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有这样的能力,以及”
这样的冷酷。
将最为残酷的后半截吞下的李碧琼撑起身体,赤身走进浴室,打开喷嘴。
温水流出,从上而下洗濯着肉体,昨夜沾染的污垢都会被洗干净,但那洗去的只是身体的污秽,肤浅的肮脏,残留在心灵深处的阴靡,洗不去的,只能越积越多。
手摸到心里,在这里,积累着数不尽的肮脏黑暗,从过去到现在,不能洗掉,只是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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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琼失踪已经整整三天了。
世事艰难,同住石库门的房客对李碧琼的失踪表现了应有的冷漠,但是刘世典无法坐视不理。
刘世典连续三天都无故旷课,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把李碧琼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找了遍,却是一无所获。罗三多和周明诚两位教员出于对学生负责,在石库门堵截到刘世典,刘世典于是向他们坦白了李碧琼的失踪,于是,两位教员也向学校请假,和刘世典一起寻找李碧琼。
但是三天下来一无所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的目击者表示看见他和他展二爷在一起。可惜还不等他们上展家要人,展家兄弟却被人发现喋血街头,显然是死于帮派械斗,两人俱是全身多处砍伤,展二的头都被野狗咬了半个,尸体狰狞,不堪入目。
当然,展家兄弟这样的下场确实罪有应得,只可惜他们死得太突然,刘世典等人因此失去了最后的线索。
罗三多在此刻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于是一行人在周明诚的帮助下对李公馆做了一次简短的家访,李凝碧接待了他们,她的表情证明她对弟弟整整三天不见踪迹的事情一无所知。担心李凝碧这位美丽的女性因为弟弟的失踪陷入悲伤的漩涡,三人最终对李碧琼失踪的事情只字不提,礼貌地离开。
周明诚原本想和李岳成谈一下如何全上海搜寻李碧琼,可惜李岳成两天前因为生意的事情外出,至今未归。自此李家家访一无所获,一定要说有收获的话,就是刘世典终于知道了同居人李碧琼出身非常,是真正的豪门大少爷。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屋子里,三天的奔波让刘世典筋疲力尽。也不是没想过去警察局报案,但不知为何,刘世典的内心深处始终抗拒着这个念头,或许是不想听见噩耗吧。
房间漆黑一片,黑暗中,坐着一个人,他反射性地要开灯。
“别开灯。”
听声音是李碧琼。
刘世典本能地想要冲上前,想要抱住他,想要知道他这三天都去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他疲惫的声音,竟是动弹不得。
“碧琼”
他试探性的问着。
“是我。”
“你回来了”
“嗯。”
“饿吗饿的话,阿婆那边应该还有剩饭,我给你煮咸泡饭。”
刘世典尴尬地没话找话,黑暗中的人扑哧一笑,带着无限悲凉。
“世典,不想问我这几天都去了那里,做了什么吗”
“本来想问,但是不知为什么,知道你回来了,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或许是我觉得你平安,就好吧。”
抓着头发,刘世典突然觉得自己和李碧琼有些陌生了。
是因为知道李家是豪门大户,于是自惭形秽吗
刘世典摇摇头,努力将这不应有的念头摇出脑海。
“世典,你是个好人。”
“我当然是个老好人了。对了,碧琼,这几天你都和谁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差人给我哨个口信保平安呀,你不知道,我们都快急疯了,大家都满世界的找你呢。”
絮絮叨叨地说着,刘世典试图驱散不自在的念头。
李碧琼却还是沉默,最终――
“对不起,这三天发生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说那就别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着你说。勉强一个人说出他不想说的事情,没有必要。”
“谢谢,你真是个温柔的人,世典。”
黑暗中,刘世典感受到李碧琼的手,而后,是身体。
温暖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李碧琼在黑暗中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碧琼――”
“不要动,就这样不要动,让我抱着你,靠着你,就够了。”
与平时的口吻完全不同的声音,仿佛即将放声哭泣的无力,从未听到李碧琼这般疲惫可怜的声音的刘世典下意识地紧抱着他,却觉得无比恐惧,仿佛怀中的人随时会失去的虚幻。
