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站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窗看见时骏亲吻女朋友额头的景象时,左胸强烈疼痛,痛到她不得不转身入内,来个眼不见为净。
至今,她仍不知道左胸疼痛的原因,只知道绝大部分的痛都是因时骏的举动所引起。
这痛,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欲凝视渐渐升高的水面,直到布料撕裂声响起,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发起呆来。
她揪眉望着自己被剪开的袖子。“烫伤的处理步骤是冲脱泡盖送。”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哦,电视上说了很多遍。
时骏手上的剪刀停住,抬起头,一脸不满。都什么状况了。还跟他讨论烫伤怎么处理
偏偏她异常坚持“你的步骤有问题。”
“盲目的相信电视,不如别看电视。”时骏继续沿着她的袖子往上剪。“处理烫伤的正确步骤是冲泡脱盖送,让伤处泡在冷水里,用剪刀剪开衣物脱下,以免衣服布料摩擦伤处,造成感染。”
“原来如此。”无欲不再吭声,任他剪开自己的衣服。
剪刀在剪至肩线时停下,裸露出红肿的伤处,让时骏看得双眉紧攒。“痛就说出来,不要强忍。”
无欲看看自己的手,淡声道“这点痛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我宁可你喊出声,让我知道你会痛。”说着时,他手上的剪刀转移目标。从她的右脚裤管开始剪起。
看着自己的右脚逐渐裸露出来,无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她比较好奇的是时骏此刻的想法。
“我说痛,你会比较开心吗”
“不,但至少我会知道你有多痛。”
“然后呢疼痛还是没有办法减轻不是吗既然如此,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时骏垂视裤管的眸终于抬起,不敢相信地望向她。
“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女人。难道你没想过万一烫伤的情况严重,将来留下疤痕该怎么办”
无欲看看红肿的伤处。“我想不至于吧,又没有严重到起水泡,最多只是轻度烫伤。”
不喊痛求援、不撒娇哭闹、不紧张慌乱,她非得这么冷静、这么怪不可吗就不能有一点正常的反应就不能
让他有机会像个男人那样疼惜呵宠自己的女人“你”看见她抬起右臂,凝视右上臂的两排齿痕,他乍然停口。
“没想到它还在。”他记得,她手臂上的伤是他十二岁那年咬的。
时骏伸手向她,最后落在她右臂上轻抚,指腹明显感觉到牙齿的烙痕。
当时没有的心痛,如今强烈得令他懊悔当初孩子气的行为,竟然在她手臂留下这样一道痕迹。
“可见你当时有多恨我。”无欲轻道,“充满强烈情绪所造成的伤口会成为一种印记,这种印记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就算是离开这个人世,也很难消除。”她身上大概会永远留着这两排齿痕了。
“我”时骏执起她手臂,俯首以唇轻换。
无欲没有挣扎,只有满脑子的不解以及一丝连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期待,促使她安静地等待时骏的下一个举动。
“对不起,那时候的我对你所做的事”他为以前的作为真心道歉。“告诉我,你一年四季都穿长袖衣服,是不是为了遮住这道伤痕”
“不是。”
“不要骗我。”
“我从不说谎。”天使不能也不会说谎。
“那为什么”他一顿。
跟你一样不好吗
倏地,他想起许多年以前,他们谈论类似话题时,她曾说过的话。
“无欲”
“嗯”无欲挪动身子,让颈部以下完全泡在水里,炽热的刺痛感大减,令她舒服得想闭眼,也真的闭上了眼。
“你在陪我守丧。”
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而她却只挑长袖的深色衣服穿,就像他自父母双亡后,出入任何场合只着深色西装一样。
他不想自作多情,但无欲的行为却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告诉我,是不是”
“这很重要吗”她不答反问,双眼依然紧闭。“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可能。”时骏斩钉截铁道。
“既然你心里早有答案,何必问我”果然是个奇怪的小孩。
居高临下俯视那双眸轻合的秀丽美颜,时骏几乎想叹息了。
她知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会让人想入非非
“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闭上眼睛。”他说,却不由自主地弯腰,拉近彼此的距离,两人的鼻尖轻触,感受得到对方吐出的气息。
他跟她,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他想更靠近她、更靠近,近到
能吻住她毫不设防的唇
感受到突来的压力,无欲睁开眼,时骏的脸瞬间占满她的视界,除了他,她看不到其他事物。
不是正在吵架吗为什么突然演变成这情况她困惑极了。
“少爷无欲小姐没事吧”门外,张嫂焦躁不安地喊道,硬生生划开浴室内的暧昧氛围。
时骏像被雷击中一样,猛然往后一退,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双眸盯着无欲的脸,企图从中读出些什么。
