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呢”陆知书问,“孩子你打算怎麽办”
陈泽一僵,低声道“这也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话虽这麽说,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的很,孩子他不会拿掉。毕竟是骨中血胎中珠,血肉相连,杀死还未出生的他她,剥夺他的生存权利,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可是也会害怕。
害怕以後一个人带著孩子生活,会很困难。害怕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父亲。
陆知书凝望著他,久久的。然後他站了起来,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道“不管怎麽说,你要生下这个孩子,你也必须得跟我在一起,你的下半生只能交给我。”
“是吗陆先生未免太过擅作主张。”
“你累了,先休息。我回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需要。”
“你需要,医生说你营养不良。”
语气固执,不容反驳。他到现在仍旧一身是血,汗水黏贴在身上严重的不洁感。也知现在的情况,不可太过急切,以免惊扰了对方,再次让他从自己掌心逃开。
要循序渐进,温柔以待,总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再次打开心门。
他走了,回去给陈泽做饭了,走之前不放心,又拜托乔白来守著。在途中,他给陈家父母打了电话,把情况都说了一遍。意外的是,陈妈却没在电话里骂他,只让他尽快回医院。
回家沐浴更衣,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做了一顿营养丰富的饭食,装进保温盒里,再次回到医院。
不出意外的,陈家二老都到齐了。陈父似乎气的不轻,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哼著气,陈母也少见的严肃,靠在窗边不吭声。见他来了,陈父只招招手,道“过来。”
陆知书说“我知道您很生气,如果想揍我的话,可否先等我给小泽喂好饭医生说他营养不良。”
陈父十分不爽他这态度,眼睛瞪起,眼看著就要再次发怒,陈妈忙过来阻止了他,劝道“他说的没错,你要发火也先等咱儿子吃完饭。”
毕竟儿子的身体更重要些。
陈父再生气,这点理智还是有的,只好继续呼哧呼哧喷气。
床上的陈泽依然一脸木讷,没什麽表情。陆知书进来了,他也没抬眼看过他一眼,就那麽躺在床上,平静地望著天花板。
陆知书将他抱起来坐好,他也没抗拒,任由他动作。饭菜喂到嘴边,他却不肯张开嘴,平静而固执地拒绝著。
陆知书说“张开嘴,吃点东西。”
陈泽道“滚。”
陆知书说“张开嘴。”
陈泽平静地看著他“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让你滚。滚滚”最後一个字,已是压抑到了极致,竟就这麽粗暴地,直接将所有的饭菜全部挥到地上,摔了一地,嘶吼的声音已近沙哑。
“陆知书,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做好的饭菜一口没动,全部被摔开,一地的狼藉。病房里混合著消毒水与饭菜的气味,难闻异常。陆知书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没发怒,弯下腰不动声色地开始收拾。
刚步入夏季,气温并不高,可是身上却又披满了汗水,湿嗒嗒的衬衣黏在後背上,浓重的不洁感。
头顶上陈泽的情绪已然失控,不论怒骂还是斥责,皆得不到回应。逼急了,也不顾手上还扎著吊针,就拽起吊瓶朝他砸去。在来医院之前,陆知书已经受伤,额上的伤口还没包扎,现在被吊瓶砸中,伤口再次裂开。
他顿了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
一条血线缓缓自眉心向下蜿蜒,将那张平静的脸劈成两半。
陈泽瞧见,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心里压著的那股子无名火更加旺盛,想发怒,想笑,又想哭,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在某些方面,他比常人要笨拙许多,从小,父亲就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麽不开心也勿要轻易表露出来,别人看你软弱,就越会欺负你。你表现的坚强,他人才不敢动你。
这样的教育方式导致他过的一直很压抑,不轻易坦露情绪的性格,久而久之,就忘了怎麽发泄。
所以现在,他心里压著一股强烈的怨恨,却又没法表达,整个人都要濒临崩溃。
陆知书沈默了片刻,说“你不要生气,不想吃就不吃了。”
“你滚你滚开老子就不生气了你快滚”
一旁的陈母强行摁住快要炸毛的陈父,低声对老头子交代“给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先出去。”
陈父不忍心看自家儿子那麽伤心的样子,瞪著眼睛恶狠狠道“走什麽走老子倒要看看那小子想怎麽欺负我陈穆林的儿子”
陈母道“他不会的,你放心。你留在这里只会添乱罢了。”说罢,强行连拖带拉,将人带走,关门时回头,交代了陆知书一句,“好好说,这是你最後的机会。”
陆知书没说什麽,唤人来将病房收拾好,重新给他扎了吊针。陈泽自然不肯配合,疯狂的挣扎,护士摁不住他,反复扎错,很快手背就被戳了十几个血洞,直到最後,护士也无力了,说“先生,您不配合的话,我没有办法给您打针。”
