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再想那么多了，继续读书”
李碧琼点点头，林安琪也继续坐在他的身边，教他数学题。
“你看一下，这个三角形要怎么证明它和另一个三角形――”
“女先生，小少爷，吃点心了”
佣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碗冰镇过的甜汤，李碧琼不由喜出望外，但是考虑到先生还在身边，又不敢起身。
林安琪吩咐着“甜汤先放在那边吧，等我把题目教完。”
佣人依言将甜汤放在桌上。因为是刚用冰镇过，放在桌上不一会儿，白色描花的瓷碗上就聚集了细细的水珠――这是个炎热的夏天，风扇和蒲扇都用上，也不能纾解夏日的炎热。
佣人刚刚离开，李碧琼便转过头看着甜汤舔了下嘴唇，林安琪看他这馋猫的样子，不免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看你这样子，馋得好像从没吃过甜点似的。算了，天气那么热，你我都热得不行了，我再教下去你也听不进去。洗洗手，去吃吧”
“先生真好。”
李碧琼开心地抱着林安琪亲了口，而后蹦蹦跳跳地去天井边就着冰凉的井水洗好脸和手，又亟不可待地回到房间里，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
林安琪看着他，温柔的注视好似母亲看着儿子。
李碧琼被这种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停下手“先生为什么不吃”
“我没有你那么馋，一只小馋猫”
林安琪戏谑着，掏出手绢擦了擦他嘴角的汤汁。
“哪里我才不是小馋猫，我是大馋猫”
李碧琼愉快地辩解着，林安琪也到底是热了，洗完手，便坐在他的对面也吃了起来。
盛夏的午后，阳光带着灼人的暖意，林安琪的旗袍也被汗水弄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女性的曲线，衣服微有些透明，看得李碧琼有了几分遐想。
这就是女人吗
长大以后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美丽的身体吗
柔软的嘴唇，浑圆的胸部，凹凸诱人的腰肢曲线，挺直的双腿
小凝果然还是没有长大，虽然胸部有点隆起了，可是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柔软圆润，腿细得像芦柴干，腰和屁股也是没有曲线。
可是，为什么大哥的身边总是围着身体美丽的女子，他却经常和我做普通男人只和女人做的事情
成熟女人柔软的身体，摸着多舒服，我没有摸过，只是想象，都觉得舒服。
或许，那只是体罚，他和女人做的时候，和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会温柔地抚摸她们的嘴唇，亲吻她们的胸部，满怀爱意的舔过小腹和双腿之间，情意绵绵地爱着她们，柔和得好似一个不愿意睡醒的梦。
女人和我，是不一样的。
女人是花朵，是需要注入很多很多的爱意和柔和才能盛开的花朵，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不会使用暴力和凌虐。悲伤的是，自己不是女人，只是一件兴致而起的玩物，谁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就会厌弃了我，厌弃这只能让他觉得给予亲吻和爱护是自虐的无趣的肉体
可是――
答应了白素，不能放弃，要长大，像个男人娶妻生子不能放弃父亲给予的性别不能背叛对白素的诺言
因为我是男孩子，所以会感受到先生的美，会爱女人。
“你看什么发呆呢”
林安琪弹着他的小鼻子，顺势擦去他嘴角的一点汤汁。
“女先生，我喜欢你。”
他正色的宣布着，脸也贴过去，在她的脸颊飞吻而过，林安琪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
“我也一样喜欢你。”
李碧琼尴尬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喜欢和林安琪说的喜欢不一样。可他不敢说得更多，他不敢暴露自己。
回想那时，现在的李碧琼仍会觉得这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间之一。不需要担心以后，只是在美丽的女先生的身边，听着她的教导。
她不会生气发怒，虽然总是装成很生气的样子。
