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吗”
周仁美有些兴奋,她毕竟是女性,在这种话题上,有着本能的激动。
李凝碧的脸色难看了。
周明诚也知道妹妹失言了,狠狠地瞪了眼周仁美,周仁美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说错了话,吐着舌头道歉。
好在李凝碧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看周仁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连忙开解道“其实小琼只是审美观有点问题,他希望自己长得像小人书上的英雄一样强壮威武,对自己漂亮的面孔感到厌恶和自卑。反倒是我,希望有小琼那么漂亮的脸蛋却不得。而且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只是穿裙子漂亮不是真漂亮,真漂亮的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也很漂亮。就好像男人,能把女人的衣服也穿得很美的那种,才是真的美人。”
“这么说来,我倒是对这位李家小少爷有了神秘的好奇了。不知道要是怎么的容貌,连李小姐这种气质高贵的美人都自惭形秽。”
周明诚圆滑地说着,气氛因此温和许多。此时外面下起阵雨,于是架起一桌麻将,三个人加上柳妈凑成一桌,打了个不亦乐乎,期间有说有笑各有输赢,直到傍晚时分才暂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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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琼走在街道上,那一小包鸦片捏在手心,已经快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鸦片害人,他正亲身体验着这份罪恶,可是鸦片发作时带给身体的痛苦,他也一样清楚。
第一次从展二手中购买鸦片的时候,他还能硬气的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有求这个混蛋的一天,一定能戒掉鸦片。因为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不过是无意中染上了瘾,并没有泥足深陷。但是今天――今天的他,已经说不出这句话了。
没有鸦片的日子,全身心都是痛苦。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克服内心深处对鸦片的渴望,可是当那种欲望涌现的时候,他根本压不住。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要求他立刻去把藏在柜子最深处的东西拿出来,他的手指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
当他忍不住内心的饥渴,想要撞墙断绝这份狂念的时候,手就仿佛被赋予了自我意识般,在另一个思维的控制下,打开藏了鸦片的柜子,把那只会让他跌进更深的绝望的膏体拿出来。
而后,再一次地全身心沉湎在鸦片带来的苦涩和香甜之中。
展二爷正在等他山穷水尽自投罗网的那一刻,碧琼的心中无比清楚。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克制住对鸦片的渴望,必然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街坊传闻小流氓们用鸦片控制着卖淫的女子。他们故意让相貌出众家境中等的女子的家人染上鸦片,而后不断地向他们售卖鸦片,将对方的钱财全都剥夺,最后,被鸦片夺走了全部财产的女人,被逼得除了卖身,再没有任何途径能够满足自己和家人对鸦片的欲求。
连环的陷阱,浅显的阴谋,但没有人能逃脱。
碧琼曾经觉得那些女人最终堕入卖身的泥沼纯粹是活该,为什么不能戒掉鸦片,为什么不能和染上鸦片的混账男人分开,为什么要为了鸦片出卖身体。但当自己也被染上鸦片瘾的时候,他才明白,戒除鸦片是多么困难多么的困苦
他怨恨展二这个流氓,但是――
他需要鸦片
甚至,每一次鸦片瘾发作,碧琼都会庆幸展二爷没有禁止小弟向他兜售鸦片,他知道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脆弱,鸦片腐蚀了他的身体,也腐蚀了他的意志。
戒掉鸦片,一定要戒掉鸦片,在这样下去我会走上被全世界都唾弃的道路的。
我不能回头,我不能让我所有的坚持,都会因为无法压制的对鸦片的欲望,变成变成赤裸裸的笑话
心中反复重复着,碧琼坚决不想回到过去,但是心灵的更深处却有一条虫子在爬,那是对鸦片的渴望,藏在大脑深处的毒虫。
