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二队的出赛名单果然是有林郁的名字。
除了林郁以外，另外的三人则是队长周显以及王弼和何和。
名单发布下来之后，王弼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回到寝室便拿起哑铃不停地练习臂力，嘴角都没有合上的时候。
林郁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王弼，“这么兴奋干吗”
王弼呵呵傻笑，“知道吗，芋头，参加爱尔纳突击是我的梦想。”
林郁相对冷淡，“这又不是爱尔纳突击。”
王弼无所谓，“但形式是大概依照爱尔纳突击而设定的啊。本来，在我们国家不再参加突击之后，我本来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梦想了呢”
林郁很无语地看着王弼，见后者一脸感动得要哭似的窝囊样子，不由一时坏心乍起，脸上仍维持之后冷淡的表情，林郁道“不是本来就不能参加吗”
“嗯”王弼停下抬哑铃的动作，很认真地看向林郁，“如果不是我们国家不再参加了，我一定能”
林郁截断他，“除了军事技能外，国家派队参加爱尔纳突击的基本要求是学历中专以上，个头一米八以上呢，怎么你不知道”
“呃”王弼从前真不知道还有这项规定，他愕然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一米七六，梦想的大门从一开始就不曾向他敞开。心情复杂地放下哑铃，王弼颓然了很久后，喃喃道“林郁，你真是个烦人的人”
林郁不理他。
对抗赛的当天，利刃直接以两架飞机将诸领导以及所有参赛人员带到比赛地点。
林郁坐在角落，远远地看着程绪坐在大队身边，谈笑风生，全没有一点即将比赛的紧张，便不由使劲地握了握拳头。
周显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样子，微笑，“林郁，把战意留到比赛时吧。”
林郁偏头看他一眼，“我会以最好的状态比赛的。”
周显苦笑，“我知道，但我觉得你杀气腾腾的样子很吓人啊。虽然知道不是针对我的，但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林郁静默了一下，将头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周显看着他，笑中的苦意更深，虽然不再能感受到林郁沸腾的杀气，可他哪怕是在闭目养神，身体的状态也还是紧绷着，仿佛随时可以跳起来置人于死地似的，弄得他整个人都跟着焦躁起来。
周显坐在内侧，此时就算想要换个位置都不方便，不禁觉得有苦难言。早知如此，他就跟王弼、何和坐另一架飞机了。真是苦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机，已经当天的傍晚。
林郁扫了一圈从另一架飞机上下来的一队其他人，不禁拧眉。
除了程绪以外，一队还来了四个人，分别是艾征、莫北、于谦和唐鑫。
林郁问他身边的周显，“一队到底是谁要参加比赛”
周显也看见了那四个人，因为事先每一队要派谁参赛都不必彼此通告，甚至不必上报，可以随时更换，所以周显也是一脸纳闷，“不知道呢，他们来了四个，那算上程绪，不是超了吗”
这边说话间，大队已与前来迎机的当地部队领导寒暄完毕，除了迎机的当地部队首长外，前面不远外还整齐地站着大约一连的战士。
程绪跟着大队李一新与当地领导说了几句话后，便直奔远处的战士走了过去。
大队也将林郁等八人招到身边，一起也带到列队的战士身前，然后指着程绪道“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连人就是你们待会儿对抗比赛时的假想敌，你们的任务就是避过他们完成你们的任务。不过不要以外他们只有这些人，事实上，早在你们到来之前，他们的大部队就已经埋伏在你们的对抗赛场上，随时等着将你们瓮中捉鳖了。另外，他们今次的指挥官就是一队的队长程绪。所以，不要太小看他们是常规部队，否则你们今次是会在他们手上吃大亏的，知道吗”
