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装出来的气势却有些过。
对方眉头一挑便显了愠色,毫不客气地一举腰牌“我们是太子府的人,奉太子命搜查”
“搜查我一女人的闺房啊”红衣目光冷冷,专注地脑补自己是个大宅子里仗势欺人的贵妇,“我不敢违太子的命,但我好歹是陛下赐进席府来的人,大人趁将军不在长阳把我逼死了,是陛下的意思么”
――这话一出,局面就不一样了。
小萄横在前面再喊他们要逼死她,那都只是个假大空的威胁。如今这正主亲自放出“把我逼死了”的话明摆着就是“你们赶紧去我就死给你们看”的意思。
那人蹙着眉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都知道这房妾室得尽骠骑将军宠爱,还真不敢逼死她。
红衣一看气势上赢了,刚要趁热打铁地接着呛下去,目光一抬,忙把话忍了。
眼帘低垂,她领着身后一众婢子颔首福下去“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睇着众人走近了,随口说了声“可”。待得她们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客客气气“打扰娘子休息了。但父皇去b山避暑,留孤守在长阳,孤实在不敢让骠骑将军府上出什么岔子。”
堂堂太子,对个将军的妾室这么说话,算是十分给脸了。
红衣却知道,这会儿就是就是不要脸了,也不能让他进去
谁知道那禁军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之前觉得太子这人不怎么正、而且还和席临川有旧怨
“殿下非搜妾身的院子不可么”她垂首回得冷静。
太子一点头“是,非搜不可。”
“哦。”红衣一点头,并未让道,就地跪了下去,“那请殿下先赐三尺白绫,着人看着妾身断气了、验过了尸,再进院去。”
太子被她说得一愕“你什么意思”
“殿下觉得妾身还能是什么意思”红衣强压着那份心虚,“将军不在长阳,但妾身每日都在府中、有这一院婢女守着。眼下,殿下明明看见婢子们安全无恙,仍怀疑妾身院中藏匪硬要搜院,这不是怀疑妾身背着将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众婢子帮着隐瞒么”
她语中稍顿,给了太子琢磨轻重的空闲,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殿下真从里面搜着了人、审明白了还妾身清白也就罢了;若是没搜到,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等将军回来,妾身怎么解释还不如现在跟殿下讨个厚葬”
自己都给自己的反应能力跪了
果然潜能都是逼出来的
太子冷抽了口气,望一望院里,又看向她。须臾,一笑“你手里拿的什么”
红衣低头瞧了眼自己手里的木匣,如实说“金愈散。”
太子便又一笑“这可是绝好的创伤药。”
哦真是创伤药啊。
红衣心里松了口气,听得太子又说“你从哪弄来的”
“方才去将军书房里取的。”她答得坦荡荡。
“你取这创伤药干什么”
“当然是治伤了。”她眉头轻挑。抬手就揭起左臂的曲裾衣袖,虽是仍有中衣的袖子覆着,但夏衣单薄,足以清晰地看到血点透出来。
红衣但看向弯腰看过来的太子,问得不客气“殿下要直接看胳膊么”
他敢看她就敢给她看,反正她一现代姑娘,比基尼都穿过,打从心里不觉得看看胳膊上的肉能咋的。
太子却立刻挪开了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沉然道“不必。”
“那妾身就先告退歇息了。”她说着径自站起了身,后面的一众婢子也跟推助气势似的齐齐站了起来。
未待她提步往后退,太子便又道“伤是怎么弄的”
红衣微怔。
“娘子是将军宠妾,可该格外小心。”太子双眸微眯着,逼近了一步,“若下人服侍不周到,劳得娘子要亲自做什么事导致受伤孤倒是可以送娘子几个会做事的人来,明天就能送到。”
这是非要问清楚她为什么受的伤了。
红衣知道敷衍不得,视线冷定在地上,轻吁了口气,道“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将军曾带妾身射过箭。”
太子一愣,皱眉“所以”
“将军离开好久了,妾身还、还”她打了两下磕巴,双颊微红地放低了声,“还挺想他的。”
太子没说话。
“就像自己射箭试试,解闷而已。结果弓还没拉满,就让弓弦弹了胳膊。”
