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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_第55分页

作者:荔箫 字数:14302 更新:2021-12-22 19:43:11

    又道“宫宴就罢了,好好给我把年拜了。”

    他们怔然间她已落了座,从袖中取出的两个用红线穿成、下面还坠着平安结的铜钱串子,往案上一搁“谁先来”

    两人互一拽衣袖,再度互看一眼,默了一会儿,一齐跪了下去。

    “母亲新年大吉,来年一帆风顺。”席临川下拜道。

    红衣紧张地想了想,添上一句“双喜临门。”

    “”席临川挑眉,斜眼一睃她,“三阳开泰。”

    这什么节奏红衣发着怔脱口而出“四季平安”

    席临川的声音四平八稳“五谷丰登、六六大顺。”

    他连说了两个,她没意识到“阴险之处”,开口就续上“妻贤子孝不对”

    话一出口方知不合适,哪有祝女人“妻贤”的扭头怒目而视“你故意坑我”

    席临川忍笑不语随她发火,端坐在席的陈夫人被他们方才的一唱一和弄得神情都僵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陈夫人一声轻咳,蹙着眉头让二人起身,红衣暗搓搓地细细打量,看出她也是一副绷笑绷得艰难的神色。

    这般一同熬过了旧岁、守到了新年,各自回房就寝时已是后半夜。

    红衣和席临川一同回到广和苑,疲惫地栽倒在榻,不过多时便已睡得昏沉。

    再睁眼时,天色已明。四下看看,却是在自己的南雁苑中。

    眉头一蹙,红衣唤了人来,眉头轻皱“半夜把我弄回来了”

    “是是公子吩咐的。”那婢子屈膝一福,回话的神色有点不安,“昨子睡下后,公子去沐浴,刚出了房间不知怎的就晕过去了,很快便是高烧,烫得厉害”

    红衣心中皱紧。

    那婢子又说“过了半刻才醒过来,睁眼便说立刻送娘子回南雁苑来。后来又请了郎中,清晨时太医也来了,但方才奴婢去打听时烧也还未退。”

    “我去看看”红衣翻身便下了榻,伸手抻过衣衫,便要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走了两步,却被那婢子侧身一挡“娘子别去”

    红衣神色一厉。

    “公子下了严令,不让娘子去广和苑,一步也不许进。”婢子小心地观察着她的面色,稍作停顿,又说,“所以娘子您就算去了,那边的人也不会让您进去见的。”

    红衣栗然呆住,听得她又说“对陈夫人、少公子和小萄姑娘也是一样,且还有更奇怪的吩咐――平日里服侍的人大半也换了,目下在里面侍奉的,都是昨晚齐伯连夜新挑的。说是说是孤儿不可、家中独子独女皆不可、有婚约的也不可。光这样说能用的人也还不少,但听闻齐伯将人召齐后又按公子所言说了些什么――没人敢透出话来,只是泰半人听了之后就不肯去了,气得齐伯大怒”

    这安排是什么意思,倒是不难理解。是他不想拖累别人,但病中又不得不有人照顾,只好去挑牵扯少些的、且自己愿意涉这险的。

    依席临川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但

    红衣完全没想到,甚至完全没有去想,他会不许她去见他。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个打算,一个字也没有提。

    她默了良久,没有与眼前婢子辩什么,只说“我先去看看母亲,晚些时候,请太医到我房里来一趟。”

    章节目录 第159章 试解

    红衣清楚,自己这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的一时都难以接受,陈夫人只会更加心焦。

    走过熟悉的小道,红衣进入安然居时,便分明地感觉到周遭一片肃然。

    婢子们皆候在外面,一个个的面色皆有些发白。见红衣入院,齐齐一福道了声“娘子万安”,而后,有掌事的婢子上前,低眉顺眼地告诉她说“公子那边似是情况不好,夫人她不想见人。”

