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曾将穆四放下,一路上都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几乎避免了所有颠簸,端木冶看在眼中,每日都会来给他处理裂开的伤口,经过这些日子的严密照看,伤口总算是稍微愈合了些。
由于通往谷下的只有一条窄小陡峭的小径,马车不便过去,大家一起下了马车,徒步走上小径,将不相干的人留在原地看车马后,入谷底的也只有卫乾勋、穆四、z福、端木冶。
由端木冶在前头带路,卫乾勋抱着穆四跟在后面,z福则一路走在最后,方便在卫乾勋支撑不住的时候拉一把。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么一条寻常人走起来都会觉得困难的陡峭小路,卫乾勋带着重伤,怀里还抱着穆四,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而又坚实。
一行四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谷,谷底放眼望去除了杂草便是乱石,根本看不出有人烟的样子,端木冶在前头带路,七拐八绕一通后来到一处碧绿藤蔓遮掩的山洞处,四人穿过山洞,顿时眼前一片明亮。
何谓人间仙境,何谓世外桃源,眼前的景象便是见惯世间山川青空的卫乾勋也不由感到震惊。
与之前所见荒草凄凄的谷底不同,这一处地方雾气缭绕,青山碧水,鸟语花香,药圃与花圃交杂在一起,散出的怡人气息让人不自主的放松心神,蝴蝶翩翩飞舞,不时落在或红或粉的花瓣上颤动羽翼,小溪中的水,清澈的宛若明镜,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临溪而驻的是一座篱笆围绕的小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药材,若是有太医在此,一定会忍不住惊叹,这些药材的珍贵程度,便是宫里都稀缺的紧,拿到市面上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
让卫乾勋在原地稍等,端木冶来到木屋前高声喊到
“师父美女师父你在不在啊你风流倜傥的大徒弟来看你啦”
片刻后,木屋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中年妇人从里面走出,眉梢的笑意将整个人衬托的温和而又平易近人,只是卫乾勋在看到她的时候经不住的心中一惊,这人与父皇留在勤政殿画像中的女子何其相像,更奇怪的是,她若再年轻些,那么和黎太妃就是一模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悬谷底难道她就是梁国长公主姬千泷当年她殉国坠落谷底竟还活着吗可先帝因何要留下与她面容相同的黎太妃,难道当年的传言是真的,梁国的小侯爷卫逑同长公主姬千泷真的是一对因权而分的怨侣
卫乾勋的思虑并无人注意到,那妇人出来后,先是看了他们一眼,才又了然的跟端木冶笑道
“与其说是来看我,倒不如说又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来的好,这次又是你哪个朋友”
端木冶一听他师父这么嫌弃自己,眉毛一扬反驳道
“师父这话可说错了,我这不是首先为了来看您,其次才是顺便让您帮忙救个朋友嘛,您也知道,我平时最受不了那些个爬着的东西,偏她体内还被种了蛊虫,实在是不擅长才来求您亲自出马的,您在蛊虫方面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顺便救个人不是信手捏来吗。”
听到端木冶明显的恭维,那妇人习以为常的自动略过,只笑着吩咐了一句
“进来吧,看看情况再说。”
“哎师父我怎么觉得您又变年轻了呢您一直这么好看,让外面那些个姑娘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啊”
端木冶腆着脸跟在后面,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从这就看得出来平时一定没少哄女孩子。
卫乾勋暂且放下心中疑惑,进屋后按照那妇人的指示,将怀中抱着的穆四放到床上,然后静立在旁边。
其实从一开始接触,端木冶的师父就注意到了卫乾勋,这人身上的气势不同于常人,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不过活了半世,找她来求药的达官显贵也不知凡几,卫乾勋的身份确实不足以让她好奇,唯一让她感到有兴趣的,其实是他对怀中女子小心翼翼的珍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有情,只有在那个女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端木冶又洋洋洒洒的说了半天话,可他师父却只顾查看穆四情况,根本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面上有些挫败,端木冶又转站到了卫乾勋旁边,见他一直紧张的看着床上的穆四,端木冶自信十足的说道
“本公子的师父都出马了,那绝对是一个顶俩呀皇帝大人就把心妥妥的放进肚子里吧。”
