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再是浑浊不堪,甚至沁满泪水。
额头把地板砸的巨响,血液从额角留下,他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却一滴泪也就不下。
枯黄照片幻化出的白色蝴蝶包围了他的身体,雅伯尔费力咽下口中的血腥,却不敢睁眼看看身后。
他知道斯洛特起疑了,他是一个格外害怕被欺骗的人,所以哪怕是一点异样都会让他不安,这一点上他简直就像个女孩子!
身后脚步声响起。
“我没事了。”一句话,扼制住斯洛特所有的行动。
火焰自他身后飞来撞在雅伯尔后心,他身体前倾用双手支撑身体,咳出的血格外刺眼。
雅伯尔擦了擦嘴角回过头,看着攻击他的天使。“复仇吗?继续。”
“滚出去。”用寒气将天使直接逼退,被冰天雪地封锁的房间绝对不会再放进来任何人。
斯洛特说不出的恼火,如果不是那个天使突然闯入,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但他很快意识到,雅伯尔根本没有清醒过来,连他母亲都救不了他。
斯洛特感到莫名地绝望。
明明连希望都没有,就感到了万分绝望,为什么连他母亲都救不了他?
为什么自己到这个时候还不肯信任他?
为什么自己不能发心甘情愿陪着疯了的爱人过一辈子?
看似与其他时空的自己融合了,实则还是不肯放弃一切去爱一个人。
“你清醒了?”斯洛特不敢过去,他害怕雅伯尔直接了结了自己。他现在一点都不像清醒了,反而像是病情加重。刚刚一闪而过的怀疑被完全替代,他害怕雅伯尔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他甚至怀疑一切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在怀疑他…
雅伯尔站起来皱眉想了想,“让我走。”
“我是谁?…你想不起来对不对?夫人保留的法力也救不了你对不对?”
斯洛特将雅伯尔轻轻抱住,他知道为什么雅伯尔总想离开,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被尼尔发现的早,雅伯尔早就死了,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活。
因为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告诉他,他就是时空的一部分,如果想离开,新的轮转石出现,他根本拦不住他。
“头疼…”瞳眸像是被大雾完全掩盖,雅伯尔的身体不住颤抖,“好疼…心口疼…你让我走…你让我走!啊!!!”
斯洛特禁锢住疯狂挣扎的人,小心治愈雅伯尔的身体,“对不起…我是故意让他打你…我只是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清醒了…对不起…”
他尝试用谎言掩盖一切。
鲜血自雅伯尔口中不断涌出,斯洛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捏开他的口,雅伯尔竟然咬了自己的舌头!
斯洛特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摁倒了狠狠暴打一顿,但除了瞬移回去赶快给他包扎伤口外他什么都没有干。
此时的他才算是彻底的失魂落魄。
雅伯尔神智恶化的厉害。见人就打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柯俊气势汹汹地冲回来被场面弄的一愣。
“你知道他心病是什么吧。”麻醉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柯俊只能找人合力把雅伯尔捆起来。
斯洛特看着他们忙疼,抵着额头一头冷汗。
他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懂他吗?如果真的懂他又怎么会刺激他的病情。
他拥有那些记忆又有什么用,他只是把那份记忆看过扔掉罢了,哪里有明白为什么自己回走到这一步!