这理由说得很有点心虚。
她对弓箭的了解并不多,知道弓弦弹了胳膊很疼、会肿,但会不会刮破还真心里没底。
只是情势太急,第一想到的让左臂受伤的法子也就是这个了。别的总不能说做菜切了胳膊或者绣花扎了胳膊吧
那得几千度近视啊
心中惴惴地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红衣颔首等着。安寂须臾,太子似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一挥手“走。”
一行人再度行下礼去,直到他们走到远得看不见的地方,她才一下子脱了力向后倒去,小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见她一手支在门框上,一手使劲捶墙“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缓了好久,她才脚步蹒跚地进了院。
回到房中刚一抬头,便见那禁军端正一揖“多谢娘子。”
“客气”红衣连连摆手,一边把药递给他,一边不快道,“大人倒是说个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指挥同知这么说。
红衣刚有点郁结于心,他就又道“可能太子要反。”
第105章 急离
红衣傻住。
僵了半天,觉得臂上微痛,这才想起把那还搁在袖中的瓷片取出来丢了。
看了那禁军的神色半天仍觉得震惊,万分希望他在开玩笑,若不然自己穿越后遇到的剧情也太全面了吧
谋反的戏码都出来了下一步呢江山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和席临川亡命天涯
闷头往自己胳膊上涂着药,这金愈散确实挺神奇,不止抹上去立刻觉得舒服,而且还清香宜人,一点怪味都没有。
“太子为什么要造反”她坐下来问道。
常见剧情不都是别的皇子为了夺嫡造反吗已经是太子了他反什么啊
目下的皇帝尚不老、太子更年轻,跟英国那超长待机的女王不是一个概念――再说,那位王储也没造反啊。
“大概是因为太子和皇后的关系不睦。”禁军说着一喟,红衣脱口而出“他不是皇后抚养大的么”
“是皇后抚养大的。”他蹙着眉头,“平日来看母子关系也还不错,但近来的事连起来看也只能是因为这个了。”
他说得有点乱,红衣听得更迷糊。眼见他面色虚得缓不过来,只好不急着问,吩咐婢女将他扶进房中上药去。
嘱咐上下谁也不许往外说――连府里的其他人都不许告知。
过了好久才上好了药,他仍在内间更着衣,小萄先一步出来了,压着音在自己腰间给红衣比划“那刀伤有这么长。”
下手够毒的。
红衣等着他出来,终于得以把始末听个明白。
太子是皇后抚养大的并不假,但这之前还有个旧事――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
先皇后是被废了的。死后,皇帝出于某种考虑,又追封了个后位给她。剖析细节,则是先皇后被废时,如今的皇后郑思正得宠、先皇后被废没过两年郑思就当了皇后。
禁军支支吾吾没敢妄言的部分太好脑补,左不过就是先皇后可能是被郑思斗下去的,郑思不止抢了她的后位还夺了她的儿子。
“那会儿太子还很年幼。”指挥同知数算着年月沉思道,“先皇后被废时,太子该是七岁,如今的皇后娘娘册后的时候他也不过九岁。”
“哦。”红衣一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也不小了,记事了。打了个哈欠,追问,“那近来出了什么事他好好的太子位不安稳坐着,来这么惊险刺激的事”
“陛下不是去b山避暑了么”他叹息道,“途中染了风寒,急传了御医去。后来听说是病得重了些”
红衣这才知道,前些日子急赶出城的那些人是宫中御医。
“这事说来也巧,皇后娘娘两个月前被诊出有孕了。”
他说到此止了音,红衣已然满眼惊诧“太子怕陛下驾崩之后皇后腹中还没出世的孩子夺自己的位”
指挥同知默然未语,她又道“会么”
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听上去可行度不高啊。万一生不下来呢万一是女孩呢
“不知道。”他又是这个答案,“我也觉得蹊跷,但连陛下也生了疑,早吩咐我暗查着。这月余查下来,还真像太子要造反。”
今天,太子追他到此地,如若逮回去了,多半是要灭口。