卫乾勋闻言淡淡点了下头,目光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四,端木冶自觉无趣,又跑到一边撩拨相对来说比较空闲的z福去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当端木冶那声皇帝喊出口后,他师父错鄂的表情,以及微微轻颤的手指,好在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她便又恢复了正常。
大致检查了下穆四的身体,那妇人将端木冶连同z福一起请出屋子,只留下了卫乾勋一人,端木冶虽不住抱怨他师父要瞒着他干坏事,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z福在得到卫乾勋的示意后,也跟着一同出去。
待到二人都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卫乾勋和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穆四,心知端木冶的师父将其他人支出去定然是有话要单独与他说,因此他也不着急,只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量,片刻后沧桑中又带着些淡然的女声响起。
“你是卫逑的儿子。”
、第六十二章 姝岫女巫
此言一出,卫乾勋心下了然,这人应当就是当年梁国的长公主姬千泷了,毕竟除了梁国的皇室,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人有底气问出这句话。
“是,在下卫乾勋,前辈是梁朝人。”
卫乾勋眸光微敛,还是没有一言道破对方身份,因为摸不准她是什么脾气,万一对方仍然记恨当年卫氏谋国之乱,而不肯救人,这样也可留条后路。
那妇人淡然一笑,卫乾勋的心思她明白,只是她与卫逑的那段纠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上一代的恩怨要上一代来终结,所有爱恨情仇也都该随着故人的逝去而烟消云散,所以卫乾勋的担忧是多虑了,梁国长公主并不是不能容人之辈。
“这么多年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梁国,我知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当年我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跃下悬崖的,只是老天庇佑,让我落在了这里,当时想着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着,后来这么多年里,外界的消息也偶尔会传来,随着故人一个个的逝去,我也日益觉得这日子过的有些无意,幸而还能见到故人之子,也算是圆了多年的一番心愿吧,你比你父亲要幸运,红尘骤短,又有太多事物迷人心志,能找到一个让自己这般珍视的人不易,且静下心来,固守本心,不忘初衷,日后不论遇到何事,万不要忘了此刻最为珍重的。”
姬千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看透世间纷扰的淡然之气,让人不由摒弃所有嘈杂,唯愿时光静好,能安静的坐下听她缓缓叙述那些已经被淹没在历史角落的往事。
垂首躬身,卫乾勋郑重的对着姬千泷鞠了一躬,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像一个小辈对长辈那样敬重说道
“卫乾勋谢长公主赐教,日后定不忘您今日所言,固守本心,不忘初衷。”
姬千泷浅笑着点了点头,透过卫乾勋,她仿佛又看到了当日那个羽扇纶巾的少年侯爷,忆起当时,那人一骑白驹,肆意穿行于天地云川,意气风发,指点山河却不知转眼韶华殆尽,昔日的故友如今又在何方。
敛了眼底的追忆,姬千泷复又开口提起穆四的情况。
“她体内被种下的是月蝶虫蛊,这类蛊虫至阴至寒,被种在人体之初是不会有什么症状的,她会昏迷不醒是因为月蝶虫天生自我保护意识极强,在感受到外界威胁时,会强行控制寄生的宿体进入睡眠,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一旦情况稳定,月蝶虫就会在被种在人体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迅速成长,然后破开人体,逐月而去,而被它寄生的宿体便会因体内精华消耗殆尽,如缺水的花朵般,枯萎而死。”
闻言,卫乾勋眉头不由皱紧,语气中不乏担忧的问到
“无法可医吗只要前辈能救她,不论是什么办法,晚辈都会做到。”
“不用担心,月蝶虫虽棘手但也不是无法可治,只是这个法子我也是从书中看来的,具体如何,并无实例考证,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卫乾勋眸光淡淡略到穆四的脸上,神情温柔,语气坚定异常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为她,我也在所不惜。”
轻微的叹息声自姬千泷口中逸出,世间痴儿何其之多,她虽惋惜,却也由衷为他们感到欣慰,或许这才是人与异族的区别,人有感情,也愿意为自己的感情豁出一切,人世沧桑几十年,毫无怨言的付出一次,当是令人敬佩的。
收起思绪,姬千泷继续说道
“传说,千年以前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统称为唐州,唐州分六十一部,囊括了包括大罗、东瀛、白厦、以及已逝楼兰在内的多个国家。
