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缓缓靠在床栏上,目光所落处,是一块质地精巧的玉佩。
卫乾勋伸手拿起玉佩,眼中的苦涩愈加浓重,这玉佩是他亲手带在穆四身上的,在皇室传了百年,据说能保人平安,可现在玉佩在这,人却不见了,这保的到底是哪里的平安
五指慢慢紧握成拳,精致的玉佩被包裹在掌中狠狠挤压,但是最终卫乾勋还是没有捏碎玉佩,因为他不知道,这玉佩算不算是他身边唯一与穆四有关联的一样东西,若是它也毁了,那以后,他是不是就连个能忆起她的东西都没了。
卫乾勋抬手,缓缓将玉佩凑到鼻前,有淡淡的馨香从玉佩上面散出,卫乾勋知道,这是穆四身上的味道,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没了思想,没了骄傲,但只要他还有嗅觉,那么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他还能闻到气味,他就一定能认出她。
她一直没有醒过,他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醒着或者睡着,他都在,只是大部分是醒着的,有时他不敢睡,有时睡了也要醒来,因为怕,怕她皱眉的时候他不能及时为她抚平眉头,怕错过她偶尔的指尖颤动,怕如果她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更怕她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离开。
他只离开了一会,她就不见了,所以这是对他的惩罚吗六年前那么轻易的放开她,六年后想弥补也迟了吗可这都是他的错啊,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这样对她不公平,这样一次次从他身边带走她也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卫乾勋耳边想起来他父皇临死前的话语。
“父皇把卫家的江山交给你了,为了这个江山,父皇失了挚友,失了挚爱,得到的只有天下骂名,还有那把凉得刺骨的椅子,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骂名父皇挨了一辈子,富贵父皇也享了一辈子,梁国的城墙付诸一炬的时候,父皇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反梁,想了很久,刚刚终于想明白了,梁国让父皇失去了挚爱,所以父皇倾尽半生,只为毁梁可父皇错了,你记住,如果你以后也有了挚爱之人,你要知道隔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直都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她同你之间,只隔了一颗心,江山固然重要,可江山是天下的江山,父皇是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江山,而失了她,你不能和父皇一样,父皇的骂名你不能一直担着,父皇走错的路,你也不能重走。”
那声音如穿越遥远的时光一般,突兀响起,沧桑而又带着淡淡的伤,是淡淡的,不浓烈,不是临死前的悔悟或控诉,只是平淡的叙述。
以前总也不懂父皇为何在临死前和他说这番话,可现在似乎懂了,感情不是朝政,不是任何可以算计的东西,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是注定也是偶然,而一个人错过另一个人,大概只因心中有更在乎的,当初,他在乎大罗多于她,而现在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时,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了,他怕了,他懂了,可他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把她弄丢了,想来他也是把她弄丢很多次了,之前她丢了,他知道去找她,而现在她又丢了,他却不敢去找了,他怕他找到的是他不愿看到的她,他不怕的事情有很多,可最怕的却只有一样。
他最怕是他亲手送她入的棺椁。
六年前,大罗皇宫内挂满的素缟,是他见过最厌恶的颜色,满宫的白,无论他走在哪里,都在无声提醒着他,那个人离开了,飘飘扬扬的白,犹如讽刺一般,那时,他以为他只是讨厌白色,后来他才明白,他讨厌白色,是因为白色带走了一个人。
六年后,她在他没有一丝准备的时候出现,拙劣的演技几乎让他想要发笑,可他忍住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看着,甚至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看着她的心虚,她的紧张,她的再次欺骗,他想他该是愤怒的,事实上他也确实愤怒了,可是,他最想说的还是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
真好他还能遇见她。
他到东瀛找她,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出现,犹豫了很久,还是冲动的去了,那是他第一次冲动,可他不后悔,以前没冲动过,是因为没有冲动的理由。
他的突然出现应该是让她很震惊的,从她的表情里,他看得出来,她的小心翼翼让他突然间失了自信,他以为他们还可以回去,可六年的时间似乎改变了许多,她的疏离是最好的证明,她说会给他当牛做马,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她的心,而不是她当牛或者做马。
