知时间。直到想起要去找魏锦程时,才发现已经与对方失去了联系,他不仅找不到魏锦程的人,甚至就连两人间的写信也断了。宋清找遍了所有魏锦程可能去的地方,最后询问了魏锦程原本住的地方附近的人家,才稍稍了解了一些情况。

    魏锦程的父亲是个商人,他的商铺也是这些年发展起来的,所以大多卖的是洋货。身处这片土地、也爱着这片土地的魏父本来打算顺势也关了店门,只是当时众人仇日情绪严重,抵制日货不说,也会打砸抢这些东西。

    魏父是个商人,怎会没有盈利之心?若只是一时的关店,损失尚还能忍受,也不致太过亏本,但是经历过打砸抢后的店铺的损失就难以估量了。同时还要面对军警威胁要求恢复营业的压力,但是当时众人皆关了店门支持爱国,如何能够开门?魏父满心的忧虑竟是愁出了病,久不见有所好转。

    之后再次面对军警刀枪的威胁时,魏父的强硬态度和话语引起了冲突,被打了两下……

    当时场面复杂,据在场人说魏父是一时喘不上气才去世的,因为军警打的两下确实不重,类似于推搡了几下……事后才得知消息的魏锦程一时甚至并不知道该去怨谁,去信谁。当时的他跟随同学正去游行宣传爱国思想,突然得知此事时都有些不敢置信。

    魏锦程的亲生母亲早已病逝,现在的这位太太是父亲后来娶的,平时是个很好的人。然而魏锦程回到家里才发现,所谓的“很好”只该是个特定的词,专门适用这种人。那位据说慈和的太太,联合另外的一些亲戚在“慈和”了两天后,迅速霸占了家里的资产,想要赶走他。

    这两天里,魏士秋匆匆办了丧事,甚至都顾不得太多礼数。灵堂里,一身白衣、背影尚且有些瘦小的魏士秋看着这些平日里来往的长辈,那一张张带笑的面孔直叫人作呕,仿佛仍维持着当初的假象,仿佛嘴里吐出的话语并不伤人。

    他定定瞧着这些人,半晌竟笑了,“我父亲是瞎了眼了!哈!哈哈——”他随后收拾了行李,只带了几件衣服和私房物事,因为被人看着,一件贵重物品都没带走。至于魏老伯,一把年纪了,魏士秋以他家人为由劝着他留下了。

    魏士秋同魏老伯告过别之后,随身带着宋清的信和母亲的遗物及行李,想去找宋清辞行,却被陆景文告知,宋清已入了狱。陆景文玩笑道自己可能很快就去陪宋清了,魏士秋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只把要留下的信和自己的一点笔墨交给他,陆景文虽觉魏士秋态度奇怪,满身的萧索悲凉,跟往日大不一样,但也并未过问,只是仍然答应转交东西给宋清。

    宋清所有能得知的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他并未收到陆道之转交的东西,也许是弄混了吧。所以也无从得知魏锦程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这里,想要告诉他的话又有哪些。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小小年纪失去一切,背负着这样的过往,是否会走错路?会不会有人如自己一样指引他?他的今后又该怎样……

    宋清一面自责,一面又只能希望魏锦程能够好好活下去,直到自己找到他的一天。

    宋清到处贴了寻人启事,登过报纸发布找人讯息,用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想要找到这个骄傲甚至略有狂妄的少年,但是从来没有正确的讯息传来。在一日日的消磨中、一次次的失望中,不被好友理解的宋清渐渐也就放弃了,虽然他更愿意相信魏锦程仍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的某处。

    他最后发了一篇有关魏锦程的文章,鼓励着他、祝福着他自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带着未来和希望。这大概能算是宋清对于与少年时期魏锦程的交往留下的最后交代了,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些年来,宋清接受了许许多多西方的思想,看过的和经历过的事多了,才渐渐理解曾经老师说过的话,“年轻人怀着一腔热血,想要一劳永逸解决社会问题,但最终你会发现,你只能用温和的法子激活人性中的善,而无法消灭人性中的恶。”他如今早已经毕业,回了家乡做一所中学的校长,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也基本可以确认离世了吧。

    民国十三年(1924年),宋清才再次收到魏锦程的来信,欣喜之际两人互相问了近年的情况,但也只能说个大概,便决定约个时间见面详说。

    5月,宋清受邀去北京开会,当年他加入的的文学流派发展壮大了,时常会有交流会,或是与其他学派相争等。坐在曾经熟悉的地方,酒楼不是曾经的酒楼,原来的那个起火烧了,这是后来新建的,人也不是曾经的人了。宋清满心感慨,当初第一次见面,两人一个是心怀救世之心的落魄学生,一个是性格激愤不平的富家少爷,到头来却都变了模样。

    宋清觉得自己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不再如当初理想化了,做事也不再那么富有激情,只是最后凭着一口正气罢了,而魏锦程的变化比之他来却更大,宋清几乎不敢与他相认。

    魏锦程一身军装,走路带风的过来,满身肃杀之气。眼神锐利,面容坚毅,不带丝毫笑容,这和当初的小少爷简直判若两人,任谁都无法将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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