那时每百年部落中都会降生一位拥有灵力的女巫,这些女巫经过所在部落的培养,会逐渐掌握占卜之术,然后利用天赋灵力操纵占卜术,从而改变部落命运,使部落更为繁荣强大。
历史上最后一位女巫名叫姝岫,有些古籍上曾记载过,最后一位女巫姝岫是千百年来最为强大的,她的消亡是源于一次六十一部的战争劫难,那时正直唐州五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战争带来的血光染红了祭神的天坛,女巫姝岫为了避免更多人的惨死,涉险动用灵力阻止屠杀,最后因为灵力消耗殆尽,而消散于天地之间。
自那以后,唐州再也不曾诞生过一位女巫,传言是因为人类在祭天大典时亵渎了神灵,真神降下惩罚,不再庇佑人间,人们为了弥补过失,也为了感激姝岫女巫的舍命相救,特地在天地间灵气最为充沛的滨海之地建筑了一座专门供奉姝岫女巫的宫殿,每年那一日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人从唐州各部赶到那去祭奠姝岫女巫。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州再也没有降生过女巫,人们对姝岫的祭拜,也渐渐由供奉女巫,转变成了祈求平安。
后来朝代不断更替,唐州在一场部落混战中被分成了多个独立存在的国家,皇帝制代替了部落首领制,世代延袭,直到今日。
大罗如今在吞并东瀛以后,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国,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想告诉你的只有一点。”
话语稍顿,见卫乾勋听了这么多与正题无关的话,却依然保持一副认真,谦谨的样子,姬千泷不由暗自点头,成大事者,就是要有这样一份胸襟,要沉稳,经得住磨练。
刚才的那一段时间里,倘若卫乾勋露出任何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想来姬千泷是都不会再说下去的。
将铺垫的话说完后,姬千泷终于谈到了要紧部分,
“姝岫女巫消散在世间时,曾留下一缕灵魄,据说这一缕灵魄是天地间所有生灵都趋之若竭的,而它恰好就落在了祭奠姝岫的行宫内,经过千年天地日月精华的滋养,终于在百年前开出了一朵幻灵花。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各路人士纷纷前往宫殿所在之地,只为寻得那一朵幻灵花,而结果却是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再回来过,有人说他们都死了,其实他们只是迷失在了幻灵花所幻化出的幻境中,要破解那幻境唯一的方法就是月蝶虫,并且一定要是两个挚爱之人在一起才能共同通过幻境,找到幻灵花。
而幻灵花之所以到现在还无人摘得,一是因为无人敢在体内种上月蝶虫蛊,二则是因为真正挚爱之人太少,她现在体内已经种下了月蝶虫,若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大可前去一试,对于月蝶虫来说,灵魄幻化出的幻灵花显然要比人体更适合它寄生,只要感受到幻灵花的存在,不需任何外界操纵,月蝶虫自己就会退出人体,转而寄生在幻灵花上。
只是这里面有一点你要牢记,幻灵花的幻境十分强大,若你们彼此的感情没有达到挚爱的地步,很有可能就会迷失在幻境中永远不能出来。”
说道这,姬千泷停下话语,只盯着卫乾勋的眼睛,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迎着姬千泷的目光,卫乾勋淡然一笑,谦和有礼的只问了一句
“还请长公主直言相告,幻灵花所在之地。”
看出卫乾勋心意已决,姬千泷的目光不由再次扫向躺在床上的穆四,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抛下已有的一切,只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便舍身赴险,这女子何其幸运。
收回目光,姬千泷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浅淡开口
“当初为女巫姝岫修建的宫殿,就在江都西海所通的岛国白厦,你到了那以后自然就能找到,只是旅途遥远,恐怕下个月圆之夜你们是无法到达的,所以待会我会将她送到屋后的药泉中泡上一晚,以药效强行控制月蝶虫的生长速度,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压制月蝶虫,撑过月圆之夜。
但是这期间有一段时间,月蝶虫会处于极度紧张期,往往会出现一些损害宿体的举动,每到这时,她的身体都会极为痛苦,你要注意别让她在无意识时,有任何自残行为,尤其注意不要让她的牙齿咬到舌头。
并且这一次只能你们两人独自进入宫殿,我看的出来你身上的伤还很重,你确定能够负担的了一路行程如果你在路上就倒下了,那么谁来照顾她”
姬千泷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现在的卫乾勋已经不是过去的卫乾勋,过去他想的是宇内四海、在乎的是江山社稷,可现在的他只希望她能平安,为此哪怕搭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长公主不必担心,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您今日恩情,卫乾勋永生不忘,他日若有需要晚辈帮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姬千泷浅淡轻笑,嘴角带起丝丝年岁留下的细纹,用着饱经岁月沧桑的淡然口吻说道