他把她交到徐姑姑手中,本来是想让她好好思过,让她知道当牛做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她却因此差点丢了命,当他将脸色煞白,浑身冰冷的她从水中捞出时,一颗心也瞬间降到了冰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不断盘旋不准死
她不能死,他也不允许她死。
太医说她患有体寒,一瞬间的呆楞,他找来旺财一问才知,她的体寒竟是生产时染上的,很多人说,女人生产时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她那时该有多痛,但是那个时候他不在,每个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他给不了她快乐,也参与不了她的痛苦,那是他头一次痛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太傻,恨自己不能给她快乐,却在她痛苦时让她更痛苦。
她醒来时,谁都不知道他有多雀跃,他感谢上天把她又送回来了,即便他从未信过天。
他想好好陪在她身边,把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可东瀛一直不稳当,离开的日子里,他几乎日夜不眠,他想用最短的时间结束一切,然后回去好好陪她,那一天,他回去见了她,事情并没有结束,而是愈演愈烈,东皇未央在岐州城埋下了足以毁城的炸药,而他必须要在炸药点燃前擒住她,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成功,所以他回来见她,把那当成最后一次见她,只是这一次,离开的可能会是他,他甚至告诉了z福,他若死在岐州城,大罗便退出东瀛,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便只有还给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她的肩很暖,他近乎贪恋的依偎在她身上,连日来得疲惫瞬间涌上,或许只有她才能让他这般毫无防备,像个孩子一样坦然入睡,那一晚他睡得很沉,醒来时她脑袋歪在一边,似乎睡着了,肩却依旧恰到好处的让他靠着,那时他想,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后来,他真的活着回来了,伤了一条手臂,这很值得,他想,他终于能带她回去了,回他的世界。可是她和王七站在一起,飞花下笑语,男的清俊携逸,女的明眸善睐,那样和谐,仿佛天造地设,让他嫉妒到发狂
他在他的世界等她,可她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他喜欢她的笑,一直都喜欢,因为她的笑总是带着莫名的暖意,让他贪恋,以至于不愿放手,可那一次,她推开门时,嘴角的一丝笑意却让他十分愤怒,她因另一个男人笑,世上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嫉妒,也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嫉妒,他是天子,大罗是列国之首,他从来不需要嫉妒任何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嫉妒到发狂。
往日强压在心中的情感,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他无声控诉着问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他更想问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一角的位置可她犹豫了,在他看来,那是默认,默认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什么人
当他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时,他想,就这样吧,即便她讨厌他,甚至恨他,也总好过她再一次离开。
可是她哭了,他第一次看她哭,落在手上的泪,灼的他心痛,他恨她总是能一瞬间击溃他所有坚持,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狼狈。
他狠狠咬上她的锁骨,因为有人说过,一个人的锁骨上,集中了所有痛感,他想问问她知不知道痛,也想说,这样的痛,他已经尝了六年,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他突然决定放手了。
他从来都不会输给任何人,可这一次他输了,只因对手是她,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她在,哪怕他有雄兵百万,千里良驹,也会一瞬间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说放她走,然后转身离开,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其实他只是害怕,怕他留下来会再次伤害她
无数次他想过,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是不是后来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得知她失踪以后,他心急如焚,东皇未央的手段一向毒辣,他甚至不敢想象她是不是还活着,当收到那封让他独自赴约的信时,很多人告诉他不能去,理由无非是危险。
是啊,很危险,去了以后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可这么危险,他不去,她要怎么办。
