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方才还拒绝了我,接受了他倒的水?”莫青微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很明显的带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谷粒有些诧异,在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并没有同莫青这般亲近过,莫青怎么突然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般让人产生绮思的话?
谷粒仔细想了想,最后也没有搭莫青的话,只是又重复的固执地重新问莫青一遍“我昏迷了几日?”
“再有五六日就要换月了。”
月末之时,月亮尽数被遮掩着,连一丝月牙都没有。而到次日月初,月亮就会羞答答地露出一丝银线,故被他们称之为新月。而这个过程被称为换月,也称之为月晦,到了谷粒最虚弱的时候。
“这么快了,”谷粒露出沉思的表情,“转眼,我再遇到他就已一个月了。”
“是啊。”莫青随意的说道,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只是附和着回答了谷粒一句话。
但是谷粒的心却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泊中被扔进了一块石头,荡起圈圈涟漪。他抬眼看了看莫青,“只是不知我还能在这个庭院里住多久?”
莫青看到谷粒抬眼看着自己,心中一惊。心里暗道莫不是哪里漏了马脚?不然……
莫青这样想着,表面却仍然不动声色,只淡淡的回答“这是皇上给你的庭院,自然是全凭你的意志。”
谷粒笑了笑,拉过莫青的手,像是极其亲热一般“什么都逃不过莫大人的眼睛。莫大人想必是从我和皇上重逢就已寻到,只是不知莫大人为何前些日子才露头?”
莫青心中一颤,心道果然被他猜中。接下来,必然要步步为营,拿出自己千年前在官场上的心机,不能再露出丝毫马脚,不然恐他承受不住。
莫青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淡然地说道“皇上的行踪哪里是我能够猜测的?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只是……”莫青站了起来,看着谷粒,“大人的身体何时变得如此虚弱了?千年前,大人还是生龙活虎的。”
“千年前,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谷粒苍白着脸色说道,“而现在只是一个鬼魅而已。更何况,月晦是鬼魅最虚弱的时刻。”
莫青居高临下的看着谷粒,眸子清亮的像是要看到谷粒的心里“大人上次月晦也是这般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吗?”
谷粒淡淡地笑了笑,素来平静的面容上带着一些倔强“呵,怎么会只能躺在床上?”
他侧着身子,将被子掀开,雪白的中衣与他的脸色很是相衬,不由得让人怀疑他的面上是否也盖着同他的中衣一样的布料。
他将脚放进鞋子里,扶着床边站了起来,只是腿却显然有些软,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他的勉强。谷粒的腿颤抖的不行,他强迫自己想要往前迈步,但是不能,他虚弱到自己站起来都已经很勉强。
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甚至比当年自己刚失去武功那会还要弱的多。谷粒甚至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很快自己就要消散在这里。
这样一想,谷粒苍白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丝,让人害怕。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腿也不自觉的弯曲了下来,一下子顺着床边倒在了地上。
莫青急忙扶住了往下倒的谷粒,将他扶到了床上,手上紧张小心着,但是嘴里却仍然数落着谷粒“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勉强过自己,这又是怎么了?身子弱就弱了,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谷粒重新躺在床上“你不明白,我总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莫青重新坐回床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本来就已经变成鬼魅了,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别总是日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谷粒转过头看着莫青“你为什么开解我?如果我真的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你最得利。”
莫青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转移话题道“那个你们救下来的女鬼,你准备怎么办?”
谷粒见莫青这样,心里有些疑惑,但并没有直接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他反而对真相什么的并没有生前那么执着,一切随缘也是更令人安心的活法。他顺着莫青的话题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莫青微微笑了笑,那双无情无欲的眸中闪过一丝睿智“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她的目的。”
谷粒安静地躺在床上,微微笑着“无非是要我彻底消失罢了,左右我这幅身子也过不了太长时间了。”
“我竟不知你何时有这般菩萨心肠了。”莫青看着谷粒的手,像是要从那双白皙的手上看出来他作为鬼魅着一千年来的血腥,从而告诉谷粒他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你若真是这样离去,可放心兰翔鸿?他现在变得这般蠢,想必不能承受的了。”
谷粒明白莫青的想法,如若自己就这样消失了,兰翔鸿一来承受不了自己的死亡,二来一定不能受得了那些人的冷箭,无论是来自那个顾大人还是来自自己认错了一千年的姐姐。
他这般蠢笨,在自己死后一定不能护的他自己的安全,谷粒这般想着,心里慢慢地涌起对兰翔鸿的不舍,但是他最后却凉薄的笑了笑。说话的语气明明是温和的,却说着最冷漠的话“那又如何呢?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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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十七章 、
莫青闻言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淡淡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躺在床上的谷粒淡淡地笑着,嘴角嘲弄的弧度渐渐拉大,“你果然知道他是假的兰翔鸿,只是不知道假的兰翔鸿,你要来做什么?”
