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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宠爱一生 第28节

作者:叶木四 字数:18874 更新:2021-12-22 15:57:42

    叶川咬的不算轻,睡梦中的顾航都皱了眉头,推着他的脸想去揉肩头。平时哪有咬的这么顺心的时候,叶川想,现在两个老人好像都巴着接受自己似的,且不管是不是鬼上身什么的,自己还不得趁机赶紧欺负欺负顾航啊,咬狠了他要敢还手,正好明天向刘冬梅告状,看看她怎么教训儿子。叶川喜滋滋的扒开顾航的衬衣,故意磨磨牙又咬了上去。顾航疼得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旁边毛茸茸的脑袋,身体弹动了一下,挥出去的拳头改成揉上他的后颈,接着便是搂住去亲。叶川嗑嗑牙躲开,笑着说“臭死了。”

    这次轮到顾航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怔怔的看着笑着躲开的叶川,忽然就扑过去将人抱住,不分鼻脸的啃上去。叶川笑着躲,捂着他的嘴手心又会被舔,最终躲不过,还是被顾航的臭嘴给堵了个正着。笑闹变成绵长的亲吻,唇舌渐深入,叶川反而觉得这种酒气是男人特有的性感,阖上眼睛搂住顾航的背安静的亲吻。等到呼吸急促吻被迫渐渐停下来,顾航终于想起来看了一眼左右,茫然地问“哪儿呢这是宾馆”

    叶川踢他一脚,“神经病。”

    顾航俊脸一皱,因为眼角挂着眼屎,一点美感也没有。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见缝插针的撒娇,揉着叶川假哭道“呜,我是神经病,宝贝川儿,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还捯饬到宾馆来毁尸灭迹。”

    “滚”叶川拉开他钻去臀部的手说“你自己干什么了你不知道我还要审你呢”

    顾航还真知道,可就是不说。他记得喝闷酒了,然后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现在前后联系起来有点不确定当初他拽着手哭的是雷雷还是叶川。

    “川儿啥时候来的”

    “你说呢睡成猪了都。”

    顾航舒口气说“都是我爸,晌午吃饭非要喝酒,多灌了两杯就倒了。”

    “真的”

    顾航撅嘴往前亲,“亲亲我就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叶川撇开头,“臭嘴。”

    顾航稍微敛了笑,咬着耳朵说“怎么来的见过爸妈了”

    “见过了,你睡成那样我只能自己见了。”

    “哟,丑媳妇见公婆还大大方方的。害怕没有”

    叶川摇摇头,顾航把手放在他胸口停了一会儿才说“心跳还挺正常。胆子真大,没受委屈吧”

    叶川再摇头,拿了卫生纸给顾航擦眼角,忽而就笑了一声说“现在很开心。”

    “看出来了,准媳妇儿似的,都合不拢嘴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

    这次换顾航摇头了,他还难受着呢,说这些话已经是勉强了。叶川兑了蜂蜜水让顾航喝了,赶他去洗脸刷牙,自己躺在穿上左看右看,想研究一下顾家的房子哪里比顾航那里好,为什么住进来就这么开心呢

    一楼二楼都有洗手间,顾伟国两口子本来就住一层,雷雷倒是住二层,今天估计是怕听见隔壁上演全武行或者是忏悔集续,便睡在楼下。顾航扶着头疼欲裂的大脑袋抱着睡衣去洗手间的时候顾伟国两口子都坐在一楼客厅看着呢。等顾航开门进了洗手间,刘冬梅收回视线问自己丈夫“醒了,也没吵,这算不算和好了”

    “你能不能少操点闲心”

    “不能要说川儿,估计就是没脾气,才会让你儿子随便欺负。看看你大儿子,跟你一个德性,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跟点了焾儿的炮仗似的。”

    “刘冬梅”顾伟国沉声警告。

    刘冬梅停了话,只不过撇像他的眼神含义丰富,就像是再说,你看你看,说你是炮仗吧还不承认,我还没点你就着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叶川都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进去了这个家庭。顾航精着呢,大概一猜就知道个大概,那之后中饭也不让叶川在医院了,直接带着他回家吃,晚上还坚持住在这边,还一直做出一副忏悔的表情给二老看。

    叶川和顾伟国实在是没什么话讲,但是和雷雷倒是有很多事情要讨论。雷雷讲导师说过的谋杀案,叶川便从医学角度将自杀的话伤口角度及深浅,被害的话会出现的伤口角度及深浅,或者将一下哪些药物错用或者怎样用,会让死者看起来是自然死亡。俩人很快就从单纯的童年回忆升华到了学术交流水平。俩年轻人偶尔还停顿一下,给顾伟国一个炫耀经验的机会,顾伟国一表现,俩小的就连连称赞,说别看是杀鸡杀土或碰伤撞伤的小经验,其实都是大道理,把顾伟国哄得的脸都开始露笑。

    刘冬梅倒是喜欢叶川儿,做饭什么的他要是在厨房她也不拦着,全当半个儿媳妇使,其实就是找个人站在旁边听自己唠叨邻里小事。刘冬梅属于母爱泛滥型的,谁比较弱势就喜欢谁都一点,于是叶川便成了她主要呵护对象,炖鸡汤做补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川,恨不得把从顾航嘴里听来的各种虐待往事都用补品给补回来。