城隍庙里很暗,只有一扇门,外面的光照射不到里面,他进去时,即便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却仍在第一眼看到她,她眼中的笃定带着一些无奈,好像知道他会来,又好像不希望他会来。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再让她离开了,这样很好,他还能抱着她,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想安静的抱她一会,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
上天似乎永远都在与他作对,连一个拥抱都要让他悔恨终生,她倒在他怀里时,他是不知道该怎样反应的,他想抚上她的脸,可是她额头上的血令他退却,他想尝试着唤醒她,可是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那么多的血,像噩梦一般席卷他的意识,然后他倒在她身上,随她一起沉沦。
思绪在这里停止,后面的事情卫乾勋不愿再去回想,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前,缓缓起身,卫乾勋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外面走去,有些事,即便他再不愿面对,也必须要去承担。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金戈一直跪在院中,见卫乾勋出来,他一言不发,头慢慢低下。
卫乾勋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良久才用不含一丝情绪的语调说道
“你同朕去白厦王宫,其他人散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白厦王宫内,此刻正歌舞生平,老国主高居在首位,他的身旁有一个空着的座椅,是专门为卫乾勋所设,以表示白厦对大罗的尊崇,下首处依次坐着皇室宗亲,氏族首领,宫殿正中,一群歌女舞姿摇曳,看得众人目不转睛,这些都是少见的美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回眸浅笑间风姿尽显,为了接待卫乾勋,这老国主也算是下了一番苦工。
与下面笑逐颜开的众人不同,老国主此刻面带郁色,一杯酒在手中端了许久,却一直未曾饮下,之前派去请卫乾勋的总管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罗的皇帝来到宫门后又急急赶了回去,至于为什么,总管不知道,他则更不知道,所以此刻只能没头绪的在这埋头苦思。
就在他苦思无果的时候,宫殿外阔步走来两人,内仕们遥遥跟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老国主心里顿时怒了,什么人竟敢在这撒野
可是当那两人走近,老国主看到走在前面那人的样貌时,满腹愤怒又一瞬间降了下来,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卫乾勋肯来就说明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之前的担心也都多余了。
可是渐渐的,他似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卫乾勋自入了宫殿后,便一直面无表情,谁也不理,也不会给谁多余的一个表情,只是脚步沉稳的向前走着,但身上的威压却丝毫不容人忽视,大家不由屏住呼吸,目光齐齐投在这个令人仰望的男人身上。
在镂金长阶前,金戈停下步子,手握长剑,面色坚毅,立于长阶之下,目光如炬盯着一众蠢蠢欲动的人。
卫乾勋拾阶而上,步伐稳健,沉闷的脚步声甚至掩盖住了喧闹的丝竹,成为众人耳中唯一仅存的声响。
卫乾勋走得越近,老国主便越坐立不安,在卫乾勋立足高阶之上,冷冷俯视下面众人时,他终于支撑不住,从座椅上起身,略带些心虚的来到卫乾勋身旁,不明道
“贵君可是有事”
卫乾勋侧目,眸光平静的让人心慌,老国主局促的与他对视,见他嘴角略开合,沉声说道
“大罗的皇后在你白厦丢了,你说这算不算事。”
老国主面露震惊,半晌才找回声音,急忙解释
“这怎么可能贵君会不会是弄错了行宫馆怎么可能有人潜进去贵君是白厦国的贵客,白厦不可能有人做出这等事。”
“是吗那她在哪,国主能把她还回来吗国主也不知道她在哪吧。”
老国主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面露愕然,如果大罗的皇后真的在白厦被害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卫乾勋不再去管老国主是何等心思,转了眸光,冷冷说道
“古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卫自认不算生性残暴之人,可若三日内,她不能平安回来,凡请国主做好准备,大罗必尽起全国兵力,围困白厦岛国那时即便血流成河,天降神罚,万民腾怨卫也定要你白厦三日内倾覆海底岛上人犬不留,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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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算是小卫的一个内心独白吧,很多人不喜欢小卫,可能也有些人不喜欢四,其实丫丫写这样路线的文,心里是没有底的,毕竟亲们多数喜欢看女强或者重生的文文,这种女主没有逆天技能的文文该是没有多少人待见的,丫丫期间不是没想过要改一改路线,走大众喜欢的女强男强渣更强的类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我不会写,是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本文文,总想要它有一些能感动自己的地方,所以说这本文文与其说是写来赚钱的,倒不如说是留给自己一份可供回忆的青涩,丫丫也十分感谢每天订阅的亲们,你们没有离开,是丫丫最大的感动,故事即将进入第二卷,卷二的情节会略有些曲折,具体怎样大家可以耐心看下去,总之真的非常感谢没有离开的你们。3
