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问清楚,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为人媳妇,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难保赵晗不会因此铤而走险。她亲眼所见,采嫣是真的小产了,即使她平日的品性有问题,也不可能故意自伤其身,必定是有个罪魁祸首造成她小产的,而目前为止的所有证据都对赵晗极为不利。
得知采嫣小产可能是被人下药之后,先搜了厨房,然后是仆役住房,药就是从地上这个丫鬟枕头里搜出来的,逼问之后她招认,是大少夫人指使她下药的。
其实韩氏真心希望这件事不是赵晗做的,所以才会好好问话,给她机会证明清白。
然而,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自证清白。
你莫名被疯狗咬了一口,却要你拿出证据,证明不是你首先去招惹了这条疯狗。症结在于,你本就什么都没做,要拿什么来证明
方泓墨没想到母亲也会认为赵晗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禁愤然“母亲,阿晗又怎知弟妹会服用补气健脾汤何况这个丫鬟一口咬定是阿晗叫她下药的,却说不出何时见过她”
“若是她都买通春泽居里的丫鬟了又怎会不知情此事又何须她亲自出面去办”方永康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视线转向赵晗身后的从露从霜,“来人,把这几个丫鬟带下去一问便知”
从露从霜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吓得瑟瑟发抖,脚软得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奴命轻贱,主人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这一被“带去问话”,恐怕就和地上那个丫鬟下场一样了,若是指认,对不起自家小姐,但若是拒不指认,恐怕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几名婆子立时领命,过来就要把从露从霜拖走。赵晗不由又气又急“这不是又要屈打成招吗她们本来就是毫不知情的,要捱不住打,也只能胡乱指认,这样怎能查明事情真相”
先不说她和这两个丫头的主仆情分,让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毒打,更重要的是,但凡两个丫头中有任何一个屈打成招,贴身丫鬟亲口指认的话,她的罪名就更难洗清了。
方永康见她阻止丫鬟被带去问话,自然觉她是心虚了,心中更加落实了她的罪名,冷笑一声道“不打怎会说真话”
赵晗指着地上的丫鬟反问道“父亲觉得打了就一定会说真话吗”
她语气虽然平淡,方永康仍被激怒了,喝道“放肆还在狡辩,我看也不用问你的丫鬟了。来人,把这逆妇绑去宗祠”
韩氏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转向自己丈夫“永康,这事还要细细问清楚。”
方永康冷然道“到了宗祠不也一样可以细细问清楚”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闻令,立即放开了从露从霜,朝赵晗走了过来。从露从霜本来哭叫挣扎,被放开后没有躲开,反而扑了过来,死命抱着两个婆子的腿不让她们过来绑赵晗,却被粗壮有力的妇人轻易拉扯开,用力一推便摔到墙边。
这一刻,赵晗不由得全身紧绷,双手握拳,但此时她内心最强烈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不甘
“且慢”一袭青影挡在她的身前,拦在那几名婆子前。
婆子们不由脚步一滞,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们只听方永康的命令,即使韩氏都不能阻止,别说方泓墨了。为首的曹婆子面无表情道“大少爷还请让开,别阻着老奴执行老爷命令,万一要伤到少爷就不好办了。”
方泓墨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望着方永康说话,冷静而又言辞恳切“父亲,儿子只求你多给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会查清真相。在此期间,请父亲不要为难阿晗。”
如果是以前的他遇到同样的情形,他大概会以断绝父子关系为要挟,或是干脆大打出手,强行带着阿晗离家单过。
但这一世他不会再这么做,他要考虑的不仅是自己,也不仅是阿晗此时此刻的安危,还有他们的将来。
方永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三天后,若你找不到证据如何”
“三天后我若是不能证明阿晗的清白,就由我来代她受罚。夫妻本为一体,她做的,就等于是我做的;她如果下了药,也就是我下了药;她犯的错,就是我的错”
赵晗不由泪下。
韩氏急了“泓墨不可”
方永康挑眉望着他,却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曹婆子闻言,便带着其他几个婆子退到一边。
“但是,这三天她要呆在四宜居,不得离开。”方永康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三天后如果不能拿出过硬的证据,不仅你要代她受罚,还要写一封休书。若是不能答应,就此作罢。”
方泓墨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他转过身,脸上冷硬的表情变得缓和,在视线模糊的她面前蹲下时,嘴角已经浮起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用干燥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等你相公,最多三天,一定来接你回去。”