突然,一阵熟悉的恶心和眩晕刮过,李碧琼下意识地扶着墙壁,他感到双腿发软,呼吸急促,神智也有些迷糊。
这是鸦片瘾发作的前兆。
能暂时解除这份痛苦的东西就捏在掌心,只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就能缓解自己的痛苦。多么简单的诱惑,几分钟,就能得到天堂的快感。
可是――只因为无法忍受身体短暂的痛苦,于是意志再次屈服于脆弱
他想把掌心的鸦片扔掉,可惜脑海里的声音太响亮,手在发抖,根本做不到。
不可以,不可以再屈服了,不能让自己再一次地跌进深渊缓解了鸦片瘾之后,属于尊严的痛苦又会如毒蛇般绞缠着他的心。
不能再沉沦下去
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囚笼里面逃出来,不能再掉进另一个囚笼了。
一闪而过的念头,血腥的往事化为强烈的意志鼓舞着李碧琼的灵魂,他咬紧嘴唇,下意识地抓紧掌心的鸦片,闭上眼,如将生命都挥出去般,把那一小包药粉扔掉了。
而后,气力殆尽的他,膝盖软下来,跪在了地上,呼吸急促。
非常的痛苦,痛苦得无法呼吸。
席卷身心的不是疲惫,是对鸦片无止境的渴望,身心都沉沦的渴望,可怕的狂潮席卷而来,身体是风暴中的小船,无法抵抗欲望的亢奋,痴迷其中时得到的美妙幻觉在此刻都变成了噩梦,手抓紧心脏,痛不可挡,却也无法逃脱。
“好难受,给我给我我要”
6、羔羊的诱惑
一双肮脏的皮鞋,他抬起头,是展二爷猥琐的笑容。
“你――”
展二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一只手还温柔的取出手帕,擦拭他额角的汗珠。
“你看你,不就是不想被我控制吗,何苦要折磨自己到这地步我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卑鄙男人。你想吸鸦片,直接找我就可以,我会给你的,绝对不会借机要挟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忍着呢看你这副痛苦的样子,我会心疼的。”
但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那是饥饿的人看见面包的神情,贪婪的,写满了色欲的眼神。
李碧琼太清楚这种眼神的含义了,蕴藏其后的是撕裂身心的痛,不堪回首的记忆,彻夜不能结束的折磨
“不需要我不想和你有瓜葛。”
“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是太痛苦了。”
展二得意地拉起他,拍着身上的灰尘。
“别逞强了,去我那边,只要一个晚上就可以了,我不会纠缠你的。”
“住口”
“你现在还有力气推开我吗”
冷笑着,展二掐紧他的手臂,拖上车。
这是只跌进陷阱的羔羊,挣扎是他最后的矜持,展二此刻需要思考的只是如何烹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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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大流氓的家庭都会有一个流氓出身但在某些事情上恪守传统道德的家长,展家也不例外。
因为是在势力范围如黄浦江般日日夜夜没有停歇的更新换代的上海滩讨生活,展家长子自从有了这份地位以来,从未放松过戒备。他知道在上海滩,成功和失败都是瞬间的,今天的大佬或是明天就成了一具无名的尸体,想要长久的昌盛,唯有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任何放纵自己的欲望的愚蠢行为,只将加速死亡。
即使是混得和洋人以及长官们平起平坐,也未必就能驶得万年船。
手下兄弟们的拳头,火药库的枪杆子,以及洋人银行里面写着自己名字的美钞银元,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因此,虽然展二是展老大唯一的弟弟,日常对他诸多放纵,但听到小弟报告,说展二从外面带回个漂亮男学生的时候,展大还是当场推开了正吃葡萄的新姨太,黑着脸踢开了展二的房门。
“你小子是不是想气死我这个做哥哥的”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因为都是底层人的出身,话语无比尖酸刻薄极尽侮辱之能事,本还想趁机逃走的李碧琼从未听过如此污秽低俗的话语,竟站在一旁听得有些发呆了。
