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日文,我听得很吃力,现在没外人,麻烦说中文吧说真的,回台三年余,日文久没用真快忘光了,看来有必要再把语言学校的课本拿来重新温习。
不高兴就别来找我说话。方才拍照时,其中一个女模特儿竟朝着他的耳朵吹气,若非他修养好,早一掌推得她昏头转向。
看出好友的不悦,葛飞暗中偷笑。深知好友对感情这档事有相当的洁癖,更不愿与旁人有过多的肢体碰触,透过镜头,他身体散发出的排斥虽压抑得极低,却仍是被他瞧出来了,这样不愿与人亲近的人却从事着模特儿的工作,想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是是是,要说中文、日文还是英文都随大少爷你高兴。抽出一叠昨天拍摄的毛片置于桌上,他又道过来帮我看看哪些照片可以用。
瞄了眼桌上散布的照片,东彻随手翻看。
这张你什么时候偷照的好看的浓眉高高挑起。
葛飞探头一瞧。这张很不错吧把你的性感全收进去了,女人看了包准口水流了一地。
相片中的人儿衣服褪到肩头,昂着头,眼半瞇,颈部以下线条俐落的平滑肌理不见一处多余,微松的裤头贴着腹部六块肌肉,勾得人心痒痒,忍不住想动手扯下。
这是在拍衣服还是拍人他没好气道。
不都一样,衣服是穿在你身上。这镜头他等了好久才捕捉到,在他看来,昨天照的上千张照片,就这张最入他的眼。
这张照片没收,底片呢他伸出手。
葛飞哇哇大叫这怎么成,我最满意的就是这张了早知如此便不给他看照片了。
你满意我可不满意。抽起那张引人遐想的照片,他坚持要连底片一起讨回。
就在葛飞苦苦抗议之际,摄影助理小张敲门而入。
葛少,电话。
好,我就去。一见助理,他立即收起嬉闹本性。
小张苦笑了下不是找您,是找东先生。
找他这怎么可能,谁打来的他这儿可是私人工作室,况且也没多少人知道东彻来台啊
是唐风馆一位姓罗的小姐。
罗那不就是
东彻二话不说,拿起休息室专用电话,切来内线便听。喂,我是东彻。
东彻一口流利的中文教助理小张瞠目结舌,工作一星期,他还以为这名红遍日本的大牌模特儿只会说日文哩
没别的事就出去做事。葛飞打发掉助手,极坏心地未加以阻止助手向外宣扬东彻懂中文之事。
一抹好奇的诡笑浮上葛飞颇黑的国字脸。
好奇哪
唐风馆里的人究竟有什么事找东彻呢
唐风馆三楼最私隐的包厢里悄俏传出极力克制音量的说话声,负责加油添醋叙述陈年往事的年轻男生说到激动处,差点忘了降低音量。
哥,小声点,声音会传出去啦胡杰策十分尽责地适时提醒。
喔好啦。咕噜灌下一大口茶,补充快速流失的水份。反正那姓李的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我姊就这么给拋弃那一阵子她意志消沉,连饭都吃不下。脸不红气不喘地捏造故事,胡杰范丝毫不觉心虚。
罗纯纯拿着面纸假装擦泪,实则掩饰偷笑的嘴角。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笙儿从小就懂事,怕我担心便什么话都往心里藏。
东大哥,这星期五的同学会,那姓李的也会来,我姊若见了他,肯定又想起伤心事,届时若有个人在她身旁支持着,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悄悄难过啊
东彻愈听眉愈皱,没由来的一阵怒意教他冲动地想找来胡家人口中的姓李的好生修理一番。
东,就答应人家吧,星期五下午我决定取消拍摄,工作上的事就甭操心了。
死皮赖脸跟着来凑热闹的葛飞豪气干云地替好友排除困难,深深觉得这世上再没人比自己更有同情心的了。
瞪了眼身边的跟屁虫,东彻问道
她要我去的吗
罗纯纯点头如捣蒜。这是当然,若不是笙儿脸皮薄,难以启齿,这事儿该是由她来开口。
见东彻仍在考虑,胡杰范急道东大哥肯帮这个忙吗
东彻看了看众人,下定决心似地点了下头。
罗纯纯见状,笑颜满面。太好了,你肯帮忙是再好不过了,来来来,我跟你说笙儿那天的衣着,这两天你也去弄一套可配对的衣服,胡妈妈送你穿。
伯母,衣服的事交给我便成,我替您打理。葛飞抢着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葛先生。
小事一桩。这下他也参与到了,不枉死皮赖脸跟来,总算给他弄明白东、胡两家的关系了。
送东彻返回饭店的路上,葛飞静不下来地好奇打探着胡洁笙的事情,问得东彻烦心不已。
她一定是你在台湾的第一个朋友对不对葛飞有些吃醋地问,倘若早个几年认识东彻,他也会很热心教导他中文的。
朋友
东彻唇畔扬起一朵浅浅的笑。