陈泽吼道“滚滚出去”
护士一脸无奈。
陆知书忽然问道“能打镇定剂吗给他。”
护士一愣,“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位先生”顿了顿,忽地说,“陆先生,您或许也需要包扎下伤──”
陆知书打断了她“我来,你去取镇定剂。”
言辞中,丝毫没有尊重陈泽本人意志的意思,直接上去就摁住了陈泽。陈泽被他的态度气疯了,颤著唇道,“混账东西你敢你敢”
护士看情况不太妙,察言观色,在心里做了下对比,觉得这时候还是听那位个子高点的男人话比较好,便迅速跑出去跟医师去取镇定剂了。
陈泽浑身无力,自然拗不过陆知书,很快就被他制服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护士速度很快,两三分锺就带著镇定剂回来了,有了陆知书的协助,镇定剂很顺利地就输入了陈泽体内。
针尖扎进去的时候,陈泽其实还是做了最後的挣扎,动作太剧烈,差点让护士扎到了大动脉上。
而一直维持著好脾气的陆知书,这下子终於恼了,粗暴地捉住他的两只手腕,死死摁住,俯身上前,咬牙切齿地低声责问“你到底在跟我闹什麽脾气嗯我对你不好吗当初是你自己先离开我,连一句话都没留下,现在反而来怪我你到底在怪我什麽除了最开始我欺负了你,後来我陆知书有什麽地方对你不起你要这样跟我闹”
“你自己干的事你不知道吗”陈泽瞪著通红的眼哑声反问,“口口声声说爱我,爱个毛线你的爱也他妈的太廉价了对谁都可以”
陆知书恼的不行“你什麽意思我干了什麽事”
陈泽怒气反笑,那笑也是冷的“干了什麽事你不记得了需要我给你提醒一下吗”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潜意识里觉得,两人似乎有什麽误会存在著。而那误会,就是导致他半年没见著自家老婆,被自家老婆怨恨,还差点丢了孩子的主要原因。
陆知书急了,追问又问了一遍“把话说清楚”
“干了什麽你他妈的背著老子勾搭女人,还跟那女的亲亲我我,你还他妈的亲她的大脑门儿额头,你恶不恶心老子想起来就想吐亏老子那天还准备了礼物去看你比赛比赛没看著,倒是撞破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好事儿真是瞎了老子的狗眼”
“”
“你背叛了我,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在一起”
“”
“如果那样我还跟你在一起,那麽老子就不叫陈泽,该改名叫陈贱”
“”
“你现在还来问我陆知书,你的脸是不是被狗啃了啊”
说完,镇定剂就发挥了功效,陈小萌,就这麽在愤怒的指责中,再次昏睡过去,留下一脸斯巴达的陆腹黑,额上挂满了orz。
这一刻,陆腹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所有的男男生子,都必须经历过一番狗血波折的。而这盆狗血,泼的正是“误会”那一出。
他的2b陈小萌,是真真正正地,狗血地误会他鸟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再次醒来,天光已暗,朦胧光影中,站著两道人影。重重叠叠,其中一道是他极其熟悉的人,两眼熬的通红,一脸倦容。陈泽记得他有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不是风流轻佻,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温和的像春天里的暖风,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溺毙在他那温柔的水意中。
而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全是倦怠。
没来由的,心就酸涩起来,他还未来得及伤感一下,就被另一道人影震呆。
那人陌生而熟悉,长发披肩,面容秀美,白裙胜雪,气质古典而优雅。与陆知书站在一起时,就像一幅美好的画卷,让人不忍打搅。她正弯著腰,细心地给陆知书的额伤敷药,举止好像一个妻子。
他竟把她叫来了是想宣告什麽吗他竟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欺人太甚,无法容忍
陈泽先是震惊,然後震怒,可是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发怒了,只觉得伤心。
没有意思。
顶顶无趣。
早知道不会有结果,可是没想到会输的这样凄惨,连挣扎一下的余地都没有,输的一败涂地。陆知书坐在那里,任那女人给他上药,灯影绰绰,隐约可见他眸里沈淀的温柔。
怎是太凄惨了。
陈泽忍不住惨笑出来,心里很痛,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想把自己撞到墙上摔死碾平直到自己不留全尸才可勉强解了这口气。可是他什麽都没做,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时间仿佛都在身边静滞,人似乎也变成了岩石。
有道影子突然斜过来,在他脸上覆上一层阴影。
陆知书脸色苍白,看著他,轻声问“醒了”
许是镇定剂的缘故,陈泽变得沈静许多,他长的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乖恹的娃娃,长睫轻轻垂了一下。没有开口。
知书道“醒了就好,还想发脾气吗”
陈泽惨笑。
发脾气现在就是杀人灭口,恐怕也已没了意义。