做过说明，李一新不激励八个参赛的队员，反而转身笑问程绪，“怎么样，小子，有信心抓到他们吗”
程绪咧嘴一笑，“几只小老鼠而已，多少次都能抓来玩耍。”
林郁暗暗地握紧拳头。本以为这一次可以与程绪一决高下，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参加这一次的比赛。想起程绪之前说的“你不是一直输我的吗还要决吗”，林郁的怒火更盛。
周显和何和敏感地撇了他一眼，迅速极尽可能地从他两边散开。
横撤时，周显撞到王弼，后者正握着拳头，嘀咕“妈的，程绪带队假想敌，那不是会给一队放水的嘛”
周显看他一眼，喃喃地道“程绪带队那比较不利的应该是一队吧”
因为按照对抗赛的规定，两队的队员可以彼此狙击，所以在进入正式的比赛场地之前，要以格斗来决定先行的权利。格斗赢了的队伍可以先十五分钟进入赛场。
一队派出莫北参加，而二队自然是派出林郁。
二队的决定，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林郁是二队刚刚决出不久的格斗王，这种争先发的比赛，不派出林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做出这个决定的周显，实际上更重要的却是抱了希望林郁借此一战消消怒气，不要给自己的队友造成心里负担的打算。
可当他看见林郁在眨眼之间便将格斗很强的莫北摔倒制住，然后阴着脸走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林郁的怒气是根本一点都没有要消的意思。
赔上笑脸，周显压制着自己本能的对于杀意的恐惧走到林郁身前，“那个林郁啊”
林郁截断他，低声道“周队，我们把一队狙掉吧，让他们直接出局。”
对抗赛的起始点是一片原始森林外的平原地带，十五分钟的先发时间，正好够第一支队伍进到森林内部。参赛的所有队员，每个人都要负重三十多公斤的装备，全队只有一张简单的地图和简易指南针以作辨别方向和路线之用。
林郁、王弼、周显和何和在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的一刻，迈开步子便奔往密林的方向。林郁跑在最前面，一进入森林，周显便追到林郁身边，边跑边问“林郁，你说要狙掉一队，是认真的吗”
林郁“嗯”了一声，继续往前奔。
周显跟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可是那样的话，不是风险太大了吗一队这回有艾征参赛，万一没有狙掉他，反而被他盯上的话”
林郁看都不看周显，“通过五个定点之后，你们先走，我来伏击他们。”
周显愕然，“呃，那你要怎么找到接下来的路呢”
“描摹一份地图就好了。”林郁轻松回答，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奔去。
对抗赛中一共设置了十个定点十四项比赛，前六个定点都是设在林中，因为没有时间的限制，而且定点是散乱的分布在林中而不是在一条线上，所以每个小队的行进路线和达到每个定点的时间都是自定，只要不错过任何一个定点，就算有小队要先到最后一个定点再重新折回第一个也是各小队的自由。不过森林中的后另个定点，因为靠近森林边境，所以却是的确都在一条线上。如果要伏击的话，在第五或第六个定点前伏击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一开始就做了伏击的打算，所以第二小队的行进速度也就不得不随之加快。毕竟两队进入场地的时间差只有十五分钟，如果不能在第一小队到达第六定点前就做好伏击的准备，那么一切伏击都将成为空谈。
可尽管林郁心急如焚，但第二小队却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如此快速度的行军，兼且定点的设置因是在密林中，虽然有地图在身，但也并不好找，还要随时小心不要被撒网一样大批量的在密林中搜索的假想敌发现，林郁等人的速度其实便算不上快。
好不容易找到了三个定点并完成了设在定点内的比赛，在奔往下一个定点之前，林郁等人却被假想敌们困在一处前进不得。