、第六十九章 楼兰古国
“古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卫自认不算生性残暴之人,可若三日内,她不能平安回来,凡请国主做好准备,大罗必尽起全国兵力,围困白厦岛国那时即便血流成河,天降神罚,万民腾怨卫也定要你白厦三日内倾覆海底岛上人犬不留,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说罢,漠然的目光在大殿中巡视一番,最后冷冷定在老国主的身上,良久,卫乾勋收回目光,气势冷硬的走下高阶,金戈收起利剑,如来时一般,牢牢跟在他身后。
卫乾勋离开后,殿中似乎还弥漫着他留下的低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齐齐投在老国主身上,似乎是想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老国主面色衰颓的坐回之前的位置,一开口就叱道
“都看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发动岛上所有百姓去找你们也去都不准闲着找不到人就等着白厦变为一片荒岛吧”
老国主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继位以来,遇到再大的乱子也没有这般愤怒过,可见这一次,白厦是真的危险了。
大家不愿在这个时候触眉头,一个个的都无声退下,有兵的把兵带出去查,没兵的就把家里的仆役都遣出去,反正一切都以找到人为目的,白厦岛上各处一时都沸腾了起来,百姓在得到消息后,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走出家门,四处奔波寻人。
前一刻还人满为患,歌舞生平的宫殿,此刻只剩下了愁容满面的老国主,之前那个总管候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调遣。
老国主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酒,本就苍老的脸上更添几分苦闷,这酒是越喝越烦,越烦越喝,最后索性一推酒杯,对着一直站在一边的总管说道
“你去酋首那里一趟,把刚发生的事都同他说了,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使白厦避过此劫。”
总管领旨退下,老国主看着空旷的四周,摇头苦笑,又饮下一杯酒酿,之前他只想着大罗兵强马壮,与之结盟定能安居于列国之间,可他却忘了,与虎谋皮,形同博弈,这一场无妄之灾,白厦不知逃不逃的过。
时间在焦灼中过的极快,转眼已是两天后,行宫馆内,金戈面色沉重的推开那扇整整两天都没有开启过的门,当他看到里面的情景后,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都不曾掉过泪的铁血将军,眼睛竟抑制不住的发了红。
里面那个坐在地上,衣衫褴褛,发髻散乱,捧着一块玉佩,双眼无神的男人还是他印象中的皇帝吗他所认识的皇上,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解决掉,他曾一度为他的睿智沉稳所折服,他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人能打破他的沉稳,可是他错了,那个人不是没有,只是还没出现。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穆朝u,或者穆朝u一辈子都待在西垂,那么皇上可能一直都会睿智沉稳,但穆朝u一旦出现,皇上就会有无数种可能,就像现在,谁能相信大罗英明神武的皇帝,会有一天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卫乾勋知道房门被打开了,也知道来的是金戈,可他什么都不想说,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怕他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金戈缓缓走来,在他身前站定,他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希望,他想这次会不会是个好消息。
看着这样的卫乾勋,金戈突然哽咽了,人依旧没找到,可他要怎么开口,面对这样的皇上,他要怎么开口
也许是已经猜到了结果,卫乾勋眸光渐渐暗下,最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暗淡,无措,了无生息。
金戈站在旁边久久不语,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不是不内疚的,如果当日他能警惕一些只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卫乾勋突然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一处,金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檀木衣柜前的地面上竟留有一块泥土,这房间平日里除了皇上外根本不曾有人来过,穆朝u失踪后,房中也只待了皇上一人,那这泥土是谁留下的答案呼之欲出
