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放心了”
徐惠抿了一下唇,瞪了徐玫一眼,不高兴地道“你一个小丫头,操心这些做什么咋咋忽忽的,别给我胡乱嚼舌头”看着徐玫丝毫不怕似笑非笑的目光,徐惠心头一阵恼火,咬牙道“谁说我改主意了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201 灼灼
话才出口,心头便是一阵难受,生出了后悔来。
但很快,徐惠甩了甩头,将这一丝后悔从头脑之中甩开,瞪了徐玫一眼,不想再听她问这个问题,再次挑帘,看向窗外。
那一树明艳的粉色桃花林,开的多像是红梅。
徐惠仿佛清楚地在桃花林中看到了一个青衫少年手捧书卷,读的入神。他抬起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微笑。徐惠用力地眨了一眼眼睛,却发现桃花林中一片空寂。那分外明亮的,是阳光而不是雪光。
怎么会有那个人。
此时,想必他正在与全天下的士子一起,高谈阔论,吟诗做歌呢吧。
我这是怎么了徐惠心头一阵惊慌,又甩了甩头发,咬住了红唇,装作若无其事,不敢转头。
她能够感觉到,徐玫那探究的、好奇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如同被火焰炙考过的头发丝不断地拂,又痛又痒
这个鬼丫头徐惠长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放下帘子,倒了一盅茶,平静地啜饮起来。
她才不想要嫁人,像李氏那样活在内宅的一片天地里。
她将来,是要像母亲一般的。
母亲和父亲父亲也是个文人呢。徐惠捏着茶盅,恍然又出神。
徐玫含着浅浅的笑意,收回了目光,支起面颊,没有再看徐惠。
果然,似乎有什么已经发生了啊徐玫心中轻轻叹息一声。
桃花灼灼,恨不能如同独占了春光似的,暂放的格外热烈。
徐玫站在桃树下,拂去信纸上沾上来的一瓣桃花,不禁轻轻哀叹一声。
信是莫仁写来的。
信上说,夏长渊将带他深入山东走一趟,归期难定,让她“勿念”云云。
徐玫此刻对花轻愁,当然不是因为“念”他。
她在想父亲怕已经完全打消了让她接手太平观的意思了吧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个娇娇的小姑娘么
其实,又哪里有太多现成的东西让她接手。
赫赫有名的徐夫人,是因为一手组建了船队,不是靠着谁的栽培照顾,才牢牢把握住了话语权和主动权
只可惜,她并没有自己母亲一般的智慧和格局。
徐玫长吁短叹,很是惆怅。
徐立前远远走过来,见她一脸忧伤,不禁问道“不是知道父亲平安的消息了么怎么依旧很不高兴的样子”
“反正不太高兴。”徐玫摸了摸跑到她脚边玩耍的斑点花,问徐立前道“大兄今天不忙吗娘亲交代下的事情忙完了”
徐家放话捐钱捐粮,都是需要运出去的。
尤其是粮食。这些年大夏缺粮缺的厉害,徐家需要急急从海外各国购买调转,才能凑够百万石的数量。
“差不多了。”徐立前面容轻松,似乎事情办的颇为顺利。他开口道“前阵子母亲邀请的几家大粮商已经到了姑苏,今天母亲带着我去见了他们妹妹,你是没见到,分明都是了不得的大商家,就算是眼下徐家有求他们,他们也都十分客气,有几家算准了徐家是要粮食的,竟然直接说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徐家出车船装载回来价格给的也十分低,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了,母亲还是按了市面上相等的价格算的,没有占了这个便宜。”徐立前隐隐透出兴奋之色“之后我才慢慢明白,这些在各国周转的大粮商,其实更依赖我们徐家。没有徐家船队、没有徐家招牌,茫茫大海,他们根本寸步难行而且,大海上匪盗比陆地更为猖獗,只有徐家船队拥有足够的实力震慑海盗,确保人货平安”
“离了徐家,他们怕要被吞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原来,徐家做的是货运的生意啊。”徐玫也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徐家主要是靠贩卖各国稀罕物赚钱呢。去年端午的时候,不是还贩卖过沙瓜吗”
“我从前也以为,徐家做的低买高卖的生意。”徐立前十分感慨,道“今日才知道,徐家能在海上立足的根本,是在于那几百艘海船。这些海船,多半还是接受商家的雇佣,我们收取雇佣费和保护费,同陆地上的镖局车马行的性质差不多。而像贩卖沙瓜水果、贩卖香料钟表稀罕物这样的行径,更多都是徐家族人私人所为,也是要交一笔船只费用的。真正母亲主持贩卖的,是将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物产运到了外面去”
说到这里,回想起自己少年不懂世故时候对自己母亲的种种误解,徐立前不禁觉得格外羞愧。他感慨道“玫儿,今日我才知道,从前我是多不孝多混账,任凭想当然蒙蔽了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实在蠢不可及。”
“啊”徐玫随口应了一声,对面徐立前一脸想要忏悔的表情,一时间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徐立前继续道“我以为那被抬高的粮价肯定也有徐家的一份功,却不知道徐家其实根本不做粮食生意更看不到,其实全天下都缺粮,买无可买,粮价凭什么不贵”
人人都要吃,而吃的就那么几口没有道理不贵
“我只看到徐家运进来的珍奇稀罕物能卖来数倍的暴利,却没想过,那些稀罕物根本与普通百姓的生活毫无关系反而是徐家愿意收购的桑麻丝绸茶叶等等等等,给了无数人家一条活路”
“母亲她不是不希望大夏兴盛不是不希望百姓安居”徐立前像是有太多的感慨不吐不快似的,道“只是从前,徐家即便向朝廷拿出钱财送去,也难有几文是花在百姓身上的”
但新帝登基,徐夫人看到了希望,毫不迟疑地准备送上了一笔粮食银钱。
“而眼下,正像说有人说的那样”徐立前轻叹道“若是这个大夏朝需要靠一个商家来养着才能活下去那还不如亡了算了”