    “她是临川的母亲,我是临川的妻子。”红衣目光望向房中,轻声一喟,“还是有劳通禀一声。”

    “诺”婢子屈膝一福,应得有些犹豫,但见红衣面色亦是不好,仍只得进去禀了。

    片刻后,她又出来回了话,伸手向里一引“娘子请。”

    红衣颔首,继而便移步入内了。这陈设精致的正屋似是变得压抑了些,陈夫人就在正屋坐着,请阖着眼,身子倚在靠背上,保养得当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见的憔悴。

    “母亲”红衣垂首福身,陈夫人睁开眼来,看一看她“坐。”

    侧旁置着席位,红衣想了一想,却是径直行去了陈夫人面前的案桌边,在一方软席上坐下,紧接着便拿起茶壶要给陈夫人添茶。

    手初一拎,便觉得那茶壶格外的轻,显是空的。未及她起身去沏新的,就听陈夫人叹息沉重“这安神的茶我已连饮了数盏了。”

    红衣微滞,遂将那茶壶又放了下来,轻声劝说“母亲放宽心些,安神的东西也不宜多饮的。”

    “放宽心”陈夫人无奈一笑,摇一摇头,“怎么放宽心御医来过了,说是疫病的症状,但谁也说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染的疫病眼下高烧不退,又还有许多朝中之事要先说个清楚,已连续差人递了几本奏章进去,连安心休息也不能。”

    陈夫人絮絮地说着,发沉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再度一声长叹后,又看向红衣“你可去看过他了”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红衣锁着眉头,轻一抿唇,“原是想直接去看他,但被婢子拦了下来,说他下了严令不许我去,就算到了广和苑,外面的人也会挡着”

    她的目光定在陈夫人无力的面容上,话音未落,便见陈夫人面上的无奈更甚“跟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这是怕拖累我们罢了,他既有这心,就顺他的意。若真是疫病传给了你”陈夫人面上隐浮起一抹淡笑,“他本也是万不肯让你陪葬的。”

    “母亲且听我说。”红衣垂首,斟酌片刻,续言道,“临川担心我会染病这顾虑没错但我们毕竟是夫妻,看他一个人熬着,我不安心。纵使有下人服侍在侧,终究也比不过自家人尽心。”

    陈夫人听着,眉心便皱得又深了一分,红衣一哂,未待她反驳,便又说“我不是想硬逆他的意思、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去看。方才来母亲这里之前,我着人请太医去我房里了――一会儿太医会为我把脉,如若太医觉得我身体情况尚可、应是不会染病,母亲可愿替我说说话,把那一众听命挡我的下人摒开么”

    陈夫人微有讶色。

    红衣自认并不是很勇敢的人――就算并不“怕死”,也还“贪生”呢。

    但“传染病”这事,也得分两面说,席临川担心她被传染自然有道理,毕竟数千年来,人类饱受各类瘟疫的折磨,这事不容小觑。可换过来讲,红衣也是从那有过禽流感、非典型性肺炎、h1n1、n7n9以及埃博拉等各种传染病的年代过来的人,对这些病的恐惧感难免,同时,也具备常识。

    注意卫生、好好消毒、做好防护措施,都是时常听到的日常防疫方法,再者,是否会被传染,和身体素质的关系也不小,并不是说“传染病可怕”就可怕到“谁碰谁就死定了”的。

    这样看来,席临川把他们都“隔离”在外的做法多少有点过。红衣觉得还是理性点好,先让太医来给她“检查”一下,再说能不能去看席临川的事。

    见她神色坚定,陈夫人怔然片刻后点了头,俄而一喟“还是你更明理些。那个顾氏,规矩倒是规矩,昨晚守了岁,今天早上也没忘了来给我问安――但听说了临川的病,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帮不上忙不说,还瞧着心烦。”

    红衣听言,不自在间下意识地一吐舌头“顾姑娘是夫人交出来的人,若论规矩,我怕是这辈子也比不上她。但我和临川既是夫妻,出了事就必是互相扶持才好,眼泪又不能给他当药使。”

