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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坛风云录 第30节

作者:恩顾 字数:18457 更新:2021-12-22 17:24:36

    “没什么人”

    “两个王八蛋欠我钱,今天约我到厂子来还我,结果他俩狗养的不但没带钱,还抢走我的钱我打不过他们,老三临时赶过来帮我,可惜他们跑了”黄毛给人泼脏水无比流畅,连气也不带喘的。

    拉碴胡附和“是啊是啊他妈的你们有看到陌生人马上给我打电话,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俩骗子”

    那几个司机应承不迭“没问题没问题”

    吊车重新开动,集装箱里的两个人在轰鸣的噪音中无言对望,李无敌握紧元明清的手,借着裂缝外的光线,看到他的手掌上都是血,“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距离吊车太近了,拖动集装箱的声音震耳欲聋,一句话都听不清,不过元明清看着对方的口型便了然,只比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掌心是忍痛握拳时刺破的,并不碍事。

    李无敌张张嘴,还想说话,集装箱轰隆一声剧烈震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侧可容人进出的裂缝不见了,箱中刷地暗下来。

    “怎么了”巨大震动左右撞击集装箱,李无敌稳不,顾不上控制音量了,大喊“明清”

    上方哐当压下一个重物,长年累月堆积的灰尘沙土从顶上的裂缝倾倒而下,元明清俯身摁住李无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他们身处的集装箱被前后左右地堵死了

    巨响和震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逐渐由近而远,看样子工人把周遭的集装箱整理好了,撤到周边去收拾些遗漏下的。上百个残破不堪的集装箱堆积在一处,是一座铜墙铁壁的五指山,别说人出不去,连声音都传不远,任由李无敌怎么拍打,怎么喊得喉头泛血,也无济于事。

    头顶上漏下一寸晃眼的光线,逐渐化为柔和的冷光,又模糊而昏黄地泯灭,最后天黑了,只剩朦胧的天光,在集装箱里,只能看到对方的人形,看不清眉眼。

    不知不觉,周遭一片寂静。

    “这么办啊”李无敌肚子饿的咕噜噜乱叫。

    “等明天工人上班”元明清说了一半,卡壳住了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摇若虚的警笛声,正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听,一支烟花拖着尖锐的呼号窜上天际,在墨黑中绽放。

    元明清和李无敌不约而同抬头张望,天顶的裂缝为他们截出一簇喜庆的火光。

    这一晚是大年三十,明天之后,是长达一个礼拜的年假

    刑侦三队上下警员都没回家吃上年夜饭,那光头死不招供,幸而队长行事果断,根据档案推断他的行动范围、调查手机里所有通话记录、根据车辆行驶的录像沿途排查,迅速锁定藏匿人质的地点,在傍晚时包围厂楼,搜了个底朝天,可惜没有抓到共犯,也没有找到人质。

    李家的人哭天抹地赶来报警,李金碧万万没有想到闹剧成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别说是八百万赎金,就是八千万她也会掏出来的罗莫声脸色铁青,做笔录时就坐在贝乐身侧,他没有心情解释误会,一五一十地对警察说出实情,说到李无敌打电话求助时,当场掉下眼泪。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惊了娱乐圈,警局外围的记者人山人海,镁光灯快将门卫大叔的眼睛闪瞎了

    江兆唯躲到宠物店里留宿一晚,是他报的警,若找回元明清也就罢了,可事与愿违,他没胆量见贝乐,只恨不能以死赎罪。

    度秒如年的一夜,没人睡的着,凌晨三点多,冯趣开车载贝乐回到国王坛,路过宠物店,见小俞牵着条大狗在门口溜达,像是等消息,便停下车来,沉声说“没有任何进展,情况很糟糕。”

    “怎么这么说”

    “这个绑匪是通缉犯,五、六年前在北方也干过一票,收了赎金照样灭口,当年的同伙全被抓住了,漏掉他一个,这次他还有两个帮凶明清可能凶多吉少。”

    “贝乐,别往坏处想,”小俞拍了拍贝乐的肩膀,安慰道“明清是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贝乐的胳膊肘支在车窗下,手掌横捂着脸,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早间新闻,钢琴天才和同性友人遭绑架的消息上了头条,电视台和各大新闻媒体大肆报导警方办案的进程,一些好事八卦的媒体不忘添油加醋地丰富这段同性绯闻,彻底曝光了元明清的一切,此外,煞有介事地推测才华横溢的斯洛普李受到长辈粗暴阻扰,娱乐公司封杀雪藏,明星好友xx、yy、zz等人的歧视冷漠,被迫住在逼仄的贫民区,才招致绑匪。

