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干什么?银叶握着那一截手腕,从那只手的手心开始,一股邪火蹭蹭地冒出来,丝丝蔓延,熊熊燃烧,以燎原之势燃遍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殷淮安感受到那手掌的热度,他遍体生寒,身上变得更加冰凉。他脸色陡然变得难看,颤抖的嘴唇很快泛出青色,他紧咬齿关,目龇欲裂。
“钟之遇,你敢!”
银叶一只手握着他的腕骨,逼近两步,声音都变了些“说了我不叫钟之遇。”
他眼睛中冒着火,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殷淮安的肩头。还没等殷淮安打落他的手,银叶整个身体往前一倾,将殷淮安压在了桌子上。
殷淮安的腰被迫后折,桌沿的高度,有个东西直立起来,抵着他的腿。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发现银叶的双眼已是通红,似要冒出火苗来。他知道,此时此刻,再有震慑力的话,都只能是徒劳了。
殷淮安的身体使不上力气,他唯有将嘴唇咬的青紫,当然,他流不出一滴血来。
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反抗了力气,只是任命的闭上眼睛,或许,已死之人,不应该再过分在乎这一副皮囊了。
银叶抓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将两只手腕合在一起。他动作麻利地解下殷淮安的发带,将他的两只手牢牢绑在桌子上。
殷淮安的长发披散下来,柔滑的发丝流淌,在桌子上散成一副泼墨,一缕碎发连接起他的眼角和嘴角,平添了几分朦胧,也让人心中增了几分怜惜。
他眼尾有些泛红,唇畔却是发青,脸色一片惨淡,苍白得刺眼。他的眼睛中蒙了一层雾气,像是迷离,又像是迷糊。没有了开始时的怨恨和惊恐,而是一片复杂而混沌的朦胧,情绪不明,让人捉摸不清。
银叶看了一会儿,轻轻拂去他脸上的碎发,然后解下自己的发带,蒙住那双捉摸不清的眼睛。
银叶的头发也散落下来,遮住他的侧脸,垂在殷淮安的身上和脸上,与他的发丝混叠在一起。银叶伸手拂过殷淮安如水丝滑的乌发,他将自己的头发与那丝滑揉成一团。
然后,他解开了殷淮安的领口。
殷淮安眼前只剩下一片暗青,透过布纹,他只能看到针尖大小的光点。他不想看那无用的光,死死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领口有风进来,然后是一只手进来,衣服被扯开了,从领口开始,慢慢往下滑脱。
殷淮安浑身瑟缩着发抖,他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目中一片滚热,像是要溢出来似的。他再睁开眼睛,眼前针尖大小的光点,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殷淮安感觉到身上的人顿了一下,然后胸口处一凉,有什么东西被抹了上去。
没有铺天盖地的狂吻,没有唇舌燥热的吸吮,没有手掌疯狂的揉捏,没有牙齿亲昵的啃咬。那东西的硬度和热度丝毫不减,但是抚摸他的手,没有了滚烫的温度。
不是手掌,是手指。那手指上沾着什么,在他的身上温柔地游移着。从颈间到腰腹,从肩膀到手腕,每一处地方,那手指都耐心地一圈圈画着,一寸寸涂着。被它涂画过的地方,凉凉的,滑滑的,似是重新生长过的肌肉,能够感觉出脱胎换骨般的新鲜。
殷淮安愣住了,他松开了咬紧的牙齿,脱口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一分庆幸,两分懵懂,三分小心,四分意外,加起来,竟是十分可爱。
银叶身上自然是不舒服,但是那股子火烧的不舒服又被这“十分可爱”的声音抚慰了几分,他沉着声音说“别动,抹药呢!”
不能来真的泻火,好歹多摸一会儿。
上一次看到这一具身体,是在什么时候呢?那还是银叶刚来的时候,在阴风阵阵的乱葬岗,可是他那时候想要扒殷淮安的衣服,不是为了他的身体,而是为了他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白衫子。
银叶这样想着,开始感慨命运的奇特。不,不是命运奇特,是他的往生镜奇特,碰上谁不行,偏偏碰上了殷淮安。运气忒好!眼光忒好!
银叶手上正在抹的药,就是他昨夜勇闯鬼门关,冒险制造混乱从一众冤魂厉鬼手中夺来的“为死人治伤”的灵药。从今天早上开始,那药瓶被他在手中攥了一天了,现在才有机会……
妈的,机会个屁,他才不想用这个机会去抹药。最起码,新旧吻痕一起抹才好。
不是他不行,他现在还难受呢,只是他看见殷淮安不愿意,那眼睛中认命和自弃的朦胧流露出来的一瞬间,他心里一下子就疼了。
也不是特别疼,就是挺揪心,难受的不行。
身上难受,总好过心上难受,心上难受,总好过让他难受。
银叶蘸了药粉,一点一点地抹去殷淮安身上一块块青紫的痕迹。他一边抹一边在心里痛骂着谢秉言。
妈的,谢秉言这个王八犊子,怎么就那么容易得手呢!从小玩到大……从小玩到大就了不起么!
殷淮安睁开了眼睛,透着一片红色的光点,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的影子。
他说“谢谢你了。”
银叶用鼻子喷出两股粗气。他想问,谢谢我给你抹药,还是谢谢我放过了你?