因为进入比赛时就已是傍晚，此时已经天黑。扮演假想敌的常规部队不能在原始森林内彻夜搜索，又没有办法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森林，于是便按照计划在靠近溪流的第三号定点附近休息。
可林郁等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安排，进行完测试离开第三号定点的时间便正赶上一个要在附近过夜的连队。
这个连队并没有程绪亲自带队，可他们与林郁等人离开第三定点只有前后脚的差距，从第三定点的人那里听说林郁等人刚走，便也不急着扎营，直接又撒开了部队在附近找寻四人。
对抗开始已经几个小时，这个连队还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参赛人员的影子，此时乍听林郁等人可能还在附近，而他们则有机会成为第一批抓到参赛特种兵的连队，便一切疲劳尽消，兴奋地呈射线状散开搜罗四人。
四人不想冒险在比赛的前半段就被抓丢分，只得寻地隐蔽，想等那些兴奋的假想敌们不再找了之后再走。可不想那些人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找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停下，而且大概是他们有程绪远程指导，竟然也不往远找，而就在附近做了个包围圈，然后一点点的往包围圈内搜寻，所仔细搜寻的地方还正都是四人最可能藏身的地方。
四人躲在一处树下的天然坡洞里，上面做了一些人工的伪装。王弼透过伪装的缝隙观察着地面上的情形，边看边骂“nnd，这些人怎么跟吃了兴奋药似的，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到都还不嫌累”
周显在一旁看着，前面不超过五十米远之外，两个常规部队的士官正东张西望，他侥幸地笑笑，“还好林郁反应快，发现了这个地儿。刚才几拨人过来这里找，都没发现我们。”
他顿了一下，又更加庆幸地感叹，“也还好这些人不是程绪亲自带队，要不然他肯定能找到我们吧，哈哈。”
王弼闻言，回头看了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的林郁一眼，撇撇嘴，自林郁点明他的身高根本不够参加爱尔纳突击之后，他就一直单方面的跟林郁冷战。此时，他哼了哼，“不过，那小子要是早知道会被困这么久，大概根本就不会想躲吧。”
周显无言地也回头看了一眼林郁。
两人再度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弼对着林郁出声，“喂，芋头。”
林郁抬头。
王弼道“你一个人有把握不被抓到而溜掉吧”
未等林郁反应，周显先吃了一惊地道“你不是想让林郁先走吧”
王弼道“反正这小子等在这里也等得不甘不愿，不如让他去做他想做的吧。而且就算没有外面的这帮家伙，我们的速度对他而言也是拖累吧。”
林郁注视着王弼，迟疑地开口，“你们三个没有问题吗”
王弼两步走到林郁面前，蹲下，拽住他的衣领咧嘴笑道“喂，小芋头，哥哥们还不需要你来照顾吧”
林郁沉默了一下，然后呼出一口气，换上轻松一点的表情道“啊，是吗那可太好了”
王弼抽了抽嘴角，将一只拳头在林郁的脸前比了比，终于放下。甩开他的衣领，王弼让出位置，“要走赶紧走啊”
看了他一眼，林郁走到伪装的缝隙前，向外探望。原本在不远处逛荡的两个人此刻已经不见踪影，看准机会，林郁爬出伪装，往包围圈摸了过去。
带着早从一开始就简单描摹好的地图，林郁一个人最先到达第四个定点。守在第四定点的是一个班的人，林郁到时天还正黑，守在那里的人也还睡得正香。等到林郁将他们叫醒，做了第四定点的飞镖任务，甚至离开之后，那里的人才如梦初醒，闹不明白怎么这个小队就来了林郁一个。
再顺利地通过第五定点，林郁终于在对抗赛开始后第二天的中午之前到达第六定点。先行做了第六定点的测试后，林郁返回到要去第六定点的必经之路，在那里埋伏妥当。
然而，第一小队却迟迟不至。
甚至等到当年傍晚，第二小队也在林郁的瞄准镜里通过了第六定点后，第一小队也还是没到。