她的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她的头发烫成洋女人的样式，她喜欢穿洋人的衣裳，而不是镇上女人总是穿着的保守的绣花衣服。
她温柔的爱护着他，筑起一个临时的避风港，或许她于他的存在，正如她的名字般，是安琪，是天使。
即使很久以后，他已然明白天使的降临以为这多么的残忍，也知道天使不曾存在，它只是偶尔来到人间，在将短暂的幸福赐予世人时，却在离开时，留给尘世更多的伤痛。回想与她共享的点点滴滴，也还是甜蜜多于痛苦。
如果没有此刻的温暖，我不会知道我的过去以及我的未来的严寒
如果你不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现，我也不会拥有离开的勇气。
你鼓舞了我，让我的生命从此不再局限于束缚中，是你让我第一次敢于飞翔。
在维持着虚伪的平和的家里，她带给他的这段温暖是多么的难得，难得得不论何时回想起来，心中涌现的除了恨意，悔意，总还是夹杂着丝丝的暖意。
即使，甜蜜注定是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句，到目前为止小受对大哥的感情都是与爱无关的
他十二岁以前表现出的对大哥的爱，其实是仰慕，就像粉丝崇拜偶像一样，他因为自己的畸形，对拥有健全的男性体魄并在各方面nb汗都很优秀的大哥又羡慕又嫉妒，这种不健康的情感腐蚀着他的思考方式，并在白素死后逐步扭曲了他的本性，但是直到十四岁以前他的性取向上还是和普通男性一样，更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onno
所以啦，如果从感情层面上讲，大哥才是那个一直付出没有得到回报打死也就是肉体上得到了点回报的人，小琼可从来没有将大哥当做爱情的对象，onno哈哈哈河蟹浮云吧
30、令人齿寒的真相
依旧记得那个夜晚，血淋淋的真相撕裂了彼此的伪装之后，残酷的夜晚。
那是新历九月，临近中秋的时候。
夏的酷热接近尾声，白天还是一样的燥热难忍，但入了夜，却是开始冷了。一晚上的折腾让他麻木，披着晨露回到房间，李碧琼坐在床帏深处，擦着药酒。
有些红肿，胳膊和嘴角都有些肿了。
原本经历了一年的磨合以后，李岳成也不会再故意让他受伤，但这一次，他似乎有些失控了。
为什么呢
再过几天就是林安琪先生的生日了，不过是向兄长请求，先生生日的时候去先生那边和先生的朋友一起过生日，晚上不回家。为什么就换来了大哥的暴力
明明都承诺了欠下的会加倍补上的。
为什么还要打我
李碧琼想起就觉得委屈。
他对暴力依旧是敏感的，当李岳成的行为带着浓重的暴力袭来的时候，他本能的求饶，可是李岳成那一天仿佛迷上了暴力和恶意亵玩，而不是以情欲的形式发泄，在各种要将他的身体都弄折的动作之后，李碧琼瘫软在床上，若非他本性矜持，恐怕已经失禁，只是喘息着，请求得到晚归的准许。
但直到最后，李岳成都没有给他回复，也没有告诉他，这样对他，是为什么。和往常一样，主控者立场的李岳成游刃有余的掌握着亵玩的节奏，李碧琼只能哀痛的接受，从开始就只是接受，来不得半点的反抗。
现在，他也不奢望能和先生一起过生日了了，他只想快些用药酒把淤青和伤口都弄掉，万一让先生看见就不好了。
李碧琼觉得自己在恋爱。他看着林安琪的时候，就觉得心里想的东西往常不同，这种酸酸的甜甜的感觉，是否是西洋人的“名为爱慕的甜蜜”
可惜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李岳成不会温柔的回答他任何问题，家里的佣人也都没有上过洋学堂，不懂什么是“名为爱慕的甜蜜”，小凝也许听说过，但是问小凝的话，一定会被笑话的。
而且，已经好些天没碰到小凝了。
听大哥说，小凝要去上海的洋学堂读书了，为了让她尽早适应上海的生活，兄长让上海那边的人给小凝买了栋小别墅，还配备洋人的小汽车。说是等小凝学会了开洋车，就可以去上海读书了。
所以小凝最近很忙，沉浸在可以开洋车的喜悦里，每天和司机混在一起，见不到人影。
但对这明显的差别待遇，李碧琼没有不满，小凝是公主，是李家的公主。自己只是不该存在的废物。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药酒已经擦好，李碧琼摇摇胳膊，觉得虽说全身都有些痛，倒也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此时洋钟响了，是早餐的时间了。
早餐的时候李碧琼看见了难得盛装的林安琪，她今天化了点妆，头发也是烫过，穿了件格子洋装，颇有些清丽的大明星的味道。李碧琼看呆了，林安琪却是一派自然，说是下午需要请假，有朋友从外来来看望她。
李岳成欣然点头，李碧琼的心里却有些疙瘩了，她谈到那个朋友的时候，神采飞扬，分明是个男性朋友。