    制作出来的系列节目,将这对苦命鸳鸯渲染得无比悲情,堪比一部豪门恩怨背景之下同生共死的爱情大片,惹哭无数善良但无知的观众,创下收视高峰。

    只半天时间,钢琴天才的粉丝们在娱乐公司门口闹了起来,哭的哭嚎的嚎,好不热闹;不少明星大腕等公众人物也都在镜头前表达了关心和关注;娱乐公司的总裁则怒责某些媒体没有公德心,表明公司没有采取过任何打压政策,将来也不会,并积极与警方合作营救斯洛普李。

    中午一点多光头招供了。

    那三队队长是个心狠手辣的野蛮人,下属在他手上况且没人权,更别提嫌疑犯不给吃喝,而自己与同事轮番上阵,在光头面前吃香喝辣,整个拘留室飘溢各色菜香不间断;这也就罢了,还锁住光头的手脚,用灯照脸,撑开眼皮,不让合眼一分钟。

    光头撑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崩溃了,供出两个共犯的线索和藏匿人质的具体地点。

    再一次确认藏匿地点就在旧厂楼,队长当机立断,向上级打报告通缉逃犯,抽出人手和搜救犬赶往旧厂楼,经过第二轮的掘地三尺,仍然一无所获。

    警方内部心照不宣两个潜逃的逃犯除非脑子被猪踢了,否则不可能携带另外两个大男人,实在太累赘。如果放了人质,那么人质回家还来不及,怎么会失踪失踪十之八九,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灭口了。

    估计个把月后,尸体就会在江边出现。警方的人心里如此想,不愿对受害者家属公布,他们知道这对家属来说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荒地上几百个集装箱离厂楼有好一段距离,庞大而安静地巍然矗立,看到的人很多,但谁没往心里去。

    有个小警察动了动心思,牵着搜救犬过去溜达一圈,很快放弃了。周边的几个集装箱间的缝隙勉强能走动,再往里,是上百米堆垒严实的巨型积木构造,搜救犬都进不去,人怎么会藏在里面。

    挨过了一夜,挨过了一天,黑夜又将降临,元明清仰头望着天顶的缝隙,一望望了几个小时,面目沉静。

    那几年,他常做一个噩梦,回到那个废矿坑,周遭什么都没有,贝乐躺在他的膝盖上,瘦得脱了形,可嘴巴紧紧抿着,对他摇头。

    李无敌饿了一天一夜,万分怀念在铁皮屋里吃的泡面,“早知道我把那口面汤也喝了。”

    “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元明清不是铁人,他也饿,也渴,受的伤更重,但除了自欺欺人,他别无选择,总不能说他不知道要困多久、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获救

    “你还疼不疼”李无敌躺在他身边,脑袋轻轻耷在他肩上,搂住他的腰,是相依为命的姿态。

    “不疼。”这句倒不是骗人,静止不动地休息,伤不那么疼得无法忍受,或者是疼麻木了。

    李无敌佝偻着腰,“我胃痛。”

    元明清没有体力,也没有心情去心疼他,“你不是还绝食过吗应该很有经验。”

    “有营养液呢,我弟还偷塞糖给我吃”

    元明清脑中电光火石,陡然想起来什么,撑起身子坐起来,往外套口袋里一掏空的

    李无敌搞不懂他怎么了,疑道“你干什么”

    元明清不甘心,手指在口袋里一寸一寸地捻摸,心花怒放地摸到了一个洞糖从口袋里的洞滑到了外套的夹层里,他用两根手指穿过破洞,歪肩扭背地往里摸,总算摸到了糖果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

    李无敌追问“明清你到底干什么呀”

    “没什么”元明清攥紧六颗糖果,软绵绵地躺回去,说话不自觉地结巴“有只虫在我身上爬我,我把它抓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你们看出来了,那么不是人的队长,除了段18还有谁

    92、生不见人

    睁开眼,天泛亮了,微弱的冷光给集装箱内罩上一层朦胧的白纱,他眼前错影,恍惚看到当年荒芜的废弃矿坑。

    头几天,他很饿,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饿,这辈子从没体验过,四肢百骸都僵化了,唯独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吃。树根、杂草、昆虫乃至土里能刨到的虫卵,不管什么都往嘴里塞;后来,饥饿感消失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在三、四天之内瘦成了皮包骨头,他把手掌搭在贝乐的喉间感应对方的呼吸,茫然地遥望日出日落,抓不住自己的灵魂,连手指也动弹不了

