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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后裔 第7节

作者:暖阳浅念 字数:16894 更新:2021-12-13 19:32:20

    来不及细想,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威压,我冲上祭坛。

    蓝色的萤火乍然升起,包围住了德古拉,十字剑的红芒被吞噬黯淡。

    竟然在这么个关键时刻,德古拉一心解除佩剑封印的时刻,被人算计了。

    毫无预料之下,他只来得及念下防御阵法的咒文,话音刚落,祭坛被黑色的丝线包裹缠绕,联结形成保护的姿态。

    在他倒下之前,我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抱住了他。

    寂静来得诡异而奇妙。

    一声轻啧。

    我抬头,透过黑色脉络的缝隙,看到祭坛外站着的人。

    风窜过丛林,尖锐的响,带起青年随意披散开的过于长的头发。

    那是一种红色的,艳丽的颜色。

    、第章

    蓝色的光点从水晶的瓶子溢出,在他周身停留,像是星星坠落夜空在他身旁徘徊,衬得肌肤苍白透明。

    世上再难寻找第二个红发红瞳的吸血鬼。

    德古拉靠在我怀里,闭着眼,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面上是从未见过的惶惑无助,被抛弃一般的迷惘,还有无法抑制的痛苦。

    “这是安东尼奥伯爵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他指了指半空飘荡着的蓝色的萤火,就是刚才袭击德古拉并导致他现在这幅状态的东西“从魇魔身上提取出来的,奇妙的东西该说不愧是涉猎广泛的安东尼奥伯爵么,连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

    原来伯爵先生早就知道了一切,也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也从来没指望我能自己想通回头。

    十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他已是如此的了解我了。

    “伯爵先生的智慧如汪洋般深不可测。”我说。

    他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朝我伸出手“夏佐,我们走吧。”

    他站在祭坛之外,我却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亮。那是饱含希冀的,如出生草木般的温暖明媚。

    这种感情我早已舍弃,却又在某些时候,想要努力寻回。

    伊莱哲没有办法进入防御阵,哪怕是这个阵法是德古拉昏迷前草草构筑,却也是古书上多年以来无人破解的玄奥阵法。

    就算他有着连纯血统都忌惮的强悍实力,在德古拉面前也不过如懵懂孩童,就算一时占据上风终究比不过对方多年以来的实战经验。德古拉毕竟比他多活一千多年,阅历和强大程度都无人可比。

    “夏佐,跟我走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

    我没有理会,低头握住了德古拉的手。

    苍白修长的手指逐渐收紧,拇指上的戒指蹭过皮肤,与我交握。

    德古拉的沧书房中有关于魇魔的记载,那是一种制造梦境的低级魔物,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绝迹,后来出现的都是吸血鬼利用召唤法阵制造的次种魇魔。

    魇魔本身并不可怕,几乎没有攻击力,生命只有不到十天,脆弱且短暂,却能勾起一个人埋藏心中最底层的恐惧,让人在梦境中迷失自我陷入永久的沉睡。

    梦境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美好的,不堪的,幸福的,恐惧的

    这种弱小的下等使魔几乎无法影响到吸血鬼贵族,不要提生而高贵的纯血种。

    可是现在,有了问题书中记载的魇魔是通体莹白,形态类似于人类世界的萤火虫。如今从水晶瓶里放出来的,却是明晃晃的蓝色,光芒较记载中黯淡微亮也有所出入。

    还是说,伯爵先生在上面动了什么手段。

    刚才伊莱哲说是从魇魔身上提取出来的。也就是说,眼前见到的这些不是魇魔本身,而是某种提取浓缩出来的东西。

    其他人不敢说,能瞒过德古拉的眼睛并偷袭成功的,一定不简单。

    真是诡异。

    安东尼奥伯爵,我一直没有明白在血族中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位置,单凭大贵族的身份不至于让其他血族如此尊敬甚至地位相同的伯爵提起他时眼中都带了畏惧。

    有一个大贵族如此告诉我,古堡里住着名为安东尼奥的魔鬼。

    解救受到魇魔侵袭的人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是否适用

    试试总比不试的好。

    我俯身,亲吻他的手背,上移触碰到刻有五芒星的银制指环。

    随着肢体的接触,视线逐渐模糊。

    朦胧之间,伊莱哲似乎说了什么,焦急且带了怒意,我却没来得及听清,意识便被层层剥离。

    解开梦魇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进入对方的梦里,解决掉噩梦的根源,加以疏导,就可以从幻象脱离。