话到嘴边又怂了,银叶终究问不出这句话。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不客气”。
银叶暗暗叹气,不行了,人老了胆子也小了。可是他人都老了胆子都小了,初恋还是没能送出去。如果说,暗恋也算的话,那得另当别论。
涂好了殷淮安身上的伤,银叶解开了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在手腕处捆绑的痕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殷淮安缩了缩胳膊,没能躲开。
银叶直起腰来,叹了一口气“好了。”
殷淮安没有立刻起身,直到感觉到银叶没有动作了,他才微微屈起双臂,用手肘支起自己的身子。
他上身的衣服还半敞着,此时身子稍微一侧,披散的长发滑落到腰际,虚掩在紧绷的小腹和劲瘦的腰身上,他仍旧被蓝色的布条蒙着眼睛,此时,他折起修长的脖颈,微低着头,双手绕到脑后去解那布带子。
他这副样子,真的是让人难以把持。
银叶脑子没身体快,他心头一动,两步冲上去,双手握住了殷淮安绕在脑后的手。
殷淮安再次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了,他激动地反抗起来,用力挣扎着双手。但是银叶已经紧握住他的手,迅速把那条发带扯了下来。“哧”的一声,断裂的发带被高高扬在空中,又缓缓地飘落在地上。殷淮安被银叶控制住的手紧握成拳头,在空中颤抖着。
殷淮安眼前没了遮挡,一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瞪着银叶的脸。他眼睛斜了斜,目光打在银叶紧握的手上,声音阴沉得可怕“松开!”
银叶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不想移开眼睛。他没松手,笑嘻嘻地说“少爷您再忍忍,药还没上完呢,我刚才忘了一个地方。”
说完这话,他没给殷淮安任何时间做任何反应,迅速倾身,在殷淮安的唇上啄了一口。
殷淮安一下愣住了,在他奋起反抗之前,银叶的手指轻柔地抵在他的唇上,在殷淮安刚刚自己咬出的青紫上面轻轻擦着药膏。
银叶一本正经地说“忘了擦这儿了。”
银叶的脸贴得极近,他也散着头发,一副凌乱的样子。他不看殷淮安的眼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双唇上,似是涂抹的极其认真。他偏着头,眉眼弯弯,里面盛着化不开的柔情,嘴角也是弯弯的,自顾自地勾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孩子气的笑。
殷淮安的嘴唇动了动,冷冷吐出两个字“卑鄙。”
银叶忍不住开心地笑出声,他向上抬起来眼睛,一对眸子里盛着星星似的,亮晶晶地横在殷淮安的眼前。他咧开嘴角,竟是有些高兴的得意忘形“你刚才为什么没躲?”
殷淮安偏了偏头,皱着眉头嫌弃地说“你先把手拿开。”
银叶的拇指在他的唇角刮擦了两下,手腕一抬,掌心在他的脸颊上抚了一抚,小指顺便拨动了他柔软的耳垂。
银叶这次的小动作有点多,手不够快,被殷淮安在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银叶捂着手背,一脸坏笑地往后跳了两步。
殷淮安裹好衣服,撑靠在桌子上,久久凝视着银叶。
银叶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殷淮安声中有一丝复杂的无奈“钟先生——”
“叫我银叶。”
殷淮安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兀自沉声道“钟之遇,我没想到,你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银叶也没有理会他的话,他问了一句相当大胆的话“殷淮安,你现在,还喜欢谢小侯爷么?”
反正今日已经坦白得如此彻底,再大胆一些,也无妨。
殷淮安听到这四个字就变了脸色,他拂袖而去,慌张之中差点被自己的衣带绊倒。
银叶扶住他的胳膊“那换个问题,你喜欢我么?”
殷淮安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今日之事,休要再提。”
殷淮安径直冲出了门外,留银叶一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银叶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弯腰捡起地上撕毁的发带,将自己散乱的头发绑好。他从怀中掏出那三个红色的小药瓶,小心地在摆在桌子上。
他弯起嘴角,笑得有些失落,又有些释然“你那么爱骗人,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紧急事件
冲动的后果就是——
在银叶回家之前,五十两银子的月饷就已经送到了他的药堂里。
阿萝捧着银子,一脸阳光灿烂地笑问一脸沮丧的银叶“这可是天上掉银子了,你是升职了,还是被炒了?”
银叶的脑中一声轰鸣大概……是被炒了吧。
第一天,银叶捧着那五十两银子冲到了殷府。坐在正厅里喝了一肚子的茶之后,等来了德祐管家。银叶被告知,这几天都不用去殷府找大少爷了。
“你家少爷呢?”
“少爷不在府中,您请改日再来。”
第二天,银叶一大早就在殷府门口敲门,却连门儿都没能进,只看到德祐管家门缝儿里的一只眼睛。
“德祐叔,大少爷他……”
“少爷今日不想见钟先生。”
第三天,银叶在殷府门口砸门的时候,门里面冲出两个彪形大汉,不耐烦地驾着他的胳膊给他扔下了台阶。
“你们!我要见你们少爷……陈德祐呢?叫他出来见我!”
“钟先生,请回吧。”
第四天,银叶一大早就发现,钟氏药堂门口,多了一个黑衣服的侍卫。
说是护卫,实际上就是看守。说是看着他不让他老往殷府跑,实际上,银叶出门倒个垃圾,这位死心眼儿的兄台都要从腰里拔出刀鞘,在银叶脖子上比划两下。
银叶心里挺心酸,他觉得殷淮安做的有点过了,不就压了你一下么?啥都没来得及做,至于么?
而且平心而论,这殷家的看守,着实太差劲了些。
第五天,银叶家进贼了。
这天晚上,银叶起夜如厕,依稀看见墙头上翻下来一个黑影。
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看见那黑影竟然径直朝自己奔来。
他吓得睁大了朦胧的睡眼,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武器,就近的地面上连一根树枝都没有。不过是半夜起床上个厕所,他除了身上的一件内衫,手上的几片手纸,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