    李无敌捧着一块发了霉的缺角面包,拍拍他的脑袋,像在拍打一个短路了的小电器,“明清我在角落找到了一个面包”

    这一拍完全拍醒了元明清,他勉力坐起来,拿过面包,定定神,看清那缺角是老鼠啃过的痕迹,“不能吃,可能沾了药,毒老鼠的”一扬手把面包抛回角落,他揣进口袋里,捏住一颗糖。

    “可我很饿明清我很饿”李无敌的脸有些浮肿,混着血渍,狼狈且丑陋。

    “那你就吃吧,当场毒死你,咳咳”元明清弯下腰咳嗽,没有拿出糖给李无敌。

    李无敌舔舔干涩的嘴唇,有气无力地给他拍背,“这样下去肯定会饿死的,怎么办啊”

    “咳咳咳咳咳”元明清一咳起来没完没了,每咳一声都担心咳断了肋骨,向前倾了倾,抵住李无敌的肩窝,他闷声又咳了许久,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死也是我先死。”

    李无敌听了,张嘴就要哭,发出一句呜咽,马上硬生生收回来,强忍住悲恸,用脸侧磨蹭他的耳朵,乖顺地打起精神安慰他“那我不问了,明清,你不要有事”

    元明清扭过头吻吻对方,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有六颗糖可以多活几天,分出去的不是糖,是命死不可怕,尤其在冲动和激情之下,死不过是一闭眼的事,来不及多思考,可事后想想,有多后怕谁愿意死谁不怕死坐在黑暗中,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全神贯注地去一缕缕、细致理性地剖析死亡,谁能淡定洒脱那种无望地倒数死亡的日子,他承受过,此时此刻,记忆犹新,比谁都了解那多恐怖。

    爱再重要,也不值拿命去换命都没有了,何谈爱

    经过一番的肝肠寸断的挣扎,他狠下心,抛掉负罪感,决定不分出糖。

    愁云惨雾的大年初一,冯趣来到宠物店,还钱给小俞,谈了谈警方那边聊胜于无的进度。另外,他亲昵地揪揪江兆唯的耳朵,说“你做的很对,不能信绑匪,就算交了钱恐怕也是这么个状况。”

    贝乐几夜没合眼,江兆唯也有几晚没睡,蓬头垢面地坐在一堆上蹦下跳的小猫中间,他垂下脑袋看向惨白的手指,“贝乐是不是特别恨我”

    冯趣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说“等明清回来了,你再回去吧。”

    “冯趣哥,对不起”江兆唯语无伦次地辩解“是我害了明清,但我真的是担心他出事,才,才报警的,你能不能替我,和贝乐说说,我真的我真的没恶意。”

    冯趣揽过他,用力搂了一把,“傻小子,别这么想,谁都知道你没恶意,贝乐能理解的。”

    “他有说能理解吗他有没有问起过我”江兆唯目光殷切,若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哪怕是骗人的,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他他心里别提多痛苦了,大家心情都都很操蛋,除了明清的事,哪有心情提别的”出事后贝乐一直沉默寡言,冯趣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江兆唯的眼神黯淡下来,“对不起。”

    小俞顺毛安抚他,“你乖乖在我这呆几天。”

    冯趣咕咚咕咚灌下两口水,拎起包,向小俞告辞,“我去把钱还掉。”

    江兆唯尾随他走了出去,站在车门边,斟酌着言辞问“冯趣哥,我知道现在问这些很不合时宜可真的很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甩贝乐”

    “他没认真。”

    “那为什么会甩明清”

    冯趣还是那四个字“他没认真。”

    “你怎么看出没认真”

    “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后就”冯趣及时打住话题,发动车,道“好了好了,我还有事。你这几天乖乖的,别闹腾。”

    “哦,”江兆唯拍上车门,低头搓眼睛,“你路上小心,开慢些。”

    八卦才探听出一丁点开头就不死缠烂打了,完全不像江兆唯的风格。冯趣捏捏他的下巴,哄道“傻小子,别多想。”

    “嗯,嗯。”江兆唯越搓越忙乱。

    “别害怕,明清不会有事的。”

    “”江兆唯两只手背上都是泪水,“嗯,嗯”

