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枫璟安挑了挑眉,神色一动“有何不可?”
语罢,他从怀中摸出几根缠在一起的暗黄色粗线,握在手中向他们解释“这是道家阴阳之师的法器,名为‘系魂’,十指连心,将‘系魂’缠绕在手指上,催动咒术,牵住‘系魂’另一端的人,即可看到对方印刻在魂魄深处的记忆。”
杞越脸上有欣喜之色划过,却也只是一刹那,又立马沉落下去,化为满面忧愁“可是……仅仅是我一人的记忆又如何,我也是被设计的那一个,很多事,我并未参与知情。”
闻言,枫璟安看了眼牢里面的男人,又看了看凝光,沉思了片刻,抽出三根‘系魂’,将它们的一端系在一起打了个结,三根‘系魂’便如同树枝一般连在了一起。
“三根‘系魂’,一人缠一端,将三人的记忆融合起来,这样,不就能彻头彻尾的看清当年?”
闻言,凝光不禁侧头看向他,就连杞越也目光如炬起来。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牢里的江绝后退几步,神情莫测的摇摇头,一头杂乱的头发掩住大半面容。
不!他不要配合他们!不要帮他们!
他踉踉跄跄的仓皇后退着,被收到命令的两名狱卒毫不客气按跪在地上,紧接着,一根暗黄色的‘系魂’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缠绕在他中指上。
枫璟安在这边轻轻为凝光系上,捏起有一端连在一起三根‘系魂’,看了眼两人一尸。
“我现在催动咒术,你们便会进入过往的记忆中,并且能看到彼此的记忆,因为我是施术者,所以你们的记忆也会呈现在我的脑海中,当然,如果在施术过程中发生任何状况之外的情况,为避免遭咒术反噬,我会立即停止此咒术。”
凝光盯着手指缠上的‘系魂’,久久未说话。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杞越说他也是被设计的那一个,有太多的为什么,急于找寻答案。
杞越慎重的点点头“道师,开始吧。”
他也很想看清楚,当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中的细枝末节。
“好。”
再次看了眼身旁的凝光,枫璟安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到他们的中间,将手背朝下,曲起五根手指,反勾住三根‘系魂’。
“天地有灵,系魂知悉,此生过往,通透清晰,魂中忆来。”
口中念着咒语的同时,勾着‘系魂’的手翻过来,迅速往左绕了几圈,将三根‘系魂’交叉缠绕在一起。
‘系魂’骤然绷直而微颤着,三人一尸,纷纷合上双眼。咒术催动,魂中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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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立第九年,恒德帝三十四岁,后宫三千,膝下承有四子二女。
转眼皇子们都到了要学习诗书的年纪,恒德帝挑选了一位学问品德兼好,出身翰林的大臣前去教授礼识。
由一群侍卫护送皇子们上课的队伍,浩浩荡荡,在前往上书房的路上,几名稚嫩的孩童皆是身披金丝,头戴金箍,装扮华丽,趾高气昂的攀比着。
太子捏了捏衣角,从衣袖里面掏出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高高举起来,唯恐他人不知的高声炫耀道“看到了吗,这是夜明珠,父皇说我就要去读书了,特地赏赐给我的。”
“切。”旁边的二皇子冷嗤一声,不屑的道“那是父皇看你平常太调皮,用来哄你的。”
语罢,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金色的折扇,学着大人的模样潇洒的一甩开,挥了挥金光闪闪的扇子,笑道“我这把扇子可比你那颗笨珠子有趣多了。”
“你们这有什么!”一直没有插嘴的四皇子撇了撇嘴,高高抬起了自己的小手臂,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镯子“这个才好看,你们的都不能戴在身上,一点都不好玩。”
三位皇子一路叽叽喳喳的争论着,都觉得自己的赏赐更好,一群侍卫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这几位小祖宗,皆是无奈的摇摇头。
一直默默走在三位皇子身后的,还有一位穿着得体,面容精致的孩童。
他仿佛没有丝毫存在感,一直低头默默的一步步踩在石子路上,之所以没有发言,是因为,他没有像三位兄弟一样,受到父皇的任何赏赐。
在这整个皇宫,几乎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他,因为,他的母妃犯下重罪,被打入了冷宫,一生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不得踏出外面一步。
而之所以被安排和其他兄弟一起读书,则是因为恒德帝顾念往日夫妻之情,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愿亏待了他。
只是,也不看重就是了。
皇子们一路走,一路嘻戏玩闹,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上书房的前一段路上,眼前不远处逐渐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随着距离的推进,他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位精致漂亮的白玉娃娃。
白玉娃娃长相十分秀致,嘴唇红润小巧,五官精致好看,稚气的双眼泛着一丝清冷的光泽。
太好看了,皇子们一下都看愣住了,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两道身影往这边靠近。
看到来者,侍卫们纷纷低下头,恭敬道“临将军。”
临冶点点头,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威严,久经沙场的男人,身上自然而然携着一股煞气,平日里皇子们见到这位大将军都恨不得避的远远的走开,只不过此时,在看到他身旁的白玉娃娃后,都一个个的惊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对方打量。
似乎不太喜欢被人如此打量,白玉娃娃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生涩的往自家爹爹身后退了一步。
临冶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而看向几位皇子,问道“皇子们可是要去上书房读书?”
“是啊!”
“临将军,这是何人?”太子大咧咧指着那白玉娃娃,毫不客气的问道。
临冶轻轻笑了笑,刚毅的面容上浮起一层暖意“这是臣的幼子,也是独子,皇子们若是不介意,可否带上临川一起读书?”
