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参加的纯血统大人算上霍利姆兹亲王,一共七位。
旁边陪同的侍者倒是有不少,分贝有各种工作,偌大的城堡大厅放眼望去也是济济一堂。
“所有纯血统都会在元老院任职,哪怕挂个虚名,这是王室的义务。”亲王大人告诉我说“当然,元老院最大的权力归于纯血统。坐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元老院首座,威尔士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见到首位上坐着的中年男人,金发打着卷垂在肩上,浓密的白胡子快要遮住嘴唇。他身披一条红色披风,腰间缀有宽大饰带,上面嵌了各式珠宝。
紫色的瞳孔平视前方,像是包容整片场地,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正举了酒杯,与一旁的纯血亲王交谈。
他的面容是平和而又不失英俊的,年长并没有令他的魅力有丝毫折损,反倒添了一份阅历。如深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威严不显露于外,却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接着,我看到另一双眼睛,绿色偏灰的瞳仁死死盯着我,扑面而来的威慑如刀锋划开皮肤,一阵刺痛。
——公爵先生的父亲,埃尔顿亲王。
亲王大人朝前走了步,挡住了埃尔顿亲王的视线,沉静的回视对方。
埃尔顿亲王见到他,脸色就是一变。深吸了口气,些微的弯下腰以示礼节,旋即扭头走了。
想到伊莱哲说的,埃尔顿亲王当年在围剿的古拉的时候临阵脱逃,导致封印阵法的破坏令元老院伤亡惨重的事情,便问亲王大人道“四百年前的事…为什么不揭发他?”
霍利姆兹亲王笑了下,目光悠远,像是怀念着什么,带了苦涩“逝者无法复生,纯血统已经不剩几个了。就算告发,元老院也不可能杀了他。”
“只会把他关起来,做为孕育下一代的工具而已。”他叹了口气,先一步解答了我将要提出的疑问,顿了顿又道“你很讨厌他?”
我摸了摸鼻子,面上尴尬“那个什么…就是在德古拉城堡里面,我招惹了他儿子。”
“你说格雷特公爵?”
我点头,解释道“亲王大人,您该知道的,我十分厌恶那些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贵族,公爵先生他…完全符合我最讨厌人的一切特质,就顺手收拾了下他。”
“格雷特从小就是个天才,哪怕在纯血统中也不惶多让,一路走下来顺风顺水,难免娇惯出不少脾气。”手臂被捏了下,偏头看见亲王大人沉下去的神色,刚才还是风和日暄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阴云密布。他沉了声“还有,我给你力量不是让你出去惹事的。”
我笑,摊开手“本来解除封印就要先打败他,否则公爵先生一定会出手阻拦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眉头一皱,语气更加不善了。
听到这里,我一惊。
糟糕,忘了亲王大人是有预言能力的,我在那干的什么事估计出门前他就知道了。
脸上笑容都有了僵硬。
幸好亲王大人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纯血统的宴席在古堡更为里面的房间举办,陪侍的血族则都留在了宴会大厅。
看着一扇扇门在面前缓缓关闭,间隙加了空间的隔离阵法,阻断开遥远的距离,防止窥探窃听。
他们估计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本来纯血统是极为高傲的存在,时间安排也相当紧张,要不是这次威尔士王出面,聚在一起就更加不容易。而且这次的聚会又挑在德古拉封印解除的这么个节骨眼,急匆匆的召集所有纯血王室,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十位亲王共筑封印法阵,再者有了四百年前的经历,纯血统比谁都要惜命。险中求胜可以,飞蛾扑火绝对免谈。
并且元老院也不会在允许纯血种大批量死亡。要知道这七位大人里仅有两位女性,而且纯血统生育率低下,再不小心保护,迟早要在吸血鬼历史上绝种。
贵族们在宴会厅里推杯换盏,交流着自己外出见闻,说到开心处还会聚在一起欢笑。
灯光照耀下配饰的珠宝华丽奢靡,彼此争夺着光辉,杯中血浆也点缀的莹莹发亮,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乐曲的旋律悠扬,如诗歌娓娓道来,旋转拖拽出徜徉的尾音。
一派浮华安乐。
我靠在一边的角落里,远远看着那些贵族炫耀他们的富有和财产,讨论哪家的庄园更为气派,赞颂各位王室的气度容貌……
忍不住发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还不一定呢,还有闲工夫说这些。
还是说,他们觉得元老院能够将他们庇护,又或者说德古拉足够仁慈仅仅消灭元老院然后就会放过他们。
元老院正在从内部腐化,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贵族亦然。
正如亲王大人所言,造成结果的原因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一个人的愿望和力量绝对无法推动变革的完成——一如四百年前的德古拉,无论再怎么强大终究逃脱不了被封印的结局。
我的恶意只是造成目前这一切的推手之一,德古拉也不过是这滚滚洪流中一股大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元老院在安逸之中已然失去了它的权威,腐化自内部而生,跌落神座。
天要亡之,不可不亡。
霍利姆兹亲王是一位睿智的战争家,他不像其他纯血统妄图挽回昔日的辉煌,也不像某些变革家在时机尚未成熟时便试图改天换地。
他不过顺势而为,在其中一方将要胜利的时候,助以一臂之力。
胜即信仰,胜即正义。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忽然,地面传来剧烈的震荡,连带着整座古堡晃动起来。
酒杯器皿接连落地,噼里啪啦的响。
随着更为剧烈的摇晃,中央水晶吊灯猛地砸了下来,碎片落了一地,屋顶上点缀的各种饰物也不住下落,一时间震动不绝。
贵族们借用水膜和藤蔓加以防护,我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身体,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快要破开胸腔,血液同时加快了流速。
震荡方止,混乱还未平息,听得门外大吼着传来一个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防护阵破了!”