可林郁却反而在等待中渐渐地平静下来。
最初因为程绪所引起的一切负面情绪都慢慢地消融在时间里，当世界只剩下了从瞄准镜里所看到的那样大小后，心反而跟着纯粹起来，想要争胜负的心情也好，因为觉得被瞧不起而生出的愤怒也好，都在以十字准星为中心的世界里被排除干净。
直到再一天的凌晨，第一小队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林郁的瞄准镜里，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
林郁的枪口随着远处四人的移动也跟着慢慢地变换着方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在稍微的犹豫后，林郁扣动扳机，然后迅速地从大树的一棵枝桠换到另一侧。
随着子弹飞速地射出，莫北的身上冒出白烟。
其他三人迅速隐藏。
莫北一脸懊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约十分钟后，于谦和唐鑫走出隐藏的地方，像是根本没有林郁这个狙击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似的，快速地奔往第六定点的方向。而莫北也慢悠悠地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可是林郁却也的确没有再次射击。
因为艾征还没有动。
如果这个时候他再扣动扳机，那么不论他能不能再射中一个目标却都将向艾征暴露自己的位置。
在一个特种小分队里往往只需要一个狙击手就已经足够，可二战时期，在苏联与德国的狙击较量中所留下的经验却是狙击是三个人的事情。
往往被称为第二狙击手的人会首先与敌方的狙击手进行较量，当敌方的狙击手冒头射击时，真正的狙击手才会出现，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这是当时非常通行的策略，只是代价常常都是那被称为第二狙击手的人的性命。
而此时，林郁知道，于谦和唐鑫虽然并不射击，可他们却充当了艾征的第二狙击手的角色。
或者反过来说，虽然在角色扮演上是这样，可艾征因为了解林郁绝不会为了狙击于谦或唐鑫中的任何一个而将自己暴露在他的枪口下，所以又是艾征利用自己来牵制了林郁以让另两人离开。
于谦和唐鑫早已出了林郁的狙击范围，可艾征却还是藏在暗处，没有动弹。
林郁知道，艾征身为狙击手，本来就比他耐性更佳，也更习惯于潜伏不动。他也不急，很干脆的就跟艾征在这里耗上。
两个人从凌晨一直对峙到中午，谁都没有动上一动。
可就在日头游走到两人的正上方时，不远处却传来了狗吠。
林郁微微的挑了下眉，艾征还是没动。
渐渐地，一连人靠了过来。几个人经过林郁的脚下，过来，又离开。
林郁将自己更深地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一动不动。
可不一会儿，狗吠却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他所在的树下，向着树上不停狂叫。
几个跟着军犬过来的士兵绕着大树，往上张望，然后相互嘀咕。
“上面有人吗你看着没”
“没有啊，看一圈也没个人影啊，可将军不至于弄错吧。”
底下的人又绕了两圈。
过了一会儿，有人突然迟疑道“哎，哎，不会是那个吧”
一人疑惑，“哪个”
刚才说话的人使劲暗示，“那个，那个呀”说着还做了个舌头往外伸的动作。
于是有人领悟，立刻拍了那人的脑袋一个巴掌，“呸呸呸胡说什么天底下哪有那种东西宿舍里讲讲鬼故事就行了啊，少出来丢人现眼。”
说有“那个”的人立刻委屈地一缩脖子，“可是班长，你看将军一直在这里叫个不停啊，我们又看不着人”
那个班长又往上看了一眼，犹豫地推了一下他身边的人，“上面树叶这么茂，当然有可能看不清，你爬上去看看”