    大年三十的时候一家人斗着扑克坐在一起看春晚,顾伟国搜出一张顾航混进去的小牌发飙的时候,看见靠在沙发里捂着肚子笑的叶川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尽力阻止和阻拦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好了嘛,这下俩儿子变成仨了。顾伟国叹口气,说不好新年自己是什么心情,又不得不考虑,年初二回乡走亲戚怎么个介绍法,家里那些个人可都觉得大儿子是个不可超越的模范,谁知道却弄了个男人回家当媳妇。

    电视里黄宏瞪着亮闪闪的圆眼睛说,这脑袋在咱们农村就是让驴给踢啦我告诉你,照你这么说,有“四大基本结果”。巩汉林眯着小眼睛问,什么那边儿竖着大拇指回,那就是家本基本搞光,身体基本搞伤,生活基本搞乱,夫妻基本搞僵。

    顾伟国对比一下自己的处境,还真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家本暂且不提,身体确实是基本搞伤了,大儿子也不是勇猛无敌了,当年几次大手术后遗症那是还在的。生活是彻底乱了,还乱得扒不出眉眼。夫妻没算彻底搞僵,但“基本”是肯定的,自从顾航出了这一茬,两口子所有的口角基本就是围绕着儿媳妇变成男人这件事进行的。

    叶川把那张红桃三塞回顾航手里,扭头冲顾伟国说“叔,顾航的燕儿飞,该你了。”

    “哦。”顾伟国扫一眼自己的牌,压不了,顾航的地主,连着赢了好几把。老头子一恼,眉毛一皱把牌扔了进去,呼啦一把冲顾航急,“这次你掏钱,耍老赖自动下。”

    钱都是银行换好专门玩牌的,五块十块一沓,顾航笑呵呵的掏钱,顾伟国和雷雷一人十块,顾伟国伸手还去抽,顾航捂住。顾伟国急,“还差一张。”

    顾航冲叶川飞眼儿,“俺俩一家,不要了对吧嘿,他说不要了。”

    又一圈儿牌的时候顾伟国还在检讨,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妥协呢都是刘冬梅那个老太婆眼泪给攻的,现在把叶川赶出去吧,面子上都抹不开。这日子过的

    101、25年间

    2005年的春节对叶川和顾航来说意义重大,这种毫无硝烟下迎来的结果足够两个人开心很久。顾航也没有那么得寸进尺,回老家的时候还是和刘冬梅商量了商量,问可不可以带叶川回去。当然可以,刘冬梅泛滥成灾的母爱还没有用完的。当然也有条件,不能明说两人的关系,毕竟镇上较之市区闭塞太多,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是了不得的,更何况家里的老太太年岁够大了,要是一口气不顺出了意外,谁都担担不起。

    两辆车到镇上的时候顾航的二叔已经扶着往78岁上跨的老太太在门口等着了。街上人不少,即使是早些年就发展起来的镇,镇上的人还是保留着站大街的习惯。顾航一下车就听见邻居打趣,大声冲老太太喊“大娘,看你孙媳妇儿来了没,天天念叨。”

    老太太耳朵背,还有点糊涂。牙齿也掉光了,倒是配过一副牙,嫌磨牙龈,基本没戴过。这时候说话就有些不清楚,可还是知道谁亲谁远,看见顾航停车让叶川先下来,等叶川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就冲人家邻居说“嫉妒吧你,我孙媳妇比你们谁家的都好看。”

    叶川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冲邻居点点头低声喊了声“奶奶”,扶着她往里走。老太太攥着他的手絮叨“你咋都不回家来么得让他们都说俺孙媳妇不知道惦家。”

    顾伟业在一旁笑着说“这是航子同学,来咱们家玩儿呢。”

    “咋的不让来”老太太捣着拐杖就往二儿子身上招呼,“一顿饭你管不起啵,让俺们俩吃公社去”

    顾伟业抓抓额头冲叶川抱歉地笑笑,扭头去帮自己哥哥拿礼物。这边老太太开始盘问“孩子叫啥记性不好了啵。”

    “叶川,我叫叶川。”

    “钏好,贵气。”老太太捣着小脚一面往里走又问“快点给奶奶添了重孙啵,怕抱不上喽。”

    叶川舔舔嘴唇接了句,“奶奶身体好。”

    “那也要抓紧喽。航呢也不知道都干啥呢,你二叔家孙子都好几岁了,你也得催催。”

    顾航停好车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高声说“这呢,想嘱咐啥”

    叶川瞪顾航,被选择性无视。老太太拍着顾航的手背说“抓紧生孩子啵,奶怕等不及喽。”

    “生,忙完就生。”顾航躲开叶川打过来的手,逗着老太太问“孙媳妇漂亮啵”

    “好看。”老太太指指自己的头,“头发短啵,洋气。”

    “奶的眼光不是盖滴,外国模特都剪这发型,好看。”