可惜展二也不甘落后。他好不容易将李碧琼拖回家,带回房间,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品尝自己花了许多心思才弄到手的美味,就被哥哥打断了好事,那心情,自然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你不也是一个劲的往家里带小妞吗那些个骚成一包水的女人,哪个是好东西,你天天都跟她们在床上滚来滚去,做来做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这做弟弟的怎么,你弟弟我想赶一回时髦,玩两个男学生,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混账”
抓起拳头打过去,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拳头打偏了,打在墙壁上,震得石灰簌簌下落。
“男人玩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子玩几个女人都是男人的天性,有什么不对你小子还赶时髦,玩男学生难道这个长得脸蛋像女人的家伙下面也和女人一样,没有两个蛋一根棒,长成了个水蜜桃”
轻蔑从展老大的口中流出,李碧琼确实不为所动地贴着墙壁旁观。他太熟悉这种轻蔑了,在男人的世界里面,被男人上过的男人,就不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比男人和女人更轻贱的生物,不男不女的――怪物。
倒是展二,因为李碧琼是他好不容易拐到手的猎物,自然是加倍珍惜,加上还没有享用,怎么舍得让他受一点点的委屈展大的这番话语惹得他火冒三丈,直接拔出枪,示威地晃着,瞄准了展大。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不打爆你的脑袋”
“怎么就不敢再说一遍”
展大不屑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这小子外强中干,哪会开枪也就是在“女人”面前下不了台面,晃着枪硬撑呢
怎么可能真的打爆脑袋。
“好,大哥,算你有种。我们两个到外面去一对一的,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展二果然软下来了,但是面子还是要的,于是虚张声势一番,跟着展大离开,临走的时候示意外面的小弟把人看看好。
因为这份雄纠纠气昂昂都是强撑出来的,走到楼下,他已经不负气势,颓丧着脑袋,拍着大哥的马屁。
“大哥,你刚才干嘛要这么凶呢,都把他吓坏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到手,等我玩爽了,你再骂也不迟的。反正我都胡作非为惯了,你就不能再原谅我一次吗”
“原谅原谅你把展家的子孙根插进男人的屁眼里面我原谅,祖宗也不会原谅的”
展大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恼火,达官贵人会将长得漂亮的男孩作为女人的替代品,但是那种行为只是猎奇的喜好,做多了女人以后的调剂玩乐。这种风气,绝对是不健康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谄媚地说着,展大白了他一眼,展二连忙将刚刚为了面子拔出来的枪放回去,又涎着脸,讨好道。
“大哥,你也看见那小子长得是真的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真要说他下面也一样长着男人的鸡巴,我都不相信。”
“你小子,就是满脑子的歪门邪道,说吧,这一次又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才把人家好好的男学生拐到手他看着不像是干那谷道营生的。”
展二咧着嘴邪气的笑着。
“果然是大哥,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干那一行的。其实吧,玩这个玩就和玩女人一样,图的就是干净紧绷,总要挑干净漂亮的屁股不是吗那种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插过的松掉的屁股,玩了也没意思。”
“少说这些不正经的了,你把人做了,玩爽了,就快点送走。这一次的事情我就当是睁只眼闭只眼,略过不算了。但你要是下次再把这损阴德的事情带回家,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果然,展大松口了。
展二对这种发展了然于心,展大到底是自己的兄长,不会对他认真地严厉,自然是满口答应,左耳进右耳出,一边连声回答着,一边意淫晚上的销魂了。
这时候,送信小弟从外面跑进,递上信。
“大哥,欧阳老板的信。”
“欧阳闻人老板的信”
展大狐疑地接过信,看了一眼,展二本想立刻回房享受美味,又担心此时的猴急可能开罪大哥,于是装出关心帮中事务的样子,陪着小心谨慎,凑过去看书信。
“看什么看,上面的字你小子都认识吗”
展大鄙视地翻了个白眼,识字不多的展二自讨没趣地缩回去。
“大哥,信里面写了些什么”
