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兰多的身体原本不属于戈兰多,确切来讲戈兰多的本质是一只来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在这个世界借了一个壳子重生。
难怪一言一行总是老气横秋,合着以前都是仗着多出来的那点阅历在以大欺小。那恶作剧欺负他的时候又算什么呢?返璞归真童心大发?
真正的戈兰多会不会是一个胡子雪白的老爷爷?这样还能解释他时不时来上一发的“童心”。
罗诺耶尽情地脑补着,马上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那样的老爷爷对社会来说绝对是行走的麻烦制造机,欠揍又不能揍。
戈兰多见罗诺耶忍着笑强装镇定,好奇地问“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和我有关?”
罗诺耶欲盖弥彰地板起脸“不,没什么。”
笑过后罗诺耶的心情豁然开朗,在听到戈兰多声音的那刻更是无比肯定,这边的戈兰多和那边的戈兰多都是他认识的戈兰多,就如同相爱之后爱上的理由便不再重要,事成定局一切的起因也失去了追寻的意义,他喜欢的是有着这个身体的外貌加上其中灵魂的性格的戈兰多,承认这个没什么可耻的,人人都喜爱美好的食物,他知道戈兰多对他的喜欢也建立在部分外貌之上……不,不如说外貌才是感情开始的契机。
“你的灵魂来自异世界,也许这就是我看不到你未来的缘故吧,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我恐怕无法识别。”
思来想去,罗诺耶接受了戈兰多的推论。
戈兰多又笑了,他抱住小少爷献上今天第三个吻,随即安慰罗诺耶道“少在那儿东想西想把自己绕进去了,目前供你参考的例子太少,只有大皇子,大祭司和那几个进了预言之间的人,典礼那日不妨多看看其他人,或许又会有新的发现。”
戈兰多说得很有道理,罗诺耶同意了戈兰多的意见,勉强放下心来。
他的确需要更多的样例来推导,典礼当天会有很多尤莱尼的人民来观摩,他将得到收取大量样本的绝佳机会,漏掉的对象不用关心,观察到的对象才值得留意。
两人转移到座位上又谈了许久的话,这是他们在受封典礼前最后的相处时光,双方都及其珍惜,抓紧时间谈天说地,抓紧时间互诉衷肠,期间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戈兰多想这应该是大祭司特意知会了的结果。
——那家伙还蛮有人情味的嘛。
他们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把整个通宵都拨给他们都还是不够,可是罗诺耶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和戈兰多闲扯,天黑后妮娜就要过来送他回到预言之间。
临行前气氛又变得有点哀伤。
戈兰多静静地看着小少爷欲言又止,心里也满怀依依不舍。
即使如此,他嘴上还是在说“又不是这辈子最后一面,别做出这样的表情。”说着帮罗诺耶整理起先前弄乱的头发和衣襟,“妮娜等会儿是不是要过来了?”
罗诺耶消沉地应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和屋内昏黄的基调倒是很搭配。
日头轮转到原野旁,窗外的夕阳照耀进来,拉长二人的身影。
——早知道这么快要分别,当初怎么就没多和对方说说话呢?分道扬镳了,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看着误入的夕光,戈兰多和罗诺耶的心里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常理上讲戈兰多有着大皇子赐予的骑士徽章,等他从骁勇之鹰毕业后随时可以回到玛蒂尔达,但是回了这里还有没有资格见罗诺耶却没人知晓,况且要多久才能从骁勇之鹰毕业也未可知,有的魔法师进了骁勇之鹰只花了一两年出师,有些魔法师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天才如何,凡人又如何,戈兰多是以十二星魔法使为目标进骁勇之鹰,至少也要达到免咒的境界再出来,不然他是没有脸面回来见罗诺耶的。
“好了,这样就和您刚来时一模一样了。”
整理好罗诺耶的仪表,戈兰多拍了拍手,很满意自己手下诞生的“杰作”。
罗诺耶从椅子上站起来,祭袍平顺地展开,上面光洁如新,很难找出因外力挤压折叠过的痕迹,他摸了摸头发,同样很整齐。
“没想到你还有当执事的才能。”罗诺耶感叹。
“当然,我无所不能。”戈兰多摊手。
两人怀着共同的愁绪,在夕阳余晖中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嘤
第78章 染血的花冠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第一发!
