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落魄画家 第1节

    重生之落魄画家

    作者适野

    画家落魄的一生1

    地府入口。

    两个鬼差正在激烈争执。

    “都是你的错！勾错了魂！”一个尖尖耳朵的小黑鬼尖声叫嚷。

    小灰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是你自己迷了路，所以我们才找不到那个今天的倒霉鬼。”

    小黑鬼面露胆怯，“好吧，我今天是第一次当差，谁知道闹市区这么歪七扭八，迷路一两回也是有可能的啊。但是你不管是谁，就把那人的魂魄勾过来了。”

    “这能怪我吗？是你自己看着那人喝了农药，奄奄一息，就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我一紧张，也没来得及细看，就把那人的魂都收了。”

    “我那是转晕了头嘛，好想回地狱好好睡一觉。”小黑鬼一脸沮丧，“完了，这样回去的话，黑白无常大哥肯定会直接让我烟消云散。”

    小灰鬼几乎要哭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才当上鬼差，就因为你这个迷糊蛋，又要回去做那孤魂野鬼。”

    两只小鬼哭哭啼啼闹了大半天，不约而同扭过头，怒向路边垂头的男人，“好好地，你究竟自杀干什么？！”

    男人低垂着头，声音沙哑，“抱歉，我只是觉得太累了。”

    鬼差面面相觑。罢罢，自杀的人多半都有点阴阳怪气地。

    男人的牛仔裤灰扑扑地，因为年头过久而发白还挂着几根线头。身上那件t恤，也是皱巴巴的。再看看这人的脸，平淡无奇，险些就要被归入丑陋的范畴。

    小黑鬼欲哭无泪，“我究竟是怎么瞎了眼，会把这个人错认为是那位明星。”

    小灰鬼抢过他口袋中的羊皮纸，一行行念道，“任希，男，19岁，是中娱旗下公司职员……”扫了一眼那照片，再看看那男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照片上的少年，帅气的模样隔着照片，也能让人怦然心动。

    而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丢进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小灰鬼颤抖着指着那张照片，“你真强，能把这个邋遢大叔误认为是这个少年。我佩服你。”

    小黑鬼干笑两声。

    小灰鬼向那男人问道，“喂，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迟疑了片刻，终于道，“应该算是画画的吧。”

    小灰鬼被吊起了兴趣。

    他一直都对这些艺术家很感兴趣。

    每次去勾艺术家的魂魄，他都折腾着希望那人给他画个画，写首诗什么的。再看看这男人的模样，似乎也有些眼熟。他在背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翻了几本，便翻到一张纸。

    ‘吴波，是田园派画法的创始人，并将其发扬光大。一生贫苦，死后三十年，其画作被当时先锋派画家赏识，向艺术界推荐。艺术界哗然，宣称又发现了一位堪比莫奈、米开朗琪罗、达芬奇等艺术巨匠的新星。第一幅画拍卖，便派出几千万的高价。保存为数不多的画，均被名流富商收藏。卢浮宫藏有吴波的两幅色彩稿。’

    小灰鬼立刻兴奋了。这果然是一位艺术大师。不过……它打量着男人的穿着，他如今倒像是个流浪汉。

    羊皮卷上说，这男人会活到六十岁，死于孤独贫困。只是看这男人的模样，还不到四十岁，居然就被他们这两个不称职的鬼差抓来了。

    这位画家的黄金时代可是在四十岁之后，现在那些闻名遐迩的作品可都没创作出来。

    想及此，小灰鬼愈发自责，它又干了一件傻事。

    他走到男人面前，“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的阳寿还没到，就急着自杀。这样不仅扰乱鬼差的工作，对你自己也是没好处的啊。”小黑鬼斜了他一眼，心说，你也好意思把责任推卸到这人身上。

    两只小鬼挤到一起，悄声争吵了几句。两人便一同笑容满面地站到男人面前。

    小灰鬼道，“自杀违反了天条，是要下第十层地狱，接受烈焰炙烤三百年。且投胎也只可投畜生道了。”

