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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_第28分页

作者:荔箫 字数:15389 更新:2021-12-22 19:42:52

    识地将心理防线提到最高,小心地应付着他对她的好,打太极球一样地怎么接过来怎么扔回去。

    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但每每这样时,心里却复杂透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呢

    这念头在她心底涌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如同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女巫对她施了咒,让她越挣扎就被包裹得越紧。

    红衣垂首坐着,手里捧着冰碗没有再吃。二人无言地静默了好一会儿,席临川伸手把那冰碗从她手里拿了起来搁到一边,又尝试着问道“出去走走”

    红衣咬一咬唇,喃喃答说“我有些累了”

    “我们要在b山待一个多月。”席临川神色微沉,“你不能为了躲我就一直闷在房里你不愿意听到的话,我不说就是了。”

    他说着语中一顿,再度询问了一次“出去走走”

    他显然放低了姿态,红衣心知不好再做拒绝,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随着他出门。

    宅子依山而建,出门一回身,就看到了重峦叠嶂。

    已至秋天,恰是树叶由绿转黄的时候,也有些已然随风落下。

    二人往山上走着,脚下一片绵软,偶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微微一响,像音符跳跃在山涧。

    席临川一路都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像并没有看她。但在她脚下不稳的时候,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了,复又继续往前走。

    这种安寂维持了好久,红衣望向他背影的次数不觉间越来越频繁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很快到了半山腰处,席临川忽地停了脚,扭头噙笑问她“渴不渴”

    她一怔,他便牵引着她的目光转回头去,她循着一望,不禁一讶。

    林中冷不丁地出现了一木制小廊,拐了两道弯,一共不过七八丈长,看上去很有些突兀。

    廊上藤叶攀爬,覆得满满的、厚厚的,一串一串的葡萄结在绿叶中,沉甸甸的。

    二人走近了,席临川伸手剥开厚重的藤叶走到廊中去,她随之进去,叶片的缝隙中有夕阳的光芒洒进来,映在地上,星星点点的,一片斑驳。

    b山平日里是没什么人来的,红衣抬头望望那些长得很好的葡萄,有些好奇“有人打理”

    “这是我着人弄的。”他一笑,探手够了一串葡萄下来,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拨开了那一边的枝叶。

    红衣探头一望,感叹一句这布局真科学――方才隔着木廊看不见,目下这么一瞧才知,回廊另一侧有一石洞,恰是一小小泉眼。水流并不急,但却正好有用――可以拿来洗葡萄。

    席临川走到泉眼边,拎着葡萄串在清泉下冲着,本就只有一层浮灰的葡萄很快被冲刷得颗颗晶莹。略深的紫色看上去水汪汪的,十分诱人。

    他揪了两颗下来递给她,红衣如旧客气地道谢,伸手接过,送了一颗入口,稍稍一抿

    那汁液甜得跟蜜一样。

    要不是眼看着他刚摘下来,她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拿糖水泡过。

    席临川凝视着她的神色一笑“好吃么”

    “嗯。”红衣点点头,他也丢了一颗葡萄到口中,遂将最外层的葡萄又揪下来一些递给她,复又低下头,接着去冲靠里一些、方才没冲洗到的葡萄。

    红衣安静地吃着,不经意地一抬头,竟滞住了。

    ――夕阳的余晖从侧面映照过来,将他的侧颜描出一个轮廓,高挺的鼻梁与轻抿的薄唇搭配得宜,再往上看看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睫毛长而好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余晖的光芒太过艳丽,衬得他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那种如炬凌厉,此时他眼中的凌意好像全敛了下去,显得温温和和的。视线全停在那水流上,全神贯注地洗葡萄。

    突然让人觉得他不像个上过战场的将军,而是个温雅的富家公子而已。

    席临川将手上的葡萄全洗干净,再要转过头递给她时,恰和她这发痴的目光一触。

    “”二人同时一怔,一阵窘迫勇气,短短一瞬,又一壁别过脸去。

    说不清的不自在,红衣四处看来看去地缓解尴尬,席临川则一声咳嗽之后已然恢复如常,拎着葡萄梗将一串葡萄一起递给她“给。”