    像是飘忽许久突然踩到实处,一瞬间的真实感我睁大了眼。一片黑暗,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能听见微弱的嘎吱声,像是利器划过。

    站在原地很久,眼睛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那是一个巨大的卧室,窗帘闭拢,房间中没有任何光源,声音从占了空间一半的床后面传来。

    思虑片刻,我小心地绕过去。看到靠着床沿,蹲坐在地下缩成一团的男孩,他有着一头黑发,细碎的贴在额前。

    他忽然抬头,与我对视。

    黑暗之中,蓝色的瞳孔格外显眼,像是野兽的竖瞳,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刃端泛着寒芒。脚底下躺着一个男人,脖颈折断,肢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打扮繁复华丽像一个绅士。男人的脸被刀刃划得稀烂,皮肉外翻,鲜红肌肉组织下隐隐露出白骨。碎肉在旁边聚成一滩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如此的破坏下来,却没有一滴血。

    刚才的声音就是匕首划过骨头的噪音。

    他穿着件宽大的外套,整个人显得瘦弱。他看了我许久,忽的歪了脑袋,朝我露出一个笑。

    嘴角沾着干涸了的血迹。

    我愣愣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他用匕首在地上刻下这么一行字,随着刃端划过地面,刀身上沾着的肉沫落下,遮盖了部分字迹。

    居然是小一号的德古拉,而且,似乎不会说话。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地上的人问“他是谁”

    一开始的震惊过后,我变得平静。德古拉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或者说根本就是邪恶的化身。

    “我的父亲”他手上停顿了下,继续写道“他想杀了我,母亲不让,结果他失手杀了母亲”

    写下这些的时候,他面上一片平静,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只有略微发颤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内心。

    这时候,白色的裙摆露出一角,注意到床底下躺着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拥有着淡金长发的女人,双手合十置于胸口,面容恬静。要是没有胸前那巨大的伤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能露出微笑。

    白色长裙的美丽女人,被枝叶遮挡面容的男人。

    忽然明白了德古拉城堡中画像的意义。

    德古拉的恶从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忽然,门被打开,光线大片大片的进入这个房间。

    打扮考究的女性大贵族在看到德古拉的那刻,眼中浮现出巨大的惊恐,身体抖了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势,雷电自指尖窜出。

    “不许动。”

    轻飘飘的一声,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这是到这里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话。

    女人僵在那里,被钉住了一般,瞪大眼看着德古拉一步步靠近,咬住她的脖颈。

    她是想要逃跑的,她眼中透出的挣扎恐惧绝非作伪。但却只能站在那里,血液的流失令她身体僵硬,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连细微的反抗也无。

    直到被扭断脖颈也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看起来无比诡异。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猜想在我脑中浮现。

    明白了德古拉觉醒而来的能力,以及他一直不曾开口与我交流的缘由

    言语有灵。

    、第章

    如果德古拉真的具有言灵的能力,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之前在古堡中见到被操纵贵族的原因。

    他的父母刚去世,说明这一能力也是最近觉醒。而今的他可能不太明白使用方法,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等到后来能够自由操控,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德古拉抹去唇角的血迹,用那蓝色的眼睛在我身上徘徊。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靠近,睫毛几乎要贴上我的脸。

    他的上挑的眼中空洞无一物,像是被掏去灵魂的洋娃娃,只余下一副艳丽的空壳。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垂了眼,拉过我手腕。

    滑腻冰冷的触感如蛇攀附而上。

    “下等的吸血鬼”他在我手心写道,指甲划过皮肤“如你所见,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抬头迅速看了我眼,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色,继续写下“我不杀你,你走吧。纯血统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散布开,元老院的人会包围这里,在这之前从古堡后的花园离开。”

    做完这些,他放开我的手,身体缩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挨着床沿坐了下去,双手抱膝,将脑袋埋在臂弯,黑色的头发拨开几缕落在手臂上,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包裹起来,蝉蛹一般,与外界隔离。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判决,哪怕早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我不知道德古拉内心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个梦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痛苦交织,在他内心占如此大的比重,如一个网紧紧缠绕,把德古拉弗拉德三世困在这里。

    却是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我满身泥泞,蜷缩在树下,将脊背抵上树干,企图寻得片刻的依靠。