“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你离开的三天,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我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没有你,我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我需要你”
“我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游离于世外的空洞音符,这是经历了可怕的打击才会有的声音,刘世典不由地害怕。
他越加地搂紧了他。
“对,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想象失去你的日子。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比朋友还要多很多的喜欢。碧琼,告诉我,你也是一样的喜欢我,也和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沉默了。
李碧琼沉默了。
在孕育毁灭的沉默中,在刘世典以为不能等到回答的沉默尽头,突然爆出了冷笑。
“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李家的钱吧你妈妈生病了,你很需要钱,但是想要李家的钱,你有什么资格于是你把注意打在我的身上了,你说你喜欢我,因为只有我这种傻瓜才会喜欢你,给你钱,帮助你完成学业你不能离开的,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只是我的钱”
“你――”
没想到最好的朋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刘世典愤怒地推开了李碧琼,转身,开灯。
于是他看见了,看见整整三天朝思暮想的面容在白炽灯下显得无比狰狞。
刘世典看着李碧琼,看着这个一瞬间变得无比陌生的同住人。
“你真让我恶心”
“但你不能否认,你需要钱,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得到很多钱,就能供给你的母亲医药费,能轻松完成学业。”
这是侮辱,刘世典无法忍受的侮辱。
“住口李碧琼,我承认我需要钱,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从你们李家拿到一毛钱还有,李碧琼,算我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有钱就了不起吗你是不是觉得和一个穷学生扮演苦日子的游戏腻味了,于是就转而羞辱我的尊严”
“你没有必要否认你对金钱的需求,这些都是大哥告诉我的,他说,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钱。至少――”
李碧琼拿出一叠银元,放在桌上。
“这些东西对你是有用处的。”
“确实有用处,很有用处。”
冷哼着,刘世典抓起桌上的银元,整袋子地砸向李碧琼,李碧琼一时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血了,听见房间里有争吵的,守在外面的人立刻进来,看见少爷的额头出血的他们抓着刘世典不由分说地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碧琼在爪牙的帮助下站起身,额头擦破了皮,血流下来,清秀的面容越发显得狰狞。
他看着刘世典,看着爪牙们殴打刘世典,一言不发。
刘世典也看着他,曾经被周明诚用天使形容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令人呕吐的丑陋了。
“李碧琼,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为你此刻的傲慢,和你无知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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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缓驶动,身心俱疲的李碧琼靠在车座上,闭上眼,内心深处却越加地波涛汹涌。
世典,对不起,我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能接受你的善良,因为――
没有人是甘心情愿被掌控的,我想逃,但是我不能逃,我走了,小凝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大哥一定会杀了你的或者你愿意小凝代替我,继续这扭曲的被掌控的人生恐怕小凝愿意这样的牺牲,你也不同意,我更舍不得。
心笼罩着绝望,凝碧从不知道李家的真相的事实,已经深深地伤痛了他的心,而世典的不能理解,却比凝碧任性的话语,更教他心痛。