他是他,无论哪个时空被对方怎样谋杀那都是他,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温柔,因为他明白有人比他更痛苦,他有悔过的机会,他没有,他就算杀了他也会动摇内心,所以他宁愿等着被杀也不敢再让他痛苦。
让他做奴隶三分羞辱七分庇护,他究竟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陪在他身边?他连让他记住的权利都没有。苏玛尼雅雪山的路不知那几个与雅伯尔相识的斯洛特,更多的除了死亡没有人迎接他们。
他轮回的唯一意义就是扭转那场悲剧,为此他失去一切又有什么。
他早就不把自己当人了,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灵魂,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脑中乱成一团,斯洛特咚得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哥!”尼尔的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雅伯尔怔怔地看着被扶起来的人,眼泪划过脸颊。他看着人被抱走,不久后又笑嘻嘻地回来,被他踹了一脚表情都没变,他温柔地摸了摸雅伯尔的额头,对柯俊说,“额头还没上药呢,我来吧。”
所有的人都愣了,没有人知道斯洛特为什么会前后变化这么大。
斯洛特也不介意他们愣神,拿过药涂在雅伯尔额头上,雅伯尔手臂一伸撞上斯洛特的胳膊,剩下的药全撒在斯洛特身上,对方自嘲地笑笑,“看来又要麻烦下人了。”
他松开绑着雅伯尔的绳子,被掐住脖子连挣扎都没有,他平静地看着雅伯尔,骑在他身上发疯的家伙也冷静下来,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斯洛特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乖哦~不疼了,我也再也不欺负你了。”
他环顾围绕在身边的众人,垂眸把一副链子很长的手铐扣在自己的左手上,又握住雅伯尔的右手扣上。他握着雅伯尔的右手十指相扣,“我向伟大的神父发誓,永不放开雅伯尔安塔罗菲,就算将他囚禁起来恨我永生永世也绝不会再让他可以逃脱。我斯洛特墨索永不离开雅伯尔,绝不会再让他伤害自己的性命,无论雅伯尔如何理解,他永远是我的,我绝不再丢弃他第二次。如果我没有做到,天诛地灭,永坠牲畜。”
锁链渐渐消失,却真真正正地将两人锁住了。
第36章 疯癫屠杀
“地狱驻扎安托拉城的士兵一共有十万,懒惰者和疾病者五五分,指挥是黄昏时期的堕天使卡兰多。”年轻的天使一边汇报着,一边擦额头的热汗。
第一天直线升高的温度足以证明斯洛特的失职。
要说来斯洛特可是第一天夏天的大号降温剂。
尼尔桌子一拍,“什么懒惰者疾病者,不就是一群牛头骷髅吗?自己倒是把自己吹得挺文化,实际上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不久前的战役给尼尔留下极深的阴影,手下天使礼节的叫他们懒惰者,对方竟然一脸懵逼地问他说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羞辱的是谁的智商!
“殿下息怒,这次他们知道啦。”天使笑嘻嘻地向他汇报,尼尔冲他阴森森地一笑,“呵呵呵,夏森小盆友,你觉得我应该为此表示高兴吗?”
“不不不,殿下,您应该继续表示鄙弃和嫌弃。”夏森身影一晃凑到尼尔身后狗腿地给他垂肩。
同时门口响起敲门声,“殿下,地狱使者求见。”
尼尔皱眉与夏森对视一眼,道,“请进。”
来者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刚进门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尼尔将人扶起来打量他面容,面色骤变,冲夏森道,“快把窗帘拉上!”
天界受圣光庇护永保圣洁,一切不洁之物被光照射都会全身溃烂。来者是地狱使者,换言之就是堕天使,被遗弃的天使自然也位居不洁之物的行列,况且此人还是审判庭的主人,苏凡简。
“你说他是自己来的?”斯洛特向守卫的天使确定后才让人离开。他示意门口守卫把门关上,与尼尔,夏森坐下道,“一个堕天使轻轻松松上到天界穿过天界大门没被半个侍卫发现,这对咋们而言算不算是个笑话?”
其实这不但不是个笑话,而且简直奇耻大辱,这比被人骗了还给人家数钱还可悲。他好歹是被骗了,那他们呢,脑袋连着小命就没了!
尼尔脸色也不好看,“他身体状况现在很不乐观,身上灼烧的地方也很多,我觉得先找人帮他治疗一下比较好,还有他的见面礼,我觉得天界收不起。”
那份礼物,是雅伯尔丢失的所有意识体。
斯洛特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握住,他并未发言而是将目光集中在左手手腕上,银色的手铐更像是一段攀缘而上的银蛇,绕在小臂上,连接镣铐的锁链已经显示不见,但另一半确实还系在雅伯尔手腕上。
只要镣铐摧毁坏斯洛特就可以控制对方的距离,他只能留在他规定的距离里,如果强行离开会被结界封锁。
冥冥中斯洛特觉得雅伯尔肯定会离开他,无论时间早晚,但他不会放他走,他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哥准备怎么办?”