    顾航婶婶在那边笑,“妈你真是男女都不分了,看看把人家小伙子骚的。”

    顾伟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进屋和弟弟说话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刘冬梅接了一句,“叶川要是个姑娘,也不比别人家差,多漂亮啊。”

    “那不是个男娃嘛”婶婶仔细打量垂着眉眼白皙的脸颊红通通的叶川,啧啧嘴道“男娃也长这么标准,小芹女儿要是有他一半好看以后我就不做难了。”

    一旁个头不高的小芹华丽丽地翻了个大白眼,打了个大大的“且”音。

    从内心里讲,叶川还是把自己当作是顾家新人对待的。特别是老太太把他当成长孙媳妇塞了个大红包时,叶川心里滋味已经不能用蜜炙酸梅来形容了。叶川按着老家的规矩给没成亲的小辈们发了红包,婶婶一开始还不让,刘冬梅说,这也算是半个儿子了不用客气,那边便也接了。吃饭的时候婶婶还和刘冬梅咬耳朵,说要是叶川是个女的,当老太太孙媳妇还怪好。刘冬梅心里直叹气,这事儿她不是没想过,想到都想把叶川塞回去重新生一回。

    老太太也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楚,到晚上的时候又清楚了,拽着叶川的手问考的哪个大学,说当年叶川有多乖。叶川抿着嘴坐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想着,其实奶奶糊涂点更好。

    镇上从过了年三十就陆陆续续有小孩子开始玩烟火,天彻底黑下来小孩子便开始满大街的跑。屋子里支了麻将桌,小辈一桌长辈一桌,老太太早早的就搬着凳子在桌子旁等着,被小芹坏心眼儿的哄到顾伟业那桌,这边呼啦啦就坐满了。

    婶婶要给老太太看着牌,这边顾航摁着叶川的肩让他玩。叶川确实不会打,自小没有经历过妈妈打牌抱着自己的看的经历,叶耀堂也不摸牌,上学后也没见过。后来大些就学习打工学习,摸着麻将怎么都不像个样子。好在脑子聪明,顾航趴在后面大咧咧的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搭,指挥了两局就明白了个大概。

    有本家的亲戚过来想请顾伟业开车把喝醉的新女婿送回去,看看这边这架势,也没好意思说,还是顾伟业一边等老太太出牌一边问了一句。空下来的只有顾航一个,首当其冲的就被派了出去。顾航揉揉叶川柔软服帖的短发嘱咐,“好好打不能输听见没,把送出去红包钱赢回来。”

    好嘛,顾航不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川还赢了一局,他说过一走,叶川那牌就跟长个反骨似的不往点儿上走。连着两圈儿都没开胡,顾航留下来一沓十块的新币已经剩下没几张。叶川终于忍不住问“不是不带庄怎么我输要出双倍”

    小芹眉毛一挑说“伯那桌不带庄,这边可没说,你赢的时候我们不也给了双倍”

    叶川皱眉,“我也就赢了一局,算平赢。”

    “对啊。”小芹摸出一张二十的给他,“我忘了,那一局我的庄,我以为不好意思问我要呢。”

    叶川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对付手里的牌,结果发现不管自己多么早有听,都会有人早他一步赢。

    叶川抬头看钟表,错过了雷雷和小芹堂哥对视抿嘴笑的情节。顾航大步跨进来的时候留下那一沓钱已经没有了,新放上去的是叶川从钱包里抽出来的百元人民币。时间已经十点半,叶川扭头看顾航,嘴微微抿着,表情很可爱。顾航看看叶川面前的大钞,夸了一句“真厉害,开始回本了”

    那边小芹哈哈大笑说“你们那五百输完了,嘎嘎。”

    叶川瞬间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顾航把他替下来,自己亲自上场,叶川得了空帮婶婶扶着该休息的老太太去卧室睡觉,顺便去为他和顾航准备的房间收拾一下。楼下牌声还哗啦啦的响着,叶川拉开窗帘看看街上偶有一两个小孩子甩着滴滴金跑过,银白或金黄的火花在空中绕成一个完整的圆,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叶川还在想,顾伟国兄弟两个都是会生活的人。镇上的两层小楼一般都是严严实实的,只有正面对着自己的院子留两个大些的窗户,里面一个楼梯通上下。他们两兄弟却都是住偏欧式的别墅,不但外观美,二楼还有露天小阳台,合适的大窗户让住在哪一层的人都可以看景。当然,这种设计虽然出挑,也许在镇上的人眼中并不实用,因为窗太多,会觉得冬天不防寒。

    迷迷糊糊入了梦,梦里顾航把自己输掉的钱一张一张又赢了回来。一片混沌,还是在牌场,这次却是吞云吐雾,一群男人说着不堪的笑话,他推门进去就有人对那个陌生的顾航说,你们家娘们回来了。顾航头也不回的叫唤,让他去买一件啤酒。叶川看见自己模糊的背影往里面更小的房间走,还没走过去就被身后一脚踹到,头重重的磕在门框上。

    叶川疼得厉害,想醒过来,可不管怎么努力眼睛都睁不开。梦中他满脸血的扭头,也许是眼神太倔强,接下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行了行了,早晚叫你打死。”模糊的声音。