“欧阳闻人说晚上要在这里招待李先生,让我安排一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给控制着东南亚一大半鸦片、海洛因生意的李先生接风洗尘,对我们日后大大的有好处。”
“控制着东南亚一大半鸦片、海洛因生意这么厉害,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展二惊呼着,展大为弟弟的无知感到可耻。
“李先生的大名你都不知道吗李岳成李大少爷在上海滩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整个东南亚的人都知道,在亚洲,每卖出三包毒品,其中必定是一包姓黄,一包姓李。”
“这么猖狂”
“人家背后有政府支持,还有洋人撑腰。章疯子指章太炎够狂了吧,还不一样和他称兄道弟做忘年交”
被李岳成的辉煌事迹吓得有些面色不自然的展二怏怏低头,准备开溜。
他走到楼梯口,刚要上去――
“去哪站住”
闻言站住的展二转头,陪笑着。
“大哥,还有什么事情”
“你去叫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婆子,把你房间里面的学生弄干净点,晚上送到给李先生预备的房间里面去,再叫小弟去西洋人的店里面买些洋货,也一并送去。我本来还想要怎么招待李先生才能不失礼呢,你这个小子这次可是无意中立了个大功劳啦”
“大哥――”
展二委屈地看着兄长。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让别人抢在前头睡吗又不是女人,被人睡了会怀孕,等李先生玩过以后,还不是归你玩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把李先生伺候舒服了,以后想要多少处女陪你睡都不要紧”
“可是你确定他会配合吗那小子脾气倔着呢,我都没用几分把握能把他在床上垫定。”
展二满心地不情愿,但他面对的是最熟悉自己弟弟的展大,脑子一转,就是念头。
“得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能把他带回家,用的是什么手段,照着同样的手法威胁他一次不就得了总之今天晚上的事情要是给我惹出纰漏,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个我试试看吧,对了,晚上是在哪里宴请李先生我先叫几个兄弟去那边布置一下房间。”
“不用了,你只要负责把他搞定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你哥哥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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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侄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哪里,哪里。”
李岳成心不在焉地接受着恭维,今夜竟会在此处消磨,本就是超出他的预期,但是他不敢在欧阳闻人面前松懈一丝一毫,这个脸上写满温柔的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
他可不想一时疏忽被这男人占掉先机,失去了香港市场的半壁江山。
至于欧阳故意请来负责宴会安排的两个混混,从头到尾,李岳成都没用正眼看他们的意思,他们的谄媚让他感到恶心,下贱底层的老鼠。
但是李岳成也知道欧阳闻人的这份安排恐怕是别有居心,不能疏忽。
“李贤侄,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是今天的招待不合你的口味。”
明知道李岳成是在法国留学过的人,平日也是习惯淮扬菜,却故意请他吃粤菜,其中的含义显然不足为外人道。
“怎么可能,难得在上海也能吃到这么纯正的粤菜,我被主人的深情厚意感动地都快要哭了。”
虚伪地连表情都没有的生硬,李岳成瞪了展家兄弟一眼,却在面对欧阳的时候又换上了礼节性的笑容。
“李贤侄觉得满意那是最好了。听闻李贤侄有一位妹妹,出落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理,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还能用优雅的法语和教会的修女辩论圣经。不知道犬子是否有这般的荣幸,能够与李家结为亲家”
“欧阳兄弟乃是人中龙凤,愚妹才疏学浅,恐怕是高攀不起了。”
开什么玩笑,欧阳家诡异的继承人制度李岳成早有耳闻,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变成欧阳家下一个牺牲品的