    她故作从容地接过来,一想到自己刚才看了他半天就有点心虚,偷眼觑觑他的神色。他好像并未察觉什么,径自又走回葡萄架边挑了串葡萄摘下来,如方才一样仔细冲洗干净,就地坐下托着吃。

    红衣想了想,再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也坐下来――她本也累着呢。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安静极了。

    二人各吃各的葡萄,葡萄皮在他们身边各摞出一个小堆来。她手里的那串已经吃了一半,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实在是怪怪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方才对冰碗的反应让他怕再惹她不开心。

    红衣望一望他,心里觉得有点愧疚,便没话找话起来“这架子也是将军着人搭的么”

    她是没话找话,他的答案却跟她想象得不一样“不是。”

    她浅怔,他又说“这葡萄原是陛下着人栽的,后来出了些事,就赐给我了。”

    “出了些事”红衣脱口而出,望一望那枝繁叶茂的葡萄藤,打趣道,“莫不是没养好养死了,将军给救回来了”

    “那倒不是。”他挑眉笑觑着她,“那是十二年前,我刚八岁,没那个本事。”

    那是什么事

    她更加好奇起来,仔细一想又把追问的话忍住了――他若没有直说,或许就是不想说。

    “那会儿舅舅刚当将军,姨母也还不是皇后,我头一回来b山。”他含笑说着,伸手一指她背后的树,“那时这棵树还是树苗呢。”

    红衣扭头望一望身后大概要两个人才能抱住的树,感叹一声日月如梭。

    然后听到席临川说“我在这儿跟太子殿下打了一架。”

    红衣听得心头一紧。

    “嗯那时我不知道这是陛下的葡萄,随手摘了一串来。那时候,看不起我的人本也多,就借此闹了起来。”他说着低一笑,手里的葡萄向上一抛,腾起一个高度又稳稳落入口中。

    红衣黛眉轻挑吃个葡萄还炫技

    席临川抿了一抿又笑道“然后我就惨了当时不止是太子,还有七八个世家公子,打我一个。宫人们不敢拦着,追得我满山跑。”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笑,薄唇划出的弧度好像能盈住阳光。红衣使劲眨了眨眼才得以将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犹豫着问说“那将军受伤了”

    他微笑不减地认真道“没有,我比他们加起来都坏。”

    红衣嗓中一噎,差点被葡萄汁呛了。

    “我指着太子说要单挑,太子碍着面子不敢不答应。”他语中一顿,“然后被我糊了一脸泥。”

    “啊”红衣惊叫出来,既无法脑补堂堂骠骑将军被人追得满山跑,也无法脑补太子被糊了一脸泥。

    “后来长辈们来了――包括陛下。那七八个世家公子也是急了,当着陛下和舅舅的面,能拿来骂我的难听的话全说了一遍。”他悠悠一喟,“直弄得陛下过意不去,又要护舅舅和姨母的面子。先责了太子,接着就把这葡萄架给我了。”

    红衣心头一悚,听得他那句“又要护舅舅和姨母的面子”,才后知后觉地细猜了那些世家公子用什么话骂了他――大概是把一切能嘲讽他出身卑微的刻薄言辞全说了一遍,是以把大将军和皇后都骂了进去。

    席临川一直说得很平静,露出的笑意也皆是真真切切的笑意。她却忽然听不进去了,头一次如此明白地意识到他的童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继而愈加讶然于他这番毫不在意的说笑调侃。

    能够笑看从前的不幸,是件很难的事情。

    红衣心下一叹,蕴起笑来,斟酌着附和说“那将军赚了。”

    “那是。”他朗然而笑,“这葡萄每年结得都很好。因为鲜少来此,往年都是酿好酒送去长阳,味道也不错。”