    “川儿,醒醒,快醒醒。”清晰的召唤。

    叶川大口呼吸,满脸冷汗,顾航脚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哑叫一声剧颤一下猛地睁开眼。灯光有些刺眼,叶川眯眯眼,灯瞬间就被关掉了。顾航干燥温暖的大手摸上他的额头,擦着冷汗贴着他的嘴唇轻吻着问“做噩梦了”

    顾航刚刷过牙,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叶川舒展了一体问“几点了”

    “快一点了。那群小王八蛋,合起伙来哄你钱,都被哥赢回来了。”顾航脱了衣服钻进去,将叶川搂进怀里,没提他做的噩梦,反而问“还怕不有哥呢,哥身上有龙气庇护,小鬼小妖都不敢近身。哥搂着就不做噩梦了。”

    顾航语气恶心吧啦的,纯粹是哄小孩子用的。叶川被逗的笑了两声,闭着眼偎进他怀里,眼睛一闭上刚要接着睡觉,先前的梦就想要跟上。叶川干脆睁开眼没话找话的问“你困不”

    顾航眨眨皱巴巴勉强睁开的眼皮,“不困,要不是他们要睡,还能再来两圈。”

    “聊天吧。”

    “聊什么”

    “不知道,睡不着。”

    “聊点有意思的吧。”

    “嗯”

    叶川仰头去问,正好被顾航擒住双唇,等一个吻结束叶川才喘着气说“在叔叔家里,你别胡闹啊。”

    “唔。”顾航语义不详的应了一声,却没影响他亲亲摸摸,但并没有的味道,倒像是在安抚。叶川被顺着脊柱游走的手摸得软绵绵的,重又闭上眼趴在顾航胸口,熟悉的体味和熟悉的抚摸反而促进他入梦。

    顾航等叶川呼吸平稳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摸摸他后腰和臀部完美的曲线砸吧砸吧嘴也跟着闭了眼。

    102、26恒县

    恒县这个保存着两个人大部分美好回忆,包容他们茁壮成长的地方,对于顾航和叶川来说,本身就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告别奶奶和顾叔叔,顾航载着雷雷和叶川还是直奔恒县老家。刘冬梅最近一次回去,还是石榴该熟的季节,回来只摘了石榴,院子里随便打扫了一下,又晒了一遍留下来的被褥。距现在也有三四个月了,院子里本来被踩的硬实的地面翘着干皮,配合上一地落叶和风中妖冶的几株荒草,倒显得有几分荒凉。好在顾航房间窗外那株桂花树,依旧苍翠如夕。

    雷雷高中同学聚会,下午就跟着几个男生出去了。顾航出去买食材,准备晚上在家里吃火锅。叶川便留在家里收拾房间,顺便打扫一下那个自己向往了那么多年的窗户,把窗台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半个身体探出来,融进桂花树墨绿的叶子里。

    初六逛超市的人不算多,偶尔碰上个老同学,寒暄几句而已,时光打磨后的人,已经找不到当年高中和初中的样子。顾航推着手推车去买羊肉片的时候前面被一男一女给挡住了,两个人穿的衣服也并不好,女人跟在旁边拽着男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和她睡了”

    虽说是压低声音,走在后面的顾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嘴角就抽了抽,倒是给无聊的购物加了个小插曲。顾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就想看看女人和男人遇见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女人不依不挠,声音渐大,“你说啊,是不是和她睡了”

    男人像是没听见,依旧走自己的。顾航好奇地看着淡定男的背影,人少的地方加快脚步超过去,超过的一瞬回头去看,自己竟先愣住了。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叶川同母异父的兄弟,叶帆。这么多年不见,变化倒是不大,还是那张脸,只不过稍微长了一些。

    顾航想走,被叶帆盯着反而不好抬脚就走。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呐,顾航心里想。

    女人倒是没有再喝问,看着顾航的眼神倒是充满疑问。顾航以为叶帆会和自己打招呼,不料他慢悠悠的甩开女人的手说“睡了,满意了你想干嘛干嘛,想好了说一声就成。”

    女人一张脸瞬间涨红,意料之外的,没有再发飙,反而捂住嘴视线在顾航和叶帆之间来回转了两回才哭起来。

    顾航尴尬地笑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叶帆状似无意地跟上,直到顾航拿了两包羊肉卷才问“吃火锅”

    “哦。”

    “没想到啊,还回家过年。”

    “顺道。”

    “叶川还活着”

    顾航眯眯眼睛,“托福,没死。”

    叶帆把手里的一包甜玉米扔回冰柜,冲顾航勾了下嘴角说“他后爸快死了,要是他还活着,问问他要不要回来看看。”说完也没等顾航表态,插着口袋又走了。

    顾航回去的时候叶川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开了窗坐在一角的太阳光里,从二楼看整个院子。顾航把东西扔在楼下,洗了手脸才上楼去,从背后搂着叶川透过繁茂的桂花树看外面的葡萄架,还有葡萄架下那口昭示父爱的大瓷缸。