“你们觉得他是怎么来的?”
“大撒旦应该不知道,那家伙所有欲那么强肯定不会让伤员到处乱跑,要是死得半路上了,或者被咋们扣下了都等于是扼住了他的命脉。相反,大撒旦刚和神父反目,神父肯定要他付出点代价,我觉得这个代价大致就是苏凡。”
夏森说完,有些郁闷地低下头,“你们说神父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人家和他打他装可怜,人家不和他打他还上来约战,还什么天界已经不洁,需要彻底清洗,都不洁了怎么没集体堕天啊,亏着那些人还信。”
“殿下,雅伯尔殿下去了安塔罗菲夫人的府邸。”门外下人报告道。
“看紧了别让他出事。哦对了,不准他靠近净河。”
“是。”
雅伯尔醒来连睡意都没换就出门了,没有人看他让他十分意外。
之前斯洛特的承诺又让他下意识安心,斯洛特在给他编制一个宽松的牢笼,让他可以自由活动还不会受到伤害。
但当他安稳站在大街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记忆里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事实上除了他母亲的住处外其他地方他都不认识,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回到他母亲住过的地方,他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当然他并不介意那些人的存在。
“雅伯尔,和我回去…”有人轻轻扣住雅伯尔的肩,温暖的手掌带着或许浓郁的香气。
他的母亲站在身后,笑得温柔。
跟踪他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叫同伴回去传话。
雅伯尔乖乖伸手让她拉着,往外走。
夫人的府邸靠近第一天外围,在净河的内侧。
夫人温柔地伏在他耳边说,“雅伯尔…你要走这里才能和我回去喔…”
牵着雅伯尔的手带他走到河边,雅伯尔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被夫人拦住,“要从净河里回去喔…雅伯尔,你不想和妈妈回家吗?”
雅伯尔平静地看着他的母亲,平坦的土地被外力拱起,三人环抱那么粗的藤蔓分散出无数藤蔓冲向夫人。雅伯尔背对着他往回跑,夫人身形一晃跟在后面追,裙摆下抽出的刀子擦着雅伯尔肩膀飞出去,斯洛特派来的几个保镖念动咒语在两人面前隔出一堵墙,但莫名围观的天使却纷纷倒戈帮助夫人。
雅伯尔站在保护墙旁怔怔地看着这群人,“你不是我母亲…”其实他更想说他母亲没有这么温柔。回应他的是把结界墙砸的四分五裂的刀子,雅伯尔组织了半天语言,“你们想让我死。”
他有斯洛特的魔法护体不会被圣光灼烧,但净河可以腐化他的骨骼,这就是斯洛特不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净河防的了外敌也一样防的了内贼。
雅伯尔无错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结界破碎的那一刻叶流迎上了夫人的刀子。
雅伯尔展翅而起,细长的叶片夹杂着花瓣同用力的手臂般接住利刃,一股分做数股从夫人身边包围攻击她的后心,翻飞的叶片如同咆哮的巨龙,把夫人大的措手不及。
雅伯尔冷笑着捏住夫人的下巴,她已经回复原型,竟是他彼时的用人安娜。
“疯子好欺负吗?”后退数步飞到空中,安娜的身后结出透明结界挡住她去路。叶片如飞镖般刺透她的肩膀将她钉在结界上。
转瞬又是数十个,安娜已经动弹不得。
雅伯尔嗜血地舔舐她肩头流出的血液,手上微微用力留在安娜脖颈上留下五个淤青的手印。
安娜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你不是疯了吗?”
“疯了和杀人有关系吗?好像也有。本来应该不敢杀得现在无所谓了。”雅伯尔和安娜站得很近,身后有魔法弹炸开,雅伯尔轻轻地笑了一下,叶流就把那人冲起卷入水中。
“啊!”天使在半腰高的河水里哀嚎,撕心力竭,却挣脱不出,直至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