    他说得自然极了,是当真不在意昔年之事。

    “那回长阳之后我要尝尝。”红衣抿笑,侧头再度看向那葡萄架。

    笑容陡滞,她望着眼前所见连呼吸都停住。目光半分挪不开地停在那里,过了许久,心头的恐惧直涌到最高点时,才从她口中逼出两个字“将军”

    第82章 险情

    席临川闻声也望过去,霎然一震

    那葡萄架的茂盛藤叶后面,不知何时多了十数人,竟然半点声响都未发出,刀剑齐备,显然来者不善。

    席临川笑容尽消,注视着他们站起身,上前一步,将红衣挡在了身后“什么人。”

    那几人同时向正中那人望去,便见那人伸手一撩,从葡萄藤后走了出来。

    他脸上有白巾遮着,看不清容貌,眼中隐有笑意地一拱手“骠骑将军,冒犯了。”

    知道他是谁,那便是冲他来的。

    对方人多,且功夫显然不差,他却没带半个随从。席临川沉下气息,右手握了剑柄而未出剑,只道“让这姑娘先走,我奉陪就是。”

    臂上被紧紧一攥,他稍回过头去,见被挡在背后的红衣探出头来张望着,脸色紧张得发白。

    他略一笑,安慰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听得对面又道“恕难从命。有人花钱买你们项上人头,一人五千两,在下可真不能让她走。”

    席临川骤惊,目光迎过去,睇了他们须臾,忽地笑出声来“匪夷所思。谁这么不长眼雇你们做这种事花五千两买我人头也就罢了,我府中下人竟和我同价”

    他的语气越说越轻松,稍一顿又道“那我在长阳的府邸中尚有上百号人,在阁下眼里,岂不是成了个宝库”

    这话说得红衣一懵,对面那数人也一懵,皱眉打量着他“下人”

    “若不然呢”他眉头轻挑,“莫不是从何处听说我有个妹妹”

    红衣蓦地从惊吓中回过些神,这才知他已然随机应变起来,正一本正经地扯谎骗人。

    对方定一定神,目光挪到红衣身上,看了一会儿,大概也猜出些原委,冷笑道“我们知道她是你刚纳的妾室。”

    他应得平稳而镇定“你们认错人了。”

    “那也不过是多一刀的事。”那人轻蔑一笑,“总之先提头回去,万一是,五千两银子到手。若不是,就当我发善心,寻了个人陪将军上路。”

    席临川心中一沉,无声地拽开了红衣攥在他胳膊上的手。

    “从此处向西跑,山后第二条道可以直上行宫。”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和平淡,“禁军很多,你随便找一个人,告诉他们这里的事。”

    她脑中一片混乱,愕然看着他,夕阳下他的笑容和方才洗葡萄时一般无二。

    手心里微凉,她怔然地低下头,见他把一块腰牌塞了过来,略一颔首“我数到三,你就跑。”

    “将军”红衣下意识地一抬手,想要再度抓住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挥手挡开“如果禁军来晚了,你就只好自己回长阳了。”

    她觉得心脏一搐。

    “长阳府中,我书房北侧的架子上有只紫檀的盒子,你把它呈给陛下。”

    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换到这样的事上,交代起了“后事”。

    如常的冷静让红衣浑身打颤。

    他言罢不再多说什么,抬头再度看向对手,手上略施力,剑刃带着鸣音出了鞘。

    席临川上前一步,想了想,复看她一眼“我不数了,你准备好就跑吧。”

    “”红衣一哑,脚下刚一挪,“铛”地一声,一枚银镖撞在了身旁泉眼的石壁上。

    席临川眼风一扫,怒斥出声“无耻”