但是他想到更多的还是李岳成可能的报复。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李碧琼比谁都清楚岳成的可怕。那个披着兄长的皮的恶魔,他是邪恶的化身人类脆弱的肉体只能沦为他磨砺刀刃的玩具,他刺穿无辜者的身体,用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正因为明白他的可怕和执着,碧琼才更清楚自己不能逃。
这幅残缺的身体,重复千百次也不会生出更加错误的果实。但是小凝不同,小凝是健康的、正常的,她美丽,她脆弱,她是无法承受乱伦的疼痛的。
岳成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克制着对她的渴望,将那些畸形的欲望都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为了不让错误变得更加残酷,为了不致于生下不堪入目的孩子们
这个家已经崩溃了,在父亲横尸街头的那一天开始,都疯掉了。
但是没有人能说出这个真相,也没有人敢说出这个真相,这是个扭曲的世界,说着谎,他和他做着乱伦的事情,却要求每一个参与者每一个目击者都装出其乐融融的虚伪,维持着李家可笑的家族尊严
任何试图打破这份虚伪的人,都必须――死
碧琼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乱伦的恶果。如果可以选择,真心希望出生的那一天就死去
但是他没有死去,于是他的人生一直都只剩下被掌控的,从十一岁的雨夜开始,快乐变成黑白的回忆,噩梦笼罩着天空,带来窒息的疯狂。
世典,我只能选择离开我不能害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心痛,让你成为下一个白素。
和你在一起的两年时间,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美好时光。
11、怪兽的诱惑
冰冷的铁雕花门就着黄昏的幽暗,缓慢地打开,远远看去,洋房好似一只怪兽。车子驶入,竟有会被关在铁笼里的野兽吞噬的可怕的感觉。李碧琼打起精神,强撑着笑容,下车。
为了迎接他的归来,李凝碧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宴会,出席者只有李家兄妹三人,以及恰好前来拜访的周家兄妹。
看见李碧琼的时候,周明诚显然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他的面色就恢复了平静,毕竟是世家子,不会因为在这种场合看见熟悉的人就失去了礼貌。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故作轻描淡写地说着,因为连续三天都在寻找李碧琼,周明诚一向打理得清爽干净的下巴,难得泛起了胡渣。
“对不起,前些日子我和家里有点不愉快,于是搬出去住了。”
尴尬地笑着,李碧琼不敢抬头看周明诚的眼睛。
“现在误会解除了,于是又回家了闹了两年的矛盾,果然是不简单的家庭。”
刁难地说着,周明诚真心感到愤怒,他为李碧琼的虚伪而生气,李碧琼也知道自己的失踪三天却一句话也不解释惹怒了每一个真心关爱他的人,可是那三天发生的事情无法向任何人述说,他唯有咽下苦涩,撑起笑容,应对李凝碧的关心和――李岳成的阴晴不定。
李凝碧丝毫不知道其乐融融之后的尴尬,只是一个劲地和李碧琼说话,恨不能立刻就把李碧琼锁起来。
李碧琼偷看着李岳成,他始终低着头,淡漠地切着牛排,对周仁美的献殷勤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惜在迷恋男人的女人眼中,任何冷漠都只会让她更加陶醉,斗志越发昂扬。于是,周明诚意识到每个人都有出席的目的,唯独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他决定晚餐结束就立刻离开,最终却因为妹妹的居心不良,不得不再留一会。
今天的主角是李碧琼,晚餐结束后,李岳成就因为还有家族事物必须处理,暂时离开。他的离去让李碧琼松了口气,可还没寻到借口回房间,李凝碧已经将这个弟弟拉到客厅,按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他身边,一副拷问的样子。
所幸此时学校同学来了电话,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她听电话,李凝碧于是暂时离开客厅,空荡荡地客厅,顿时只剩下尴尬的两人。
“先生今天看起来很有颓废的气质”
没话找话的李碧琼,试图打破徘徊客厅的僵硬气氛,但这句话显然起了反作用。
“因为有一个学生出了事情,三天都没有睡好觉,结果今天却发现他什么事情都没用,是我杞人忧天了,自然是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由内而外都开始颓废了。”
不着痕迹地讽刺着,周明诚是认真地生气了。
虽然从第一次见到李碧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学生可能是世家子弟,也看出李碧琼的性格不合群,但竟不知道他是这般的恶劣,连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说出“你需要的只是我的钱”这样的话