“活了大半生,历经世间种种沉浮,大喜大悲间都走了过来,我还有什么好求的,人老了就喜欢怀旧,现在想起以前的故友,那些恣意潇洒于市井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
如今呀,只盼能在这山林间平平淡淡过完剩下的日子,所以唯一需要你帮忙的就是不要拿外界的事情来叨扰我,也不要想着要把我接出去享什么长公主的尊荣,梁国的覆灭是历史推移所必然形成的,大罗的兴起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对我不需要有任何愧意,并且我在这过的很好,没有想要出去的打算,你若真有心,每年抽空来瞧瞧我就好。”
卫乾勋不由带着敬意看向面前这位衣着朴素,姿态却雍容华贵的妇人,心中暗暗惊叹她的机智聪颖,对人心的洞若观火,自己只不过是在心中略想了一下的事,她却已了然于心,难怪当年梁国大乱,群雄逐鹿,偏只有她一女子力挽狂澜,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在民间提起她的名字,很多人都仍会唏嘘不已。
听姬千泷这么说,卫乾勋自然不便再多做些什么,在姬千泷的指引下,抱起穆四朝木屋后面走去。
木屋的后面与前面略有不同,几棵参天古树依偎在一起,将谷顶投射下来的光隔绝在外,一方雾气蒸腾的温泉横搁在中间,隐隐流露出的药香味弥漫谷底,巨石嶙峋仿若隐在雾气中的怪物一般,泉中稀疏冒起沸腾的气泡,看起来温度似乎极高,然而事实上,泉水的温度其实只比人的体温高上一点,从这点来说,这方温泉委实算得上奇景。
姬千泷站在泉边朝卫乾勋招手,示意他将穆四放下去,卫乾勋依言而行,来到一处泉水较浅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穆四固定在泉岸边,以保证她不会滑到泉底。
姬千泷取出携带在身上的锦袋,将里面的药材匀匀撒在穆四周围,又对卫乾勋解释道
“这里面是琼枝结出的种子,月蝶虫在它的催化下会延长孵化时间,你要赶在这段时间内带她找到幻灵花,若是稍有差池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细小的浅紫色花种,点点浮在水面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圈紫色的绸幕,穆四身处绸幕中间,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待种子撒尽,姬千泷凝眸审视水面片刻,在看到穆四的痛苦渐渐缓解以后,才转身对卫乾勋说道“她要在此泡上一晚,我会留下照顾,你也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体力不足对接下来的行程是没有好处的,”
略微颔首,卫乾勋又看了眼面色已经恢复正常,隐隐还透着红润的穆四,这才离开。
来到木屋前面,询问了午睡的端木冶后,卫乾勋才在一处河岸边找到z福。
z福一人站在河边,目光飘远,脚下掀起的浪花打湿了鞋面,然而他却恍若不知一般,只入神的盯着远方,似追忆。
卫乾勋缓步来到岸边与他并肩而立,清浅低沉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可预知的坚定。
“师兄,我如果回不来,你要保护好宸儿,日后他若愿意继位,你便助他固守十年江山,他若不愿,你便护他回西垂,穆老将军自会佑他一世安宁,至于大罗,本就来的不是多光彩,我若不回来,就在世家中选取有才能的人继承大统,当年下山幸得师兄相助,这么多年才可有惊无险的走到今日,这次就当最后再帮我一次。”
闻言,z福回了目光,幽幽叹息一声,才郑重开口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我印象中的大罗皇帝可从未如此冲动过,天下女子何其之多,穆朝u虽特别,但也不过其中之一,你今日为她以身赴险,甚至连精心维护十多年的江山都不顾,难道就不怕终有一日会后悔吗”
z福目光灼灼盯着卫乾勋,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卫乾勋的人,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明明还是那个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帝王,但却总觉得那里不同了。
浅漠的眸光,平静的对上z福略带质问的眼神,卫乾勋冷静的口吻如同寒泉一般,摄人心神。
“以前的卫乾勋除了江山什么也没有,而现在,有的虽也不多,却都是我想要的,对她,我放开过一次就不会放开第二次,无论如何也定要护她周全。”
这样的结果,z福似乎早有预料,卫乾勋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不是不知,多年的情意,他如今能帮的大概也只有让他后顾无忧了,
“穆宸这孩子你放心好了,你要是真不回来,他就正好给我养老,哪怕不为你,为了有人给我送终,这孩子我也一定给你护好。”
心知养老之言是z福的玩笑话,卫乾勋单手用力握住z福的肩,虽未言语,z福却是看的懂他眼底的感激之情。