    顾航一直觉得叶川身上有一股香味,不同于柯睿刻意用了香水后的味道,也不同于刘冬梅身上衣物清洗后太阳晒过的清香。他说不上来,但这种味道让他安心。初高中的时候他以为是小孩子没有长大的时候才有的奶香味,后来抱过王文钊家的皓子,才知道那不是奶香。顾航着迷地嗅着他的脖子,叶川被蹭得痒了,夹着脖子躲了一下,笑着说“怪不得都说物以群分,你怎么和金毛四越来越像了”

    顾航深深吸了口气,做出很享受的表情边摸边低声问“真香,你身上藏什么好东西了”

    “滚”叶川微嗔。

    顾航嘿嘿笑,挤到一旁坐下,等把叶川挤掉凳子的时候一把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叶川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叶川,也不敢全都坐上,两脚着地半靠在他腿上。实木椅子够大,顾航往后靠了靠,干脆让叶川坐在自己腿间,下巴搁在他肩头问“看什么呢”

    叶川指指被桂花树挡去大半的葡萄架,“我初二下学期那年夏天,是第一次吃到葡萄,特别甜,现在还记得呢。”

    顾航想起那个暑假临近结束,叶川才穿着大裤衩到家里找他,然后告诉他可以去下乡捉鱼。又想起乡下露宿时贴在一起看夜空的场景,心里软绵绵的便化成了一潭糖水。谁能那么走运的在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后从新来过一次呢只有他顾航了,这么大的幸运

    “明早去看看妈妈吧。”

    “好。”

    叶川手无意识的摩挲着顾航搂在自己小腹的手背,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一声说“我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过妈妈,她该恼我了。”

    “不会。”顾航亲亲叶川的耳唇,舒口气说“我替你看了。”

    “那她说你是儿媳妇还是儿子”

    “我每次去喊一声妈,她就答应一声说诶,好女婿。”

    叶川身体微微颤动起来,顾航看不到他的脸,但也知道是在笑。可当胸腔贴着的位置渐渐安静下来,随着轻浅的呼吸闷闷的气氛晕散开来时,顾航知道,怀里人是哭了。顾航收紧手臂,仿佛是无意识的,就哼了那首差不多算是定情的情歌风雨无阻。重新来唱,顾航才发觉歌词写的很好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可不就是这样吗顾航也是下了一个赌注,赌期是一辈子。

    叶川回头轻轻吻上顾航,两人唇舌纠缠间仿佛就回到那个雪夜。顾航仿佛又看见那个调皮地趴在单杠上啃雪吃的叶川,只是他不知道,在叶川心里,又看见了那个带着一身光彩,仿佛阳光一样存在在他世界里给他温暖的顾航。

    “川儿还恨叶耀堂吗”

    叶川睫毛颤了颤,低垂着眉眼良久才说“好像,从来都没恨过。”

    “想见见吗”

    叶川想起往事,想起叶帆这个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照理说,他确实该回来看看。那个和大多农村走出来的父亲一样的后爸,爱护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即使会冷漠,可还是把他养大了。至于他和母亲的纠葛,叶川无以置评,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给了母亲些微活下去的希望,也给了他这个理应死在胎儿时期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可即使那些好的都刻在石头上,坏的写在沙漠里,风吹过坏的回忆了无痕迹,要做到承欢膝下还是不可能的事。

    叶川摇摇头,“再说吧。叶帆他”

    “他很好,读了县里的职高,在电器厂上班。”

    “哦。”

    即使说不见,看过叶妈妈回来叶川还是趁顾航出去办事步行到了西花园,顺着曾经和顾航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往“家”的方向走。曾经的小瓦房确实像叶耀堂当年说的,翻新了,盖成了楼。因为本来面积就小,即使盖成了两层的小楼,也像是囚笼一样压抑。叶川站在路对面看着那座小窗户小门的屋子,想起自己曾经无处可住睡在门口,事实上是顾航在门外唱着歌然后他在他怀里睡了一夜。想起他和叶帆一张床上的童年,也曾像别的兄弟之间一样打打闹闹,只不过叶川打出去的巴掌都是花招,叶帆是实打实的。也曾因为没控制好力道挨过妈妈和叶耀堂的骂,也曾从叶耀堂手里接过鸡蛋太多的回忆,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那些回忆融在血液里,已经分不开了。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年纪应该是当年那个叫过自己哥的妹妹。叶川下意识的别开脸,余光看着她锁了门,提着一个袋子低头走出去,这才抬脚慢慢走到屋子前面,摸摸上面横插的锁头,一点当年的痕迹都找不到了。叶川抬头看看这座当年寒了自己心的房子,深吸口气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对着门缝塞了进去。

    同一时间的医院里,顾航看着那个腹部隆起的叶耀堂,心情复杂。叶帆靠在病房门上问“叶川呢”

    “谢谢你给叶妈妈扫墓。”

    “那是我妈。”叶帆烦躁地用脚踢了踢门框,“他不回来”

    顾航没回答,再看一眼里面躺着貌似睡着的叶耀堂和坐在床边,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王兰香,心情压抑。

    “晚期”