此话一出,全场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一片惨白。
这里的防护阵法是一千年前元老院的首座西塞尔王穷极毕生之力所铸,参考上古典籍记载的攻防法阵,另外融合幻术和空间隔离术,内外联动一体的绝对阵法。在大阵建成第二日西塞尔王便因魔力衰竭走向死亡,可以说是血族最后的屏障也不为过。
刚才那些贵族能这么谈笑风生也就是料定这里足够安全。哪怕血族覆灭,这里仍旧可以成为最后的防线。
☆、第章
而今最后的防线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被攻破。
恐惧如利刺直入人心,勾起更深层次的怖惧,直至这股阴冷潮湿的无力感摄住全身,连灵魂都为之撕裂,让人忍不住匍匐在地。
我不知道四百年前的大战是何等的修罗地狱,又给当时在世的贵族们带来如何糟糕的印象。或许在任何一个记载上都无法描绘出那如世界毁亡般的场景,以及深植于骨髓的惊惧。
身后重重大门终于开启,那种阴暗绝望的压抑感觉随着那七位大人的出现消减不少。
接连发生的事件将所谓骄傲打得粉碎,贵族们像是迎接神灵般弯了腰身,祈求献出自己最大的忠诚。
威尔士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胸前的穗带随着前进的步伐摇摆不止,紫色的眼中一片阴沉,每踏出一步都带了厚重的响。
那一刻,我竟不敢直视他的面孔,只能感受到那碾压而来的威严气势,不可侵犯、不可亵渎,让人不自觉的低头臣服。
自高台走下的王者一般。
霍利姆兹亲王站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摩挲着蓝宝石的指环,低敛了眉目,表情反而是所有人中最轻松的。
心跳漏了一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窜遍全身。
这个感觉却并非从那位威尔士王身上得来,而是自霍利姆兹亲王脸上看出。
亲王大人抬了头与我对视,拉开一个笑容,有什么在那蓝色的瞳仁中一闪而过。
来不及捕捉。
定了定神,挪移开视线,低头默念禁锢阵的咒文。
一个贵族自门外匆匆跑来,满身血污混着尘土,跌跌撞撞。身体一歪,跪倒在威尔士王的面前,仰起的面庞上满是汗水血渍,颤抖着开口“德古拉…来了!”
威尔士王狠狠皱了眉头,回头去看其他纯血统,征询意见。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名跪倒在地血族突然暴起,表情扭曲,一柄缠绕黑雾的匕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手中,直直朝威尔士王刺了过去。
威尔士王虽然及时闪避,可惜距离过近,又是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
黑雾在伤口缠绕,腐蚀皮肉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个找招式我是见过的,与德古拉接触留下的伤口都是这样,一般而言是无法自然愈合的,而且会有扩散趋势,除非……
在划伤威尔士王的那一刻,那名发动袭击的贵族就被旁边一位女性纯血种的火焰烧成了焦炭,连灰都不剩。
半空中传来低低的咏唱,像是诗歌的韵律,又带了乐曲的起伏波动,声线沉缓悠扬,却无法听清吟咏的内容。
我躲在暗处,急忙捂住了耳朵。
一旁站着的贵族以及大贵族,除了纯血统之外的血族都在听到咏颂瞬间挺直了身体,目光空洞,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威尔士王的面色十分难看,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扩大,和我那时候的轻微腐蚀不同,不出片刻竟是隐隐露出白骨。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念出,贵族们回过神来,动了下身体。
接着就是无差别的攻击。
有朝向几位纯血种王室的,也有朝向旁边贵族的。
各式魔法元素汇聚、凝结、撞击,如彩色的烟花绚丽绽放,与之不同的是,在这里每一下的艳丽都要带起飞溅的血肉,或者细碎的骨头。
血腥味浓郁的荡漾开来。
□□控的贵族们像是失去了痛觉,哪怕手臂被风刃割断,哪怕脑袋被雷电劈焦,只要没有完全分尸,只要还有一个部位能够动弹,都会动用自己剩余的魔力,继续杀戮的行为。
疯狂而血腥。
和在德古拉梦境中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面对此情此景,几位纯血种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眼看着事态就要脱离控制,威尔士王眉毛一横先出了手,炽热火焰窜出。其他几个纯血亲王也相继放出火焰,燃烧过的地方除了刻意避开的,皆是一片焦黑,片甲不留。
就这么强制着平息了一场□□。
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规律的节奏,带了某种韵律。
德古拉自远方而来,有如闲庭信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高贵优雅不输于任何一位王室,宝石蓝的耳钉熠熠生辉,衬得面容白皙精致如上好的工艺品。
金发蓝瞳是神子的庇佑,黑发蓝瞳是恶魔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