外头似乎下起了雨,窗外的园子里,传来雨点敲打芭蕉的声音。陈泽用淡然的口吻说道“你有什麽想要说的吗其实不必了,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陆知书看著他,“你是明白我对你的感情,还是明白了我跟她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你对我有什麽感情你有感情的话,就不会把她带到这里来羞辱我”
眼泪不知怎地,就要流出来了,陈泽拼命忍耐著,才没有在情敌与情人面前丢脸。
陆知书深吸一口气,忽然回头,对那女人说“你来说吧,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说什麽他都不会相信了。”
那女人掩唇,笑而不语。那副姿态,令陈泽十分不爽,凌厉的眼神像刀子般甩过来,厉声质问“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丑女人”
女人没生气,反而走过来,放肆大胆地打量著陈泽。
陈泽被她看的,只恨自己现在身不能动,不然一定立刻飞她几巴掌,才不管什麽绅士风度。
女人打量了片刻,终於开了口。
她一开口,就让陈泽呆掉了。
女人说“倒是个大美人。要是再乖点那就更可爱了,不过野猫征服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把嗓子,没有女人的娇媚婉转,只有低沈雄浑。
操他妈的怎麽会是个男人
陈泽当即就斯巴达了,下巴快掉到胸上,张著嘴半天都说不上话来。
女人又开口了,低沈雄浑的声音再次证明自己是个纯爷儿们“听说你误会了你家男人跟我呃,有什麽不正当的关系。我想说,其实我是个纯爷儿们,我不是小三啊。”
“”
“真的,你不信的话,我证明给你看。”
“女人”说罢,就抬起手,将披肩的长发往下一拽──
发套
发套
操他吗的发套
再把白裙子往下一脱
平胸
平胸
操他吗的平胸
还他妈的有鸡蛋大的喉结
卧槽卧槽卧槽
天雷滚滚
“草你妹你变态啊你是男人的话,装毛线女人啊”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会跟他老母一样,能为了爱而伪装自己的性别
“女人”无辜道“你别瞪我啊,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啊。老子这样的纯爷儿们,还不都是姓陆的那小子逼哥来的,说什麽他老婆误会了,哥要是不来,他就把哥小jj给剪掉。卧槽,美人你可得我做主啊。我是冤枉的啊”
抹一把辛酸眼泪,继续道,“哥只是个打酱油的啊”
“”
陆知书在旁边连声附和“对对,他就是个打酱油的,你看他是个大老爷儿们,长的这麽磕碜,脑门儿大胸还平,还尼玛的娘娘腔,媳妇儿,你说我怎麽会喜欢他对不对”
伪娘怒了,瞪起眼睛“卧槽,臭小子,老子真有你说的那麽磕碜吗好歹我也是一校之草”
“狗尾巴草吧”
“”
“”陈泽整个人已经被雷的崩坏了,满脑子都是“卧槽,原来我的情敌是个老爷儿们”“卧槽,尼玛的情敌不是情敌,竟然只是个假想敌”更卧槽的是,倘若这事儿是真的,陆知书没爬墙,那这也太操蛋了,他竟然就为了这狗血的误会,逃了半年,还矫情到现在
“”陈泽一脸狗血地问,“那,那天是怎麽回事你俩为什麽抱在一起亲亲”
陆知书“”
伪娘自告奋勇的抢著解释道“呃,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们社团要拍部反转戏,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就把知书叫过来帮下忙了。我因为长的好看,就被社团的人逼著穿上女装扮女猪脚了,陆知书是男猪脚。那场戏里正好有场吻戏,呃,就是亲亲脑门儿,没别的但是恰好就被你看见了於是”
於是杯具就酿成了。
陈泽不知是被雷的不轻还是真相尿性太大,他整个人都呆滞了,更呆的是,他又追问了一句“就算你是男的,他也会爱上你的。”
没想到二人闻言,竟“卧槽这就不可能”
“为什麽不可能我不也是男人吗”
陆知书哭笑不得道“因为这死伪娘是我妈的亲弟弟是我的小舅舅我要是跟他好了,这就不叫爬墙,叫乱伦”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子的,在半年前的某一日,陆知书那位跟他同岁的小舅子前来找自己,逼自己帮他一个忙,扮演社团里排的舞台剧的男主角。他本想拒绝,无奈敌不过小舅的死缠烂打,只好应允。恰好那天的戏里就有场吻戏,又恰好拍的时候被陈小萌看见
於是杯具就此酿成。
陈小萌心高气傲,受不得这样的屈辱,立刻提包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半年,再回来时候肚子已经大了。他对陆知书心存怨恨,陆知书又怪他不告而别,害自己活生生担心了半年。两个人心里都有怨恨,又不愿说开这误会,这误会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後差点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话说开了,陈泽终於明白了这其中的真相,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竟会犯这种错。
“伪娘”小舅子说“好啦,现在你也都清楚了,我跟知书之间是清白的,我是他小舅舅,我俩要真有点儿什麽,那可真是遭雷劈了。你可不带这样诅咒我的。”
陈泽“”咬被子咬被子。
伪娘“所以你就快原谅他啦。你看看,小书他原先多风流倜傥啊,虽然长的没我好,呃,当然更没你好看,可是好歹在学校里也有大把妹子哈的。可你看他现在邋遢的就跟一三四十的屌丝似地,哪还有半点气质这叫什麽来著,哦,叫为伊消得人憔悴。所以你就看他这麽担心的份儿上,原谅他呗”
陈泽“”继续咬被子,咬被子
陆知书握拳,低咳一声,伸手想轻轻拽开被陈小萌的牙齿死死咬住的被子。
拽了一下,不动。
再拽一下,还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