“啊我啊”被点到名的人一脸惊恐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林郁透过枝桠，冷眼看着底下的这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却没一个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只军靴突然地出现在林郁的狭小视野里，随在军靴之后是束腿的半截军裤，因受枝桠狭窄的缝隙所限，林郁到底也没能看清这后来之人的全部身影，可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让他不必再看。
“我说林郁啊，你是打算呆在上面不下来了吗”
林郁咬咬牙，不出声。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的怒气再一次些微的凝聚起来。
下面的人却还在不知死的开口，“别耗着啦，下来吧，那边你的难兄难弟艾征都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也就不必再强挺着了，小心呆久了长在上面哦。”
听到艾征已经被抓，林郁翻了个白眼，抱着树干滑了下来。
一下来，军犬将军就停止了狂吠，贴着他的腿不停地喘气。
林郁看也不看程绪，更不理会刚刚还以为他是“那个”的一群人敬佩而惊疑的目光，他径自蹲下来，伸手抚上将军的头。
将军立刻老实地伏在他脚下，样子柔顺。
旁边的几个人更是目瞪口呆，拽着军犬的绳子的人甚至本能地拽了一下绳子要将它拉开，可他却纹丝不动。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程绪撇了撇嘴，拿着带有硬夹板的笔记将将军的狗头推开，挤到林郁身前，嬉皮笑脸地道“哪，林郁同志，开赛后的第四十二小时三十五分，被抓获第一次，请签字。”
林郁一把扯过笔记板，快速地拿下上面夹着的笔签了字，然后起身，冷冷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程绪狗腿地点了点头，“可以，可以。林郁同志请走。”
等林郁走了两步，程绪又突然追上来，一把揽住林郁的脖子，道“啊，忘了告诉你。筹备组临时改了主意，抓第一次是扣十分没变，但再抓到第二次的话呢，就变成扣二十分了。以后当然以此类推。所以，小心不要再被我抓到哦。会加倍扣的。”
林郁瞪他一眼，甩开他的胳膊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又听程绪在身后大喊，“啊，对了，再告诉你，你的小队可是已经被我抓到好几次了哦。这位将军大人可是很厉害的呀，我会让它重点盯你的，要小心哦。”
像是应和程绪，将军大大地叫了几声。
林郁头也不回，走往密林的边缘。
对抗赛最后的结果，虽然林郁狙掉了一队的莫北，以使他没有后几场比赛的成绩，但一队的所有成员的个人成绩仍高于二队除林郁以外的其他人，于是，比赛以个人成绩林郁第一，但一队胜利为赛果而告终。
而程绪的抓获记录册上的数据，则是除林郁一次、莫北零次外，其余参赛选手每人不多不少均被抓获五次，而且几乎就是每两个定点之间一次，整齐的数据简直就好像是在炫耀他在开赛之前对众人夸下的海口随便想抓几次就抓几次一样。虽然唯一的特例就是林郁除了第一次外再没有被抓获，可林郁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浑身湿漉漉的一片狼籍为了逃避军犬将军的追踪，林郁几乎是从贯穿比赛场地的河里游完全程的，就算是在陆上，走的也都是就连军犬也很难通过的崎岖之地。可当他一身狼狈的回来，听说程绪只在最初的森林里溜了一段军犬，后来根本没带后，便不由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程绪那时的威胁“这位将军大人可是很厉害的呀，我会让它重点盯你的，要小心哦。”
nnd这简直就是在耍人
林郁坐在席间，瞪着一旁吃得正欢的将军，和据说叫做夫人的另一只军犬。
感受到林郁眼神内射出的杀意，将军呜咽一声，满怀惊恐地钻到训犬员怀里。
对抗赛结束，参赛人员和搜寻部队休息了半天后，就在结束比赛的当天傍晚，组织了盛大的野外聚餐。费用由利刃来出，用来感谢和犒劳当地部队的倾情配合。