    陈夫人苦笑,遂又点点头“你去吧,等太医把完脉,情况如何着人来回一声,咱们再做打算。”

    “诺。”红衣欠身一应,遂拎裙起了身,回自己的南雁苑去。

    太医“望闻问切”四步皆做得仔细,初时,红衣见他蹙眉只心下有点疑惑,但待得把完脉后,这疑惑得以揭开,却成了满心的纠结。

    “夫人,可要臣去禀将军一声”太医询问得小心,红衣摇摇头“不急大人让我想想。”

    她便倚在榻上静思起来,心里乱成一团,目光也有点恍惚。识趣的婢子在外一瞧,便径自请了太医离开,而后再看一看她,轻轻阖上门,不做打扰。

    红衣这一思量,不知不觉间就思量了许久。

    直想得头脑发懵,好像有无数光晕在眼前荡来荡去,弄得她思想都迟钝了,对眼下的事情完全回不过来神。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心中悲喜交集,她又这般呆滞地躺了许久,听得“笃笃”敲门声。

    “娘子”门外传来的迟疑唤音让红衣略回了神,下意识地道了句“请进”,门就打了开来。

    “娘子”小萄跨进门槛望一望她,犹豫道,“您可有空么奴婢有些话想说。”

    “你说。”红衣一壁应着,一壁坐起来,招呼她也到榻边落座。

    小萄坐下后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量着她的神色,轻轻道“奴婢听说娘子您原是想去看公子的,稳妥起见又先让太医把脉。但晌午时太医来过后,您就没动静了”

    红衣一哑,看着小萄这副有些不安的神色,轻哂道“我没改主意只是在想一些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萄一时窘迫,缓了缓,又说,“奴婢也是突然想到了些事情。”

    “什么事”知道小萄也是重生的,红衣心中稍稍一悬,不知她想说什么。

    “当时那场瘟疫在长阳闹得大,得病的人不少,但听说也不是人人都染病便亡故的,得以康复的不是没有。”小萄回忆间微微皱眉,继而又道,“奴婢在想,公子征战沙场多年,骑射功夫皆不差,身体该是比寻常人更强健才是,又有宫中御医太医前来诊治若说旁人能被普通郎中治好甚至自己都可生熬过去,公子实在是不该命丧于此的。”

    这好像另有隐情的解释让红衣脑中一白,惊然道“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是,上一世公子得了瘟疫是不假,但最终让他没能挺过去的”小萄迎上她的目光,一咬嘴唇,“会不会是那个红衣她在公子最为艰难的时候不管不顾,而后又索性离开了席府,公子那时必定很伤心。”

    而越是病得虚弱的人,就越是经不起其他打击。病中的心态何其重要,莫说是传染病,就算是已到晚期的绝症二十一世纪也经常见到因为心态乐观而战胜病魔、或者将寿命延长了数年的医学奇迹。

    “但那道诅咒”红衣仍有些回不过神,小萄有些不确定地思忖道“涉安侯当时翻译的原话,不是说如同上一世一般死去么兴许兴许那个红衣也只觉得他是因瘟疫而死的,并不觉得自己给他添了一刀如是这样,一旦咱们猜对了”

    一旦猜对了,那诅咒的真实意思便成了“和上一世一般在病中绝望而死”,她大可尝试着逆行一次,让他心情愉悦地熬过这些日子

    听上去太玄妙了些,但是,谁知道呢试试无妨,反正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眼睁睁看着他送命更差了。

    “我去找陈夫人。”红衣带着惊喜和忐忑,起身便往外走,推门而出间,觉得空气都清澈了一些。

    这般熟悉的高烧的感觉

    席临川淡看着榻上的雕镂,心情平淡地感受着久违的病痛感。

    这是第一天,他只是在发高烧,烧得手脚酸痛,仅此而已。

    而后这高烧会一直持续下去,直烧得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干燥疼痛,食欲会越来越差,接着思绪昏沉、有精神睁眼的时候越来越少