    雨水顺着树叶淅淅沥沥落在脸上,混着咸湿的泪水。

    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肢体早已麻木,只是胸口空落落的,像是被掏去一块。

    努力寻找,哪怕是走遍整个世界,询问过每一个中途遇见的旅人,依旧没有归宿。

    即使那导致结局的不是自己的过失,在错误开始的那一瞬间,一切的一切就已经彻底脱轨。

    心脏好像被丝线勒住,逐渐收紧,每跳一下便一抽一抽的痛。

    一瞬间,两个身影在眼前重叠,不一样的面容之上,表情却是一般的脆弱无助。

    如漂流在大海上漂流的浮木。不知道方向,没有任何同伴,连自己本身都已忘却,只剩下一片茫然。

    带了令人心碎的悲哀。

    好像下一刻就要大哭出声。

    是以在我走出去一半的时候,猛地停了脚步。接着,转过身,几乎是跑着赶了回去。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我以为德古拉足够坚强,以为他能直面一切,以为他一如外表的冷漠自持满不在乎

    却忘了,现在的他不是几千年后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德古拉弗拉德三世,只是一个突然之间面对一切黑暗真相的孩子。

    原以为的美好如今片寸寸碎裂,剥落开来,余下的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黑暗堕落。

    知晓了身为恶魔的身份,目睹了母亲的亡故,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准备接受元老院的审判。便是双手染血,依旧留存一丝善意,对一个陌生人加以指点。

    像这样的人,像我一样的人,最想将刀刃对向的,不是前进路上某个敌人,也不是妄图抹杀自己的审判团而是自己。

    顺着楼梯朝上跑着,按上扶手,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解决这场噩梦的方法,知道了带来拯救的箴言。

    这是一场救赎。

    救赎他。

    救赎十年前的自己。

    我喘着气,四处寻找着德古拉的方向,在浓郁的血气之前,推开厚重的大门。

    他坐在中央的王座上,银十字长剑摆在手边,略微曲起胳膊,一手支着头。面上一片冷漠,蓝色的瞳孔之中仿佛藏了万年不化的冰川,雕塑的遮挡在他面上落出一片阴影,一丝表情也无。

    王座之下,贵族们着了魔一般自相残杀。元素剧烈的波动,火焰伴着风刃,每一刻都有人倒下。肢体破碎,火光在雷电中翻涌,恍若末世来临,场面一片混乱。

    却没有一点波及到德古拉。

    余光瞥见他们身上元老院的标识。

    德古拉抬了头,视线在我脸上停留,扯了下嘴角。

    似乎在笑。落到我眼里,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踩上艳红的地毯,柔软的感觉在脚下停留,直直朝他走去。喷出的血液溅到我脸上,湿热的液体顺着脸侧滑下,落到衣服上。

    他愣愣看着我靠近,坐直了身体,眨了下眼,透出些不解来。

    “你不是一个人。”我伸手抱住了他,怀抱里是冰冷的温度,他浑身僵硬,睁大了眼睛,手臂停留在半空,没有接下来任何一步的动作“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一个人会陪伴你走下去,不论前路如何艰难无望,不论未来是如何晦涩难行。

    “所以,好好活下去。”

    “活得比谁都要好。”

    这是我最想和自己说的话。

    这是在十年前的我,那个名为夏安的人类,长跪于地,无数次祈求神明,却求而不得的救赎。

    这个救赎,太简单,太容易。

    仅仅是一句话就够了。

    却没有人愿意给我。

    也许是过了许久,也许只有一瞬。

    随着最后一位大贵族的自杀,血液流了满地,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颤抖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泪簌簌落下,滴在我肩上,晕开一片湿意。

    蓝色的萤火自半空浮现,逐渐黯淡下色彩。

    幻象消失之前,听到他的声音。

    低沉醇厚,温柔丝丝缕缕缠绕在字句,像是来自千年之后回响,余音荡漾在耳畔“你叫什么名字”

    “夏安”我闭了眼,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浮起一丝笑容“我叫夏安。”

    嘴唇被柔软的触碰。

    像是羽毛轻柔的拂过,一触即离。

    幻境与现实交叠,光影错乱之中,一时间不知是梦,抑或是真实。

    、第章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祭坛上。

    德古拉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我,面上复杂。半晌之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抬了手,手指在我唇瓣上停留,黑暗之中瞳孔愈发深邃,神色不明。