    大年初四,警方发出通缉,电视台轮番播出了另外两个逃犯的照片。

    李家的人,连同罗莫声,都没有再出现在媒体面前,不知里面乱成了何等模样;偶尔经纪人伊树雪进出处理事务,一身黑衣,戴着墨镜,越发衬出一张瘦削的脸煞白煞白;他的贴身保镖则态度恶劣地挡开了狗仔队,没让媒体探听到一丝半点动静。

    贝乐坐在沙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闻,如果到了明天元明清还没有消息,他就要给元明清的妈妈打电话了。

    元明清的妈妈是个小镇的音乐老师,在贝乐的印象中永远是位娴熟温柔的女人,除了多年前那一天,她如同发了疯的泼妇,吵闹厮打、寻死觅活她含辛茹苦养大成材的宝贝儿子,刚留学回来,本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全破灭了。

    怎样的撕心裂肺啊,独有他麻木不仁,最终站起来,拉起仍旧跪在地上落泪哀求的元明清,将身后元家山崩地裂的哭喊甩在门内,霸道自私地推对方脱离家庭,从此两个人把对方当成至亲,相依为命,直到没有爱了,也爱不了别人。

    弯下腰,他的脸埋进手掌里,痛哭失声。他把她的独子带走了,承诺给的幸福、负责、一生一世,都没有给,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铁皮集装箱里,元明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打开了第四颗糖果。

    糖含在嘴里,浓郁的香甜充满口腔,他小心翼翼地揉紧糖纸塞回口袋,耳朵里听到李无敌的轻哼“明清今晚没有星星呢”

    元明清没有应,合上眼装睡。其实,就算吃独食败露又怎么样大不了撕破脸皮。命在旦夕了,还有什么情份可介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吃,也许是不想看到对方绝望的眼神,也许是不想耗费体力争夺糖果。

    李无敌匍匐着爬过来,两只冰冷的手虚弱地搭上他的脸,说话磕磕巴巴“明,明清,你应,应我”

    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嗯”,当是回应,元明清不张嘴,张嘴就会漏出糖香。

    “你要应我要应我不然,我,很害怕。”李无敌干涸的嘴唇裂开了许多血道子,嗓音飘忽忽的。

    元明清咬紧牙关,扭开头,他承受不了对方的任何一丝关心,似乎李无敌一贴近他、一触碰他,就会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他心窝里狠命翻搅。

    李无敌执拗地贴住他的脸,气若游丝地耳语“没有星星一定,是天气不好,会不会下雨啊”

    元明清还是发出一声鼻音,自暴自弃地放纵自己陷入浅浅的昏迷中,若不是天气寒冷,他的伤口早就腐烂了。

    筹钱那两天,搞得国王坛一片狼藉,没人有心情去打理。贝乐那么爱干净爱漂亮的人,不吃不喝坐在废墟中,守着电视、电话、手机,无休止地静默等待。冯趣和陈跃进两个人连劝带逼,拖他回房去休息休息,又哄他吃了一些点心。

    折腾完贝乐,冯趣也接近精神崩溃了,下楼来给自己倒杯水喝,哪料,看到陈跃进蹲在垃圾桶边掏东西吃

    “你干什么”冯趣喝住他“早就想骂你了,最近没空管你,你又出什么幺蛾子把那块蛋糕丢回去立刻马上”

    陈跃进恋恋不舍地捧着蛋糕,意欲抗命“这几天,你都没吃什么,更没剩下什么我,我肚子饿”

    冯趣揉揉钝痛的太阳穴,伸手往桌面上一指“那么多吃的,干嘛吃垃圾这什么怪癖”

    “明明是,你让我吃的啊。”陈跃进特委屈。

    冯趣诧异万分“我什么时候让你吃垃圾了”

    陈跃进无辜地辩解“你把吃剩的包子丢给我,叫我顺便吃了,还说不用谢,然后又丢了个吃剩的苹果给我”

    “我,我我哪有”冯趣好久没有笑了,这一刻真是被气笑了“什么时候你给我解释清楚”

    “就,就吵架完第二天,你罚我。”

    “我没有罚你啊”

    “你有你有,我每次惹你小生气,你都有罚我”陈跃进摔下蛋糕,要哭不哭地捶他胸口“我说了好难听的话,你气成那样,怎么会不罚我”

    “我那天真没有罚你。是我对不起你,我要反省,向你解释,求你原谅,怎么还会罚你”冯趣百口莫辩,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仗着陈跃进孬脾气、任人可欺,竟然把他当狗调教了那么久,都调教出条件反射了

    “不不,是我对不起你,蛐蛐儿,我的错我的错,”陈跃进感动得热泪盈眶,撒娇着捶个没完,完全不晓得自己的熊拳力道凶猛,“你坏你坏,又害人家哭了”