“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拨什么”她胡乱猜着思路,“比如挑拨太子和皇后,让他觉得皇后会扶亲儿子;或者挑拨太子和陛下,让陛下觉得太子有反心总之是让太子觉得受到威胁了,才会做这种极端的事情。”
蹊跷的事情也该有个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导致的吧
“我必须立刻去b山禀事了。”指挥同知起身往外走去,“娘子也多加小心。如若太子真要谋反,各将领的家眷很可能会是人质。”
红衣心里一阵猛颤,不想多这个心,又清楚他是对的。
造反要成,就得把兵权收归己有。
他是带着伤避开席府众人的视线一直潜到她这里来的,眼下伤口包扎好了,要避着人离开更加容易。
红衣无暇多为他担心,只在想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万一太子是真的要反,她被扣住、再拿她来要挟席临川
她完全不知会怎样。席临川可以为了护她而不顾自己的命,也许当真会为此屈服。但他又那么傲气、和皇帝的关系也和睦
让他为此屈服,必是会让他终身含恨的事。
“小萄。”她叫了小萄来,强定心神,“收拾衣服细软,不必太多,能熬几日就行”
“娘子干什么”小萄有些惊讶,她一摇头“先准备着,我就是有个想法,一旦成真了,咱得抓紧时间。”
这想法很简单太子是不是要反,理应很快就会见分晓。
因为那指挥同知已经快马加鞭地出城禀事了,谋反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哪个帝王会不在意。
无论真假,皇帝都会立刻调兵来守住长阳的安全,倒时候就不是装和睦的时候了――若是为了皇位而反,太子只能奋起一搏。
大将军不在长阳、席临川的母亲也不在长阳,至于敏言长公主,太子还真未必敢拿她怎么样――当今皇后不是亲母,但敏言长公主可是实打实的亲姑姑,古人把孝道看得如此之重,就算他有当今皇后谋害他生母的证据可以推倒这母继母,也动不了这位亲姑姑。
那么数算起来,能要协助席临川的还就只有自己了。
她必须先一步离开,不做这人质;又不能现在就走,最好是能看明白虚实,以便把准信传给席临川。
可别到头来是一场乌龙。
这一回,红衣把赌注下在了古代通讯设备不发达这劣势上。
没有电话手机短信微信,远程传信靠鸽子、烽火,近程传信全靠人跑。
她连夜花重金央着大安坊门口的那对老夫妇把宅子租给她,大安坊是离南边城门最近的一坊,而南城门,是离皇城最远的一道门。
叫了府里最好的马夫,又牵了最快的马。马车套好,红衣在大安坊的“出租屋”里走来走去,一夜都没阖眼。
拜那回暗杀所赐,她知道马不停蹄地从长阳到b山需要半天时间,来回便是一天。
次日早上,灌下去一碗安神的药,强迫着自己睡了一上午。
中午时醒了过来,便与小萄一起出了坊门,坐在马车上等着,以便随时冲出城门。
一队人马自旁边的大道上绝尘而过,如果一直不拐弯,则可以直入皇城、去太子府。
红衣的手紧攥着裙摆,强自定心,不让自己乱阵脚。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听得马蹄声驰近。
“娘子”小萄紧张一唤,红衣忙捂了她的嘴,侧耳倾听着。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听上去很急促。终于,一声命令遥遥入耳“太子手令关城门”
浑身一震。
“出城”红衣一喝,话音未落车夫便扬了马鞭。
她离那来传令的人近些,马车驶起时,城门口的守卫尚未听见命令。
她离城门也近些,马车驰出城门时,那传令的人也刚至城门口。
“关城门”守卫们疾呼着传令,其推大门。
厚重的城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红衣目光死死地望了许久,直至一切都远得模糊了,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还好
席临川说她“糊涂一世、聪明一时”,这回好在还有这“一时”。
静默地缓了好久的神,她攥一攥小萄的手“书给我。”
“诺。”同样吓得不轻的小萄仍应得机灵,在包袱里翻了翻,将那本诗经拿出来交给她。
不想也明白,就算她逃出了长阳城,也不能直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席临川。
他在战场上呢,她上哪找他去
知道坐标也没用,军中夹带女人,斩立决。
还是得通过惊蛰,通过她“探索”的法子,把这情报编成舞,用节奏传出去。
这话该怎么说呢