    “是吗？”

    “你现在阳寿未尽。我给你一个回到人世的机会。”

    “我不想回去。”

    小黑鬼一惊，“你说什么？”

    男人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再也不愿意回到人世。”

    两只鬼痴呆了一阵子，继而结结巴巴道，“你这傻子，你现在要是到了地府，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第一你是自杀，阎王可是要判你经受地狱烈火地炙烤。这火可不比你们人间的火什么烧一会就自己晕了，是让你保持清醒，感受那火焰一点点烧焦你的身体，从皮肤到骨骼。比把人浸入油锅都更加难受。”

    “什么也好。快带我去见阎王。”

    鬼差更惊慌了。小灰鬼恨铁不成钢，怒道，“怎么，你就一点也不留恋你的艺术世界吗？想想你还有……”那么多绝世精品没有画出来。你死得倒是爽快啊！

    男人神情不稳，面露痛苦，“画画……天知道我为什么坚持了这么多年，坚持了这么多年，只为画一大堆被人嘲笑为儿童涂鸦的东西？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这一世的画面潮水一般涌进了脑子。

    一开始，他确实是热爱着画画。

    在孤儿院里，当所有人笑闹着闹成一团。他只能阴蛰地伏在角落里，接受那些欢快的笑声，嘲笑他是一个阴郁孤僻的古怪小孩。他偷到了几只彩铅，偷偷用那彩铅在白纸上涂画，那时他是真切地热爱着画画。

    在十岁那年，数学考试拿了可怜的23分，老师嫌弃地看着他一身邋遢的衣服，大声让他不要再拖班上的后腿。他躲回小屋中，在作业本上涂画出鲜艳颜色。他的眼泪渐渐停了，而后沉醉在那些迷人的色彩里。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些醉人的颜色，没有那些怎么也看不懂的数学计算题目，也没有语文让人迷惑的阅读理解。

    他太愚蠢，弄不懂这些可怖的题目。在学校里，他只觉得自己的智商有问题。也许就像老师和同学说的，他确实是一个白痴。

    在十五岁那年，他从中学出来。以他的成绩，是考不上任何高中。他发现自己古怪的性向。因为少年的莽撞，而向班上那个又帅成绩又出色的男生告白时。那男生满脸惊愕，而后失声道，“你想干什么。”他试图上前解释，他爱他。可是那男生又高声叫道，“我才不是变态。”他跑远了。次日，周围所有的人都知晓了吴波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那一阵子，又是画画陪着他安然度过。

    他换了一个地方打工，那些流言蜚语自动消失了。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孤僻的他注定要面对一个人的世界。打工的同伴都男男女女勾搭笑容飞扬地四处游玩。而他，连跟人说一句话，也会反复怀疑自己说话的正确与否。他日渐阴郁。疲惫的劳作之后，他总是望着画板呆呆的出神。

    周围恋人甜蜜的时候，他说，没关系，我还可以画画。

    旁人开跑车，成功立业，他说，没关系，我还可以画画。

    同事升迁成为工厂主管，他说，没关系，我还可以画画。

    画家落魄的一生2

    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成功。到了20岁这个年纪，他渐渐意识道，他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学业，他的低情商，也不足以支撑他有个圆滑的人际关系。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唯一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就是画画。

    他疯狂地画画，用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画来消磨自己的青春和梦想。他也有过期待，希望自己可以一举成名，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

    他用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张美术展的门票。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直到美术馆闭馆，他才默默走出了美术展。

    站在被夕阳镀金的美术馆外，他只觉得彻底的绝望。

    这才是真正的美术。

    莫奈的睡莲，蒙娜丽莎的微笑，每一幅都是绝世巨著。每一幅都用小标牌写着它在绘画史上占有的卓然不群的地位。

    而自己那些色彩堆砌的画作，和这些画比起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那些情绪与灵感的宣泄，在这些画面前，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色彩混杂。