“都没用让他们见过面,李贤侄怎么就知道令妹和犬子不能匹配呢犬子虽然不才,却也到底是读了几年洋书,长得也算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纵然李贤侄觉得犬子不能匹配令妹,却也应该找个机会介绍他们年轻人认识下,由他们自由发展也好的。毕竟都是民国了,流行的是自由恋爱,包办婚姻会被怨恨的。”
欧阳老头子果真是滑溜,看出李岳成的不情愿,竟立刻转口不谈结亲的事,只是表现希望能介绍他们谈朋友
看样子他是对自己的儿子极具自信呀。
李岳成不愉快的想着。
若不是欧阳家的那个传闻,他也确实考虑过让凝碧和欧阳德相亲甚至订婚的计划,但在知道那个秘密以后,李岳成是绝对不会让李家和欧阳家存在超过生意合作伙伴以外的任何关系的
当然,为了生意伙伴关系的维持,他也不可能直接地拒绝。李岳成于是含糊其辞的敷衍着,酒过三巡,露出少许醉态。
“啊呀,我好像有些醉了,生意的事情,还是下次找个更合适的时间谈吧。”
欧阳闻人何等人物,怎么看不出他的醉是假装的,只是彼此都不会明言。
他打了个响指,一直侯在旁边的展大立刻上前。
“李先生醉了,你们快去把醒酒的药拿来。”
“醒酒的药,是特别的那种,还是普通的”
展大试探地问着,欧阳咧嘴一笑。
“你说呢”
7、肮脏的诱惑
“李先生您慢点,醒酒药马上就到了。”
房间外,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醉酒的男人的胡言乱语,不时地响起。
逐步,声音近了,而后――
咔嚓
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
“醒酒药在里面乖乖的等着呢,洗的干干净净,绝对没被人开封过。其他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得只多不少,您老人家就好好享受吧。”
淫秽下流的言语,刺痛了黑暗中的人形。
空气里流淌着无助的冰冷,李碧琼抱着膝盖,脚踝冰冷,但远比寒冷更折磨他的是身体对鸦片的渴望。
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一直试图逃出那个人的掌控,于是选择了离开家的束缚,为什么会跌进更可怕的陷阱
他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绝望让笼罩身心的空气开始寒冷,化为冰凌刺痛着他的毛孔,脚上没有锁链,但是身体却被限制住了。
门,打开了。
逆光而来的男人身材高大,满身酒气,他轻蔑地走进来,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到了床前。
没有说话,那个人带着不屑扯下领带,单膝在床沿上,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拉到了身下。
“让我看看展家兄弟给我的招待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魔鬼的声音。
只在噩梦中出现过的声音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等待死刑宣判的李碧琼因为这个声音,瞪大了眼睛。
逆光的男人,五官是如此的熟悉,身上的气息也是如此的残酷,李碧琼的记忆苏醒,发自心扉的恐惧袭来,远胜过对鸦片的渴望。
“不不要碰我”
他尖叫着,一整天都没有饮水而带上沙哑的嗓子在空荡荡地屋子里回荡,变形得宛如地狱的犀利。来者还有些醉意,竟没有辨识出他的身份,他却已经恐惧得唯有迅速推开来人的手。
他试图逃亡,他在幽暗狭窄的空间里逃窜,他不能让那人看见自己的脸,那比死还残忍的痛苦,不想再一次的经历了。
但来人显然早就被告知可能的反抗,对此毫无惊讶,在李碧琼惊恐地乱窜的时刻,他取出雪茄,坐在沙发上悠闲地享受着,紫烟袅袅,更显李碧琼的狼狈不堪。
醉意,在烟雾中散去,昏暗的房间,成为尊严最后的堡垒。
或是觉得他闹腾得过分了,失去了情趣的本意,李岳成依照展家兄弟的嘱咐,拿出一整包的鸦片粉。
“你闹够了没有”
看见了这个纸包,李碧琼因为恐惧而压下去的渴望再一次勃发,他的身体早已经抵抗不住鸦片的诱惑,本能让他从黑暗中走出,谦卑地匍匐于来者的膝下。
“给我,先生,我需要它。”
李岳成笑了,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的眼睛看着自己,李碧琼移开了头。
“我需要它,请你给我。”
“只是这样的恳求就想要得到享受吗你应该更卑贱一点,趴在地上,舔我的鞋底”
李碧琼闭上眼,低下头,卑微地哀求着。
“求求你,我需要它,求你把它给我,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还未发现他的真相的李岳成却似乎对此并不满意,他一脚踢开哀求的身体,抓起身边的一个杯子,杯子里残余着凉水,浸泡着苍蝇和蚊子的尸体的凉水,腐败的,令人作呕。
在确定了这份作呕的肮脏以后,李岳成将李碧琼最渴望的鸦片粉末都倒进凉水之中