太久不动笔写东西了。此前传出去的信都是他们写好文字版给她,她只负责翻译成鼓点。
如今到了考验自己表达能力的时候,突然觉得好难
红衣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词汇,想着想着,忽地心念一闪。
――也许还是不要做什么总结为好,只把从禁军处了解的,以及她所见到的事情详详细细、一字不落地告诉他,让他做自己的判断。
毕竟在政事上,他可以手到擒来,她连个初学者都算不上。
万一她的判断还是错了,不要误导他为好。
沉一口气,红衣执笔蘸墨,在晃晃悠悠的车中闷头写了下去。
字是真丑,更丑了
这么一写就写到了傍晚,直至光线不足时才差不多写清楚了。收了尾,红衣扭头一看身边的那一叠纸
竟这么长
她又没有把白话文缩减成文言文的能力,改编成鼓点必定也短不了。红衣凭着近来谍战工作的经验估算了一下,觉得这就算是编个舞剧,跳起来都不短呢
还真是个麻烦。
她蹙眉苦思着,也不能留到祁川再改了。这么大的事,必定早一步是一步
如果篇幅不能缩减,就只好考虑加快频率以便缩减长度了。
节奏快的舞
红衣倚在靠背上琢磨着,尽全力将创作思路放得更宽些,忽一捶膝盖有了
第106章 绿袖
俗话说,“艺术是没有国界的”。
但是各国的艺术还是各不相同的
红衣自脑中冒出这主意之后,一路上都处于一种呆滞状态。手随意地搁在腿上、下颌微抬、双目凝望着车顶花纹,一动不动,仿若入定。
小萄左看右看,若不是她眼睛偶尔还眨一下,还要以为是晕过去了呢。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倒也明显。小萄便不打扰,安安静静地坐着,由她思量。
内容太多、敲成鼓点太长。且时间不像从前那么充裕,她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来来回回地试验哪版节奏最和谐好听,只能简单地理顺了然后就跳。
这样一来,编出的舞难免奇怪,刻意地敲击鼓点看上去必定很诡异,容易惹人怀疑。
再者,这么长的曲子也不好找啊
好在,在二十一世纪这信息高度发达的时期,她得以接触过各国舞蹈,其中有一种以节奏十分清晰的
叫踢踏舞。
为什么叫踢踏舞就是因为它跳起来的声音“踢踢踏踏”的
较之汉唐舞的水准,红衣对踢踏舞的掌握程度怕是连“业余”二字都称不上――为了解各舞中差别才凑合地学了三个月,基础动作大体了解,编舞、编曲完全不行。
好在那是个速成班,三个月下来边学基本动作边教学员练成一支舞。曲子挑的是大河之舞中最有名的那首reeroundthesun,动作是在百老汇音乐剧的基础上精简的,降低了难度看上去客观性差了些,但也是那么回事。
最要紧的,是节奏还对。
小萄紧张地凝视着红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哼起了曲子,曲调还有点怪。
踢踏舞依靠舞鞋前后的金属片踏出声音,红衣边哼着舞曲边回忆着,能把动作回忆个大概。
要为传信做修改,只要把敲击的数量、用前脚掌还是后脚跟落地的细节改一改就行了――看起来自然还会有点怪,但至少节奏能做到吻合,会比现编汉唐舞来得容易些。
再说,这东西在古代人眼里大概本来也挺怪的。
又拿了一叠新纸出来,红衣对着书和先前写下的内容开始找字、画点数。仍难免会有要重找的地方――比如最先翻到的一个“伤”字是那一页的第二十五个子,红衣脑补了一下有脚后跟连踏二十五下的效果
可能会让观众觉得演员抽筋了。
于是又是苦思冥想地过了一路。
进入祁川边界时,已完成了七八成的样子。红衣合着节奏又哼一边那首reeroundthesun,过了半首之后发现这曲子也不够长。
扯扯嘴角,只好闷头先接着译,至于长度问题,回头挑几个可以重复的段落多用两遍好了。
塞外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了。
说不上这种差别是怎么来的,似乎连风都和长阳城的风不一样。嗅上去更干一些,带着点细沙和青草混合出来的味道,猎猎地轻吹,偶尔能听到风掠过墙壁的划响。
天色还是一样的蓝,然则举目望去,视野却更开阔。不似长阳城那般怎么看都难免有一处屋檐或是亭台落入眼中,这里的许多地方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建筑物,再使劲往远看才得以瞧见些小山什么的。
红衣却没太多心思去欣赏美景。心情太复杂,眼皮底下全是事就算了,若回忆一番上次在这祁川,差点把命丢了。