“――如果是因为我,我道歉。”
“不需要了。需要你的道歉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周明诚的手指蘸着水,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淡淡的说着,“你彻底伤害了他。”
“我不后悔。”
低声而坚决地说着,李碧琼有属于他的坚持,即使不被任何人理解,也不会放弃的坚持。
“但是我很后悔,我后悔居然觉得你是个天使般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是每一个天使面孔后面都藏着恶魔的灵魂。你的面容比初生的羔羊更纯洁,但你的心中的邪恶却足够让你堕入地狱。”
面对周明诚的怨毒诅咒,李碧琼依旧是微笑“我早就犯下地狱的罪了。”
乱伦,男性之间的行为,本就是下地狱的行为。
“少装出一副可悲的样子了,我听说李家是李耳的后人,所以一向清高自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耳的后人黄金荣还考证出是帝喾的后代呢李家从来都不是豪门世家,不过一介湖商,在上海滩刚刚开埠的时候就和外国人做买卖,靠着丝绸发了家,从此成了地方上的大户。只是大凡商人有了足够的金钱以后都想提升自己的地位,李家也不例外。成为了大户之后,自然要找很多的学问家考证,用白银考证,把李家垫进了书香门第。”
自嘲地说着,李碧琼小时候也是和普通孩子一样的迷信着李家和李耳的关系,破碎的那一天才知道,原来身边大部分的东西都是虚假的,连奉为珍宝的族谱都是假的
“对我说出这些,是为了证明你清高,不与你的家人同流合污吗”
可惜周明诚此刻对他异常不满,不论李碧琼说什么,他都会自以为的将李碧琼的动机转为最邪恶的角度。
“你坚持要这样理解,我也不会反对。”
李碧琼喃喃地说着,转身走到阳台上。
今夜的月光分外寒冷,青铜色,无情地浇筑在花园上,一如李碧琼的心情。
如果周明诚是哥哥,自己就不会生活在这般痛苦的境地,对吗
最初见他的时候,竟有时光倒溯的感觉,他温柔的笑容,以及亲切的话语,都和父亲还没有过世时的大哥酷似。这个最初的时候有些轻浮,却能对萍水相逢的路人都露出笑容的好青年,是他记忆中已经逝去了的大哥。
大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父亲意外身亡的那一天开始的吧。
大哥的改变,是为了维持李家,为了保护那时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凝。
他记得很清楚,父亲是因为拒绝和日本人的机械轧丝厂签订不平等的合约,莫名其妙地死掉的。父亲死后,亲戚欺负李家没有大人,试图吞并财产,于是大哥站了出来,在李家最风雨飘摇的时候站出来执掌家业,和天斗和人斗,出卖了良知的斗下去。
于是,那个记忆中满是送葬队伍的黑白的六月结束后,李家彻底变了,从和善的商户之家,变成了阴沉的传奇大亨,李家的财富在极短的时间内翻了数倍,再也没有小流氓敢上门敲竹杠,也再没有官员打秋风了。
李家,成了一个传奇。
李家的买卖早就不限于丝绸生意了,李碧琼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给李家带来了如此庞大的利润,但他至少知道李岳成每日都看的文件和丝绸没有一分关系,李岳成从事的是更加邪恶更加可怕的买卖
是走私还是毒品,或者军火
至少,展家兄弟对大哥的客气,以及大哥随手杀死他们的冷酷,都分明暗示着大哥其实早就插手帮派斗争了。
发现这个事实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大哥的身上总是飘荡着不能靠近的阴冷,为什么他能够如此残忍地杀死亲近自己的人。大哥,其实已经不是他的大哥了,至少不是那个父亲还在世时的温和青年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大哥已经是今天的大哥,于是同样走到不能回头的悲惨境地的自己,也能忍着痛,艰难地走在刀刃上。
“为什么独自一人对着花园发呆如果是我刚刚的话伤害了你,我可以道歉。”
周明诚的声音,李碧琼转身,看见的是不屑。
“不用了,道歉的话,随口就能说,但你的心中其实并不真想对我道歉。先生,我是不是个废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如果作为一个教育者的立场,我会告诉你,你不是废物,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重要。但作为我个人,我很不喜欢你,你确实是个没用的废物刘世典比你有才华太多了,你一直都是他的寄生虫你们之间真的是他需要你吗错,是你需要他,你必须从他身上汲取营养,才能继续你的艺术人生”