金戈走到柜边,手下用力,厚实的檀木柜子便被移到了一边,柜子后面的景象映入眼中,谁都没有想到,这柜子后面居然会藏有一个密道
卫乾勋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不顾金戈阻拦,一个人只身冲进密道,金戈见此,立马从外面调来十个侍卫,紧跟其后也入了密道。
密道十分狭小,且还潮湿,地面上略显泥泞,有的地方甚至还积了水,想来刚刚屋中的泥土应该是从这沾出去的。
这两日,外面为了找大罗皇后,而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甚至还惊动了皇家亲军,北堂玲雅一直躲在公主府不曾外出,可侍卫们不时传来的消息却让她连番震惊,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本以为冷静如卫乾勋那样的人,即便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做出为之而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当初她脑子里想得是这个事情再严重,也不过是他对白厦敲打一番,然后白厦再进献给大罗一些相应的赔偿,自己从中再捞些好处,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呢事情不仅很严重,还严重的超出了她的控制,卫乾勋是真的要与白厦不死不休了,两日来,海探多番来报,说是大罗的军队已在海外集结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倾刻间便可开赴白厦
而卫乾勋在两日里一直不曾出过行宫馆,不论是父王还是酋首都一律不见,只遣了他身边的那个冷面将军递话说若明日正午事况还无进展,那白厦与大罗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白厦不过是个海上岛国,不说人口稀少,光论战具、良臣,与大罗差的也不是一点两点,自贬打个比喻来说,大罗若是猛虎,那白厦就只是区区一蝼蚁,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这一刻北堂玲雅才是真的急了,她可没想让事情闹得这么大。
一想到那个男人的决绝,以及为另一个女人的不顾一切,北堂玲雅就愈发觉得心中烦闷,凭什么她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那个女人却能轻易得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更优秀,即便有也要毁掉母亲走过的老路,她不想也不会再走一次
玉硫一直站在旁边暗中观察着北堂玲雅,见她面色阴郁,心中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似乎就要发生。
果然,北堂玲雅突然抬头,阴冷的目光瞥向玉硫,语带尖锐的吩咐道
“去把那个女人抬过来,他不是要三日内灭亡白厦吗那我就先杀了那个女人,然后丢到海里喂鱼,让她们死生都不复相见”
北堂玲雅疯狂的话语令玉硫心颤,公主是疯了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怎么补救,竟还想着要杀人,难道非要白厦毁在她的手里才甘心吗
这一刻玉硫真想直接敲晕这个脑袋坏掉的公主,撬开她的脑仁,看一看那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
只是想归想,玉硫还是不敢这么做,在北堂玲雅威逼的目光下,她还是顺从的听了话。
片刻后穆四被抬了进来,玉硫将她轻放在床上,然后退到一边,面带忧郁的低下了头,她虽同情穆四,但有些事她确实做不了主,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下人,主子有话,不论对错她只能听着。
北堂玲雅缓缓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削水果的刀具,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一步步走向穆四。
你才是一切祸事的根源,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
北堂玲雅手中的刀子顺着穆四光洁白嫩的额头一寸寸下移,直到刀尖落到胸口处,才停下动作,刀尖下移,正待穿胸而过,突然一声巨响留有密道的那面墙竟坍塌了,卫乾勋率先步出密道,紧接着是金戈和一众侍卫。
卫乾勋出现后,第一眼看到悬在穆四胸口的利刃,几乎没有半丝迟疑,他如同本能一般冲到前去,一把握住北堂玲雅手攥的刀刃,抬脚狠狠将人踹倒在地,而后不顾鲜血直涌的手掌,揽起穆四,紧紧拥入怀中。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几近疯癫,她还在,他便还是卫乾勋。
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卫乾勋起身缓缓走到北堂玲雅身前,手中握着之前的那把刀,面色冷凝,眼底汇聚的疾风骤雨,似随时都将喷发一般。
北堂玲雅恐惧的在地上一点点向后移动,直到抵在墙角退无可退,看着渐渐逼近的刀尖,以及化身如残酷修罗般的卫乾勋,她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怕,原来与死亡近距离接触的感觉这样令人胆颤心惊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