    但他始终躺在我怀里,除了刚才抬起手的那一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安静的诡异。

    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不由问了句“您怎么了”

    “强行脱离梦魇,精神透支,暂时动不了。”他的回答十分诚实并且直白,没有丝毫弄虚作假或拐弯抹角闭口不谈的意思,哪怕现在的情况于他而言十分不利,能够杀死他的伊莱哲就在外面。

    他收回手,将食指按上自己的嘴唇。

    通过指腹传递的,一个间接的吻。

    对上他的眼睛,看到其中自己的倒影,满满的,占据了整个瞳仁。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身上那种阴阳怪气的感觉消下不少,疏离的隔膜不知何时变得淡化。

    甚至,隐隐透出些亲近。

    “谢谢你,夏安。”

    脑海里响起他的声音,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一片荡漾,残余的尾音波动过细小的神经,带起震颤。

    夏安

    多年之后,隔了许久许久,久到我自己都快要忘却,再度听到自己原本的名字。却已是覆水难收,无法回头。

    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场迟到了的拯救,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面对既定的结果和无法扭转的未来,除了扼腕叹息,再无他法。

    德古拉阖了眼,唇角上扬,面上是浅淡到近乎于无的微笑。抹去了疏离锋锐,余留的是沉淀下的平和温柔。

    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忽然明白了被德古拉吸引的理由。

    不仅是因为他的强大无可比拟能帮助我实现愿望,更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多年之前自己的影子。

    一样的悲哀拓落,哪怕是笑容,都透着绝望。

    没有人能理解我的执念,就算是伯爵先生,也只是站在主人的角度上加以分析,冷静衡量我行为的可行性以及带来的可能后果,从而向我提出最符合现下状况的建议。

    然而有些事是无法用理智分析得来的。

    我也从来不是个理智的。

    忽然,身体有瞬间的麻痹,血液流动的速度猛地加快,像是骤然沸腾,然后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我试着停下脚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大脑和躯干的联系被切断,不由自主的继续朝前走着,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我只能睁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离开祭坛,走到黑色护罩的边沿。

    然后抬脚,跨了出去。

    防御阵法只对外来攻击有阻碍作用,自己选择离开的话是无法阻挡的。

    伊莱哲向前走了步,伸手抱住我,眯了眼,瞳孔中闪过无机质的光芒“夏佐,你真让我失望。”

    耳廓被湿腻的舔过,柔软的舌头钻入耳蜗,激起一阵战栗。

    居然忘了伊莱哲还有通过血液操控的能力。

    现在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脑袋却是清明的厉害早知道该听从霍利姆兹亲王的话,控制住自己,少喝一点血的。

    伊莱哲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偏过头,在我脸侧亲吻。舌尖抵上眼睑,试探般的来回舔舐着,开口有些含糊“不过没关系,知错能改,我还是会原谅你的。”

    话音刚落,他动作一顿,抱住我后退出老远。

    他方才站着的位置突兀的冒出数条冰棱,尖锐带着着寒芒,如枝杈一般四散,却不必怀疑他的锐利。

    要是再晚那么一秒钟,这些东西就会从脚下穿过,刺入腿骨,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口。

    伊莱哲眨了眨眼,看着祭坛中央,感慨般的说道“这样都可以发动魔力,真是厉害。”

    距离太远又隔了层法阵,无法看清祭坛中央的状况。

    却是感觉到那冰蓝色的瞳孔,正远远注视着这边。

    伊莱哲站到我面前,挡住了视线,双手捧住我的脸,俊秀漂亮的脸上展开一个微笑。

    面容依旧的灿烂,火红的颜色过分艳丽,像是流动着的焰火。

    我却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身体前倾,额头与我相碰,接着是嘴唇。

    伊莱哲握住我的手,与我手指相扣。忽然退了一步,单膝跪地,低头在我手背上亲吻。

    他仰了头,微笑地注视着我,缓缓开口“你是否愿意接受伊莱哲成为你的爱人,按照上帝的法令与他同住,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始终忠于他”

    真挚庄严的,不像是在阴暗诡谲的丛林中,而是教堂鲜花簇拥的圣台上。

    他的眼睛如此的亮,细细碎碎仿佛盛满了星光,温柔缱绻。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正常,而我却清楚的知晓,这个事件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我张了张嘴,嗓子被扼住了般,发出与内心截然相反的声音

    “我愿意。”