    这并不公平的交战刹那开始。

    席临川疾迎两步,长剑挡过最前一人,身形飞转又向后面那人刺去。

    却也被挡开,光影迎面蓦地后倾,寒刃拂面而过

    红衣脚下发沉,了片刻狠然强抽回神,咬牙疾步向西去,乍闻得一声“往右”,未及多想便猛一撤脚,一枚银镖蹭臂而过,当即一阵划伤的疼痛。红衣低头一看,左臂上衣衫刮破,血痕明晰。

    他们是有人善用暗器的

    席临川一壁应付着刀剑一壁迅速一扫,方见四五步外一人手指向腕一扣,转瞬手中便多了一抹银光。手型一转,端然又是冲着红衣跑开的方向。

    席临川心头骤紧,唯恐挥剑去挡有所偏差,眉心一蹙疾行而上,偏身避开身边刺过的数剑。

    那人注意力皆在红衣身上,看准了刚一运力,忽见眼前人影一挡,欲收手已来不及。眼前一声闷哼,不及定睛去看所伤何人,腹间剧痛,长剑已穿腹而过

    红衣隐隐觉出不对,足下未敢放慢地回头望去,便见席临川背对着自己,一人挂在他剑上,随着他一并挪动,反是挡开了好几剑。

    她松一口气咬一咬牙,继续向山后跑去。

    席临川额上冷汗涔涔,左手紧捂左肋,清晰地觉出血渗了一片,淌在手上很快便成半干,黏糊糊的。

    猛抽回剑,他转身再度迎上间一扫红衣尚未转过山路的背影,即又回转过去背对着她,将腰间血迹挡得彻底。

    红衣跑至转弯处下意识地一偏头,眼见席临川过招间身子不正常地左倾,脑中白光一闪他受伤了

    皇家仪仗离b山尚有二十里时,策马急至的禁军打破了红黑卤簿间萦绕的原有的肃穆。

    车驾皆尽停下,为首的那禁军下马间足下甚至有些不稳,一个趔趄之后才半跪禀道“陛下,骠骑将军遇、遇袭”

    周遭一片惊然低呼。连皇帝也狠一震,猛揭开车帘“什么”

    “就在骠骑将军b山府邸的附近。”那禁军声音微颤,“是功夫了得的杀手,有十几个人,骠骑将军只一个人应付着。府中妾室赶去找的禁军。待得禁军赶到时,将军已经”

    皇帝的面色霎然一白,强定一定神,才压制着心惊问出“怎么样了”

    “将军重伤尚在昏迷。”那禁军说着,牙关紧咬,“臣出来时行宫的太医刚到。不知具体如何,但见将军浑身是血。”

    皇帝长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周身发冷。手在窗沿一撑,他下车切齿道“去禀大将军。备马来。”

    快马立刻牵到,皇帝翻身上马,面色沉郁地又道“传宫中所有御医连夜赶赴b山,快。另去禀陈夫人一声。”

    几骑快马疾驰而出,禁军将天子护得小心,片刻后又一声马嘶,郑启急赶而至。

    一行人一刻不停地赶至b山,约莫半个时辰后冲入山脚下席临川的府中。府中忙忙碌碌,有许多自行宫中差出来的人帮着照应,见皇帝与大将军前来惊慌见礼,皇帝驻足喝问“骠骑将军呢”

    “在房里,正由太医诊治。”那宫娥连忙回道,话音未落,眼前的一行人便已直奔下一进院去了,明显每一个都面色铁青。

    红衣在席临川住处的外间,头脑发懵到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

    眼前宫人和府中同来的仆婢来来往往的,明明一刻都不曾安静过,她却仿佛置身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对一切都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梦。

    满眼的鲜血淋漓、满心的混乱,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着,避也避不开。

    她努力跑得很快了

    禁军赶去的速度,比她赶去叫人时还要更快些。

    中间有那么一段记忆十分恍惚,明明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她却已记不清那个片段了――好像是惊闻此事的禁军上马急赶而去,一时没有人理她,她便在已暗的天色中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走了多久已不记得,只记得绕回山的那一面时,天色又黑了一些。昏暗的夜色笼罩下来,她筋疲力竭地抬头看过去