第二日清晨,旭日的光芒还未穿过谷底的雾霭,入目处仍是一片茫茫之气,卫乾勋起的极早,天未亮就来到屋后的温泉边,默默看顾着没有一丝醒来迹象的穆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他同这个女人也相识了七八年,虽然这其中有六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看着此刻安静的仿佛只是在睡觉的穆四,卫乾勋不经又想起她醒着时的一颦一笑,这个时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在他的记忆里竟如此重要,重要到哪怕是她的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他都能如同再现般回忆在脑海中。
如果说时间是公正的,那么时间在带走了她六年后,是不是应该还给他更多的六年,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已记得不甚清楚,记忆辗转回到六年前,唯一留下的似乎只有她略温热的手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走进了心里,甚至不曾给他缓神的机会。
伸出手掌轻抚水中人儿的发丝,撩拨的动作搅乱了本还平静的水面,发丝上的水珠渐渐晕湿了他的指尖,卫乾勋目光中流露出的温柔是他自己不曾发现的,而眼底那抹浓重的担忧,亦将他整个人渲染的孤寂无比。
他有多怕她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没有表情,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感觉,有的只是一丝微弱的呼吸,这样的她是不是也会在昏睡中感到痛苦。
姬千泷来到时,看到的就是以专注的目光,看着水中人儿的卫乾勋,这般认真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经不住要动容。
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两步,姬千泷缓缓开口说道
“在药泉中泡到这个时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你快收拾一下带着她启程吧,早一刻找到幻灵花,她便早一刻脱险”
姬千泷的话语将卫乾勋从深思中唤醒,起身下水将穆四小心抱上来后,卫乾勋才对着姬千泷郑重谢道
“长公主的恩情,卫乾勋莫不敢忘,若是能带着她平安回来,日后定会多来叨扰。”
姬千泷轻笑着示意他不用多说,快些启程,卫乾勋这才抱着穆四去寻z福,端木冶则留在了谷中。
出了山谷后,再次沿着来时的小道登上崖顶,之前让留下等在原地的车队依然停驻在上悬谷内,卫乾勋与z福上来后,各带一对人马,一个向南,前往东瀛接回穆宸,一个向北,前往江都渡海至白厦。
距离上悬谷分道而行已有半月,卫乾勋一行人在三日前抵达江都。
金戈在听z福说完事情经过后,因担心海上凶险,便直接赶来江都,坚决要亲自护送卫乾勋到白厦,由于不愿耽搁时间,再加上金戈曾领导过江都剿匪,对江都这片水域相对来说比较熟悉,所以两方汇合之后,卫乾勋一刻不曾耽误,连夜租船下海朝白厦驶去,幸而一路上风平浪静,不曾遇到什么海上险情,如今路程已是过半。
这日晌午,海上雾气将将散去,隐约还有些朦胧,看样子又是一个好天气,若每天照这个情况发展,不出五日,船只应该就可以抵达白厦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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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情节可能会有些微幻,但是不多,只是为了剧情发展,还有哇对小卫有没有稍稍改观呢没有也没关系,泪点在后面呀,偶呦作者写的是宠文啦宠文喔啦啦
、第六十三章 海盗来袭
多年的战斗所养成的习惯,使得金戈在这样风平浪静的时候,也不忘带人沿船巡视各处水域。
由金戈带头,后面依次跟着四个水性较好,有十多年航海经验的鱼农,金戈性子沉闷,不愿多话,四个鱼农见此也不敢发出声响,故此,偌大的船只上除了木桨滑动水面的波涛声,竟无一丝其他声响。
突然,一个鱼农定在原地,侧耳似乎在极为认真的分辨着什么,其他鱼农见他这样,也跟着一起侧耳倾听,金戈站在一旁,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
片刻后,四个鱼农的脸上共同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最先停下的那个鱼农冲着金戈焦急说道
“这是海盗的号角声,一般这种号角声响起,都代表着海盗成功劫到了一只船,听声音,他们应该离咱们不远,这些海盗成日威风惯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将军还是快点下令掉头吧若是同他们正面对上,咱们船上的这些人不一定能赢。”
知道鱼农这样说并没有夸大,金戈让他们留下继续观察情况,他则立即前去船舱中请示卫乾勋如何定夺。
海上行驶,船身难免漂泊,为了避免穆四被摇晃,这几日卫乾勋几乎一直都是将人揽在怀中稳稳护住的,所以金戈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卫乾勋卧在床榻上,半瞌着眼眸,手臂还紧揽着穆四的景象。
顾不得什么避不避嫌的,金戈叫起卫乾勋后,急声说道
“刚刚末将带着几个鱼农巡视周边水域,有鱼农发现附近不远处应当有一伙海盗,鱼农建议要后退船只,待海盗离开后再继续西行。”