    叶帆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准备点,还是被端着托盘经过的护士训了两句。他倒也没有反驳,乖乖地又收了回去。

    有护士过来日常量体温,王兰香忙摆手说“不量了不量了,不烧,我试过了。”

    顾航知道,每量一次体温就加收十块钱,他住院期间也和农村的病人同房间过,每天早上就会有这样的对话。

    护士可能知道这边儿情况,也没多说,随口说了句“要是发烧赶紧说,到时候恶化了我们可是不负责。”

    王兰香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身上当年的嚣张劲荡然无存。

    顾航没什么好说的,也受不了王兰香看过来的眼神儿,又看了一眼浑身浮肿的叶耀堂冲叶帆点点头往外走。叶帆没追出去,只是又问了一句“这边叶川是不是要断干净了你给他说,于桂香也是我妈,他要真是什么都不要了,我妈的坟也不会让它荒了。”

    顾航心底叹口气,挠挠头对叶帆说“再说吧,你要是他其实不欠这边什么,现在有什么,也是他自己拼出来的。”

    “是。”叶帆点着头笑,“是我们都欠他的,我们叶家就出了他这么一朵白莲花,剩下的就都是臭垃圾。”

    叶帆看着顾航的背影咬咬牙继续说“别人家都是这么长大了,到他那里就什么都对不住他,他要是有良心就不能”就不能什么呢不能不认他这个弟弟吗当年霸道自私,觉得谁都该对自己好,叶川这个哥挣的钱就该是给弟弟花的,他的好东西就该是他的,可从来都没坏良心想怎样。叶川突然要从这个家庭消失,他甚至想,要不把曾经要过来的东西都还给他好了,只要还能有个人给他“欺负”。可也晚了,本来叶帆觉得亲情就是一块布,即使沾了水,晒一晒展平了就还是平平整整的,可当那块布皱巴起来,他极力想撑展开,却发现布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便是有无可奈何。

    叶帆也恨过,恨叶耀堂给他找了一个后妈,恨这个对自己很不错的哥哥突然就不要他了。长大了从自己隐约的记忆里搜寻有关妈妈的记忆,就嫉妒叶川能藏在妈妈怀里撒娇,更嫉妒叶川有顾航这样的朋友,嫉妒叶川身上所有他不能拥有的好运。可那些嫉妒和恨空落落的飘在天上落不到实处,叶帆发现所有的恨都是废话,他其实是想有这么一个哥,同一个妈妈生的,不管怎样都会对他亲。会给他买脂油火烧,抢了他的零花钱会宽容地看着他却也从来不要回去,分零食时会自己少拿些,还会在夜里给他掖被子,他故意跺他,他会以为是和他打闹笑笑躲开,会给他补课,做一切外人不会为他做的事。

    顾航想说,你这所以这么理直气壮,是没吃过叶川吃的苦,没受过他受过的委屈,不是每一个初高中的孩子都能在那种偏待和漠视中依旧健康的长大。还想说,他想不想认,是他的自由。可回头看见叶帆红通通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世界上最简单的是亲情,不管你怎么伤害都是割不断的;世界上最复杂的还是亲情,不管你怎么逃也逃不脱,生活中的林林总总,不管你怎么算,总也算不清楚。多给你了,少给他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顾航绕到住院部查了下叶耀堂的主院记录,意料之中的,还欠着些住院费,药物也基本停了。这天估计是腹水厉害,过来抽水。顾航清了所有账单,又交了一周的押金和正常治疗所用的费用。即使是金毛四病了,该看还得看。那些曾经看来了不得的偏待,似乎也被时间冲的淡了。曾经顾航几次三番想抽死的叶耀堂,如今也只是一个佝偻着背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老头子而已。

    只这样而已,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103、27得到的

    叶川最终也没有能像顾航一样偶遇和自己有过交集的人,也许这也讲究缘分。

    顾航嘱咐过医院放开手脚治之后就找了个由头结束了重温昔日美好的旅程,他怕再来一个偶遇,美好旅程便彻底变成了不美好。对叶耀堂他没有愧疚,也不觉得叶川该有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强拉了他回来,现在叶川还在西安,和这边依旧是不会有任何交集。

    过年从来都是重头戏,过了年三十儿就有初一初二,过了这些还有紧接着的元宵。新林市统一在各个公园广场放烟火,各个银行和楼盘也会自己买来放。全新的一年,总要有个好兆头,别人都买烟火崩一下运气,顾航也不能脱俗,不仅不能脱俗,还特俗气的花大价钱买了几筒“摇钱树”。烟火拉到别墅区的时候叶川就被那华丽丽的金黄包装闪到了眼睛,偏一旁顾航还特庸俗的指着上面的字读给叶川听,“川儿看看,摇钱树迸出来的都是金子啊。”

    卸烟花的人跟着笑,还说些生意兴隆之类祝贺的话,不管真心假意,顾航都笑得眯了眼睛。王文钊知道这边儿放焰火,正好过了十五,广场上都燃过了,便开车带着老婆儿子过来这边凑热闹。大抵不管多大年龄,对着焰火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向往。江南家里也买了不少,可都是适合手拿着玩的小玩意儿,顾航这边要买,江南早早的就带着最近喜欢串门子的金毛四在小区门口守着了,把自己看中的都指了一下,那意思是这些都得他亲自点上。