的确,初到台湾的时候,中文极差的他十分难与人沟通,加上他态度也不算好,愿意跟他说话的人愈来愈少,就只有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找到他、跟他说话,她身上那股沉稳的气息令在异地的他觉得放心啊
在日本未曾有过的想念,一踏入台湾这片土地便清楚地撞击大脑海里,往事历历在目。
那女孩不及她母亲一半美丽呢
她美不美又关你什么事。葛飞的批评教他觉得刺耳,即便是故友,他也不许有人当着他的面批评她。
说说而已,又何必认真。
东彻看向窗外点点霓虹,想着那曾让她心动的男人的长相。
胡母给他看的毕业纪念册里,那名男子容貌中等,身材微壮,一口爱笑的白牙看了便觉厌恶,如此平庸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爱。
记忆里,她成绩顶尖,人缘又佳,即便安静却从未造成疏离的感觉,愿意亲近她的人不在少数。
这样的她,那名男子是配不上的。
瞧了瞧神色阴晴不定的东彻,葛飞忍不住好奇
想什么瞧你脸色差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咱们东大少爷说来听听,小的给您收拾去。
东彻恍若未闻,兀自沉浸在时间的潮流之中--
看清楚,这是我家的中菜餐馆,哪里是小餐馆
入眼的是一座中国风味十足的黄色建筑,这类餐馆他在日本也曾去过,并不觉特别。
看到了,又怎样。生硬的咬字,表现不出太多不屑。
推高半滑的眼镜。我爸煮的菜可好吃了,等会儿你吃了就知道。她拉着高她一个头的男孩,便往正门走进。
谁要让妳请。
女孩回头,似笑非笑道
你若不吃也没关系,我家那两个大胃王会乐意解决的。
绕到厨房里,就见十余名白衣厨师在偌大的空间里搅动锅中食料、穿梭装盘,彷若战常
爸--
女孩朝众厨师中喊,就见其中一名最高、最壮、最凶神恶煞样的男人立即反应过来,朝女孩招手。
女孩松了手,朝父亲所在走去,男人交给她一只大提袋,又朝门口瞧了好几眼,男孩给瞧得十分不自在。
走了。女孩两手提着大提袋,吃力走来。
去哪这下是她家吗还要去哪
跟我走就对了。
踏出餐馆,女孩沿着人行道走着,看着她吃力的模样,男孩没好气接过她手中提袋。
我帮妳啦
女孩也不啰嗦,交过提袋便将男孩肩上的书包拿下,背在肩上。
约莫十多分钟后,女孩领他来到一排五层楼公寓前,走进其中一栋,楼梯让他爬得气喘咻咻。
叮咚叮咚懒得拿钥匙开门,按电铃省事多了。
姊--妳回来啦稚气的小男孩刷地一声推开门,漂亮的脸蛋在见着陌生人时,不甚自在地笑了。
功课写完没阿范呢又在打电动吗
我写完了,哥哥也写完了,我们写完功课才打电动的。
姊,那人是谁变声期的鸭叫般嗓音出自坐在电视机前理个小平头的国一男生嘴里。
别玩了,来帮忙整理餐桌,要吃饭了。
女孩俐落地将提袋里的四个超大食盒一一取出,分别盛装在大小适中的盘子里,算了算共有六样菜以及一道排骨汤。
姊,他是谁呀躲在姊姊身后的幺弟怯怯问道。
她拍拍怕羞小弟的柔嫩脸颊。他是东哥哥,今天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谁说我要吃的
她塞了副碗筷到男孩手里。难不成你要看我们吃啊快吃,等会儿吃饱了还要补习。
姊,他就是那个日本转学生小平头男大口扒饭,狼吞虎咽道。
吃你的饭,少说话。给幼弟布菜的同时,她不忘招呼男孩用饭坐呀还是你习惯站着吃
男孩楞楞坐下,楞楞地伸出筷子
喂回神哪
厚竟不理他
喂东彻三魂七魄归来唷--葛飞大喊。
第四章
星期五下午四点,在母亲大人坚持之下,胡洁笙乖乖放下手边工作,很认命地回家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然后等着东彻来接她一同赴会。
有必要如此麻烦吗在唐风馆里等不也一样。
沐浴了一身馨香,套上新买的格子洋装,薄施淡妆、梳顺长发,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多了些美丽风采。
走近一人高的橱镜前,胡洁笙细细地瞧着自己。
她的眼不算大,鼻也不特别挺,仅属中等姿色,这样的容貌会吸引哪一种男子来关爱呢她想。
轻笑出声,这种被动的想法太懦弱了,不像她,假如真遇到,她会是主动追求的那个。
六点十分,她在客厅看着娱乐新闻打发等人的无聊时间,忽地东彻的身影出现在电视画面里,十余名记者围着他采访,就见他简洁回答完问题,再不多给些善意响应。
咦怎么电视里的他尽以日文对答,他明明懂中文的大大问号浮在脸上。
不一会儿,门铃忽响,她连忙起身应门。
谁呀她问。
是我,东彻。
你来了,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好。开了门,立即又旋身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