而后,他高举杯子。
“你还要吗”
“我我要我需要它,我”
尊严不需要了,他跪在地上,眼睛里只能看见那溶解了鸦片粉末的污水,李岳成的手指抖动着,水杯因此倾倒,肮脏的水流出来,李碧琼急忙张开嘴接受世间唯一能够缓解他身心的饥渴的甘露。
这卑贱的姿态让李岳成感到恶心,但内心深处竟希望看见他更多的痛苦模样,于是故意将他再一次地踢开,于是倾杯而出的水都洒在了地上,脏兮兮地四溢。
“你还要喝吗”
李碧琼点点头。
李岳成坐在沙发上,翘着脚。
“那就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
这是侮辱,也是他熟悉的李岳成,那个根本不把自己当做人看待的兄长,或者说是主人。李碧琼其实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无理要求,径直离开,没有锁链绑着他的身体,门口也没有人拦着他。但是他真的能够离开吗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鸦片绑住了。
他需要鸦片,他的身心都呼唤着鸦片。
幽暗的灯光下闪烁光芒的脏水,也是胜过蜂蜜的甘甜。
他已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望了。
他需要鸦片,他不能期待其他任何东西如此刻般得激烈。
他饥渴地跪下,贪婪的舔食着,再没有什么饮料能胜过此刻的甜美了,淌满了黄金和蜂蜜的伊甸园的泉水也不能胜过它的美味,它是天国的液体,是天使也极少有幸享用的美味。
他忘我的舔食着,身旁的人,却因为他过分的专注,满足之余升腾了气愤。
觉得自己被无视的男人傲慢地站起,蹭光的皮鞋一脚踩在他的脊柱上,沉湎在鸦片的美妙中的李碧琼猝不及防,竟被这一脚踩得整个身体都贴着地板,李岳成生气地用力揉捻着,皮鞋坚硬的鞋底和脊柱接触,大力压来,五脏六腑都有被挤压出去的苦痛。
“你很喜欢鸦片”
声音蕴含着暴虐,只是此刻的李碧琼丝毫听不出他的愤怒,全部身心都被鸦片俘获的他置身天国,不再理睬凡间肉体的痛苦。
但李岳成显然对这种无视感到了更深一层的愤怒,他停止了碾压,蹲下身,抓起李碧琼的头发,用力拉扯着,将整个身体都拉在地上拖行,拖到了床边,如被激怒的公牛一样,撕开脆弱的罩衫,将赤裸的身体扔在了床上。
“你不应该离开我在你的心中绝不能出现比我更重要的东西鸦片也不可以”
野蛮的宣布,而后便是整个身体都压下来,李碧琼感受到熟悉而恐惧的窒息,这份恐惧将他的神智暂时从鸦片的快感中夺回,他睁开眼,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永远以噩梦的姿态出现在他的梦中的脸
“不――”
尖叫了,他无法压制的渴望着鸦片,鸦片能够给他带来幻觉,将他从无止尽的噩梦中暂时解脱的幻觉。
但是此刻的幻觉不是他所渴望的
这是噩梦,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这只是幻觉,这只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不是真的,我看见的都是幻觉”
惊叫,害怕,恐惧着,李碧琼以近乎癫狂的急促重复着对自己的欺骗,他拒绝接受眼前的真相,他闭上眼,转过身,逃避着。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只是个噩梦”
李岳成愤怒了,他从未想过再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姿态
这个不应该出生的孽种,试图离开他的掌控的孽种,竟然做出了最丢脸的事情
果然,当初就应该将他杀死,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心软,铸就今天的错误。
他的手伸出,落在李碧琼纤细的脖子上,只要扣紧,就能将他的生命剥夺。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像今天这样的用身体换取鸦片的事情,做过几次,都是和谁做过”
“你不想要知道。”
李碧琼转身,他的身体还没有从鸦片的饥饿中恢复,只是凭借着本能抵抗着李岳成。
“不说吗”
李岳成松了手,转而拉下一大片的床帏,迅速的卷成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身体的痛苦暂时换回了少许的理智,李碧琼护着头,试图避开他的鞭打,却因想到了更加痛苦的过去,索性放弃了抵抗。
“你打死我吧,本来我就是丢脸的怪物,你爱护着面子,对外不肯说出真相。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是最希望我死掉的”
“没错,我从来就没有希望你存在过,你这个畸形的怪物”
鞭打得更加用力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