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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 第21节

作者:吴沉水 字数:20372 更新:2021-12-22 15:34:33

    庄翌晨缓缓吐出烟圈,仰头问“你今天来的问题就是这件事”

    “是。”

    “不让席一桦手上沾点血,我怎么信他”庄翌晨淡淡一笑,“虽然他就算手上沾血了,我也不会信他。可我太了解这种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了,他为了任务能在当时装得比我们还狠,但事情一过,这种事他会记一辈子,我就是要他记一辈子,阿修在地下就算变成灰,他席一桦也别想安安乐乐。”

    黎承睿沉默了,过了几秒钟,他问“那个少年死的时候,是不是吴博辉医生也在现场”

    庄翌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不在意地说“我养着吴博辉,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不过那天吴博辉去得太晚,他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他有做医疗记录的习惯吗”

    庄翌晨皱眉想了想说“我没留意,但我知道他在实习时就以认真著称,不然威尔士亲王医院也不会聘请他。”

    黎承睿深深地盯着庄翌晨,问“庄老大,那个少年的尸体你后来见过吗”

    庄翌晨不太自然地转过头,说“我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黎承睿平静地说“我们这些重案组的,见多了杀人放火断手分尸,可我们看了郑明修的那些视频都很难受,很想吐,那不是人能做的事。庄先生,你掌舵洪门多年,道上个个说你做老大有情有义,你手下的娱乐场所连卖白粉都禁,暗娼骗子都不敢在你地盘上做生意,你是一个讲规矩的人,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纵着郑明修伤天害理,不如畜生你的规矩呢你的仁义呢”

    庄翌晨脸色一变。

    “你因为无法回应他变态的感情所以心怀愧疚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承睿悲哀地摇头说,“你不仅害了那些无辜的人,你还害了你口口声声很看重的郑明修,你比席一桦更像伪君子。”

    他站了起来,对庄翌晨轻声说“关于这点,我希望你也记一辈子。”

    黎承睿离开了监狱,留下庄翌晨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审讯室里。他感到万分疲惫,但是心底有种豁出去的欲望支撑着,一种明知前路是悬崖断壁也要前行的自毁欲望,他揉了揉额角,钻进车里,发动汽车往前行。

    他把车开往熟悉的方向,有无数次他怀着近乎虔诚的感情奔向那个地方,他就如一个朝圣的信徒,赶往心中的圣地,在那里有他一见倾心的爱人,他爱那个男孩,他把一个男人三十年来能给予的感情一次性焚烧给他,他把所有对感情的想象和规划,理性和狂热,美好和激动,都给了他。

    他是没有想过回报的,真的没有想过,他只要有付出的机会就好,他不觉得傻,他认为值得。可是他以为,这样的爱就算不被珍惜,至少也该不被欺瞒。

    就算欺瞒,至少也不该被愚弄利用。

    仿佛有人持凿不断敲击心脏底部,撬开了一个大洞,将某些重要的东西一泄如注,从今往后,大概就空空如也了。

    黎承睿默默地停了车,走上楼,林翊的家他早就刻在脑子里,现在这个时候,林师奶要上班,林翊要上学,他们都不在家。

    黎承睿掏出枪,装上消音器对门锁开了两下,门被打开,他悄悄溜了进去,屋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黎承睿把枪别在后腰,伸手推开林翊的卧室门,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黎承睿的眼眶突然就热了。

    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麻木的感情突然苏醒了过来,他微微一眨眼,发现眼泪直直流了下来,像一个伤口,止不住淌血的伤口。

    黎承睿闭上眼,然后又睁开,伸手擦了擦眼角,然后他开始迅速而专业地搜查少年的房间。

    所有东西收得整整有条,甚至给人一种标了记号的错觉。黎承睿想起林翊的一些小习惯,他的书包带一定不会扭,他身上的衣服一定没有皱褶,他的球鞋一定刷得干干净净,甚至他们吃饭时,他一定会工整地摆好碗筷盘碟。

    黎承睿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细节,可在这一刻,他发现,其实他对林翊了解很少。

    黎承睿发现,上次他在林翊房间里见到的那张他与阿凌的合影不见了。按照林翊的习惯,这种东西一定不会扔掉,可能是收了起来。

    但黎承睿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林翊收到哪去了,他皱眉想了想,忽然打开一旁的老式木衣柜,把手伸进去里面敲敲打打,忽然发现有一处木板声音不同。黎承睿用手稍微一扳,那个暗格应声而开。

    黎承睿把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有他想找的相框,也有一本速写本,还有一包牛皮纸袋装的东西。

    黎承睿心跳加速,他把纸袋打开往外倒,几张照片掉了出来和几分资料掉了出来,黎承睿一看,心底最后的奢望被打碎。

    那是吴博辉给阿凌做的医疗记录,还有他尸体上的伤口描述以及现场尸照。

    惨不忍睹。可是更令黎承睿由衷泛起寒气的,是里面附有一张清单,上面稚嫩的字迹清晰而冷酷地重写阿凌尸体上所有的伤口,详细到具体部位,甚至长度,后面还有括号记载着通过什么器械能造成这种伤口。

    黎承睿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他将东西胡乱地塞回牛皮纸袋。突然间,他无意碰到那本速写本,那是一本只有少年人才会用的封面印有可爱卡通风景的速写本。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来。