还有三个竹韵馆的舞姬命丧于此,后来有没有好心人为她们收尸也不得而知。
绿袖在熙原,祁川西南角,与赫契只一线之隔的地方。
她在这里用的不是真名,大约是因为她来过这里、谨淑翁主在长阳的名头又大,怕被赫契人查到端倪。
红衣进了城便开始四处打听,询问有没有一个叫“青袂”的舞姬。倒是一问就打听到了,那在街边吹糖人的老伯笑呵呵地告诉她,那是熙原一地名气最大的舞姬,长歌馆的老板娘。
红衣假装刚知“长歌馆”这三个字一般点点头,又问他这地方怎么走,那人和善地指了路“沿着这条街往西一直走就看见了,门脸很大,不会走错。”
“多谢老伯”红衣高兴地道了声谢,看他摊上写着“糖人三文一个”,就摸了十文钱出来,挑了两个糖人,让他不必找钱,算是答谢。
两个糖人一个都是小鸭子的模样,但姿态不同。红衣含笑给了小萄一个“喏,这一路担惊受怕辛苦你了,拿着玩。”
小萄一边接过一边蹙蹙秀眉“奴婢倒没觉得辛苦,但娘子显是瘦了一圈若晚些见了公子,娘子可得替奴婢说说话。”
“肯定不怪你。”红衣笑着在她肩头一揽,加快了步子往西边去。
走了一阵子,觉得被那老伯坑了呢
什么“往西一直走就看见了”,说得那么轻松,听着好像就几十米、最多几百米似的
可她和小萄走得都快瘫了。
后悔进了城就直接让车夫寻客栈歇息,早知道再坐会儿车就好了
终于看到长歌馆的牌匾的时候,红衣长喘口气,“咣当”就趴在了门上。
可那门虽然关着,里面却没上闩,被她这么一趴就朝里打开了。红衣一时来不及反应、小萄同样累得没回过神来扶她,她只好一下子猛跌进去
肚子在门槛上摔得好疼。
里面正练舞的几个舞姬吓得一脸惊悚,再看看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个弱弱的声音说“这是要饭的”
“你说谁是要饭的呢”小萄生气地顶了一句,一边扶红衣一边问她们,“你们老板娘呢”
红衣看看地上摔碎的糖人得,给“老板娘”的见面礼摔碎了。
撑起身,她轻咳一声缓一缓神“有劳转告一声她远房表姐来了。”
“远房表姐”其中一人一讶,上下一打量她,“你从长阳来的”
红衣点点头。
“每个月给她写信的那个”
红衣又点点头。
几个舞姬相视一望,一同从正厅的舞台上走了下来,在门口一拦――这看着可不是迎客的态度。
身材最高挑的那个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怔了怔,慢吞吞答说“红衣”
发问的姑娘看向身形最瘦的姑娘“有么”
被提问的那个紧锁黛眉,认真想了一番,答说“没有。”
几人齐齐地一吸冷气,看向红衣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红衣终于看出点端倪,只怕这几个人也都不是寻常舞姬。
毕竟,连这长歌坊都是朝廷暗中置办下来用作谍报传递的,再多安排几个高级间谍有什么难
红衣向后稍退了一步,强定着神睇着她们“是不是每封信都用了不同的名字那是为了稳妥,故意为之。将军和指挥同知大人都编了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我真名就叫红衣,那些个鼓点是我编出来的,若不信,你们问问去。”
她这么一说,那几人神色更复杂了,满是狐疑地审视着她,她坦坦荡荡地回视过去。
接着,她便被五花大绑了。
连眼睛都用黑布蒙着、整个人被“塞”进马车里。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隐隐听见一贯得体的小萄吓哭了,红衣还得哄她别哭啊,乖,一会儿让你绿袖姐姐买点心赔罪。
也不知马车是往哪开,总之走了好久,再停下来时她们就被拽下了车。眼睛上蒙的布被扯下来,红衣四下一看,荒郊野岭的。
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啊
她一边惊叹着,一边任由几个看着纤弱、实则力气不小的舞姬压着她往前走。前方是簇石山,延绵出的面积不小,远远一看就是个怪景。
至了山前,见有一条小道。以极平缓的幅度向里延伸。道窄而长,两旁都是石壁挡着,连两人并行都做不到。
几个舞姬把她二人兜在中间,一行人排成一列往里去,路之长、弯之多,直走得本就疲劳不已的红衣想撂挑子不干了。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那个舞姬突然趴下了。
红衣吓了一跳,弯腰屏息看了半天,才见左旁石壁底下现了一道窄缝。也就一尺多高,又是在这道上冷不丁地就出现了、还有杂草挡着,实在不明显。