    冯趣几句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连串连环拳,差点被捶得吐血,怒吼“想捶死我啊”

    陈跃进急忙住手,“嘤嘤,我一激动就你没事吧”

    冯趣捞过他厚实的肩膀,脑袋枕上去,安安稳稳地抱牢了,“等明清回来,我换个工作,不再成天跟这些前男友混,你别老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嗯,多余话不多说了tt

    不会坑的,这个故事会各种完美的。

    93、值不值得

    元明清睁着眼睛,醒着,又挨过一个日出日落,却没有清醒,伤口早无可避免地发炎了,他长期深陷在低烧状态,意识每况愈下,混沌时多,清醒时少,他连眼珠子转一转都懒得费力了,长久地盯向一个方向,可看不到一处实处。爱过的人,亏欠的人,舍不得的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在眼前盘旋。

    十三岁就离开小镇的家,到大城市去念寄宿学校,妈妈不是不爱他,是太望子成龙了,倾尽积蓄只为给他最好的教育。和亲人越是聚少离多,他对所谓的“家”越是根深蒂固地依恋,心中的人生意义,终究是为家奔波。而同性的爱情来的太莫名,终点没有一个家,他当是一场青涩的甜蜜,罢了。

    不想,贝乐冲动地为他一句戏言决定了前程,他怕了。他还没成年,纷繁世界,没看明白,芸芸众生,没见识过,他食言了,考到远远的地方去,躲开那段避之不及的感情,推开那棵两小无猜的痴情树,他想,走出去,还有大片森林。

    同样一份爱,他温吞含蓄,贝乐直白浓烈,可以付出一切,可以屈尊降贵,可惜他只是躲逃、装傻、玩暧昧。明明爱得难舍难分,面上仅仅是朋友,好朋友,顶多是暧昧不清的好朋友。直到从天而降一个机会,让他们遭遇生离死别,让他挖开自己的心看一看,原来森林环绕,自己早已吊死在痴情树上。

    他抱着必死的心,咬破手腕,血喂给贝乐。后来他度过危险期,躺在医院病床上,十八岁以来第一次思考生命,这才意识到命的珍贵。自此往后,有没有爱不重要了,有的是不甘心和不平衡

    “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我跟你有确定关系吗”

    “我把命都给你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爱你”

    “我不知道,我猜不透你。”

    “行,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和罗莫声分手吧。”

    “凭什么你说怎样我就得怎样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救我,我用别的方式报答你”

    “你能拿什么报答我我只要你”

    “我没有求你救我”

    “你跟我出国吧,等我念完书再回来。”

    “我不会说鸟语,不想去。”

    “好了,我的爷,收拾收拾资料,一起办手续去。”

    “我哪里都不去”

    “贝乐,我缺失学分太多,失去深造的机会了,回那儿重修一年,硕士毕业就回来,不会太久的,你陪我吧。”

    “我没有求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结什么婚啊有意思吗算了,结一个玩玩吧。”贝乐戴上戒指时,调侃的话语有些哽咽,随即垂下眼帘,有颗水珠落在他的手背上“我愿意。”

    没过多久,他们就吵了个天翻地覆,贝乐收起戒指,再也不戴了。

    “元明清,你为什么扣掉我的证件,不让我出去找工作”

    “元明清,你凭什么限制我交友”

    “元明清,钱是我妹给我寄的,你没资格藏起来”

    “元明清,你把我锁在屋里不让见人,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人的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都说你好,只有我知道,宝贝,你该看心理医生了。”

    “明清,我爱你,比爱情更深,但不是爱情了。”

    “不是我不努力,我的爱回不到十八岁的时候,那时你要我怎样,我都会依你”

    “小明,我们分手吧”

    “元明清,离我男朋友远点,别逼我揍你”

    “妈了逼逼仔的,你再玩我的情人,我和你没完”

    “小明,我很想认真找个人生活,你别找我茬行吗”

    “唉我开个网店宅着,如你所愿,见不了几个人,也没处招蜂引蝶。”

    “小明,你别动冯趣,我认真的。”

    “亲爱的,我们一辈子死磕到老吧,我被你逼得爱无能了。”

    两个人说不清谁比谁更自私,心中都有一本帐,细数自己的付出,摊开对方的辜负,谁也不让谁。

    好好一份感情,走到没有回旋的地步,时至今日,他表面上淡定释然,可一旦想起贝乐,心中的结怎么也解不开。

    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拿命去换。

    承李无敌的吉言,黄昏时分,下起了小雨或者是小雪,很小很小,落在集装箱上,甚至敲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箱子里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下雨了,是李无敌的魂魄在似梦非梦中游移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滴答”。