卫乾勋睁开眸子,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辨,这些日子为了让穆四睡得安稳,他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
伸手拉过滑落的锦被,卫乾勋细心的替穆四盖在身上,直到觉得妥帖了以后,才回过目光,转向等在一边的金戈,冷漠的话语自唇边逸出,卫乾勋沉声吩咐道
“在海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她这些天的情况越发不好,朕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在海盗身上,一会如果遇到海盗,你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让出航道,自觉退避,二是船毁人亡,魂葬深海,二者选其一,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朕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金戈闻言,不再多说一句,径直退下,来到甲板上后,将随行的三十多名飞滦军集结在一起,开始布置船上人员防御作战。
三十人分三个小队,每队十人分布在船上各处,以便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金戈在明确布置完各队的任务后,下令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各自退下。
待众人离开后,金戈独自立足于船首,目光平静往向海面,他倒是不担心海盗,随船的三十名飞滦军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个体作战能力极强,只要配合的好,哪怕海盗百倍强于他们也是不惧的。
现下最令他担心的其实是态度坚决的卫乾勋,这些年得卫乾勋赏识,他才能从弃武从文的金家小辈中,走到今日这般辉煌的地位,所以在他的心中,对卫乾勋除了有君臣间的崇敬,还有的就是感激,千里马再好,遇不到伯乐也终究只能安安分分的做一匹马。
可是如今,他所敬重的皇帝却要为了一个女子以身涉险,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在他的印象里,卫乾勋一直都是一个杀伐果断,意志坚决,从不会为江山之外的事所影响的帝王,可以说有史书记载的朝代里,几乎没有一位君王的政绩能够与他比肩,在他继位的十年中,大罗繁荣昌盛的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君王,如今却做出了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为了一个女人而将天下置于不顾,难道是想在百年后,让吏官大笔一挥,评他个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千古骂名吗
金戈仍在盯着海面沉思,视野里渐渐浮上几只挂着黑色船帆的大船,船上数十个衣着暴露的大汉正神情凶狠的嚷嚷着什么,由于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多清楚,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大刀,有些刀刃上甚至还带着鲜红的血珠。
时间缓缓流逝,海盗船愈靠愈近,粗暴的叫骂声遥遥传来
“船上的孙儿们识相的自己快些停下,若是让爷爷们亲自动手,可要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不保喽”
之前的四个鱼农听到海盗的威胁后,纷纷吓得面如土灰,他们这些以打鱼为生的人,在海上经常会遇到过路打劫的海盗,运气好的被讹些钱财就谢天谢地了,运气不好的有时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所以这些鱼农平日里最怕的莫过于海盗,在他们眼里海盗简直就是魔鬼般的存在,因此他们对海盗的惧怕也表现的比常人更强烈些。
金戈抬手示意四人不必惊慌,眼眸仍冷冷注视着近在眼前的海盗船,在他的眼中,这些海盗完全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简直就是羞辱一般。
海盗船终于在距离金戈三米远处停下,为首的一名大汉率先朝前迈了一步,脖子上挂着的几颗人牙随着这一动作晃荡起来,一身肥肉也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油光。
这大汉来到船舷后,凶神恶煞的与金戈对视,手中拎着的一把大刀用力在空中舞了两下,然后狠狠插入船身,挑衅般的瞪了金戈一眼。
金戈依旧冷眼看着对方,嘴角轻蔑的笑意,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对海盗的不屑,看了看海面上快要西沉的红日,金戈冷声开口道
“皇上只给你们两个选择,想活,现在就离开,想死,尽管再往前靠近一步。”
海盗船上的人听到金戈这样说,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难道他们随便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