因为厌恶,说出了扭曲事实的话语,周明诚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把这些话都说出口以后,他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有自己正在抹杀一个天才的罪恶感。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意识间就说出了最伤人的话语。
李碧琼对他无心的话,表现出令人心寒的认可。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寄生虫,我需要他,他让我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没有他,我就彻底废了,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没有了我,他依旧能展翅高飞,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不,你的前途才原本是不可限量的
周明诚的心中重复着忏悔,李碧琼拥有他无法想象的天赋,但是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存在与他的天赋等量的阴靡。刘世典的才华泯然众人,但他的身上有一种光,他是射进李碧琼阴云密布的心灵的阳光。
所谓的李碧琼需要刘世典,不过是只有和刘世典这道光在一起,李碧琼的才华才能是无忌惮的释放。
为何会出现李碧琼的才华因为刘世典而存在这么肤浅、这么荒诞的说法
李碧琼需要的只是个引导者,一个将他的才华引导释放的人。
“所以,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甚至拖累了他。先生,请你以后多多照顾世典。我临走的时候有些话说重了,请代我向他道歉。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去学校上课了,哥哥会让人给办理退学的”
“你说什么”
周明诚惊叫了,李岳成这样做是犯罪,他正在毁灭一件艺术品
“大哥的决定。总之,请你多多关照世典,他是个阳光的人,也是个脆弱的人。”
虚弱地笑着,李碧琼颓然转身,走回客厅,走上楼梯。
看着他无奈的背影,从未泛起的酸楚涌上心头,周明诚抓紧拳头,初来的奚落李碧琼的念头全面崩溃,他大声的喊着“我不会放弃你,我去找你大哥谈谈,我来做你的家庭先生”
“谢谢你。但是――”
“我现在就去你的大哥提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他同意的”
李碧琼无奈的笑了,若是周明诚是自己的哥哥,那该多好,他真是个温柔的人。李碧琼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嫉妒周仁美,这个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贪婪的温暖的女孩。
多么丑陋的感情,因为喜欢上一份温暖,于是仇恨任何一个曾经得到或是正在享受这种温柔的人
转过身,看见了李凝碧。
“小琼,为什么和周先生吵架是不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没有的。”
“那你为什么深夜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是为自己一声不吭离开家的事情感到后悔,担心大哥不能原谅你”
12、亲情的诱惑
“你为什么深夜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是为自己一声不吭离开家的事情感到后悔,担心大哥不能原谅你”
李碧琼挤出笑容“我不后悔,只是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和大哥问安。”
“就是为了这种小事烦心”上前一步,摸着弟弟微长的短发,李凝碧轻柔地说着,“大哥非常爱你,为了你,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只是他和你一样,都是内敛的性格,他喜欢你,却不会对你说出这份喜欢,就像你仰慕大哥,却从不懂得扑进他的怀里撒娇一样。”
“我是男孩子,男孩怎么能像女孩一样撒娇呢”
不是不曾想过像凝碧一样扑进兄长的怀抱,在还不曾接触残酷真相的时候,他躲在角落里看着兄长与凝碧亲昵地拥抱着,无数次地克制自己也想冲上去的欲望。但是当真相劈头盖脸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若是那时候扑了上去,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命运。
只是此刻,他到底不敢说出真相,他希望凝碧一直都活在人为的梦境中,享受着无知的幸福。
“你呀,就是这种想法害死了自己”
娇嗔着,凝碧抱紧了弟弟。
“小琼,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任性的事情了。你根本不知道大哥有多爱你,你的离家出走伤他太深了。知道吗,你不辞而别的第一个月,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发脾气,连做事最谨慎的老家人都被找到差错,狠狠地责骂。一个月下来,下人都被辞退了三十多个他把自己锁在思念你的囚笼里,谁劝都不听”