程绪因为这两天已经跟当地部队的士兵们混熟，根本没在正席，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跟谁拼酒。倒是两只军犬看起来颇为受宠，就在部队领导的脚下占了个位子吸吸呼呼吃得不亦乐乎。
林郁自觉被摆了一道，心情郁闷，却又找不到程绪这个发泄渠道，不由就把愤恨全都倾泻在了将军身上，瞪向它的眼神可比利刃。
而就在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将军的身上时，旁边的领导突然问他“怎么样，林郁同志，比一下吧”
林郁看过去，因没听着前情而微微地挑起了眉头。
大队早看出他一脸郁闷，心思根本没在席间的说话上，便很有耐心地为他解释，“刚才吕师长说他们这里也有一个神枪手啊，想要跟你比试比试，你看怎么样啊，林郁”
林郁看向艾征。
艾征冲他微笑，“你是个人成绩第一的人哦，林郁。”
林郁不置可否。
吕师长已在一边冲人吆喝，“哎哎，谁去把许之林叫过来啊让我们的枪王来跟林郁同志比比枪法，看看谁输谁赢”
喊声传遍夜空，士兵们立刻轰然起来，一个年轻而黝黑挺拔的士兵很快的跑了过来，立正向吕师长和李一新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敬了一礼，“师长”
林郁瞄他一眼，双目有神，嘴角挂笑，一望即知是野心勃勃的类型，只是林郁却不在乎。
有人主动地将已经上好子弹的枪递过来，林郁接下，在众兵士的起哄鼓掌中走到已经被卡车车灯照亮的场地。
许之林就跟在他的身后半步，一步都不僭越。两人在比赛的场地中央站好时，众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半圆型的包围圈。
程绪不知何时已挤在大队身边，在林郁的视线望过去时，还不忘很友好似的摆了摆手。
一切准备就绪，吕师长一声令下，远处的啤酒瓶被抛上天空，以漫天星斗为背景划出一个上升的弧形，然后在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被子弹穿过，炸裂成碎片。
一个，两个，三个
子弹射出和酒瓶炸裂的响声规律而频繁，然而林郁却自始至终一枪未放。
林郁和许之林用的八一杠上装的是平时用的二十发子弹弹匣，扔瓶子的士兵也数着二十个酒瓶往外扔，当酒瓶扔完时，许之林的子弹也已告罄，而林郁的弹匣却仍是满的。
而许之林的二十发子弹，全部击中酒瓶。
当然不会有人觉得林郁一枪未放是因为击不中酒瓶，虽然当地部队的人都是抱着希望许之林能够比赢林郁的心愿而观看的比赛，但好歹追踪了这些人这么多天，也多少明白他们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段数，于是看到林郁一枪不发，也根本不觉是林郁没法在许之林之前射出子弹，倒都隐隐觉得林郁是不是因为看不起他们所以才一枪不放
场面一时尴尬下来。
程绪笑呵呵地走出围观人群，来到林郁和许之林中间，一边拿过林郁手中的八一杠，一边用屁股把林郁挤往一边，“发什么傻呢不是对抗的时候在河里喝了太多水，把自己喝傻了吧，一边去，看我的。”
林郁乖乖地退往一边，人群里打破了尴尬的寂静，再次爆出起哄的声音。
几天相处，因为是近距离接触，他们对程绪比对参赛的几个人还更加敬佩，因此也更想知道自家的枪王和程绪之间到底会谁输谁赢。
许之林看到身边换上程绪，也显然更兴致盎然了一些，甚至在换弹匣时手还兴奋地颤了一下，没能一次扣上弹匣盖。
可当他再一次将枪端在胸前时，眼神却更加认真，也更加镇定专注。
酒瓶再一次被扔出。
程绪。许之林。程绪。许之林。程绪。许之林。
两个人的子弹交替地击中酒瓶。
当酒瓶扔完时，人群里静默了一下，接着爆出剧烈的掌声和欢呼。气氛达到。
林郁却在这时候语气淡漠地问旁边的人要了一只手电，拿着往酒瓶的碎片飞落的地方寻了过去。
许之林在被兴奋的吕师长拉走之前，抽空问了他身边的艾征一句，“他干什么去了”
艾征闲适回答，“队长刚才所有的子弹都是射在瓶颈上的，他确认去了。”
许之林一愣，刚刚眉眼间掩不住的得意顷刻消失。
程绪在让他他能射中那其余的十个酒瓶，只是因为程绪没想要射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回到席间，以更热烈的气氛喝着酒。