多日不见大家有想我吗!对了打人别打脸(蹲
艾尔方斯之塔位于玛蒂尔达的最高处,除去占据地理优势的费尔加皇室的空中城堡,艾尔方斯之塔就是尤莱尼王都内最接近神的建筑。
每逢夜晚,艾尔方斯之塔会第一个蒙受星辰的恩泽;每至晨曦,艾尔方斯之塔又会第一个沐浴旭日的光辉。
它在费尔加子民心目中的神圣意义便是来自于此,理所当然的,圣子受封典礼的重要步骤也必将在艾尔方斯之塔上进行。
载着圣子的花车于天未亮前自教廷出发,骑士长和骑士团在侧护送,花车行驶在最前方引领随行信徒们的方向,最后以最接近神的艾尔方斯之塔为目的地结束行程。届时大祭司将在圣子身上洒下代表神的眼泪的圣水,领取了花冠圣器的圣子便会站到塔身唯一的露台之上,接着为塔下观看典礼的所有子民传达神的旨意。
这些就是受封典礼的全部内容。
九天的时间足够教廷的人马把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前往艾尔方斯之塔的路途中罗诺耶只要像个乖巧的人偶坐在花车里接受费尔加人民的注目礼,把他这个身份的象征意义发挥到极致即可。
罗诺耶在更衣室再次调整了一次呼吸,心跳的节奏才渐渐平缓。
是的,没什么好紧张的,在大祭司的指导下他在预言之间已照典礼具体的流程排练过数次,露台上要做的演讲也倒背如流了,到了艾尔方斯之塔后只需要按排练的那样做便万无一失。
吉娜踮起脚为罗诺耶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然后绿蒂跟梅维斯取来绶带分别装饰在罗诺耶圣袍的双肩,完成了今日的行装。
“很是像模像样嘛。” 戈兰多靠在墙边看着,托着下巴给出了他的评价。
吉娜和其他的女仆向两人鞠了一躬一一退出屋门,戈兰多走到罗诺耶身旁绕了一圈,眼里流露出些许留恋。
小少爷这个样子倒让他想起穿着圣女服的安洁莉娜了,一想起安洁莉娜,戈兰多就不可抑制地联想到那场把安洁莉娜和教徒们的信仰焚烧殆尽的审判司的大火。
那场火葬送的不止有安洁莉娜的性命,还昭示着费尔加多年的统治走到了尽头,王权,土地,资源,财富,所有的所有都在审判司的手里灰飞烟灭。
若是把那张消弭于火中的面孔代换为罗诺耶……
不。
戈兰多用力摇了两下脑袋,赶走不吉利的思绪。
罗诺耶的预言之力已经解除封印,身边也有大祭司等人的保护,那种悲剧不会再发生的。
“戈兰多?”看见戈兰多的脸色不太好,罗诺耶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也在担心今天的典礼吗?”
他昨晚并没有睡好,为了典礼的事情和看不到戈兰多未来的事情辗转反侧到半夜,难道戈兰多也是?
“我没事。”
仿佛是为了掩藏自己眼里的慌乱,又仿佛是为了安慰一脸忧愁的罗诺耶,戈兰多用笃定的语气说“您不是已经看到过未来了吗,今天会很顺利的,请不要过多担心。”
罗诺耶捏了捏拳头,握紧再松开。他思忖着说“我依然没有太大的实感,就算那些是神告诉我的真实,也会有微小的可能偏离时间轨道的方向,不到典礼完成之际不能掉以轻心。”
教廷的动静这么大,审判司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他看到的未来却一派风平浪静,罗诺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样的未来不和谐的地方太多了,可是怀疑神是不对的,那是对神的亵渎。
连他都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大祭司就更该发觉才对。
所以大祭司为何执意要举行典礼?是要引蛇出洞,还是想打草惊蛇?
时间不容罗诺耶多想,他和戈兰多才说了一小会儿话,外面就有圣职者高声喊着“该出发了”,两人只能从更衣间中走出,分别坐上不同的车辆。
无论怎样,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罗诺耶坐在花车的正中央,没多久他看到他的二哥古斯塔夫慢悠悠地走向了后面一辆马车。
在经过罗诺耶的花车时,古斯塔夫转过脸对着自己的小弟静静地点了下头,随后就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而与古斯塔夫双目相对了半秒的罗诺耶全身如坠冰窖,顿时僵立当场。
——他同样也看不到古斯塔夫的未来。
如果只是普通的看不到也好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古斯塔夫二哥的未来会罩上一层浓浓的迷雾?