    他回思着,听得外面一阵吵闹。

    不费神辨认也听得出是红衣的声音,气势汹汹的,听上去很像要打一架。

    席临川一声轻笑,知道就算她再理论,外面的下人也必不会让她进来,遂又平心静气地继续想自己的事。

    又过一会儿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席临川心里一紧,耳闻外面下人的气势越来越弱,不一会就安静得悄无声息。刚要唤人进来,便见那熟悉的纤瘦身影已迈过门槛、出现在几丈外的外间中。

    “别进来。”他淡声道,看看红衣,显有不快,“不能听我的一次”

    于是红衣如言在他的房门门槛前定了脚,看一看他,也有愠色“你明知我会不乐意这安排是不是就来硬的”

    席临川一叹,撑坐起身,睇着她道“这是为你好你若非不听,我就向皇后请旨,把你接近宫里去。”

    “我顶不过你。”红衣一翻白眼,话语悠悠地道,“请旨就不必了――我原本是想来照顾你的,但后来想了想,自己改主意了,一会儿就走。”

    “哦”席临川一应,舒气之余,又被她这直截了当的说法弄得难免有那么点失落。

    她又说“但我会每天过来陪你说话,在你榻边的那窗外,行不行”

    他一时未答,安静一瞬后,听得她笑声轻微,她又说

    “我怀孕了。”

    章节目录 第160章 养病

    并无旁人的卧房中,席临川看着她的双眸惊住,病重微白的薄唇翕动起来,大是不可置信“你”

    “我怀孕了。”红衣张口就又重复了一遍,与他对视着的双眸淡泊认真又带着微微喜悦,“太医为我把过脉了,你若不信就问他去。”

    席临川气息骤然一松,定在她目上的视线未有挪动,一时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她竟然有孕了,在他们成婚四个月后有孕了。

    他却是这样病着,因为那诅咒而病着――城中并没有闹起瘟疫,他却仍是就这样得了和上一世的瘟疫症状一模一样的病,可见那道诅咒凶狠而又正在应验。

    如是他死了

    这孩子未出生就没了父亲。没有父亲是什么滋味,他是清楚的。

    无所谓目下的席府如何显赫,家世显赫虽能不让这孩子如他一样因为身份而遭人嘲笑,但却抵不了看着旁人父母双全时的羡慕。即便这样落寞的心情并非时时会有,但在安静无人的时候,总会涌得十分浓烈。

    是以有那么短短一瞬,他想开口告诉她,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决计要不得。这念头却又很快被一股自私些的想法压住

    席临川心存侥幸地在想,如若自己能活下去呢他想看看这个孩子。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红衣,紧抿的薄唇将两个想法皆尽忍在口中。他不知该对她说哪个,一面知道头一个想法才是对的,一面又觉得虎毒尚不食子

    要他亲口告诉她不要这孩子,也委实是很难。

    “你必须好起来。”红衣恳求地睇着他,贝齿轻轻一咬,“我从来没有过孩子,在那个世界也没有。你若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做母亲。”

    席临川哑音一笑,思了思,回说“我也没有过孩子。”

    “但我们可以一起试着来”红衣认真道,“你试着当个好父亲、我努力当个好母亲,他长大的过程中如是有什么难处,也有你陪我扛着不然我一定会撑不住的,万一我也死了,他怎么办”

    这话绝非唬他。

    在带孩子的事上,红衣是彻头彻尾的毫无经验。只知此事必定难得很,而大夏朝又比不得二十一世纪医疗资源、教育资源那么丰富,怎么想都觉得若独自应付这样的事,很快就会耗尽心力。