    飘摇虚幻的视线中,他隐约看到李无敌趴在集装箱的边缘,拢着双手去接一滴一滴、沿着缝隙落下来的雨珠。

    雨太小了,根本接不住,唯独一处边缘的缝隙上有个小凹槽,集满了水,就落下一滴,每一滴都要等若干秒。李无敌枯瘦如柴地趴在那儿,积满灰尘的肮脏的长睫毛在几乎隐没的光线下微微抖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掌中的水,表情虔诚得恍若参拜神佛。

    一直接到天全黑透了,看不清是否接满水,李无敌费尽了浑身力量,泼泼洒洒地爬向元明清,摸索着将双手捧到对方嘴边,没有言语,也没有力气言语。

    冰冷刺骨而又甘甜异常的雨水,顺着干涸的喉咙一路往下流淌,这一口弥足珍贵的水,让他清醒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在黑暗中触到了李无敌的脸,傻小子的嘴角若有若无地上翘,似乎是个笑,毫无心计,傻乎乎的。

    元明清合上眼,撕心裂肺的罪恶感搅得他呼吸短促糖果,已经没有了。

    大年初六的早上,不紧不缓下了一夜的小雪停了,雪水消融,濡湿了国王坛满院的枯叶。元家的人从消息闭塞的小镇赶来了,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

    江兆唯站在院子外,两手握着栏杆,眼巴巴地往里张望,脸蛋上都是泪水,冻得惨白。

    江兆凡站在他身后,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单薄的肩膀,唉声叹气地无法安慰弟弟向来是个小无赖,撒泼打滚哭喊寻死都干过,可从来没有这样,面无表情,眼泪却哗啦啦地掉。少顷,江兆凡低声劝“小唯,站这里能看到什么呢进去道别一下吧。”

    “我是畏罪潜逃,怎么敢道别”江兆唯垂头胡乱抹抹泪。

    “你没错,有错也是大哥的错,行吗别哭了。”

    “哥,他们都说报警没错,我知道他们都哄我呢没错,没错,可是明清,没回来就这么没了,都是我的错”江兆唯哭得说不出话,手上都是从栏杆上带下的灰尘,三下两下抹出了个花猫脸。

    江兆凡叹了又叹,帮人帮出人命纠葛,他也不知怎么面对,内心纠结之余,惴惴地打算带上闯祸的弟弟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说是畏罪潜逃还真不过分。

    第六天降临,一捧水,六颗糖,没能扳回元明清的意识,黑夜过去后,他没有醒。他的伤太重了,也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能撑到第六天,是透支了平素优秀的体质所积攒下的能量。

    李无敌有气无力地推搡他,惊慌的哭声几不可闻“明清,应我,应我明清我害怕啊”

    元明清听得到,但醒不了,躺在即将葬身的废墟中,获得救援的指盼濒临破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撑开眼皮。

    绝望有多深,求生的欲望就有多强烈,他想活,很想很想活遗憾,身不由己了

    毫无缘由地,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村里有个农妇,她的邻居家有个胖娃娃,两户人家不熟悉,见面点点头,笑一笑,她连胖娃娃叫什么都不关心。

    有一天,着火了,火势很快蔓延好几栋农舍,农妇拖儿带女逃出屋子,听到着火的邻居家传来了小孩的哭喊。她冲进去,在四处吐火舌的屋内慌乱地觅声寻找,差点儿丢了性命,抱出胖娃娃的一刹那,房子在她身后倒成废墟。

    胖娃娃成了她的命根,家里有好吃好喝都想着他,比惦念亲儿子还惦念。

    一瞬间,豁然开朗。

    像是弥留之际的醒悟,他是个多么怕死惜命的人,那年喂出血之前爱的纯粹是贝乐这个人,之后爱的不仅仅是人,更多的是潜意识里自己付出的生命。人的感情多么捉摸不定,前一秒爱着,后一秒恨,更何况经历过命的交情

    如果时光倒流,他会对当年那个血气方刚又小气死脑筋的自己说“你们之间不是爱情了,别这样;就算还是爱情,也别这样,别这样”