临冶乃是开国大将军,功名皆高,朝堂上下,除之丞相以外,能够在恒德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大将军了。
而让大将军的儿子前来和皇子们一起上课,也是恒德帝所准许的,足以见得大将军在这宫中的地位,以及威望有多高。
一听这话,皇子们纷纷炸开了锅。
“可以啊!把他给我吧!”二皇子稚嫩的往前伸出小手,示意小临川牵上来,谁知对方瞥了他一眼,静如雕塑。
“弟弟,我带你去读。”四皇子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小手,小临川受到惊吓,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提防之色。
临冶轻声一笑“临川可不是弟弟,他比四皇子大呢。”
太子小手一挥,高声道“还是把他交给我吧!我最大!能照顾好他的!”
大将军低头看了眼自家儿子,见他依旧沉默不语,便知道怕是太子也搞不定他。
正在众位皇子都尴尬无奈至极时,只见小临川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最后面的那位皇子,娇声嫩气道“爹。”
临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觉那道小小的身影,竟是向来不如何受宠的三皇子。
自家儿子好选不选,怎么就跟这位皇子看对了眼。
不止三位皇子惊异,就连杞越本人也奇怪的很,他不是什么受人瞩目的形象,面前这个漂亮的娃娃,又怎么会盯上了自己。
临冶牵着小临川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懵的。
直到大将军将漂亮娃娃的手塞进他手里,低声嘱咐道“那么就请三皇子多关照关照临川,带他一起读书。”
杞越注视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娃娃,愣愣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再解释了……大家自己去翻评论区吧,本来想跟大家讲清楚的,昨晚突然来了个sjb,文都没看就在第一章阴阳怪气的瞎比比,心情真lo了。
☆、名将之后
明立二十二年,盛世过后的平淡,百姓们过着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市井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暗藏着朝廷中的动荡不息。
恒德帝大病,操劳过度,病来如山倒,眼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宫中四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亦是在朝中大臣的估量之中。
谁背后的权势更大,谁更被恒德帝所看重,诸多种种,便决定了大臣们将会投入哪位皇子麾下。
将军府。
阳春三月,粉桃新蕊初绽,柔软娇嫩的花瓣盛开来,一朵一朵压满枝头,和煦的清风拂过,携来满鼻的芬芳。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春风暖意,静谧和谐的空气中,隐隐传来悠扬而清丽的琴声。
后院种的几棵桃树正在肆意展现风姿,这纷纷扬扬飘落的桃花雨下,男子一身白衣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把暗红色的七弦琴。
他垂目专注的看着手下紧若游丝的琴弦,素手抚琴,神色平静如水,眸光浅淡,婉转的琴音从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下流泄出来,似浓墨重彩中那一点清淡,韵味绵长。
唯美动听的琴声,与那随风飘飞的漫天花雨,似乎格外应景。
悠扬的琴声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片美好的宁静。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闻言,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停止了勾抹,轻轻覆在琴弦上,平息下琴弦的余颤,转而缓缓回眸看去。
美人一回眸,万花皆失色。
杞越一手捏着粉嫩的花瓣,站在那里望着花雨中的人,久久移不开眼。
那人有着一副极好的面容,如玉的额,细长的眉,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优美的薄唇轻轻抿起,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眸光冷淡的眼。
比男性更阴柔,比女性更英气,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惊艳到的美。
短暂的失神过后,杞越嘴角勾起调侃的笑,捏着手里的花瓣走向他“阿川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枪剑无一不擅长,最重要的是……”
他拖长了音,轻轻凑到他耳边,将手里的花瓣别在他发间“最重要的是,阿川还长的美,怕是要将这整个京城的女子都给比了下去。”
临川抱着暗红古琴站起身,飘落了一身的花瓣,绝美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只静静注视他。
杞越又爽朗一笑“也对,若不是如此优秀,阿川这第一公子之称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临川淡淡看着他,稍显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你倒是将这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那可不是。”杞越双手负背,仰起下巴悠然道“这将军府我从小玩到大,算得上是半个家了。”
临川抿唇轻轻摇头,似是叹息“如今是非常时期,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你竟还频繁出入我这里,就不怕生起事端。”
朝中大臣都有各自支持的皇子,而作为最不受宠的一位,站在杞越背后支撑的却是寥寥无几。
就算有,也只是几个小权小势的臣子,之于他,可谓是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过,作为除丞相之外,臣子中最得权势的大将军,却一直没有表示看好哪位皇子,这也不禁令几位皇子竞相拉拢,可这威严的大将军,却一直以来无动于衷。
杞越这样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再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流传出去,人言可畏,到时候传到恒德帝耳朵里的,就可能是串通臣子企图谋逆,而不是单纯的看望好友这么简单了。
他注视着临川狭长深邃的双眼,忽然压低了嗓音,沉声道“阿川,昨晚刺杀四皇弟的人被抓到了,你猜是谁?”
临川抬眸瞥向他,静待下文。
“是二皇兄的人。”
他低沉着脸说出这句话,神色却又在一瞬间轻松起来“父皇现在一边要处理四皇弟后事,一边又要处理二皇兄,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
临川神色不动,脸上一片平静之色,他眺望远处,启唇轻声“如今四皇子已死,二皇子残杀兄弟,免不了被处置,或许终身幽禁,或许被发配去守陵,这宫中便只剩下一个太子,和你了。”
听到太子这两个字,杞越面上浮现出一丝轻蔑,不屑的嗤声“太子终日声色犬马,背后的力量除了丞相之外寥寥无几。”
临川抿唇轻轻摇头,叹声“太子看似活的荒唐,却也是有头脑之人,如今二皇子已经迫不及待除去四皇子这块碍脚石了,想必太子也是蓄势待发,这段时期你且千万注意。”
“我本无心与他们争,但我不犯人,人却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