    有孩子看见烟花筒就走不动,站的不远不近的等着。顾航把东西分好先后顺序,冲着眼巴巴看着的孩子得意地扬扬下巴,交给门卫看着,拉着叶川回家吃饭去了。金毛四是个财迷,看见顾航亲自接过烟花,就知道这一堆东西是自己家的,眼看着顾航拉着二主人走了,一旁那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就舍不得走了。在顾航面前截了两回,见他们还是直着往家走,又灰溜溜的跑回去,坐在烟花筒旁边守着,哪个孩子靠的近了用手摸了,就抬抬屁股动一动以示恐吓。

    江南挑来挑去找了个三十公分宽的大筒礼花弹往自己家搬,金毛四哼唧一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江南。江南眼睛一眯指着它训道“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你敢叫”

    金毛四很没出息地拍打一下地面,又轰走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江南扛着自家的东西走了。

    有叶川在,两个人的晚饭从来都是简单但绝不凑合,顾航接到郝楠电话的时候叶川正在厨房洗香芹,准备拌个凉菜。

    郝楠语气很焦急,顾航刚接了电话那边就惊呼一声“总算接了”

    “你刚才给我电话了”

    “没把你电话打爆。”

    顾航喝了一口叶川盛上来的咸粥说“刚才出去卸货,没带手机。”

    “上面规划做了调整,火车站维持原址不变,你听到消息没有”

    顾航放进嘴里的勺子被狠咬了一下,牙齿和铝较劲儿后的酸麻,让顾航半个脑子都有点发麻。

    “顾哥,你最近和柯律师联系过没有当初他得到消息可是比咱们都早,说什么要搬迁,寸土寸金。”

    顾航揉揉腮帮子,勾勾嘴角笑了一声。

    “您宰相肚子,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当初那边地皮炒的多厉害,价钱翻了好几倍,一张张人民币买回来的黄金地皮,一眨眼功夫就又变成了棚户区。”

    顾航又笑了两声,终于有点明白了当初柯睿的反常。套早下好了,就等着他往里跳呢。即使他再小心翼翼,所有合同都亲自查一遍又能怎么样人家根本就不走那一道,等着上面儿一句话就能把人压死呢。还能怎么着

    “顾哥,您是我祖宗,还笑着找柯律师问问吧,这事儿要定了咱们就赔精光了”

    叶川端着香芹出来,看见顾航扭曲的笑脸问“粥咸了”

    “没有。”顾航合上电话,活动一下僵硬的嘴角说“正好,很香。”

    那个电话顾航始终没打。正月十六的夜空,因为城市灯火通明的路灯光,反而淡去了该有的干净和美丽。顾航从背后抱着叶川,叶川抱着叶小喵,身后是害怕焰火的响声,夹着尾巴藏在顾航腿边的金毛四,两个人两只动物融在夜色中,不知道他们这一幕看到别人眼中有多美好。

    又点了一筒烟火的江南哼了一声走到陆远身边,冲顾航的方向努努嘴说“你看他们你看看你”

    陆远很配合地抬起一条胳膊,把江南箍进去。江南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比起那边逊色太多,自己又钻了出来,气哼哼的对陆远说“咱们怀里还少个小东西要活的”

    陆远想,也许弄个孩子抱着也不错。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江南再小孩子脾气,也是奔过三的人,定下来这么多年,该要个小东西来分散一下精力。

    顾航特意买的“摇钱树”终于升空,金色的烟花在空中旋了半圈,像是一株金色的树,然后烟花下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极了铜板落地的声音。叶川等第二棵摇钱树升空的时候扭头冲顾航说“你的钱没白花,还真是摇钱树。”

    “是吧,遍洒黄金。”顾航心里苦得都能拧出胆汁了。这次若是已成定局,自己拼了这么多年得来的一切便都没有了,不仅如此,也许还要背债。他倒是不怕住小租房吃咸菜,就是想着家里顾伟国两口子为自己操心就难受,还有怀里这个呢,刚许了他多么好的生活,许了他忙完手里的就去荷兰领证赏薰衣草看风车,好嘛,一下子赔得连个结婚证都买不起了。

    远处停着一辆黑轿车,烟火每次升空,车子里坐着的人便能清晰地看一次顾航。表情他看不清楚,但是他怀着叶川的手臂像烙铁,烙得他生疼。明天文件一下来,顾航就该能明白什么叫一夜之间返璞归真,可是为什么心里也并不好受呢

    柯睿一只手摸上车窗,只一个拇指,便能把叶川的头全部挡住。如果那个人能用大拇指揩一下就消息不见该有多好手指微微挪了挪,顾航的头也可以用一个拇指挡住。原来他也不是打不败的,也和所有生意人一样,随时都可能钻了圈套所有基业付之一炬。