但是李碧琼不动声色，到了下午，临近安琪和朋友约定的时间，他在后门处堵住了她。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林安琪，突然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带着哭腔“先生，带我走，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家里了。”
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李碧琼到很久以后也想不通，或许是她笑得太过明朗，让李碧琼开始担心先生就此一去再也不回来了。他需要她，自白素离开以后，再也没有人比林安琪更让他感到温暖了。
为了这份暖意，李碧琼可以撕开自己的伤口，用血淋淋的残忍，迫使她留下，留在自己的身边。
果然，在他泪眼婆娑的可怜相的打动下，林安琪那一天没能和朋友见面，她被李碧琼留下来了，被掺杂了真实和虚构的故事激怒，因为看见他身上的红肿，气得银牙咬碎。
而后她做出了承诺，她要带他走，带他离开李家，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李碧琼不知道她承诺的永远有多久，但是他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林安琪的心被他的眼泪泡软，因为他的故事激起义愤，他成功地将林安琪心中最重要的人变成了自己。
对不起了，那个和先生约定见面的人，我只是想把先生留下，变成只爱我一个人的先生。
而且，我也没有完全说谎呀，只是担心先生不相信我说的话，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
李碧琼毫无愧疚的想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孩童的天真和李岳成强行贯入的成人的狡黠在他的身上拧合，让他拥有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性格，既天真又残忍。
而这份天真和残忍的第一个牺牲品，正是他以为自己正爱着的林安琪。
离开的计划仿佛被命运诅咒般，自然的失败了。
被抓回的时候，李碧琼感到害怕，他从未想过失败以后将会面对什么，他只是想和先生一起离开这个家。也许告之林安琪的部分有欺骗的成分了，但是李碧琼试图离开李家、离开李岳成的掌控的心，却是没有掺假。
他确实恨着李岳成，一定要离开李家。所以当李岳成的追兵把两个人捆成粽子带回家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害怕。
林安琪没有流出同样的害怕，她毕竟是个成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因为李碧琼的阐述，明白自己的雇主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失败之后将会面对什么，林安琪心里有数。
可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缘故，李岳成让家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人。
他没有给李碧琼松绑，这次事情并非所谓的女先生伙同江洋大盗诱拐李家小少爷，但是他也没有刑讯两个人，只是看着李碧琼和林安琪，绕着他们转了几个圈，最后把李碧琼从柱子上解下来，依旧绑着手塞着嘴，裹在毯子里，让在外面等候的管家把这“已经睡下的”小少爷送回房。
接着，是被禁足，
李碧琼被禁足了三天，再见到李岳成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李岳成将他带到一个小院子里，这是个封闭的院落，住在这里的都是李家最凶狠的家丁，此起彼伏的德国狼狗的叫声让他心惊胆战，但比心惊胆战更令他畏惧的，是李岳成对付林安琪的手段。
林安琪被绑在院落中央的木柱上，全身都是血，柱子外面是一圈狼狗，个个都伸长了舌头，若不是训狗人训练有素，它们已经扑上去了。
李碧琼想要上前，却被李岳成拉住。
“你喜欢她，对吗”
“每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喜欢她”
李碧琼争辩着，李岳成于是让跟在身边的家丁拿来一个托盘，盘子上是盖着一块布。
“你有勇气掀开这块布吗里面是新鲜的眼睛，从你最喜欢的她的身上挖下来的。”
“你――”