    他看到墙上贴着的绘画大奖赛，又用了一部分工资，将自己喜欢的几幅画递过去。一个月过去，没有半点回复。半年过去，他依旧没有等到回复。

    他在网上找到了一个画家圈子。他带着自己的画过去。在那里，众人展示自己的画作。那些画，无一不让吴波觉得遥远。他忐忑地展示出自己的画，众人沉默片刻后，一人忽然大笑，“小吴，你把你家侄女的涂鸦拿过来了？”

    他窘迫无比，却还硬指着那幅画道，“这副画不美吗？”

    众人似乎听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

    一人道，“我这才怀疑你是不是假装画家，过来戏弄大家的。”

    众人大笑，不欲在这画上浪费时间，又一起去评论旁边一副《戴珍珠项链的少女》，而后全是赞叹之声。

    吴波去书店买了绘画书。他这才知道，绘画是有分素描、速写、油画、水彩、水粉等不同种类。而他自己那种纯粹把颜料往纸上涂的方法，确实和儿童涂鸦没什么区别。

    他开始照着书上的去画。先画了一个月的速写，而后又慢慢接触了水彩油画等。越画到最后，他心头的阴云越发浓重。

    他这么珍爱的画画，这些画了十几年的画，也许不过全都是一堆垃圾。

    他把那些画，全都扔进了箱中，强迫自己按书上写的绘画技法去画。要注意明暗面，高光，人物骨架，色彩的变化等等。技法似乎是在进步，自己的画作似乎是在往真正的绘画上靠，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下班时候，疲惫无比的身体已经不想有半点活动。可是如果不画，他的一辈子就要这么痛苦下去。他不想要这样卑微苦闷的一生。每天每天，他都强迫自己继续去画。

    半年后，他终于拿出了一副自己觉得满意的画，又去了另外一个画家圈子。

    这一次，众人没有笑，都是认真地在提缺点。

    “结构不太对，构图也有些问题。”

    “立体感不够强，色彩有点脏，画面不干净。”

    ……

    ……

    听到最后一句“画太死板，没有灵气”时，他居然觉得好笑起来，

    画这些画的任何一个时刻，他都没有觉得享受，也没有倾注任何感情。只是机械地照着书本上的规则，一条条实行。这样的画，要是能有灵气，那他自己都要惊讶了。

    他继续画着，而开始那些线条似乎和他过不去，色彩也永远乱七八糟。这样循规蹈矩的画，他发现不了半点乐趣。因为喜爱而画画的心情，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遥远。

    当又一次画人像素描，那人头发上凌乱如稻草的线条，让他压抑的灰暗骤然爆发，他重重地把那笔摔在画板上。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画出书上的那种画，有多长一段的距离。

    他把这阵子临摹的画全都撕了，站在碎纸片之中，只觉得阵阵绝望。

    半个月后，他又开始画自己以前喜欢的那些画。很快的，他又发现了画画的快乐。只要一沉浸在那无拘无束的绘画之中，心情会变得好些。只是不像以往那么明朗充满希望的快乐，就算是快乐，也是带着阴郁。他知道这种画，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理解。

    在所有看过这些画的作家中，这画都被评为‘像幼稚园的涂鸦’。

    他性情越来越暴躁。偶尔画着画着，会骤然暴怒，将画纸撕得粉碎。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终于有一天在上班时，和老板愤怒地顶嘴，终于被开除了事。

    他不想去找工作，可是生活很快成了问题。没有钱，不仅连绘画用具买不到，就连吃喝都成问题。靠兄长的资助来生活还说得过去，但是要用那些来买美术用品，就是太无耻了。毕竟他哥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并不是什么财阀二世祖。

    他重复地换工作，每一次都是因为情绪不受控而惹祸。

    偶尔心情好时，他便会想，也许会有一个人也能和自己一样，喜欢这些画呢？

    他搜罗了许多画界名家的名字，而后一一把画发过去。只是从来是石沉大海。

    他已经极少画画了。因为他自己也找不到要画一堆垃圾的理由。只是情绪崩溃到极点时，他才会拿起画笔，发泄似地在画纸上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