    见到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方才他们吃着葡萄闲聊的那块地方,被血色染得斑驳可怖。她怔然望着,不知那是多少人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从席临川身上流下来的。遍地都是,有殷成一片一片的大片血迹,也有挥洒溅出的零星血点。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就连近在咫尺、甘甜似蜜的那许多葡萄的香气,都半分掩盖不住这令人心惊的味道。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多到似乎只消得这么看一会儿,就连自己身上的血液也被抽空了一样,她蓦地全身脱力,虚弱地跌坐在地,想不再多看,眼睛却愣得闭不上。

    “将军将军”

    耳闻一叠声的惊呼,她才忽而又回过两分神思,怔然循声望过去,看到了被禁军团团围住的席临川。

    彼时他还没昏过去,半跪在地,长剑刺进地里。握着剑柄的右手上淋漓的鲜血还在淌着,拼力地想要站起来,牙关紧咬地看向她,沾满血迹和灰尘的直裾上几乎已难看到什么本来的颜色。

    他有话跟她说

    红衣乱成乱麻的思绪中忽地有了这么一瞬的清明,她怔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全然不受控制地向他走过去。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无论是从前出手伤她的时候、与何庆过招的时候,还是如今小心护她的时候都总是风姿俊朗,从来没有狼狈过。

    “红衣”他望着她唤了一声,她发着懵蹲下身去,慌乱地想要伸手扶他。

    他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急促地缓着气,似乎连呼吸都会搐疼伤口,苍白的薄唇颤抖不止“你回长阳去”

    她一怔。

    “你回长阳去”他又说了一遍,抬眸望一望她,又道,“那只紫檀盒子呈给陛下。”

    疾步走来的几人撞进视线,红衣茫然抬眼,目光触及皇帝阴沉的面色时倏尔清醒。

    那只紫檀盒子

    她不知那里面盛着什么,但席临川提了两次,在重伤中都不曾忘记过。

    里面一定又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红衣竭力理清思绪,在一行人进入他房中前终于回过神来,撑身起座一拜“陛下圣安”

    皇帝被这突然传来的低哑女声一震,不由得回过头去,睇一睇她“红衣”

    “妾、妾身”她颤抖不止,烦乱地狠一咬嘴唇,才被疼痛激出短暂的冷静,“妾身要回长阳一趟。”

    “回长阳”皇帝皱眉看着她。

    “是”红衣叩首,“将军昏迷前,特意提到让妾身回长阳府中,取一只盒子呈给陛下。”

    皇帝神色一凛,睇一眼身侧禁军,道“送她去。”

    第83章 重伤

    红衣半刻也未敢在长阳多留,入府直奔书房,按他所言的地方找到了那只盒子,又立刻转身离开。

    刚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这随去了b山的人突然而至,难免让众多仆婢一惊,自有人想上前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

    她却连脚都不停一下,丢一句“来日再说”便疾步离开。旁人看看她的焦灼,又见有禁军同行,就连问都不敢多问了。

    禁军是备了马车送她回来的,虽然也走得很急,原本不紧不慢走了三日的路程只用了一夜便到。红衣踏出府门时再看看那马车还是皱了眉头,拽住一名禁军便问“不用马车了,大人骑马带我可好”

    “娘子”她这话着实吓到了那禁军,兀自缓神片刻才明白过来――她到底已是有夫家的。

    “万一这是救命的东西呢”她睇着盒子急道。那盒子上着锁,无法知道里面是什么,她一面觉得大概不会是什么灵丹妙药,毕竟这是突发事件,席临川不可能提前准备;一面又禁不住地想万一是怎么办万一是,兴许早到一刻都能救他的命。