    看见伊莱哲弯了的眼角。

    “真好”他站起身,仿佛是在婚礼殿堂上的新娘,鲜花伴随着掌声,接受着所有人的祝愿,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夏佐,我很早就想听你说这句话了。”

    我愣愣看着他,除了惊讶竟然做不出任何动作。然后,被推倒在草坪上。

    我不知道自己一念之差下究竟放出来了个什么东西。

    到目前为止,伊莱哲的行为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可以把这个懵懂的小孩轻松拿捏,以为他只是个脆弱的花瓶,除却本身的强大力量外一无所有,天真幼稚。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他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魇魔是伯爵先生给的,我和德古拉离开的时候则是在亲王大人庄园附近,至于银十字剑的记录也只有在几百年前的古籍上才有。照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伊莱哲不知道十字剑的消息,又不在附近,怎么可能知道德古拉在这里。

    那么把他招来的,究竟是霍利姆兹亲王,还是安东尼奥伯爵。

    、第章

    嘴唇被轻柔的舔过,神经受到操控,张开嘴。不属于自己的舌头钻入口腔,勾住我的,交换着彼此的唾液,口腔内壁被反复的蹭过。

    伊莱哲跨坐在我身上,俯下身,衣领松垮垮的张开,露出白皙不显瘦弱的胸膛,还有上面封印残留的图案。

    青年的眼角微微上挑,顾盼之间恰有神韵,火红的瞳仁哪怕是在暗夜依旧明亮。

    投向我的目光带着不舍留恋,还有某种类似于痴迷的情愫。

    目光偏移,我看到那深灰色的夜空,失去了月亮的点缀,完全变成一张黑色的网罩,铺展下来,将一切牢牢禁锢。

    逃脱不得。

    伊莱哲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缀有繁复花饰的长袍褪下,被随意的丢在一边,层层叠叠,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火红的长发落在脸侧,柔软滑腻,像是上好的丝帛。

    “夏佐”他低低的念出我的名字,手指在我眉心停留,轻柔的划过“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只要答应留在我身边。”

    我睁大了眼,长久的维持一个动作导致脖颈都有了僵硬,只能直直盯着他的方向,挪动不了分毫。

    他问我想要什么

    禁锢有了松动,也许是他故意为之,至少让我可以开口说话,甚至活动一下手指。

    “我要的,你给不了。”

    闻言,伊莱哲动作停了下来,我看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悲哀,睫毛颤抖着下垂,弯曲呈一个月牙的弧度“所以德古拉能给你”

    我祈求救赎。

    德古拉不能给我,谁都给不了我。

    但是德古拉却能给我另一个结果,帮我实现那个满含恶意的愿望,哪怕路尽头昏暗无光,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所以我说“是。”

    他嘴唇咬出了血,指甲嵌入皮肉,面上一片空白。却是在下一刻勾了唇角,轻笑了声。

    “夏佐,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弯了腰,鼻尖与我相触,瞳孔间的距离不到一搾,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翻涌而来的阴暗。

    不是城堡中柔弱孩童,不是只会围着我的团团转的青年而是一个纯血种,一个杀死了自己父母,体内流动着恶魔之血的纯血统。

    霍利姆兹亲王说他会给我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果然是糟糕极了。

    他闭了闭眼,敛去周身暴戾的情绪,弯起的眼眸中无端透出些亲昵温柔。

    他抱住了我,在我脸侧亲吻,舌尖时不时划过皮肤,身体贴合,状态亲密的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夏佐,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他说,偏过头时漏下几缕碎发,柔软的落在肩上。

    嘴唇被含住,自他口中渡过来的温度和夜里的寒凉格格不入。

    一切都是如此可笑,虚妄而不切实际。

    事情在意料之外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

    他握住我下面,坐了上去。

    一开始的进入十分艰难,他狠狠皱了眉,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随着身体的下沉逐渐将整根纳入。

    或许是身体动弹不得的缘故,与此相反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体内细微的收缩,还有内壁撕裂流出的温热血液。

    等到后穴将整个吞下去的时候,伊莱哲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眼角泛红,虚脱般趴伏在我身上,凑上来亲我的嘴唇。

    “你在我身体里,夏佐。”接着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一般,他吃吃笑了起来,手指在我胸口停留“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好喜欢你”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救了我夏佐这么好,一定要把他留下”

    “一定要和夏佐在一起。”