李碧琼感到一阵恶心，他下意识地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老，李岳成看着他，笑了。
“知道我是怎么惩罚她的吗我把她交给抓你们回来的人两天两夜。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把漂亮的女人扔给一群饥饿的男人，你说他们会做什么他们非常愉快，这是比袁大头更让人喜欢的奖励，听说她叫得很大声，因为叫得太大声了，他们就把她弄坏了”
“别再说了，求求你”
李碧琼已经支持不住，他喜欢林安琪，喜欢她温柔的笑容，和优雅的谈吐，可是这样的她却被――
“怎么能不继续说下去呢她可是绑架犯的同伙，镇长和警察局长都同意我把她私刑处分，现在，是行刑的才开始。首先，我要腕掉她的眼睛，然后――”
“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吧不要再做这个丧尽天良的事情了大哥，你会遭天谴的”
“好吧，既然是你的恳求，我答应，相应的，你也要站在这里，看完整过程。”
一声令下，早已涎水直流的狼犬扑上去，撕咬着，凄厉的叫声宛如来自地狱，李碧琼听得全身寒毛直竖，双腿发抖，若不是李岳成拎着他的脖子架着他的肩膀，他已经彻底瘫在地上了。
眼泪扑棱棱的只管掉，过分的害怕让他忘记了尖叫，反倒是李岳成，也许是感觉到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竟是难得善良的低头吻了他，而后――
“这就是试图背叛我的人的下场。你也不例外”
“我明白”
但是李碧琼的心已经有了决定，他明白了，大哥已经疯掉了，再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呆下去，他也会疯掉的。他必须逃，必须离开这个家，他不能让安琪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能再继续懦弱了，他要离家出走，逃到一个李岳成的魔爪不能任性妄为的地方。
上海那个洋人的地方
对，就去上海，躲到去上海的船上，只要去了上海，他就安全了。
最近有去上海的船吗
李碧琼的心中一阵搜索，他想到了，想到了一个绝对不会被检查的地方。
小凝很快就要去上海，他可以欺骗她，告诉她因为安琪的事情，大哥要打死他。小凝是爱自己的，即使她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也一定会帮他的。
只要有小凝的帮忙，他就能成功，能去上海，能在上海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先生，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我我要飞飞出这个囚笼
――――――――――――――――――――――――――
和平饭店被整个的包下来了。
为了这场名流云集的宴会，中庭都做了整改，人工搭建了个高台，整个中庭呈下凹式的设计，从一楼延伸出一条约五十阶的楼梯连接到下面，走下阶梯便是边长四十公尺的正方形中庭，地面铺了土耳其运来的大理石，四周有一环水带，伴随着音乐，喷泉也变换着花式，一派轻松，
水从阶梯的两侧流下，注入水池，也就是所谓的瀑布阶梯。
中庭的一边是连接地面一楼的阶梯，其余三面都是水，地面的一楼也相对应地有了三面玻璃墙，放上热带的植物以及各种香花，站在中庭仰望天顶，可以看见螺旋形的楼梯，一层一层地旋上去，直到无尽。
虽然没有历史性的意义，但这一次的宴会也是中规中矩的策略相亲，自然是星光璀璨，明星云集，轻纱飘渺，香风阵阵。
李凝碧穿上从法国运来的定制长裙，柔软的丝缎上以银丝钩织了细密的花纹，光泽变幻不定的欧泊石与碎钻一起化为孔雀的雀屏，盛放在肩膀及腰侧。头发高高梳起，日本珍珠与碎钻串成的王冠固定其间，而李岳成亲自挑选的直径足有五厘米的硕大珍珠碎钻耳环带上的瞬间，李凝碧只觉耳垂不堪重负，快要被扯下了。
可是，不能拒绝，她不能拒绝李岳成的要求。他是李家的家长，是她的哥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端庄而古典，这正是大哥希望展示在世人面前的李家小姐的形象。她套上羊皮手套，又戴上一枚蓝宝石戒指，挽着李岳成的胳膊，走出了准备室。
31、兑现诺言的真相
李凝碧和李岳成一路走下高台，站在中庭的宾客们纷纷鼓掌，李凝碧低头致意，她看见了很多熟悉的名字，也见到了许多只在报纸上见到的面孔。
正如李岳成所说，与会者都是社会的名流，也就是著名的人渣。