    她艰难地维持着平静,凝视着席临川的目光半分不移,静等着他的答复,万分希望他此刻明确地对她说一句“好,我活下去”――哪怕她很清楚他说了也不算,还是当真希望他暂且糊弄她一回

    “好,我活下去。”

    席临川颤意分明地说道。见门边的红衣一栗,略微一笑,又重复道“我活下去,一定。我不会让这孩子没有父亲的。”

    坚定的语气不知为何激得红衣眼眶一红,情绪复杂的眼泪初涌出来,却又破泣为笑“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席临川颔首,苍白的面容上嘴角上扬,添了温润。他短短地思量一会儿,问她,“身孕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红衣道,口吻轻松了些,“太医说得尚不太肯定,但也差不了多少。”

    “那这孩子差不多八月份降生”席临川笑舒着气,双手托在脑后向后躺去,“九月满月,腊月过百日。”

    算得有点远啊

    红衣一声轻咳,手不自觉地抚上尚未显形的小腹,又望一望他,道“那我先走了哦明日上午到那扇窗外跟你聊天――你必须答应跟下人交代清楚了不许拦我”

    “好。”席临川再度看过来,笑意满满地点了头。心下微沉,又不放心地补充说,“我自会好好养病,你操心也没用,所以别为我满腹心事,安心养你的胎。”

    红衣点点头,浅抿笑意离开他的卧房。房外的天色又黑了一层,月初无月可赏,只在空中隐有几颗星辰初显璀璨。

    红衣长舒口气,虽则清楚那些个星星其实和地球一样都是星球,还是忍不住“迷信”地许起了愿。

    愿望许得很是贪心,又是祈祷席临川早日康复、又是念叨这孩子一定要平安降生,复又续上一条“再无战事”,末了想再来一句直截了当的“一切顺心如意”的时候终于忍住了――不能太贪心,不能太贪心

    翌日上午,再到广和苑的时候果然无人拦她,她踏进花圃,叩了叩那扇离席临川床榻最近的窗子,笑问“你感觉如何”

    里面的回话也带着笑音,他说“感觉有些难度。”

    “什么有些难度”她一怔,隐约觉得两人的话题说岔了。

    “起名字啊。”席临川语中的笑意愈显分明,继而似有短促叹气之声,再传来的话语就无奈慵懒起来,“我想了大半日,没有一个满意的。”

    “谁问你这个了啊”红衣扭头就瞪了旁边的窗子一眼,自行脑补这是瞪到他的,“我是问你觉得身体如何起名字的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现在想了有什么用”

    “我男名女名一起想的。”他的声音听起来离得近了些,似是靠在了窗边。答了这样一句后停顿了一会儿,问她,“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红衣道,“我家就我一个,叔叔伯伯家也几乎都是堂妹我可想感受一下看着小男孩长大是什么感觉了,大概会很闹腾,让人急不得脑不得”

    她说罢顿了顿,问他“你呢”

    “我想要女儿。”

    紧阖的窗中传出的回答平平静静的,让她一愣,继而暗道亏我做了那么久你可能会重男轻女的心理准备

    于是红衣问他“为什么”

    “因为生个女儿大概会像娘她娘比我好看。”他的理由幽幽传入耳中,红衣在外听得双颊骤红,心下头一个反应是瞎说明明是你比较好看

    不过,这话还真中听啊

    美目一翻,她反驳说“都说女儿像姑姑。”

    “但她没姑姑,只能像娘了。”席临川倚在窗框上,低低一笑,“再说,头一个是女儿再安心生个儿子就是了。如果头一个是儿子,提心吊胆地再生一个,结果还是儿子,啧太闹了。”

    这都担得哪门子心啊

    红衣在外面无语得直想捶墙。怎么听都觉得是这即将当父亲的人小时候太“熊”、黑历史太多,所以对和自己一样标着“儿子”属性的孩子望而生畏担心两个都跟儿时的自己一样闹,把席府拆了