    禁军到底清楚轻重,略作踌躇后便点了头,伸手扶她上马。

    一行人复又疾驰出城,照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傍晚时,回到了b山。

    红衣这并无骑马经验的人,经了一路的颠簸,觉得骨架都散了甚至连思绪都要震散了

    踏入府门的那一瞬间,又骤然清醒如旧。

    ――里面还是忙忙碌碌的,和昨日此时毫无差别。进进出出的宫人、低语交谈的御医太医,无一不再提醒着她席临川的伤势有多重。

    红衣鼻子一酸,贝齿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忍住了拦下正忙碌的宫人询问席临川情状如何的心,只言简意赅地问了御医一句“陛下在么”

    几个御医同时噤了声,回过头看看她,轻道“在正厅。”

    红衣拎起裙摆,小跑着朝正厅去。

    她跑得急,心里乱得什么都顾不上。待得一脚跨过门槛、看到几步外的皇帝时,才倏尔意识到这是个封建王朝,礼数多着呢。

    静一静气,她按捺住焦灼跪了下去,一叩首“陛下圣安。”

    厅中几人同时看向她,很快便听到皇帝说“快拿来。”

    有宫女上前,一壁扶起她一壁把她怀中紧抱着的盒子接过。一看上面的锁,皱眉问她“钥匙呢”

    “将军没说”她如实回说。

    皇帝轻喟,遂将那木盒转交禁军“着人打开。”

    禁军即刻将那盒子捧了出去,片刻,又成了回来。盒子完好无损,只那锁已被撬坏,皇帝探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宣纸一摞,另有一信封。

    一摞宣纸拿出,每一页都写得满满的。他草草翻了几页,皆是阐述军中适宜,亦有几页是分析与赫契的纠葛。

    心下一阵唏嘘,皇帝面显悲色,复又将那一沓纸放回盒中,疑惑地将那信封取出拆开,略读了两行,眉头深皱着显出愕色。

    红衣自见那盒中不是药品开始就一阵失望,仍提心吊胆地看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看一看信、又睇一睇她,须臾,竟是苦涩一笑“退下吧。”

    “”红衣神色一滞,心里极度想问个明白,又死死忍回,施了一礼福身告退。耳闻皇帝向大将军和敏言长公主道了一句“你们看看。”

    红衣便又开始了新一次的发呆。坐在廊下,感受秋风拂面。

    并非她想如此,而是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她什么都插不上手。

    听闻皇后和陈夫人在她赶回来后一刻也到了,二人同样先去正厅拜见皇帝。之后,正厅便大门紧闭,外面探不到一点动静。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无关之人,救不了席临川、也不知道他那般在意的那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更无人主动来告诉她任何有关席临川的情状的事

    她也真想置身事外。只是心里那份担忧,偏偏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红衣自己琢磨个不停,愈是知道没用,愈是要琢磨下去。

    他上过三次战场了,与赫契人激战那么多次,都没有出过事

    她咬住嘴唇的贝齿越咬越紧,直咬得口中一股腥甜都还是松不下来。余光所见的景象一动,红衣侧首望去,见正厅的门开了。

    两名穿着同样蓝色曲裾的宫娥走过来,看一看坐在廊下发愣的她,低眉顺眼地一福“娘子,陛下传召。”

    红衣点点头,扶着身边的漆柱站起来,觉得双腿一阵酸麻,才知自己已坐了好久。

    她行至厅中一拜,知厅中人多,又实在无力把那一长串问安之语全说出来,索性拜而不言,安安静静。

    皇帝面色阴沉,睇着红衣一叹,向陈夫人道“夫人自己问吧。”

    红衣不解着,便听侧旁传来一句冷语“我问你,若临川此番醒不过来了,你如何”

    她一愣,一时不明这个“如何”指的是什么,抬头看向陈夫人,满是茫然“什么”

    陈夫人眉心紧蹙,注视着她,轻颤着将话说得明白“若他醒不过来,你可愿意殉葬”