在贵宾们身后，伸长脑袋试图凑近的是些地位不高的普通客人，他们大多是日薄西山的贵族，为了维护家族最后的荣光而出席这种场合，其实已经债台高筑，不堪重负。也有不少眼冒精光的绅士淑女则是利欲熏心，为了出人头地的他们费尽心机获得入场券，只为在宴会上和社会名流搭上关系。
在简短地颔首示意后，李岳成将李凝碧领到了一位老绅士面前。
“小凝，这位是欧阳闻人先生。欧阳先生，这是舍妹。”
“您好，欧阳老先生。”
她礼貌地说着，对于她的乖巧，老绅士微微点头“李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配我家的败儿子还是有些吃亏了。难怪李贤侄上次坚决不同意安排他们相亲。”
“老先生过奖了，家兄只是担心我不懂得礼数，和贵公子接触的时候，失了颜面。”
李凝碧依照李岳成的教导，恭敬地回答着。
她已经被告知这是一场相亲宴，也知道欧阳闻人的儿子是今天必须接触的相亲对象之一，即使心中早有了更合适的对象，在与欧阳闻人谈话的时候，也要装出恭敬的样子。
只是，小琼现在又在哪里
趁着李岳成和欧阳闻人寒暄，她眺望人群。
没有找到，想必是小琼自觉羞耻难当，不想被人找到。
她知道大哥要求小琼穿成女人的样子到底是恨铁不成钢，她也知道吸毒不是好事，会伤身体的。可是看着小琼毒瘾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样子，她便觉得，强迫他戒毒有意义吗李家不缺钱，就算小琼一辈子戒不了毒，拿海洛因当饭吃，李家也是养得起的。
继续吸毒，小琼或许会死，可是强迫他戒毒，他会马上就死掉的
多少人因为戒毒的时候熬不住，最后闹出人命，李凝碧想到这里，更反倒希望李碧琼继续吸毒了。
至少，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就可以了。
这是一个溺爱弟弟的姐姐唯一的心愿。
这时饭店的玄关处一阵喧嚣，一群洋绅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印度女人进入。只见她漆黑的长发，结成双股大辫，高高盘在头上，脸色黄而油润，像飞了金的观音菩萨，暗紫色的眼影厚重得好似住了妖魔。古典型的直鼻子，只是太尖，太薄一点。粉红的厚重的小嘴唇，仿佛肿着似的。
这个印度的女人，虽然穿着西式，却依旧带着浓厚的东方色彩，玄色轻纱氅底下，她穿着金鱼黄紧身长衣，盖住了手，只露出晶亮的指甲。领口挖成极狭的v形，直开到腰际，看着很是放荡。
公主
李凝碧认识她，苏玛丽公主，一个自称是印度帕蒂亚拉邦末代土邦主的女儿的来历不明的女人。她突然出现在上海，和一群男人出出进进，曾经有人怀疑她是间谍，也有人怀疑她是女同性恋者，调查员称，这个“公主”曾经嫁给印度国家铁路局的高级官员，当然这段婚姻在她到达上海后，就如冬日下的冰凌一样，很快消散了。
她是不是公主对李岳成一点也不重要，李凝碧记得大哥邀请她出席的理由她即将和日本人高见守彦结婚了，牵线人是日本领事馆的大谷稻穗中佐。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国仇家恨对一座孤岛的上海遥远而又迫近。为了在错综复杂的势力斗争中维持着李家的利益，即使心中恨不能捅日本人几刀，李岳成也不得不请这个“公主”和她的未婚夫出席李家的宴会。
自珍珠港事件以后，多国向德、日、意三国宣战，从此矛盾都摆在了桌面上，死亡也变成了每日的报纸头条。但上海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即使已经被日本人彻底占领，它依旧是个紫醉金迷的地方。上海以外，在海上、在陆地、在天空，无数生命正为自己坚持的信仰浴血战斗，可是他们踏上了上海的土地，便会被这里的奢华轻浮迷惑，放下明面上的争斗，与敌人牵手着，说笑着，试探着。
纵然是此刻的上海的统治者，也不例外。
或许水面下的上海暗礁处处，但在外面看，确实是平和一片。
李岳成看见了苏玛丽，他和欧阳闻人联袂走来，低头，亲吻她晶亮的指尖。
“苏玛丽公主大驾光临，果然是蓬荜生辉。”
面对连掩饰也没有的虚伪恭维，苏玛丽倒也笑得愉快，寒暄之后，又看了眼李凝碧。
“早知道今天是李小姐的相亲宴，我就不该穿着这么花哨，都抢了女主角的光彩了。”
李岳成也是涵养一流，笑道“公主天姿国色，不管穿着什么都是公主。舍妹不过是一介平民，即使是精心打扮也不能和公主相提并论。”
“可惜公主虽天姿国色，毕竟已经和高见先生有了婚约，我虽有心示爱，却不敢高攀。”
不卑不亢的言语，名为恭维，其实暗含鄙视。
李凝碧转过头，看见了说这话的人。
是一直站在欧阳闻人身后的青年，西式的打扮，五官也比寻常的国人深邃几分，但不同于欧美的粗糙，是刻着中国式骄傲和自豪的面容。
他就是欧阳德