    柯睿一直等到烟火放完,等到为数不多的人散去,顾航和叶川消失在黑暗里,然后看着他们出现在别墅旁边石子小路的路灯下,两人一狗,朦胧且美的不似真实。那是他曾经向往的生活,如今看到,反而更痛得难以呼吸。

    这是个死局。

    上面的通知一下来,地皮掉价比当初涨价的速度还要快,顾航坐在椭圆会议桌尽头,看着下面的大小经理们绕着拇指久久不语。也是,谁也没本事扭转局面,若不然也不会屈尊他之下,给一个高中没毕业的毛孩子打下手。可顾航突然发现自己他妈的养了一群吃白饭的,额角青筋就嚯嚯地跳。

    刚才提议先停工放着的部门经理已经被顾航训成了孙子,此时一脸便秘相低着头等着散会。王文钊终于点了点桌子说“先散了吧,回去都好好想想,这坎儿过不去,你们一个个也得扒层皮。”

    几个部门经理如蒙大赦,抱着文件夹赶紧出了会议室。王文钊想了下说“还只能放着,不然呢盖出来房子除了回迁户应得的,谁还去买白给盖了。”

    “耽搁工期交不了房,违约金呢工地包工头的工钱呢他妈的地皮买到手两年不建再给你按个影响市容的帽子,到时候白菜价再还给政府”顾航捶了下桌子说“不是对你,别在意。”

    “嗯。”王文钊舔舔嘴唇说“我本来股份就少,这边全部融一下,家产也动不了太多。你不一样要不要请顾叔”

    “不行”顾航想起柯睿打的主意就恨得牙痒痒,“人家当初就打算把商场搞进去呢,恨不得我倾家荡产。我就是卖到没衣裳穿,也不能让他合意不是。”

    王文钊张张嘴,叹口气没有再劝。他也没办法,把自己家卖光了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顾航又成了六年前的顾航,开始夹着个皮包跑银行,可能当上银行大头的谁都不傻,粘上毛都能变猴子。顾航还没张口呢人家行长先说“这顿我请了,对不起了小顾,知道你现在难处,也知道你这次的目的,可是银行也是有配额的,你们公司贷款额度已经超了。”

    顾航吃了一顿窝心饭,最后还得和行长抢着埋单。顾航想着既然贷不到那就让秃头行长请一顿吧,谁知道吃完饭人家又把那句话当屁给放了,顾航去付钱的时候一个劲儿后悔自己点的菜太好。照他的想法,这顿只白菜炖豆腐加凉调萝卜丝都便宜了那孙子

    顾航送走行长去一旁取车的时候看见的柯睿,就站在他的帕萨特旁边,冲他笑的时候还是那么阳光,露着一颗略调皮的虎牙,可如今顾航看着那牙何止是调皮还锋利呢,逮着你咬一口不放够了血就不松口。

    “嘛呢我这破车可不值钱。”

    “谈的怎么样”

    顾航点了根儿烟,透着烟圈儿眯着眼上下打量柯睿,连吸了几口压下心里的燥气才开口说“谈的很好,吃的很开心。”

    顾航想上车,柯睿挡在一旁不让。顾航退开些看看给自己出了老力的帕萨特勾着嘴角问“你说这车值多少钱五十万有人买不”

    “说笑呢,新车也不值这价。”

    “那不好说。”顾航嫌恶地拨开柯睿,擦擦手上车,坐进去摇下窗户说“可挡不住有些变态就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啊,还当作宝贝,费劲心思去抢,抢到手了吧才发现原来不值钱,可晚了。”

    柯睿僵着嘴角笑了笑,顾航发动车子开出去前忽然“哦”了一声扭头继续说“对了,有个不值钱的想给你说,费尽心思也别想,他最恶心的就是把人当牲口一样遛弯儿使绊子的。得嘞,byebye喽”

    柯睿站在原处,好半天也没能移动半分。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来决定政府的决定,只不过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趁之前消息放出来的时候推了一把而已。只是这一把,万劫不复的不知道是谁。

    104、28失去的

    顾航重活半生,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银行下了通知索要超额贷款在意料之中,赊款供应商来讨钱也在意料之中,一两个小股份的投资商撤资也在意料之中,甚至是靠近柳湖东岸那个中档小区已经签了购房协议的住户也开始张罗着拉白布条要已经交过的首付。他懂,都懂,不就是怕自己的钱打水漂吗吭哧一辈子挣一套房钱不容易,老百姓嘛,理解,只是顾航停在别墅外的帕萨特被人卸了车轱辘的时候终于不淡定了。让人作难可以,可扰到正常生活坚决不可以。

    百忙之余顾航还报了警,拿了做几年生意积累的霸气,亲自监督警察查看录像,把那个倒霉催受人蛊惑的送进了监狱。被戴上手铐的时候顾航还拍着人家的胖脸,咬着牙说“讨房钱是吧别人的我都给,还就你的不给了。先监狱里蹲着,等出来咱们法律程序慢慢来,折腾不死你我就不姓顾。”

    顾航扣上大墨镜勾着风衣出去的时候警察还对那个戴着无框眼镜儿的半文艺男青年说“你脑袋里装的屎吗卸人车轮子,你怎么不把自己腿给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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