莫青俯下身,趴在谷粒的耳边轻轻的说道“便是假的,你也视若珍宝,你舍得让他顶着一张兰翔鸿的脸承受你死后的苦?”
莫青的气息扑洒在谷粒的耳畔,谷粒感觉耳畔有些痒,明明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但是谷粒却感觉那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着,撕扯着自己的心脏,只要一想到自己死之后兰翔鸿的生活,他就感觉自己不能就这么撒手而去。
谷粒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不舍得”,只是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淡淡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莫青心里暗想这两个人……还真是,连问的话都一样。
只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直起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脊背挺直,倒也多了一份气质“不出意料的话,只怕他们会在月晦行动,到那时守株待兔就行。”
谷粒嗤笑道“月晦?他们作为鬼魅,自然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刻,这个时候前来行动,只能自讨没趣?”
莫青眸光闪了闪,没有将实情告知谷粒,只让他依然带着这份不知何处得来的自信。
最后,他只站起来淡淡地说道“你且看着吧。”
青衫飞扬着飘离了这个庭院,只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莫青方一出院门,就看到谷清咬着下嘴唇,委委屈屈地站在院门处,充满期待的看着门内的人。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谷清原也是大将军之后,不说飞扬跋扈,但也从来做不出这般委屈的忐忑的小女子情态。一千年,足以让她改变许多。
莫青无悲无喜、淡然无波的眸子剧烈地闪动了一下“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弟弟吗?如今又为何要这般担心他?”
谷清轻咬贝齿,长长的秀发依然用一支简简单单地木簪簪起来,即便是这样,头发也已及腰。她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发丝随着跺脚而轻轻地飘扬起来,多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美。那双大大的眸中带着怒气,但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只能引起一个男人的爱恋。只是这份惹人怜惜的表情和眼神只是徒然,因为莫青只是震慑般的看了她一眼。
谷清被这样震慑的眼神看的心中发颤,只是她很担心房中谷粒的身子,而这个人现在又不让她进去看自家弟弟,最终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温婉地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莫青闻言,收回了那震慑谷清的眼神,复又变回那个温和的自己。他抬头看着渐渐隐藏起来的月亮,微微笑着“快了,快要带他离开了。”
“走吧,回去。”莫青过来扶着谷清,声音刻意放大了些许,“你自己最近身子不好,还是少出来些。”
谷清轻轻颔首,琉璃月状耳坠闪闪发光,映出她的美貌“是。”
“我和他筹谋了这么久,你可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莫青右手搀扶着谷清的左手,两个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咬着耳朵说道,“给你说了很多次,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就不信呢?”