    红衣狠惊,讶异地望着陈夫人,错愕之至。

    殉葬

    这实在是她没有接触过的字眼。她所生的那个时代,是呼吁“逝者安息,生者坚强”的。

    再说,席临川

    她心里一悸“将军他”

    陈夫人怒然击案,恨道“我在问你话”

    红衣怔住,望着陈夫人眉梢眼底悲伤与愠意掺杂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答她这话。

    “她既不愿,就按临川的意思办。”皇帝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寻不到什么情绪。

    “妾身不信这是临川的意思”陈夫人怒不可遏,竟忍不住顶了皇帝的话。

    皇帝倒未恼,手指轻一敲案上信纸“夫人亲眼看过了,这是临川的字。”

    红衣听得愈加不明就里,望一望陈夫人又望向皇帝,怔然道“陛下,臣女能否过问一句”

    “你自己看。”

    未待她说完,皇帝便将那信往前一推。即有宫人上前取过,又走到红衣面前递给她。

    素白的纸张对折着,隐有字迹透过来。那墨色让红衣不自觉地心下乱了,屏息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头两行,是一些客套话,像是正规些的书信例行的格式。她继续读了下去。

    “臣常上战场,为赫契人所恨;又出身卑微,在长阳亦常与人不和。若他日战死沙场,抑或因故暴亡”

    她的视线被那“亡”字一刺,紧咬牙关,看向下一行。

    “恳请陛下准红衣自谋生路,如需钱财尽可从席府取,再嫁与否尽遂其意,不必守节殉葬。亦请母亲关照顾氏,臣与顾氏未有男女之情,求陛下特赦顾氏良籍。”

    信纸末尾落款简短,寥寥三字而已臣,临川。

    红衣读完,跪坐在地,久久无话。

    “临川对你是怎样的心思,人尽皆知。”陈夫人话中字字森冷,带着凛然的恨意,“如今又是为护你而受重伤,你不说些什么么”

    红衣说不出话来。

    “若非为护你平安,他是能脱身的。”陈夫人又说,语中微有哽咽,“活捉的杀手说他为你生挡了一镖,自此才落了下风”

    红衣心中空落落的,耳闻陈夫人的声声指责,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强忍下泪意后,陈夫人又斥道“你怎么配”

    “他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将军,你怎么配让他为你”陈夫人话语猛滞,狠将那已到嘴边的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冷睇着红衣,复道,“你竟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红衣一声不吭地跪坐着,薄唇翕动许久,也还是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本已气急,见她这副样子,蓦拍案起身,侧旁的敏言长公主一惊,见她直冲红衣而去便知绝无好事。急追两步伸手猛一挡,硬将陈夫人刚挥起地手挡了下去“夫人”

    长公主蹙眉一喝,抓着陈夫人的手未敢放开,立刻吩咐宫人“扶陈夫人去歇着”

    陈夫人几乎是被宫人强行带出去的,她离开后,厅里便静了一会儿。

    皇后望着皇帝,郑启默然不语,敏言长公主一声轻叹。

    红衣无力地启唇“陛下”

    轻哑的语声在安静中一荡,他们一并看向她。

    “妾身能不能能不能见见将军”

    她终于忍不住了。他重伤昏迷的这两日,显得太过漫长。

    皇帝轻一点头,无声一睇身旁的宦官,那宦官伸手一引,请红衣同行。

    她随他同走着,这条通往席临川的住处的路她是识得的,是以一路都嫌那宦官走得太慢,后来便索性走到了他前面去,到了那道门前,推门而入。

    外间门边,医女正持着扇子扇火熬药,红衣向右拐去,房中的景象映入眼帘。

    红衣硬生生被吓住在门口。

    好几名御医和医女在,皆围在榻边,皆神色紧绷。

    有低低细语不断,是他们在议论该如何是好,显然都心急如焚。

    红衣周身发冷地看向榻上,席临川面色惨白如纸,似乎被紧闭的双目抽紧了浑身的神经。额上青筋暴起,垂在身边的手紧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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