红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舞姬平趴在地上一点点往里蹭
蹭进去之后向外道了句“让她们两个进来。”
于是,她和小萄也只好像这样毛毛虫一样“蹭”进去。
这一段距离大概有一两丈,别说直身了,想抬抬头都难。但手脚并用地挪过去之后,红衣抽着冷气傻了。
眼前风景秀丽,满眼的绿色中,一木屋建在这不知有多少岁的巨树上,树上有麻绳打出的绳梯,树旁一瀑布直灌而下,落下后汇成河水向东滚滚留去。
跟外面画风完全不一样
红衣用力眨一眨眼,而后看到只有靠近树的那一旁有只小舟,她们这边什么都没有,河上也没有桥。
“绿袖――”领她们进来的那舞姬一声长唤,顿了一顿,又一声长唤,“绿袖――”
有人从树屋探出头来,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怎么了”
“这个姑娘说是来找你的。”眼前的舞姬指一指她,“说从长阳来,叫红衣。知道席将军和指挥同知大人的事,我便带她来了。”
树屋里那人好似怔了半晌。接着,红衣眼看着一人急匆匆地盼着绳梯往下来,又疾奔到河边去解那小舟。
是绿袖。
片刻后,绿袖划着小舟到了岸这一边,红衣笑而蹙眉,瞪着她刚吐槽一句“这保密做得也太好了吧”,绿袖便一把扑过来,拢住她的双臂分明地发着抖,弄得她把接下来的几句话都忍了回去,拍了拍绿袖的后背,有点不安“绿袖”
“嗯”绿袖的应声中明显带着呜咽,双臂又紧了一紧,哽噎中带着惊喜,“你能来太好了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长阳的人了”
第107章 情报
绿袖带着惊喜笑意的呜呜咽咽,很快转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红衣无措,又不难听出这哭声里满是委屈和压力。
看来间谍工作是真不好做。
红衣一语不发地环臂搂住她,几人一同又划着船到了对岸、进了树屋,绿袖才慢慢说起始末。
“起初没什么的,一切顺利。你写来了东西,我就编成舞跳给他看,完成了不少事。”绿袖给她倒了热水,疲惫地坐下来,揉着太阳穴说,“有一天,他原该是晚上来的,上午时突然找到我,冒着险直接告诉我,赫契出岔子了,可能有人会过来查我我知道如果当真被抓去问话就完了,毕竟那么多赫契贵族都见过我,便只好赶紧躲出去。”
她说着,一声哑笑,望了望这树屋“然后他就把这处地方给我了,原是他藏过身的地方。我们思量着,这事得继续做,但我不能再回长歌馆了,赫契人一旦看到我,立时就会觉得蹊跷,我又知道那么多事他们若抓我回去,我可扛不住严刑。”
所以,后来就成了红衣写好节奏寄给她、她在这地方教给其他舞姬,其他舞姬再跳舞传信。至于那个长歌馆里的舞姬青袂,早就不是绿袖了,找了个赫契人没见过的来顶替的罢了。
眉头蹙一蹙,红衣反复一想,觉得奇怪“就算你不在长歌馆,但他们若已起疑,只要查到镇抚使大人常去,还是会觉得蹊跷。”
绿袖顺着她的思路,美目一转,轻哂道“你想反了顺序。”
想反了顺序
“他们并不是知道长歌馆、疑到镇抚使大人,所以才会查我。而是知道有这么个事,若是看到我,才会确定这事不假。”她稍一喟,“其实熙原的青楼舞坊也不少,查起来并不容易,我们只是不得不谨慎罢了。”
然后绿袖就不得不每天在这地方待着,生怕让人认出来――这是他们先前忽略了的问题,他们觉得祁川怎么都还是大夏的地盘,赫契人在此地的势力再大,不能明目张胆地搜查、抓人,是以绿袖就算曾经见过那么多贵族,在这人口众多的城市想立刻引起敌军注意也并不容易。
但居然,就真的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被发现了
红衣有点诧异地细想着,想了又想,还是摇头“这事真的奇怪。”绿袖一愣“什么”
“疑到有人在舞坊传信、却既不知是你又不知是镇抚使大人这事奇怪。”她眉头紧锁地看向绿袖,“你想,咱这个法子是不是够隐秘的若先疑到了哪一个人,有这么根线牵着、顺藤摸瓜地查,倒是正常。但是现在中间没有这根线,赫契人就这么毫无凭据地疑起了这事凭什么靠占卜还是脑补”
和建空中楼阁一个道理。凡是都得一步步来,哪有这么毫无征兆和解释地就疑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绿袖摇摇头,簪子上不知是什么珠子穿成的流苏一晃,“还真没细想过这个但你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