    此后的数日,总是悲欢交集。像是在喝一杯糖盐皆有的水,而且糖和盐放得都不少,两种味道都很浓郁。

    红衣一日不落地来和席临川聊天解闷,大多数话题落在孩子身上,偶尔也说些别的,总之都是开心事。

    而席临川的病情

    用御医的话说“将军为了夫人和孩子,尽心养病。”

    这话不假,从下人们回禀的话中也听得出来。他确实是很尽心努力了,高烧中再没胃口也会迫着自己尽可能地多吃些东西,御医叮嘱过的话皆听得仔细,然后认真照做。

    但纵是这样,他的病情也实在谈不上乐观。

    烧从来没有完全退过,或高或低、反反复复。温度退下来最久的一次也不过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而后又烧到神志不清,忙得御医和一众下人焦头烂额。

    如此这般,即便并未出现太差的情况,也还是让人揪心的。

    再好的身体素质也耐不住日积月累的损耗,这样不停地病情反复,无疑是一天天地将他的身体磨得更虚。最终会有那么一天,连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

    红衣在紧张不安中咬住牙关,但愿小萄的那番推测是对的、但愿他能熬过二十六日

    然后,但愿二十六日之后诅咒就会失效,他可以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如此,一直到了一月二十,红衣如常往广和苑去,另还备了道口味清淡、营养丰富的汤,想让他尝一尝。

    踏入院门,却意外地又有两名家丁拦了下来。

    二人皆比她高不少,沉默地挡在她身前,将去路拦得死死的。他们一欠身,告诉她说“娘子今日别和公子说话了,公子还未醒。”

    未醒

    红衣心中一颤“说清楚。”

    二人一并偷扫了眼她的神色,才说“昨晚晚膳之后不久,公子就又高烧了,直烧得没意识,御医试了许多法子都不管用,到现在都、都没醒。”

    红衣提着食盒的手一紧。继觉浑身一阵寒意,将那食盒交给了随来的婢子,强定心神“怎么不早告诉我”

    “陈夫人不让说。”那家丁回禀间向后缩了缩,“彼时天色已晚了,陈夫人说若告诉您,您必定难以安寝,您又怀着身孕就让我们不必特意去禀了,在您来时再告诉您便是。”

    席临川是陈夫人的儿子,陈夫人权衡之后却怕她经受不住了

    红衣心里的恐惧在闻得这番解释后倏然腾了起来――连陈夫人都做出了这般显有取舍意味的事,是不是席临川的情况

    真的很糟糕了

    章节目录 第161章 病重

    一直到了晚上,席临川都仍未醒来。红衣在院中焦灼不安地踱来踱去,陈夫人来后劝了两次,她终于不得不停下。在婢子备在廊下的席上落了座,却连坐都坐不安稳。

    大抵是有人入宫去回过话,其间又来了一位御医,另有几名医女。每每有医者进出时,或是陈夫人、或是红衣,总会忍不住拦下人来问个几句。

    期初他们忙得很,没有闲暇同她们说得太细。逐渐入夜时再拦住的医女终于有了些空闲,哀声一叹“烧退不下来,该试的法子都试了,两位大人都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名义却也束手无策。奴婢得赶紧入宫向陛下禀一声去,将军目下的情状若是持续下去,还能撑多久奴婢也不敢妄言。”

    红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慌张地支住旁边的廊柱,陈夫人忙在她肩头一扶,眉头紧蹙“你回去歇着。”

    “临川”她目光空洞地回望过去,觉得耳鸣不止。惨白如纸的面容直让陈夫人一,缓着神一喟,又说“你留在这里也无用。听我的,好好回去休息,有了任何事,我必定及时告诉你。”

    红衣点点头,手一用力,紧紧反握住陈夫人扶着她的手,颤抖不止地道“母亲一定要告诉我”

    “嗯,一定。”陈夫人颔首郑重承诺,又唤了婢子来,“备个软轿送娘子回南雁苑。走得慢些,别摔着。”