终于,徐立前成长了,成熟了。
徐玫仿佛看到心头那个麻木颓丧的徐立前的影像就此消散,再不复存在。
、202 悠闲
面对侃侃而谈的少年,徐玫需要做的,只要聆听就好了。
徐玫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徐立前,仿佛对徐立前都格外的震惊好奇一般,时不时应了一声,让徐立前能够继续讲下去。
但徐立前还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
他生出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随即道“总之,百万石粮食,很快就会运至南通码头了。”
“南通码头”徐玫有些诧异。
“是啊,就是南通码头。”徐立前道“南通是南北水陆的枢纽,有个官仓叫做安南仓。高大人又是新帝的心腹之臣,这些年虽然安南仓也没有存到粮食,但那实在是年成不好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当地官吏贪婪。粮食运到安南仓交接之后,再如何分配,分配之后如何运走,就不是徐家所能涉及的了。”
“大约也因为,南通有个大河饭堂的缘故”徐玫俏皮地道。
徐立前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是我太过混账,眼下明白过来,就想着能多帮母亲一些,就多帮母亲一些。”
能周转的地点不少。
但南通怎么也算是他的打下来的地盘。
就像一个小孩子,有了什么成绩,总是想着要展示给长辈看,渴望被长辈赞赏的。
“我猜,母亲今天肯定很高兴。”徐玫目光流转,笑着道“一会儿我的过去请安去,说不定母亲一高兴,就能漏点儿好东西给我呢。”
“呵呵。”徐立前觉得徐玫说的有趣,笑了起来,随口问道“玫儿你是缺钱用么最近母亲拨给我一笔银子,我还没有想到用处。玫儿要用,就拿去。”
他已经准备尽心尽力向徐夫人学习,将来好接管徐夫人留下的产业了。所以,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攒什么私产,要用银子的地方,还真的不一定有。
徐玫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要你的。”
她笑着将自己在那次被抓脱离之时与那个守卫衡山做的约定讲了讲,道“我当时想,若是母亲不肯答应的话,我自己凑出银子呢。然后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银子所以呢,打那以后,就算母亲深明大义不用我劝也打算出钱出粮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盘算着,自己有了多少银子。”
“多攒一些,还是好的,是不是”徐玫轻笑出声。
“那是自然。”徐立前摸了摸徐玫的脑袋,道“别不要我的。我反正用不到,就当是存在你那里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徐玫“哦”了一声。她站的有些累了,抓了徐立前找到一个长椅坐下来,好奇地道“那大兄,你在南通打下的基业,难道就不要了么”
“那算是什么基业。”徐立前笑着摇头,道“大河饭堂是我从无到有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怎么舍得不要了。只是会交给几个属下而已。”
似乎不过是一夜之间,徐立前就成长到了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春日里淡蓝色的清澈天空,清俊的面容上有光芒闪过,轻声道“或许有一日,发展壮大起来的大河饭堂,会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至少,饭堂的存在,对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们来说,是好事情。”
“那是当然。”徐玫十分赞同。
她不禁在想,徐立前都已经做出了一番成绩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她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攒下自己的力量,而不仅仅是身边几个婢女
但徐玫又觉得毫无头绪。
前世今生,她大约都是不善经营的吧说到底,还是太过蠢笨了
徐玫思绪渐渐跑得远了。
定好了是南通,徐立前难免要过去照应一下。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徐立前都是出了远门,不在家中。而徐惠央求同去南通却没有获准,很有些不高兴。
徐玫有些怕她火气太大无缘无故就发怒,只好躲着她点儿,跟徐夫人请求,回了五柳观,准备在观里住上一阵。
五柳观依旧清净。
但这里数她当家作主,是以她住的要比在集雅苑时候舒心多了。
每日打坐吐纳,练剑打拳,读书习字,带着斑点花在山上溜达,并洒出暗器,瞄准停在枝头飞在半空中的雀儿雀儿灵巧,她的暗器也不是次次都中,这让她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大肆练习起来。
如此过了一个月,附近山头幸存的雀儿早已经受惊飞走不敢再来。大约它们族群之间能够交流,都知道了这个山头范围危险至极,都不肯再飞过来了。
山头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
只有一些鸽子还老神在在地在屋脊上踱步,是不是“咕咕”叫上几嗓子,听起来总是散发着懒洋洋的安逸之感,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不说因为它们都是莫仁吩咐道童们豢养的缘故,就听这懒洋洋的肥胖愚蠢的样子,绝对是一打一个准儿,毫无挑战可言,徐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