    不知在鬼门关徘徊了几个来回,嘴里塞进了软粘糊烂的东西,带着淀粉味儿,本能催逼他往下咽,久逢甘霖一般,贪婪地一口接一口,没有理智去琢磨是什么,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连吃了十几口,他听到李无敌蚊哼似的嗫嚅“对不起,明清没有了”

    不知名的食物下肚,俨然能压下漂浮的灵魂,向四肢和大脑传去鲜活的力量,他攒积力气从唇间挤出两个字,问“什么”

    李无敌累得抬不起头来,卧在他身侧,断断续续地解释“面包,我试着吃了两口,等很久,没,没事,没有毒就咬烂都喂你了”

    94、不要害怕

    江兆唯蹲在猫窝边,用食指挨个点小猫的鼻尖,“是你呢还是你你要不,你吧唉我每个都想要”

    “这么贪心可不行,你又不是开店,最好只养一只宠物,它的幸福指数才是最高的。”小俞站在他身边,笑吟吟地说“再说,猫咪最最小气爱嫉妒了,它不能告诉你,但心里经常不高兴。”

    “好好好,我知道”江兆唯抱出一只最瘦最丑的小花猫,“我就要它了。”

    小俞十分意外“怎么不挑那只白的你不是说那只最漂亮吗”

    “漂亮的别人会要。这只丑,我不要它,它没人要怎么办”

    小俞哑然。

    “我随身抱着它,不会让长途大巴的司机发现的。”江兆唯把小猫搁进垫了棉布的厚纸盒里。

    小俞问“就这么走了没带行李”

    “东西全在国王坛呢,不敢去拿。”

    小俞失笑“我帮你去拿,你要些什么”

    “不用不用,都无所谓了。”

    “证件什么的也不带”

    “我还没有办过一张合法正规的证件呢”江兆唯捧着纸盒站起来,“我走了我哥在长途汽车站等我呢。”

    “真的不去国王坛告别”

    “不了。”

    小俞调侃道“过几天贝乐缓过神来,找我要人,我不是坏菜了”

    “才不会呢,找到明清,他们就该破镜重圆啦,没我什么事。万一明清真的出意外回不来了,我嘛,留下也是遭人恨”

    “唉,怎么老这么想”小俞苦口婆心地劝“要说几遍你才能想通真不是你的错,贝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再说,贝乐就是嘴硬,其实可疼你了”

    “因为他人好啊,好得乱七八糟,我缠着他,能占一天便宜是一天。他是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英俊,天仙下凡的人儿,”江兆唯把纸盒夹到腋下,另一只手夸张地比了个半圆,“不管在小说漫画还是电视电影里,都该有个情比金坚的强大对象反正不是我,谁都知道我不配,我也知道”

    小俞心疼了,上前拢住他冻红的耳朵,低声道“别这么说,你配的,你是一个好孩子。”

    “别安慰我了,不用担心的,我从来就有配角的觉悟不对,萌萌是配角甲,”江兆唯掰手指算“冯趣哥是配角乙,钢琴天才是配角丙,我这档次,连配角都排不上号”

    “你还真有心情耍贫嘴啊。”小俞苦笑。

    “我只是路过,来完成打酱油的使命”江兆唯逞强装出若无其事,赖皮兮兮地搓搓红鼻子,可这样一个小屁孩,想装出又酷又潇洒的姿态,谈何容易话音未落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用力咬了咬嘴唇,连鼻涕带眼泪地绽开一个难看的笑,嗓音七拐八扭的“俞老板,麻烦你,以后有心情,嗯有空的话,在贝乐面前提提我,免得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元明清在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在轻轻地吟歌,伴随着起伏不定的微小震动声,在耳边若隐若现地缭绕。

    头三天,他还能保持清醒一分一秒地数,接着,昼夜颠倒,已数不过来具体被困几天了。侧过头,他看到李无敌在弹曲子。

    李无敌俯趴着,眼睛紧闭,手无力地搭在冰凉污浊的铁皮上,一下、一下敲打,他的手指不复往日的圆润修长,而是瘦如枯槁,每一下敲击,皆毫无力度,迟缓且根本听不出调子。

    然而,宛若有一首行云流水的安魂曲,搅乱了空气中垂死挣扎的窒息和绝望,让全世界都宁静了。

    元明清笑了一笑,往他那儿挪一挪,倾心聆听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钢琴天才,站在星光闪烁的台上,面对潮水般的掌声,微笑着鞠躬,说“今晚我很高兴,谢谢大家。”

    他笑的时候,脸蛋上有点儿婴儿肥,瞧着多么的宠辱不惊、淡若止水。可是,有一颗淘气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出卖了他装腔作势的精明。