“我知道,我知道。这段话,你都对我说了不下二十次了而且每一次都说得比上次更夸张,一个月中因为大哥心情不好被辞退的下人的数字,从六个升级到现在的三十多个。”
“我有那么丢脸吗”
被弟弟指出前后矛盾的李凝碧尴尬地笑了,这时一直被漠视的黑毛球瞄准时机,滚到已经分开两年的主人的脚边,竖起滚胖的身体,试图够着李碧琼的膝盖。
李碧琼蹲下身,抱起它,手掌抚摸着它毛发滋润的背脊。
“球球,你怎么又长胖了,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思念我,瘦下来呢。”
“它早就被宠坏了,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来家里的客人想摸摸它,都会被它抓花脸。可是大哥就喜欢纵容它,仿佛要把对你的亏欠,全都在它的身上补回来一样。”
李凝碧不无嫉妒地说着,拍了下毛球的脑袋,波斯猫生气地喵喵叫着,滚胖的身体扭了一下,轻松得挣脱了李碧琼的怀抱,嗖的一声,消失在阳台的阴暗处。
“活该”
嘟囔着,李凝碧双手撑着扶栏,说道,“小琼你今晚上一定要和姐姐睡,姐姐积攒了好多话要和你说。”
“我们不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见面吗,哪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李碧琼一针见血地指出,被戳穿的李凝碧生气地踩了弟弟一脚。
“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好不容易盼回弟弟的姐姐的心情吗”
“我能理解,我怒力去理解小琼,你的鞋跟好高,踩得我脚痛”
后半句,已经是呻吟了。
“不答应我今天晚上睡一起的要求的话,我就绝不松”
“可是”思量了许久,李碧琼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小凝,我不是小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和你睡在一起,会你的床会被压坏的。”
“怕什么,你担心姐姐的床会被你压塌吗还有,别对我说大话,什么长大了看你这个瘦的,都是皮包骨头了。”
“可是真的不合适,已经都不是孩子了,再睡在一起不合适。”
“在姐姐眼中,小凝永远都是个孩子”
苦涩地笑着,李碧琼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意识到是鸦片,是鸦片又折磨他的身体了。
李凝碧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看他突然额角冷汗直冒,面色唰得一下就惨白,一副将要倒下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体,左手抽出手帕为他擦去冷汗,一边擦拭一边紧张地问道“小琼,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好苍白,怎么了”
“小凝,原谅我,我我染上毒瘾了我需要鸦片”
震惊,而后是紧张,从未想过弟弟竟会染上这种害人的东西的李凝碧瞬间呆滞。但是她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很快就恢复镇定,吩咐下人把少爷扶回房间,转身冲进李岳成的书房。
门也不敲,直接闯入。
“大哥,出事了”
正在和李岳成谈家教的事情的周明诚也是第一次见到李凝碧这般心急火燎的样子,不免吃惊得愣在当场,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李岳成,始终保持着平静,只是抬头示意凝碧坐下。
“什么事情”
“小琼小琼染上了”
突然发现周明诚也在书房,李凝碧犹豫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当着外人的面把弟弟染上毒瘾的事情合盘托出。倒是李岳成,看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大半,于是――
“这件事情我早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知道有什么用现在怎么办他看起来那么痛苦的样子,我”
李凝碧急得眼睛里都是泪光,她早就听说鸦片瘾犯了的时候人是异常痛苦的,那时还能说是罪有应得。现在眼见小琼犯瘾,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给他鸦片吗,只会让他越陷越深,可是看他痛苦的神情――李凝碧狠不下心,她唯一的念头是这一时半会,该去哪里弄鸦片
看出她的心思,李岳成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个包了红色锦缎的盒子,递给李凝碧。
“这是日本进口的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