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走在焦黑的土地,即便周边盈溢鲜血,即便旁侧敌人环伺,他依旧能走出红地毯一般的泰然自若。
德古拉的强大毋庸置疑。
与之相反的是一旁站立的纯血统,不复平日的高贵淡然,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
理智是一根弦,在受到巨大压迫的时候就会承受不住过分的力量,突然绷断,以至于做出意料之外的后悔行为。
哪怕自诩为王室的纯血统亦是如此。
在一位女士忍受不住恐惧的侵蚀,颤抖着发动咒法的那一刻,永无止境的黑暗,彻底笼罩这里。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德古拉是如何出手的,那个女人一下子跪倒在地,睁大了眼睛,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响声。身体逐渐融化,像是抽了气的皮球一般以一种极为平滑的姿态低矮下去,变作一滩血水,连骨头都不剩。
一位纯血种就这么轻易的在所有人眼前死亡。
最开始还仰仗着人数众多,却不料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形势急转直下。
德古拉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存在所谓怜悯的情绪,否则根本不会有四百年前的巨大浩劫。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接下来的战斗顺理成章。
如果说对付伊莱哲还需要用到十字剑,面对这些纯血统王室,他甚至连剑都没有拿出来。
暴戾的火焰席卷而来,伸出爪牙,炙热的温度烫得皮肤发红。
元素的激荡连带空气寸寸爆裂,震颤着变移形态,以至于空间都有了错位。
带了席卷一切的气势,那些王室联合起来也只能堪堪防御,就这样都免不了在身上留下伤口。
形势几乎是一边倒。
不料那种违和的感觉更甚。
视线下移,看到德古拉脚下隐隐显出形态法阵。
☆、第章
急忙出声提醒。
在我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德古拉迅速抽身后退。与此同时,紧随而来的是威尔士王,以及他手中坚冰凝结成的长刀,自我胸前穿过。
刀刃进入身体的那刻,疼痛传遍神经,流窜进入每一个细胞,攫取神志。
黑暗来得如此迅速。
昏迷之前被一个怀抱接住,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包裹上来,带了亲切。
那一刻,我明白了两件事——
威尔士王的能力是瞬移。而那个法阵,十有八九是霍利姆兹亲王设下的。
他说他会支持胜利的一方,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而地上的法阵就是他决定投注的依据——如果德古拉中招就证明元老院气数未尽,反之则是说明变革的力量已无法阻挡。
我一出声,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打破了整个局面,难怪威尔士王会气急败坏以至于亲自出手。
……
我似乎昏睡了许久,沉迷于无止境的黑暗之中,独自前行,找不出丝毫头绪。
总之,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尘埃落定。
刚睁开眼时带了朦胧,略微发虚的影子落在视网膜上,只能模糊看见阴影的形状。
手指被握住,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我眨了眨眼,想要从床上坐起,不料动作过大牵动伤口,疼得嘶了声,又躺了回去。
这一折腾倒是看清了德古拉的脸。
他靠坐在旁边的软椅上,拉了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扶住了我的腰,蓝色的眼瞳孔中满满都是担忧,蹙了眉头,眉心凝结了说不出的忧郁。
看他这幅样子我反而放心了。晃了下手腕,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他手指抖了下,忧虑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应对情况般迟疑着开口“那…要吃糖吗?”
“尝不出味道。”
他垂着眼想了想,片刻之后,拉开繁饰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递到我嘴边“你咬一口吧。”
看着摆在我面前那截手腕,细腻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讶异而古怪的看着他。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沉默地回视我的目光。
话说德古拉脾气是不是好得过分了。
目光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之间徘徊,拿不准这究竟是什么一个意思。
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血液的诱惑,露出牙齿,咬上了他的手腕。
甜美细腻的血液流入口腔,温热的舔舐过口中每一寸皮肤,带动神经末梢细微的震颤,甜腻的流窜在唇齿。
此般享受说是盛宴也不为过。
“…知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危险?”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不辨喜怒。
“但我觉得你比我还危险”我拔出牙齿,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拿手指抚摸着那处“而且,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更危险的。”
“就算那个法阵启动,我最多也只是受点伤…”他皱了眉头,手指逐渐收紧,面上一片阴郁“而你差点就死了。”
到现在了,我还真不怕死。
或者说,其实我抱的就是这么个想法。
我微微偏了头,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纠缠,转而问道“霍利姆兹亲王呢?”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猜透亲王大人的想法。每次觉得猜出了一些头绪,实际又是另一桩巨大阴谋的开端,而我永远是后知后觉被耍得团团转。
“还活着。”德古拉给出这三个字便不再开口,明显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那么,纯血统还剩几个?”