    挂满音像店门面的演奏会海报,他在钢琴后露出半张脸,眼帘微垂,唇边抿着笑,装出讨喜的乖顺样,隐去多少欲语还休的暧昧,让男人、让女人,都忍不住顿足凝视,心尖发颤。

    “老板,你卖我一张斯洛普的海报吧”

    “不卖,不卖。”

    “求你啦”

    元明清往里张望,一个背着书包的中学女孩,正在向音像店老板撒娇恳求。

    一笑而过。这一切,跟你元明清,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像有一支魔法杖,点了点,养在温室里金贵无比的小少爷“咕咚”一声掉到了他的狼嘴边,不吃白不吃,他毫不客气咬了一口,咂咂嘴,觉得味道可口,哄着骗着再吃一口,糊里糊涂地就陷了下去,纠缠不清。

    这一场劫数,也许是罚他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天黑了,李无敌没有再弹了。元明清伸出手,磨蹭着找到对方的手,轻握住指尖,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一吻。从那指尖上汲取一丝丝温暖和人气,他的心安顿了寸许。

    半睡半醒捱到天亮,元明清再一次睁眼,后知后觉地发现李无敌保持着昨天的姿势没有改变,连手指都还停留在他唇边,而手指上没有温度了

    蓦地,元明清感到不对劲李无敌总是有事没事就推他,哀哀地求“应我、应我。”一直求到他哼一哼才罢休,可昨晚没有

    快要懈怠跳动的心脏猛然一紧,他张了张嘴,哑声唤“肉兔兔”

    没有回应。

    他撑起半边身子爬向李无敌,搡了搡“肉兔兔”

    李无敌无声无息地,趴在原处一动不动。

    元明清呆滞了一秒,眼前骤黑天塌地陷尖锐的凶器轰然敲击在他心口上,歇斯底里地疼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把李无敌翻转过来面贴着面,一颗眼泪落了下来,“李无敌”

    李无敌枕在他的手臂上,神情安详,摸不到呼吸了

    “肉兔兔应我”元明清哆哆嗦嗦地摸向李无敌的咽喉,他的触感全麻木了,什么动静都摸不到,“应我,李无敌应我”

    天地间,静悄悄的。

    “不要,你应应我李无敌别,别这样宝贝,我爱你,别丢下我肉兔兔,应我啊”他神经质般地念叨着,下意识摸向口袋只有糖纸。

    糖果、水、面包,都没有了。李无敌除了喝点水,试两口面包,其余的,都让给他了

    “对不起,肉兔兔,应我求你应我”追悔莫及让他痛不欲生,用剧烈颤抖的手忙乱地往李无敌身上四下摸索。终于,他扯开对方的衣服,探进去,摸到了心跳微弱不稳,但每一下跳动都确确实实地告诉他,怀里的人还活着。

    随即,又一颗泪水掉下来,他深深俯,嘴唇贴在对方血泥污秽的额头上,无声无泪地哭了这样灯尽油枯的身躯,再没有泪水可掉。

    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多么美好,没有了命,什么都没有了。

    元明清脱下自己的外套,死死裹住李无敌,在那张白如死人的脏脸上吻了又吻,自言自语“你这么傻,以后怎么办呢不是每个坏蛋,都会像我这样爱你。”

    撸起袖子,露出皮包骨头的手臂,他轻而易举地摸到凸显的血管。他太想太想活了,锥心泣血地想求活这么多天,他不停地追忆走过的混蛋人生,想到孝敬母亲,想到重新专注自己热爱的专业,还想和贝乐说声对不起,他捋顺了很多很多执念,放下了曾经想不开的人和事,唯一想留下的,唯一奢求留下的,只有命。

    无奈老天狠心,只肯留一条命,或者他的,或者李无敌的,没有两全其美的路可走。

    藏起糖之时,未来将发生的一切状况,包括这一天,这一刻,哪怕眼睁睁看着李无敌死在他前头的状况,他都考虑过,都预料到了。

    几天下来沉淀冰冻的冷血和绝情,在握住李无敌没有温度的手指时,彻底崩溃了。

    事到临头,他的理智扛不住感情,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承受不了失去对方的痛苦,承受不了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

    要怎么做,他比谁都明白,也有经验。

    哪怕立刻死去,哪怕停止呼吸的前一秒会后悔,也容不得他犹豫了。

    “如果你醒来,我不能应你了不要害怕”他用尽浑身力气抱了抱李无敌,然后,咬开了手腕上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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