    他收拢手臂,抱紧了我,将脑袋埋在我胸口,肩膀小幅度的颤抖着,发出短促的呜咽,破碎的不成字句“我不想逼迫你的。”

    “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描画法阵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指尖一抖,歪斜着划下一道痕迹。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了还有人要规劝我走回正途,好像我现在是何等的罪大恶极。明明都已经这样了,才和我说这番话,为什么能够不早点告诉我

    “够了。”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硬带了棱角“这样就够了,伊莱哲。”

    他渐渐直起身,随着动作摩擦带起连接处的颤栗。垂下的碎发遮挡了面容,看不清神色。

    “夏佐”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下一刻,风骤然变得锐利,呼啸着窜过丛林。自祭坛中央卷起巨大风暴,翻滚涌动,迅速变换着形态,咆哮着吞噬一切。

    所过之处,树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连带着地面有了震颤,细小的土石被这一下震荡起来,带起一片烟尘。

    黑色的阵法组合拼接,以祭坛为中央层层蔓延,像是随水波激荡开的涟漪,在地面留下深刻的印记。

    红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染红天幕。

    天空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明艳之中夹带着些许黑色的纹路,依稀认出是某种玄奥的古阵。

    看见伊莱哲凝重了的神色。

    身上的禁制解开,下面也从他体内抽离,来不及思考其它,迅速整理好了衣服。

    再看伊莱哲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和刚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衣角被吹得猎猎,投向我的目光中凝结着哀愁。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话,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表情定格在微笑。

    德古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宝石蓝的耳钉泛了幽光,手中握着那柄印有十字花纹的长剑。

    黑暗的气息,潮湿而阴冷,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第章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拔地而起的黑色藤蔓,以惊人的速度联结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伊莱哲包裹其中。

    火焰在同一时刻爆发,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爆鸣声,四面八方,向德古拉席卷而去。

    火光翻涌,却被阻隔在一层薄膜之外,无论如何张牙舞爪伸展形态,也前进不了分毫。

    隔着一段距离,火焰形成的环状光亮之中,看见德古拉模糊了的面容,其余都不甚分明,唯有那一双蓝色的眼睛难以忘记。

    血液而生的契约,植根于体内,清晰无比的传达给我一个信息刚才他看到了一切,从开始到结束。

    以及他平静面容下无法抑制的愤怒。

    被挑战了尊严的气愤,被不慎设计了的怒火,又或是夹杂了其它

    德古来从来是高傲不容许诋毁的他的容貌描画于大剧院的墙壁上,他的行迹镌刻在圣教堂的石碑上,他的名讳为世人所深刻忌惮,有如恐惧深深植根于土壤,孕育出更为巨大的怖惧。

    为圣者所警醒,为恶徒所崇拜。

    时间不容许我多加思考。锋利的指甲割开手腕,借由伤口渗出的血,依照记忆中伊莱哲身上的封印阵法在脚下描绘,五芒星作底,外环中不对称的月亮与内环中太阳的反向平行,四周加以古言语中的召唤符文。

    过于复杂玄奥的图文,画到一半的时候眼前都有了些许的昏暗。

    羊皮卷上记载,中古时期以血铸阵,实际是某种类似于献祭的机制阵法越繁复强大,献祭者本体精神受到影响越大。

    比起脚下这个,之前在符纸上画的实在是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另一边,伊莱哲已从藤蔓中挣脱,火焰凝结成的长矛与防御壁碰撞发出噪音,震荡开的波动哪怕是传到我这里都带了热度。

    伊莱哲神色一凝,较之前更为盛大的火光凭空卷起,火焰构筑的长矛愈发凝练,甚至可以看见锋刃上的刻迹。手中用力,火焰的尖端刺入,透明的膜层乍然碎裂,破碎开的光斑落在地上,如萤火湮灭。

    片刻的寂静之后是巨大的暴动。

    草地被火焰燎过只剩下焦黑的平原。

    地面寸寸崩裂,土块被带得掀起。土地柔软如烘焙好的糕点,轻松从中央劈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透过这道裂痕,几乎可以看见地底翻滚的岩浆。

    面对伊莱哲的攻击,德古拉不曾挪移分毫,就那么轻巧的抬了手,面上平静无波,无半分颜色。两指并拢,听得一声脆响,竟是生生捏碎那支火焰构筑的长矛。

    破碎的火光之中,下一道攻击紧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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