    红衣便依言回了南雁苑,在房中坐着,强自缓神了许久,还是魂不守舍。

    莫不是小萄想错了,其实并不可能那么乐观那诅咒带着“红衣”的全部愤恨,可能真的是无解的,可能真的会毫不留余地地取走席临川的性命,无所谓她们怎样努力。

    一壁被眼前的情状勾得止不住地往这悲观的方面想,一壁又强迫着自己紧悬住一份信心

    除非他当真断了气,否则,她不可以往那最坏的结果想。

    唤了人进来,她简单地盥洗了,便一语不发地走向床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意识初迷蒙时便翻身摸向身边,手紧紧揽住,感觉出怀中之物柔软太过才意识到那是个多余的枕头。

    自席临川病倒后,她已这样独自睡了二十天,却还是无法习惯。下意识里总觉得他必定在身边,可以随她踢随她拱,顶多捏住她的鼻子算作报复一下。

    翌日再醒来时,目光稍移,便见绿袖和小萄皆在房中。二人在案前对坐,各品着各的茶。

    闻得榻上的动静,她们一并侧首望过来,红衣一怔“你们怎么来了”

    小萄没有说话,绿袖也抿唇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止我们来了。不少宗亲、重臣都来了,听说陛下一会儿也会到广和苑和正厅都聚了不少人,我担心你,索性直接来看你。”

    红衣心中一阵空荡,哑了许久,才强笑道“来这么多人干什么让不让人安心养病了”

    绿袖的凝视向她,薄唇翕动着,终究什么也未说。

    然则这是什么意思,红衣并非真的不懂――这是他的情况当真让众人都紧张了,怕他就此醒不过来,是以来见这“最后一面”。

    虚情也好假意也罢,这样声势浩大的举动足以让她清楚眼下到了怎样的节骨眼上。紧一咬唇,她起身离榻“我去招待宾客去。”

    她不懂朝中之事,但是也多少知道情势复杂、看席临川不顺眼的人也不少。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各样的风言风语大约也更容易起来,不能让旁人觉得席府里因为没有主心骨已经乱成了一团,她这做将军夫人的,就得把该称的门面称起来。

    红衣换了身天蓝色的曲裾,并不隆重也不算太清素,让小萄替她梳了个适宜会客的发髻,红衣的目光在妆奁中扫了两个来回,挑了组南红的钗子出来。

    “娘子”小萄接过那钗子时一愣,皱眉道,“会不会太华贵了”

    “赫契人的东西,将军征战时带回呈入宫中的,陛下又赐了下来。”红衣淡声道,“就用它。如若将军当真醒不过来,不能只让朝臣们记得他最后重病昏迷的事,得让他们多想想他的战功。”

    小萄这才应了声“诺”,四支短钗在两侧簪得对称,一枚插梳端正地插在中央。红衣站起身,两名婢子一并上前,为她把大氅穿上,她对镜沉舒了口气,向外走去。

    早春的凉意丝毫不亚寒冬,路中的一呼一吸皆带着白气。踏入正厅间又乍觉温暖得发热――也不全是炭火烧得太热的关系,更因厅中人多,温度自然高些。

    陈夫人端坐主位,应付宾客应付得勉强。连日来她也心力交瘁,又已年纪不轻,疲惫之色十分分明。

    红衣行道厅中,福身道了声“母亲”,陈夫人眼眸稍一亮,两旁的宾客也皆看过来。

    霍予祚最先反应过来,虽未离座,但朝她深一欠身也很显尊重“夫人。”

    皇室宗亲见礼在先,厅中旁人也不得不放下对这舞姬出身的将军夫人的顾虑,或同样欠身、或端然一揖“夫人。”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独自面对这么多达官显贵呢从前,要么是和席临川在一起,要么是在竹韵馆中同谨淑翁主在一起,她只要端着微笑寒暄几句便可。此时,重心却全落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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