半晌后，林郁回来，艾征站在原地微笑地问“如何”
林郁瞥了正跟吕师长搂着脖子哥俩好地喝酒的程绪一眼，淡淡回应，“一地碎片，谁知道射在哪了。”
艾征轻轻地应了一声，望天呢喃，“可被子弹射到的地方不应该会有轻微的灼烧痕迹吗而且如果不是射到了瓶颈，就算从半空落下来，瓶颈也是不会碎成片的奇怪啊，这么明显的差别，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真奇怪啊”
林郁当没听到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转头远望。
聚餐一直闹到半夜才散，因为吕师长一开始就下了“不醉不归”的指示，快散场时，众人都已喝道东倒西歪，就是利刃的几人都没能幸免。
大队李一新早就醉倒被人扶去休息，到是吕师长虽然醉了，酒性却越来越高，叫了几个人一直都在拼酒。
程绪虽也有些微醉，但好歹还算清醒，好不容易从吕师长身边抽身出来，找了一圈，却发现林郁不在。
绕过还零零散散醉在席间的人，程绪往席外去找林郁。
好容易在河边的堤岸上看见林郁，程绪滑走到林郁身边，坐下，陪他无言地看了会月光照在河面上的粼粼光影，然后找了个话题开口，“刚刚那个许之林不错。”
林郁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枪法很好，而且就算我一枪未放，也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程绪找他，本来就是想提他刚刚一枪没放的事情，此时逮到机会正想询问，未料林郁却毫不停顿地转头问道“队长不想网罗他吗听说你最大的兴趣就是到各部队去挖人。”
程绪“切”了一声，回答，“那可不是我的兴趣，那是大队的兴趣。不过是这几年他懒了，没怎么动弹，我才去的罢了。现在不用他到处跑，一个人才就自己摆到他面前来，他会放过才怪。吕师长想要拿许之林出来显摆，可高兴也只是现在而已。等到大队去挖人，他就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
程绪语气夸张，却正让林郁想起王毅当初放他走时的样子来，不由轻轻一笑。
程绪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刚才为什么没有开枪”
他觉得以林郁的聪明，不会不知道在那样的场合一枪不放会造成多么尴尬的局面，而同样地以林郁的聪明，也不该会明知后果还一枪不放，所以程绪觉得，林郁一定会有他的理由。
林郁淡淡地仿佛根本不将那尴尬放在眼里，却又带着认真地语气道“我在反省。”
“嗯”程绪疑惑。
林郁解释，“在森林里伏击第一小队时，我定的计划本来是先干掉艾征，然后等他们失了狙击手后，再从容地干掉其他人。可当他们进入我的射程时，我急了一下，因为在那一刹那，莫北正好完全地背向我，是射击他的最佳时机，所以我扣动了扳机。可这却导致随后我不得不跟艾征对峙，甚至眼睁睁地放走于谦和唐鑫。我在一刹那的判断中犯了错，所以我在反省。在某些时候，比起射中目标更重要的也许是忍耐扣下扳机的欲望，这是我从这次的错误中领悟的教训，我正在训练自己不要轻扣扳机。”
他顿了一下，转头冲程绪微笑，“刚刚是很好的机会。忍得很辛苦呢”
程绪呆呆地看着他，楞了片刻，随即仰头大笑。
林郁重新看向河面，“不过要是对手换成你的话，我想我还是会扣扳机的。其实我也办得到的，嗯。”只不过是射向瓶颈而已。
他用胳膊肘顶了程绪一下，“喂，我们下次比射瓶盖如何”
可程绪根本没有答他，他笑得前仰后合一直没停下来过。
林郁很是纳闷地拧眉，“你到底在笑什么”
程绪好不容易停下来，擦着眼泪道“你呵呵太可爱了，林郁。”
心里面其实很懂得人情世故的家伙，却为了这样的理由而搞出这种让人下不来的状况，程绪是真的觉得林郁很可爱的。
林郁却不领情，他伸手掐上程绪的下巴，微微地使了些劲，威胁，“再笑，信不信我捏碎你的下颚骨呢，队长”
程绪将他的手拽下来，停住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林郁。