但就如同往常一样,他在她脸上请到的只是与平常无异的木然表情。
这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原来只有我”
什么原来只有他无欲启唇欲问,张嫂却在这时打开门,福态的身子挤在浴室门边。
“少爷小姐她没事吧”张嫂惶惶不安地探看,怕少爷怒气未消,把她跟刚刚那位许小姐一样给赶出去。
“剩下的交给你。”带着浓重的失望起身,时骏将剪刀递给张嫂。“剪开她的衣服,小心脱下,我去拿药。”
“是的,少爷。”张嫂应声,蹲在浴缸边,继续时骏未完成的事。
直到时骏的脚步声远去,张嫂才敢出声
“小姐,请你帮我说说话吧。我第一次看少爷那么生气,我怕他一气之下就把我给辞退,我很需要这份咦小姐”张嫂紧张地尖呼,瞪着眼前红透耳根的俏脸。“你、你的脸也被烫到了吗怎么红成这样糟了糟了,女人的脸最重要,这、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只见无欲嘟囔了几声,垂首将脸埋进冰凉的冷水里。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时骏竟然吻她
经过适当的紧急处理,也上了药,无欲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可到了半夜,右半身强烈的刺痛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半梦半醒之间,她自言自语,呢喃地抱怨起化身人类之后带来的种种不便。
这点小伤,如果在天堂,只要到专门供天使疗伤的愈伤池浸泡一会儿,任何伤口都会立刻痊愈。
但在人间,她只能像个普通人,慢慢地等待伤口痊愈。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所以她才觉得麻烦。
“别忘了你也是其中一分子。”黑暗中,时骏的声音响起,透着不满。“不要说得好像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无欲强迫自己睁开眼,没开灯的房内视线不明,但她猜得出是谁在她房里,“时骏”
“是我。”时骏扭开她左手边的床头夜灯,大掌压上她额头。“你发烧了。”
“我知道,人类一有病痛,免疫系统就会发挥作用,利用发烧消灭外来的病菌。”天使在无法进入愈伤池时,也会利用这方法自我疗养,与人类相同。
时骏双眉攒得更深。“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
无欲有时会用这种“非我族类”的语气说话,每次都让他觉得分外刺耳。那种口气就像在划清某种界线似的,令人厌恶。
“算了。”他不会懂的。无欲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时骏帮她将丝被拉开,减去伤处的压力。“我问过家庭医生,他说烫伤有可能引起发烧。”
“没想到我这么脆弱。”没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天使,来到人间还是有落难的时候。
“脆弱那是在你身上最不可能看见的东西。”但天晓得,他多希望能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当然,只有他能看见,其他人休想
“现在你看到了。”
时骏忽然沉默下来,坐在床侧,将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右手避开她的伤处,搂住她纤细的腰以稳住她的身子。
“时骏”他怎么了
一包药和一杯水,同时送到她面前。“这是消炎药,为了防止细菌感染,你最好吞下去。”
“我不必”
“听话”时骏打断她的拒绝,语调霸道。
这是第二次,时骏以如此强硬的口气跟她说话。
发烧且炙痛的伤处消磨掉她大半的精神,让她没办法像平常一样跟他抬杠,只好点头配合。
“风水轮流转了。”无欲吞下药锭,并喝干一整杯的水后,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没忘记时骏当年跟杨应龙打架后,因为发烧想喝水,自己却刻意刁难他的事。
也亏时骏听得懂,逸出一声低笑“但我不像某人那么恶劣,趁人之危,存心让人难堪。”
他口中的“某人”抬眸,投了记无力的白眼给他。
“我只是要你知道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当然,恶整这个平日就爱惹事来烦她的小鬼也是目的之一。“人要活着,才有希望。”
“我知道。”从那件事中,他学到生命中总有些事必须妥协,硬碰硬不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但却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她当时为何会一整晚都待在他房里。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可能发烧,所以才守在我房里对不对”就像他,守在这儿一整晚,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放心不下她。
“那是巧合。”
“巧合会让你守在我房里一整晚”
无欲沉默了,她不懂他究竟想问出什么。
“无欲,我不会后悔吻你。”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是真的想吻你,所以我不会后悔。”
“你这样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