“你不能杀我,我还不想死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快离我远点”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北堂玲雅话音刚落,老国主便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一把年纪的老人,硬是跑得几乎断了气,顾不上歇息,老国主直接挡在北堂玲雅身前,气喘吁吁的对着卫乾勋求情道
“贵君息怒小女无知竟犯下此等大错是舍下教女无方,望贵君看在舍下年近古稀,只有一女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这老国主也是片刻前才得的消息,知道卫乾勋前来公主府兴师问罪,心中担忧,令人随便备了顶轿子,便急急朝公主府赶来,生怕迟了片刻,妹妹唯一的骨肉便保不住了。
当年北堂玲雅娘亲死时,曾在床前将还是婴儿的北堂玲雅托付给他,他也发誓说过,无论如何定要将妹妹唯一的孩子平安养大,这一次的事,他虽怨北堂玲雅做事不计后果,但也不愿她因此失了性命。
卫乾勋冷冷看了眼老国主,脚步不曾放缓,仍一步步逼近北堂玲雅,老国主深知事态严峻,卫乾勋定然不会饶了北堂玲雅,为保她一命,竟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跪到了地上。
“出了这等事,舍下本没脸来求贵君留情,可她再怎么孽障也是舍下的孩子,只要贵君肯手下留情,饶她一命,舍下定然倾尽全力,助贵君平安通过幻境,百粤长老已在来得路上,他是唯一入了幻境还能从中走出的人,幻境中是何等境况,天下无人比他更清楚,贵君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幻灵花,逆女自有舍下严加管教,贵君何必因她耽误正事。”
不得不说,老国主算是摸到了卫乾勋的命门,于卫乾勋而言,再大的事同穆四的性命比起来,也都微不足道,老国主的话确实让卫乾勋犹豫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经验让他懂得,不论何时,只有掌握了更多底牌,才能游刃有余的控制事态发展,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能对幻境多一些了解。
只是这个北堂玲雅,他可以留她一命,但绝不会让她往后的日子好过,冷漠的眸光对上老国主希翼的眼神,卫乾勋冷冷开口
“朕可留她一命,但她右手碰了不该碰的人,留不得是国主动手断她一臂,还是朕亲自动手,国主自己选吧。”
老国主闻言,愕然怔住,北堂玲雅拼命挣扎,拽着老国主垂下的衣袖尖声哭诉
“父王不要,你不可以听他的没有手我宁愿去死父王求你你不能这样,你忘了你说过的吗你答应过”
“啪”
北堂玲雅的话语因老国主重重的一巴掌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似怎么也不信这一巴掌会出自一直疼宠她的父皇之手。
老国主心中又何尝愿意打她,只是北堂玲雅的身世属于皇室辛密,怎能拿出来肆意宣扬。
卫乾勋负手立于一边,冷冷看着对峙的二人,沉声提醒道
“希望国主不要浪费时间,朕的耐心很有限。”
闻此,老国主移开目光,无视北堂玲雅祈求的眼神,浑浊苍老的双目带着隐隐悲凄,声音发颤,妥协道
“逆女犯下的错,自是由做父亲的来惩戒,贵君肯留她一命已是恩典,她的右臂,舍下定会亲自取下”
北堂玲雅听到老国主的话后,目露死灰,双手仍紧紧攥着老国主的衣袖,如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卫乾勋将刀子掷于北堂玲雅脚下,冷然开口,
“你有一个好父王,他给了你第二条命,你最好珍惜,不然v骨扬灰,朕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语落,不管北堂玲雅何等反应,径自转身,抱起穆四后朝外走去,良久,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卫乾勋抱着穆四回了行宫馆后,酋首带着百粤的长老随后登门。
卫乾勋将自己打理一番后来到正殿,殿中坐着两个白鬓老人,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酋首,另一个身上透着些仙逸之气,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见到卫乾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丝毫不受他身份的影响而另眼相待。
这人正是百粤长老,传闻中唯一活着从幻境中走出的人,这个性格古怪的老人几乎从来不曾入过尘世,这次若非酋首以国家危亡之言去求他,估计他也是不会来见卫乾勋的。
卫乾勋入了正殿后,直接将一副讨好样子的酋首忽视在脑后,步履沉稳的走到百粤长老身前,躬身敬道
“在下卫乾勋,此番劳长老颠簸,确有不周,望长老见谅。”
卫乾勋的恭敬有礼,让那百粤长老不由侧目,强国之主能有这份谦卑,委实难得,再看此人气势不凡,心性沉稳,想来日后也当有大能。
百粤长老一直不出声,卫乾勋便也一直躬着腰,面容平静,不曾露出一丝不耐,见此,百粤长老终是起身,同样恭谨的对着卫乾勋行礼道
“老朽山野之人,得卫帝这般抬举,也是有幸,位高而态诚,卫帝有这般心性,大罗能傲视列国也不足为奇。”
卫乾勋不语,请百粤长老入座后,才又说道
“在下妻子身种月蝶蛊虫,世上唯有幻灵花可将蛊虫引出体外,但幻灵花世间只有一株,且生长在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