四目相对，林郁没有避，反而挑衅地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做出一副“要打架吗”的样子。
程绪低头，轻轻地一笑，又抬起来，闭眼，倾身吻向林郁。
林郁楞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可犹豫了一下，他任由程绪吻住，没有躲开。
一边亲吻林郁，程绪一边翻了个身，一手扶在林郁的腰上，压住林郁。
林郁本能地挣了一下，两腿却被程绪搅住，于是也就不再动弹，甚至伸手揽在程绪背上。
虽然算是在靡乱的环境里长大，但不知是不是反而因为这样的关系，林郁之前对一般少年都会热衷、好奇的性事却并不感兴趣。然而程绪的亲吻和触摸却带给他一种很新鲜的感觉，就像是唤起了迟到的青春期萌动般，在最初一秒的抗拒过后，林郁不仅坦然地接受了程绪的抚摸，甚至因为新奇而异常主动地抚向程绪。
程绪将攻城掠池的阵地由林郁的唇转向耳朵，他时而用舌尖舔过林郁的耳根，时而用牙齿咬向他的耳垂。轻微的刺痛和麻痒激得曲起腿，依靠着本能以腿跟摩擦着程绪的。
程绪将林郁的训练服下摆从裤腰里拽出来，伸手摸上林郁微凉的皮肤。
手下的轻微战栗，以及彼此腿间的鼎立都在告诉程绪，两人都已准备就绪。
可就在程绪要将唇移往林郁的脖子时，远远地突然传来于谦的声音。
“队长，队长你在哪”
程绪一个激灵，迅速地从林郁的身上坐起来。
林郁也是一阵茫然。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亮从远处往这边划拉了一下。
程绪看了一眼两人的状态，当机立断，转身滚进水里，将自己整个没进了黑暗的河面。
林郁也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以最能掩盖腿间状态的姿势在河坡上坐好。
过了一会儿，于谦走看过，看是林郁，便问“是你啊，林郁。看见队长了吗”
林郁冷淡回答，“没有。”
“哦，”于谦应了一声，因没见着程绪而转身要走。走了两步，他又转回身问道“林郁你病了声音好像有点哑。是不是对抗时下水着凉了”
林郁捡起一块石子，击向远处的河面，伴着石子入水的嘭咙声，林郁再答，“没有。”
“哦。”于谦再应一声，转身离开。
等到确定于谦走远，程绪一身湿漉漉的从河里爬上来，把头发往后耙了一下，他咬牙切齿地道“等我回去收拾他的，混小子”
林郁抬头，看程绪一身湿，想起自己对抗回来时也是一身狼狈，不由突然出气了的大笑，“队长，我现在相信这个世界果然是有报应的了哈哈哈哈”
程绪楞住，自打认识林郁，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地大笑。
呼出一口气，程绪翘起嘴角，轻声呢喃，“啊，算了”
对抗赛顺利地结束之后，林郁等人再度回到利刃的基地，如常训练。
只不过，两个礼拜之后，当林郁拖着沉重的汽车轮胎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身后却多了另一个身影，即是听从林郁的吩咐也拖上轮胎到操场跑步的孔尚仁。
跑第一圈的时候，孔尚仁紧紧地跟在林郁身后，才刚开跑便气喘吁吁疲惫不已，“啊，师父，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按你吩咐的，每天做五百俯卧撑、五百仰卧起坐、五百引体向上呢不过基本上都是没有昨晚就累趴下了因为队长最近都加大训练量，要再格外加训很困难呢不过我现在终于能做完三个五百了啊。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呢”
林郁尽着最大的耐心听孔尚仁唠叨完，冷冷地扔下一句，“别叫我师父”便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孔尚仁也加快追了两步，却无法追上，只能在他身后无力地叫了一声，“师父，啊，不，林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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