“来的人不是全部”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我的能力没有办法控制纯血统,所以…”
“所以?”
“所以把那些反对派的全部清理掉了。”
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其实德古拉的做法无可厚非,如果不彻底清理将会留下数不尽的祸患。只是,纯血统他们…太过稀有了点,一个不小心真绝种了也说不定。当然这个问题是其他血族最该担忧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说到他言灵的能力,忽然间想起一事。刚才说他的能力对纯血统无效,所以当时失去控制的只有贵族“那我呢…为什么没有事?”
“你身体里有我的血”他收回了手腕,将衣袖按压平整,眼睫弯垂一个弧度“所以不会受到影响。”
在我昏迷期间,元老院被打得节节败退。三天之前,最后的战争在元老院的中央教堂打响,在屠戮大量贵族吸血鬼后,元老院被彻底抹消在吸血鬼历史上。吸血鬼最高议会组织元老院至此废却,君主制再度确立。
残余的吸血鬼俯首称臣,尊德古拉·弗拉德三世为血族唯一的王。
而前任元老院首席威尔士早已陨落在那天的宴会厅中,据说是被黑暗腐蚀躯壳,连带着灵魂堕亡地狱。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场景,也不知道如何能在死亡时候连魂灵都加以桎梏,坠入深渊,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唯一知道的是,凭我的行径,死后休想进入天堂,甚至连地狱都不会予我以收容。
转眼之间就到了大战最后的收尾工作。
作为新上任的王,德古拉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悠闲许多。现在的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比之前还要清闲,剩余下的时间全用来陪我这个伤患在古堡内玩一些简单到了幼稚的游戏。
我胸口那一刀是被魔力凝结的冰刃穿透,恢复起来就和普通人类无异。现在虽然可以自由行动了,但还是不敢有过于剧烈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把伤口撕裂。
德古拉看我就跟看没长大的奶娃娃一样,连哄带骗,死拖硬拽着就是不让出门。
好吧,我承认,他的年纪可以说是我□□爷爷的□□爷爷了,但是人毕竟有一张永葆青春的脸,看起来和我年纪没差多少。所以当他用一副大人的口吻告诉我该如何如何的时候,那种违和的感觉就怎么也消不下去,直接导致了我尽在一边胡思乱想,根本没好好听他话里的内容。
我们会在一起接吻,相拥着睡在一张床上,但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至于原因,还不是因为我身上伤还没好,怕一个不小心加重伤势,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来等我好得差不多终于开始拆绷带的时候,迎来了德古拉的加冕仪式。
☆、第章
新任国王加冕仪式很是盛大,邀请的都是些在本次大战中功勋卓著贵族,在加冕国王之后,德古拉会给予他们每个人以荣誉称号。就下来就是餐宴与酒会,一系列的流程顺下来,排满了整个夜晚。
而我则是在家里堆积木,再来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玩过家家了。
德古拉不希望我出门,而我也懒得往吸血鬼堆里钻。说实话,看见那些贵族拿捏做派的模样就让我觉得反胃。
这次战乱下来虽然死了许多血族,但还是有不少吸血鬼成功逃过一劫,这一安定下来就开始在外面蹦跶。
我也知道让吸血鬼全灭不太可能,因为我释放德古拉死掉的血族加在一起也称得上数目可观,比之四百年前毫不逊色,足以被镌刻入历史供后人深省,或者说歌颂——歌颂这位新王的杀伐果决。
事到如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当我盘坐在地上玩幼稚的拼图游戏,思考着手中这一块该安到哪里才对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出于血液的感知,契约的效力。
他在我身边蹲下,自背后搂住了我,脊背贴靠上温热的怀抱。
他身上还穿着正装,繁复华丽的缀饰铺散在地上,蜿蜒一个扇形。
他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将手中那块卡片按压入图框,湿热的气息盘旋在耳畔“拼在这里的。”
恰到好处。
“晚宴还没开始怎么就回来了?”我转过头问他。
他松开手,却是更加靠近的拥住了我“有人会负责的。”
我拉开一个笑“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他垂敛了眉目,不置可否。
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看见他眼睫细微的颤动,在眼睑打下弧状的阴影,靠近了,和他嘴唇相贴。
与之前的一触即离不同,舌头撬开齿关,勾动口腔内壁柔软的皮肤,时不时碰触到他的舌尖,交换彼此的唾液。
他有些难耐的动了动身体,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下颚滑落,在暗色光晕下显得晶莹透亮,格外一番淫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