谷清笑了笑,眼前闪过阴曹地府里,那个被囚禁着的灵魂。那双手一次一次的往上伸着,想要逃离那个地方,但一次一次地被拉下去,一次又一次……永无停止。
一丝害怕在谷清的眸中转瞬即逝,只余清明甚至还带了些对莫青的信任与爱慕“她既然能够伪造出一个兰翔鸿来,未必不能造出来一个假的谷粒。”
莫青嗤笑了一声,屈指敲在谷清的头上“瞧你平日里也挺精明的,造出来一个活生生的鬼魅?她还没这本事。”
“那……这个兰翔鸿?”谷清声音轻轻地在莫青的耳边说着。
莫青笑了笑,眸中也带了些许疑问“总之不是她弄出来的就是了。”
两个人渐渐走远。
谷粒庭院的门前出现两个人,正是顾裴和一个唯唯诺诺的婢子。
自从住进谷府,并且招进来一些奴仆以后,顾裴这个本来只是被兰翔鸿和谷粒阴差阳错救下来的小女鬼就突然就有了莫大的权利。
谷粒如今身子虚弱管不得事,兰翔鸿如今全心系在谷粒的身上,其他事情全然不在意。至于莫青和谷清,尽皆是府里的客人,哪里会插手管这些事。更何况,莫青巴不得顾裴手中权力大些,能够掉以轻心些,这样自己的计划也能更好的得到实行。
顾裴如今穿着蜀锦所制的华丽衣裳,倒是比谷粒和兰翔鸿穿的更像是一个主子。飞云样式的金钗别有新意地插在发髻上,顾盼生辉,当真是一代美人。
那婢子之穿着平日里的麻衣,极为规矩地向顾裴说道“如今府里倒是有两个人重病呢,小姐的计划必然能够马到成功。”
顾裴抿着嘴笑了笑“净胡说。”
她看着莫青搀扶着谷清离去,等两个人走的看不见影之后,悠悠转身看着身后谷粒的庭院。
“兰翔鸿此时也不在,我们进去看看他的情况。”顾裴将手搭在那婢子的肩上,语重心长地道,“不亲眼看到他重病,我总不能安心。”
“小姐有什么不能放心的?”那婢子低着头,悄声说道,“自我们来后,这个谷大人只露了一次头,必然是病到出不了门。”
婢子说完这句话,静静地站着,等待顾裴对自己的奖励。只是久久不见顾裴答话,悄悄地拿眼神偷偷地看着顾裴。顾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院门,似是要穿透院门看向房中,看到床上,看清谷粒的真实情况。
那婢子见顾裴直愣愣地看着房门,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只得低低地表示了自己的疑惑“说来也奇怪,鬼魅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闻言,顾裴收回了看院门的眼神,看向了这个婢子,微微笑了笑,语气有些轻快“这啊,是他的报应呢。”
婢子的眸光闪了闪,没有再往下答话。
顾裴此时方才得意地迈开了步子“走,去厨房拿药。今日,我亲自为他送药。”
带着恨意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在空中。
等顾裴取了药,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之后,悠悠哉哉地来到了谷粒房中。一脸的焦急与担忧,当真是好演技。
只是在顾裴意料之外,兰翔鸿竟然不知何时也回到了谷粒的房中。顾裴心中暗恨还真是一刻也离不了谷粒啊。
因是晚上,房中点了许多的蜡烛,映衬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温馨。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潺潺笑意,连眸子中都充斥着些许笑意,眸中满满的都是对方。兰翔鸿紧紧地拥着谷粒,谷粒伸出白皙的手轻轻的环着兰翔鸿的腰,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虽然两个人都是男人,但莫名的和谐。
顾裴弯下腰,双手抬起将药碗举到高于自己头部的位置,小步的磨到谷粒的床前,规矩的像是一个真正毫无他想的婢女一样。
她将药碗递到谷粒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要喝药了。”
谷粒拧了拧好看的眉毛“拿走,我不喝。”
顾裴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举着药碗的手微不可察的颤动着,嘴上也极其体贴的劝慰道“奴婢自知这药极其苦涩,只是良药苦口,大人万万不可任性啊。”
说到最后,劝慰的语气甚至带了些许哭音,真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自家主子办事、生存的奴仆。
谷粒心中不由得泛起些许厌烦,只是面上仍然对顾裴全心信任着,他柔声问道“自救下你之后,还没问过你的名讳,不知姑娘芳名是什么?”
顾裴急忙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承蒙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要能够在公子身边服侍着,小女子就很是满足,如今只希望公子不嫌弃小女子,能够为我取名。”
谷粒笑着示意兰翔鸿将她扶起来,兰翔鸿伸出手将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顾裴扶起来,顾裴垂着头手上仍然端着药碗,显得忐忑不安的在等待谷粒赐名。
“既然如此,就赐字裴吧。”谷粒看着眼前安安静静、恭恭敬敬地站着的顾裴。
“多谢公子赐名,”顾裴的身子瞬间僵硬了,她声音发着抖地跪下谢恩,手中的药碗也随着摇晃着,竟然将药洒出了许多,“公子恕罪,奴婢手不甚稳当,竟然将药……”
谷粒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仔细着管好自己手下的奴仆。”
顾裴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谷粒等顾裴退下去以后,转过头看着兰翔鸿“近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你可要看着她。”
第18章 记忆复苏初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