赵晗弯起嘴角,轻轻点头。
方永康让人抬起肩舆,送赵晗回四宜居。
他们迈出门去的时候,赵晗发现外面天都大亮了,日光甚至变得刺眼起来。
赵晗被安置在西厢房,从露从霜一起陪着她。房门没锁,但曹婆子离开前,替方永康传了句话“大少夫人一旦离开这间房,三日之约即告解除。”
隔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衣物被褥等日常用具,从露从霜两人手脚利落地把房间清扫干净,床铺重新铺好,扶着赵晗靠坐到床上。
从露劝道“小姐,左右没事可做,不如再歇会儿吧。”
赵晗瞧着她红肿的眼圈,微笑道“天都这么亮了,何况我也没睡意,你们俩要是困了就去歇会儿。”
“婢子也不困。”从露从霜都摇摇头。
赵晗便随她们了,隔了一小会儿,听见从露极小声地说话“婢子想过了,若是真的挨打了,打完十下,婢子就一口咬定是二少夫人为了栽赃陷害小姐,让婢子去偷的药。”
赵晗听了不由想笑,又有点心酸“还好没真的打”这么聪明的姑娘,可惜了只是个丫鬟命。
从霜疑惑地插嘴问“为何还要先挨十下”
“不挨打就说,显得不是真话,挨得太多,怕疼得受不了。”
从霜恍然大悟,想了想挨足十下板子的情景,不由咧着嘴,咝地抽了口冷气,那得多疼啊从露的法子真是好,换做她是想不出来的,可她就是疼死了,也不能胡乱冤枉小姐啊。
春泽居里,韩氏没跟着方永康与赵晗一起回去,而是先回后面屋,瞧了眼床上,见赵采嫣睡了,便安慰了几句泓砚,这才离开。
方泓砚折腾了一宿没睡,只觉身心俱疲,真想也像采嫣这般,什么都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先前正厅里父母亲逼问嫂子的过程,他从头到尾都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几次想出去把事情真相说了,可一想到说实话的后果,就又开不了这个口了。
但父亲已经答应给大哥三天去查,万一他真的查到点什么怎么办索性去找父母坦白了,也不用苦苦熬这三天
可万一大哥查不到,现在去说不是自己犯傻吗
但要是什么都没查到,大哥不是要休了嫂子,还要代她受罚吗想到了又觉不忍心。
可一旦事情败露,不仅自己要被父母责怪,采嫣也会被责怪甚至责罚。
最可怜是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方泓砚一天一夜没睡,人本来就晕乎乎的想不清楚事情,此时脑袋里诸般念头打架,更犹如倒进一桶浆糊,怎么搅也搅不清楚,想到孩子后,不禁潸然泪下。
他哭了会,擦去眼泪,转头忽见床上的采嫣眼睛睁着,不由吓了一跳“你没睡”
赵采嫣盯着他看,心说我都还没哭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她前世怎么就没看透这男人竟然如此没用呢
当初方泓墨那样无情,写下休书逼她回家的时候,他也和如今一样,没有挺身而出帮过她什么,可她还替他担心事情败露了,会让公婆震怒,宁可自己一个人去死,也不让他牵连在内。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有多傻啊,居然重生后还想方设法地嫁给他,这男人却仍然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第54章 先抓内鬼
赵采嫣已经对方泓砚彻底失望了,如今她只想护好自身利益,当然还是得着落在泓砚身上,但是以他的软弱性子,恐怕她得更费心才行。
她听他问她怎么没睡,便道“刚才睡着了,听见你哭又醒了。你哭什么”
方泓砚痛心地摇着头道“我想起孩子没了,就觉得难受。”
赵采嫣心中也如刀割一般的疼了起来,连带着小腹又是一阵绞痛,不由咬牙道“你别忘了,孩子没了是因为谁。我吃这苦头,全因为你。你若是肯听我话,早点卖了香药引,就不会把我的嫁妆亏得血本无归。你本来就对不起我了,若是肯说两句软话,又或是让我骂两句解了气,也就没有后头的事情了,更不会害我小产失去孩子。”
听了她的话,方泓砚只觉更为伤痛愧疚。
赵采嫣见他半晌不说话,问道“你还想什么”
“我总觉得愧对你,还有大哥大嫂”
赵采嫣只听见前半句也就好了,偏偏又听见后半句,不由气极“你大哥早就在年前就卖掉了香药引,他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不肯透露一丝风声给你,他有把你当成亲弟么你还替他操什么心你还觉得愧疚你是不是想去父亲母亲那里说其实我小产是你害的你父母肯定要问你好好的为何会和我争起来,你是不是想告诉他们你为了炒卖交引,擅自挪用铺子里钱的事”
方泓砚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讶地问她“大哥也买了香药引他怎么会年前就卖了那是涨得最好的时候啊他怎么会”
赵采嫣不忿地哼了一声“他肯定有他的消息来源,提前知道西南要乱了吧。”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方泓砚不由纳闷了。
赵采嫣白他一眼“我自然有耳目在朝岚居,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香药引会涨,还拿出自己嫁妆要你去买香药引的又怎么会让你及时出手的偏偏你这人贪得无厌,卖了还会去买回来”
方泓砚默然不语,眼神黯然。
方泓墨回到朝岚居,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里所有丫鬟仆妇全都叫出来。他把所有人扫视一遍,最后看向妙竹“人齐了么”
妙竹回头点了点数“回少爷,除了从露从霜之外都齐了。”
方泓墨把这些丫鬟仆妇一个个关进屋子,一人一间,隔开不得交流,走到最后一间,妙竹垂着头走进去,凌香上前把房门锁上。
凌香受命来帮忙,实际上大约是来防止他毁灭或伪造证据的。但方泓墨并不介意,反而乐得有个人作见证。
阿晗的药确实是少了一贴,自然是有内鬼偷送出去了。
他一间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