这种感觉……就像是魔法师对上了比自己星级更高的对手,因实力所限看不穿对手的真实魔力量一样。
古斯塔夫的星级比他高是自然的,问题是他现在是预言之子,预言之力跟魔力是两种不同的力量,看不见一个人的未来还可以说那个人对世界格局无关紧要,看不清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不清大祭司的未来,那是因为对方参与过的时间线太多太杂,如今古斯塔夫的未来被一层浓雾笼罩,是不是意味着古斯塔夫的时间线被某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隐藏了?
那个人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理由才做了这样的事?
是他的父母吗?
不,不会的。他的父母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的父亲安菲洛斯公爵的确是一个杰出的魔法师,但也止步于十一星而已,并不能使用操纵时间的魔法,他的母亲朱莉安娜就更没可能了。
要么身负预言之力,要么能够操纵时间,有着这样特质的人寥寥无几。
圣乐奏响,花车转动着轮轴向前驶去,罗诺耶努力掩饰下晦暗不明的表情,在车轮的滚动声中继续思考着。
他在记忆里竭力搜寻可能的人选,带着不甘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和古斯塔夫关系亲密的人就那么几个,不管是哪个都没有能力和动机。
他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思考的方向呢?
不是去想和古斯塔夫关系好的人,而是去想古斯塔夫在意的那几个人……
这么一想,罗诺耶很快就醍醐灌顶,找到了最有可能在古斯塔夫身上动手脚的家伙。
堕天使埃尔德兰,曾经伪装成人类魔法师进入骁勇之鹰就读,期间和古斯塔夫交好,在引发一连串凶杀事件后暴露出魔物的真面目继而神隐,之后又多次与审判司的人一同出现,有时像是单纯为审判司做事,有时又像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行止之间让人摸不清意图。
所知的情报太少,单单从这些信息中罗诺耶推断不出埃尔德兰的真实目的,不过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层迷雾就是埃尔德兰的手笔了,毕竟排除所有错误的答案,剩余的那个再不可能也只能是正确的选项。
这个答案使罗诺耶眉间的结打得更深了,敌人的爪牙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教廷缥缈的圣乐沿着上山的路线一路奏鸣,华丽的尾音回荡在山中林间,无休无绝,让山下的人家听见了,大概真的会错认为是神说话的声音吧。
从四面八方赶来观看典礼的人民跟随着圣职者们的脚步而来,他们争抢着离花车最近的位置,争先恐后地想见圣子大人一眼。待那些冲到最前方的人看清了罗诺耶的脸,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紧接着发出一声声由衷的赞美。
“这就是费尔加的圣子大人吗?果真和彩绘上的天使一样美丽呢。”
“咦,他和安菲洛斯公爵大人长得有点像诶……”
“听说他可以看见费尔加的未来,是真的吗?”
“就算圣子大人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的脸我的内心就好像被净化了!”
“圣子大人真的能把审判司跟魔军从费尔加赶出去吗?”
人群中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就他们最关注的一点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虽然那些人被骑士们拦在了五米之外,坐在花车上的罗诺耶还是或多或少听见了一些议论的内容,有些让他哭笑不得,有些又给他增添了无形的压力。
大祭司和大皇子都把他看作了费尔加的希望,从人民们的反应中他也能得知那些人在他身上倾注的期许,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和荣耀,他就必须为费尔加呈上完美的未来作为回报。
罗诺耶觉得他是对不起神赐予他的预言之力的,因为拯救世界这种无私的目的诞生的预言之子却始终抱有让自己的国家独霸一方的自私欲望,这样很明显是假公济私。
而费尔加的人民说不定也像他这般坚定地认为着,认为预言之子是神交给费尔加独一份的宝物,是神选择了人界,选择了费尔加的最有力的证据。
真相被教廷隐瞒,因此费尔加的人们并不知晓三界中人界才是最先被神抛弃的那方,人类也是最先触怒神的种族,预言之子的存在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使世界得到重生,是神为了把人界打造成他喜欢的模样才投下的赌注。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事,等罗诺耶回过神,花车刚好在艾尔方斯塔前停了下来。
古斯塔夫没有理会想要来扶他们的侍者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是戈兰多跟罗诺耶带来的家仆,他们之后才是大祭司,大祭司踩着充满奇特韵律的步伐走向艾尔方斯塔的入口,很快他在那里顿住了脚,随后奥尔文率领着骑士团的人走过去与大祭司并肩而立。
轮到罗诺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