平心而论，并不是一等的美男子，但因为自信而骄傲的身形，给李凝碧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男人――非池中之物。
而此时，因为欧阳德的明褒实贬，苏玛丽也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连忙表示日本领事馆有事情要处理，大谷、高见今天都无法应函出席，于是派了刚刚从前线回来的青山少佐作为代表，向李小姐表达敬意。
接着，苏玛丽将穿着燕尾服的青山介绍给李岳成以及欧阳父子，李凝碧也在一旁观察，青山的五官过分刻薄，嘴唇也是紧抿成一条缝，虽然穿着休闲，却连她这个平常女人都看出他衣服下的肌肉紧绷着，落在裤缝处的手粗糙有力，果然是刚刚从前线调回的。
简短的介绍完毕，青山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李凝碧的手指行亲吻礼。
李凝碧不喜欢这个青山，他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令她忍不住联想，不知道沾了多少同胞的血，才有这一身的腥臭
她左脚偷偷后退一步，想趁势拒绝他的亲吻礼，但作为今天的女主角，她绝不能临阵退缩，拒绝青山的示好。毕竟大哥暂时不打算和日本人正面作对，虽然李家和日本人的关系一直都紧张。
“怎么，李小姐对青山少佐有不满”
眼尖的苏玛丽横插一足，让李凝碧逃避的可能化为泡影。
青山倒也客气，只是哼了一声“李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一介武夫。”
“青山君此言差矣。青山君乃是大英雄，自古英雄美人，又怎么会有人拒绝呢只是舍妹自觉容貌丑陋，配不上青山君这位英雄，所以才――”
李岳成巧舌如簧，一番话说得青山渐渐转怒为喜，又一步上前，抓紧李凝碧的手。
“李小姐是大大的美人，能和李小姐结识，是我青山小五郎的荣幸。”
李凝碧的背后滑过一道冷汗，她不清楚上海的水面下究竟有多少势力正在决斗，但是这青山小五郎却是明显的假绅士
手被青山小五郎握紧，抽不出，李凝碧唯有以求助的目光看着兄长。
李岳成的心中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他怎么不知道苏玛丽打的是什么算盘，也明白青山小五郎是什么货色，但是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强盗行径，反倒不好处理。
倒是欧阳德，在李岳成还在思量权衡的时候，踏步上前，和青山一番叽里咕噜，青山的脸色变了几遍，最终送来李凝碧的手，客气地送到欧阳德的手中。
李凝碧感激地看着欧阳德，她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从青山的态度也可以判断，欧阳德怕是和日本的军部高层有些联系。
这时晚宴正式开始，作为主人的李岳成挽着李凝碧的手，执起酒杯。
“诸位，为了在场所有女士的美丽和幸福，干杯”
李碧琼的手指在发抖，他的身心都保守毒品的折磨，已经快不行了。
暂时告别宴会大厅的李岳成推开房门，看着他难忍毒瘾地抓着桌布的样子，皱了眉，打开准备室的衣柜，将一件裙子扔过去。
“这是什么”
“兑现你的诺言的时候到了。”
不需要多加解释，这话的意思彼此都清楚着，李碧琼接过衣服，低头不语。
李岳成也不逼他，只是微笑着，仿佛正说一件和自己好不相关的事情般，笑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小凝差点被一个日本军官非礼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拦着”
李碧琼激动地抬起头，他本能地又将这作为李岳成对自己的惩罚。
“你弄错了两点。第一，是差点被非礼，不是真的非礼，也就是没有成功的意思。第二，我说过没有阻拦吗小凝是我的亲妹妹，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只是我还没有想到阻拦的法子时候，已经有一个男人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李碧琼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可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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