    每一页都有一个用铅笔简单勾勒的林翊画像。有趴在书桌上睡的,有托着脑袋面无表情看着远方的,有带着冷漠疏离的模样正视前方的,有睁大眼睛皱着眉头困惑而认真地想问题的。每一个林翊都俊逸灵秀,跃然纸上,画他的人显然观察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画师用了好几个头大身短的小人手做呐喊状,小人儿的口中吐出云朵一样的旁白,每一句都是一个思想内容

    阿翊你要开心啊,我想下一本画满会笑的你。

    落款是joe。

    一种简单又诚挚的少年情怀突如其来地击中黎承睿的心脏,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个叫阿凌的少年曾经有多喜欢那个叫林翊的少年,他整天围着他转,偷偷画他的画像,为他笑一下自己开心大半天。

    可这样的少年死了,还死得这么惨,林翊知道真相的时候该多难过他得怀着多大的恨,才想亲自动手宰了那几个畜生

    哪怕再对林翊失望痛苦,黎承睿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为林翊心疼的感觉,这种爱怜几乎深入骨髓,想改也改不了。他砰的一下合上速写本,掏出烟,抖着手点了一根吸上。

    突然之间,黎承睿不确定要拿林翊怎么办,那么倾其所有爱过的人,就算被算计被利用,可能还从头到尾都被欺骗,可他还是没法单一地责难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电话突然响了,黎承睿看着屏幕显示中的林翊呆了半响,最后还是接通,贴在耳朵边,哑声说“喂。”

    “睿哥,我下课了,”林翊高高兴兴地告诉他,“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有礼物送你哦。”

    黎承睿抿紧嘴唇,过了很久,才说“好,去哪”

    “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要快点来哦。”林翊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先去拿蛋糕了,呆会见。”

    “呆会见。”

    81、第章

    林翊约他的地方,是iss张的练琴房。

    黎承睿进去的时候,悠扬的琴声响起,一开始有点不太流畅,但很快,琴声就如山间潺潺的流水般清澈悠长。

    是一首很好听的旋律缓慢的曲子。

    林翊似乎有些害羞,冲他腼腆笑了下,然后垂头,十指飞舞如精灵,在他的指尖下,跳跃出一个个音符,它们被赋予了生命,赋予了回忆的权利。

    黎承睿在这样的琴声中,忽然就想起,他其实一直以来心里是有一个梦想的,那个梦想与此刻弹琴的少年有关,那个梦想带着不符年龄的幼稚,不符性格的浪漫,还有不符阅历的天真,所以他从未跟谁提及。

    可此时此刻他很清晰地想起他的梦想是什么,他想有朝一日等林翊大了,他们能取得各自亲属的理解,然后名正言顺住一块,他想给林翊一套不大但却温馨的寓所,那套房子里最好有一扇窗打开去能望得见海,在那个望得见海的房间里,他要给林翊安置一架钢琴,让他在想得起来的时候能去弹一会。那套房间的陈设一定不能复杂,带边角的家具不能多,地上要铺着厚地毯,因为林翊那么笨,他完全有可能会摔倒,撞到哪里。

    在他的梦想中,每天都能看到心爱的人,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做日常平凡的琐事,林翊不用勉强自己去适应他适应不了的环境,不用去学他学不来的知识。他的男孩,只要能做一份令他开心的工作足矣。他一辈子都不用面对来自生存的真实压力,在黎承睿的梦想中,他的男孩,永远单纯笨拙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个梦想就如教堂天窗那薄脆的彩色玻璃,稍微丢块石子过去,立即碎裂,透过那扇窗照进室内的五彩光晕乍然崩塌,最炙热真实的阳光毫无阻滞地照射进来。

    原来一室荒芜,原来尘埃满地。

    黎承睿凝视着背对着他弹钢琴的少年,琴声优雅而动人,就连他这种不懂听的人都听懂了其中所表达的复杂的感情,有回忆,有希望,有喜悦,有淡淡的哀伤。

    弹琴的少年仿佛用他神奇的手指,轻轻点开通往天堂的门户,在优美的旋律中,他仿佛将人的一生所有的悲欢离合浓缩在音符当中,无法解释的,不能明白的,他都一一呈现,为何我们生于尘世,为何我们要相爱,他隔着乐曲,看着黎承睿,邀请他一起来寻找答案。

    这样的少年怎么会笨拙他自成体系,自己成为自己世界的主宰,他有一整套关于善恶,关于爱与恨,罪与罚的思考,他只是不想表达,或者,他只是不擅长用人们惯常使用的方式表达而已。

    黎承睿凝视着林翊,忽然间,他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少年。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曲终了,林翊抬头,眼神发亮地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清澈见底,他冲黎承睿绽开一个好看的微笑,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嗯,我很久没弹了,可能,可能不是很好听”

    黎承睿摇摇头,哑声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吗”林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高兴。”

    黎承睿闭上眼,随后睁开,将从他家里找到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林翊接过的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他的表情迅速回到很久以前黎承睿熟悉的那种木然,只是这次,他睁大一双幽深的黑眼睛,默默地看着黎承睿。

    黎承睿别开视线,他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他深呼吸了一会,才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尽量正常地说“我问过席一桦,他没有做过你说的那种事。我找到其他人,证明他说的没错,林翊,”黎承睿困难地斟词酌句,“你骗了我,为什么”

    “为什么”林翊像听不懂一样,呆呆地重复了这句话。

    “你,”黎承睿抿紧嘴唇,痛苦地问,“你跟我在一起,是从一开始就谋算好的,对吗”

    林翊的脸色白得如纸,显得他的眼睛越发幽深,他用一种久违的,历尽沧桑的疏离和悲哀看着黎承睿。

    “不想说”黎承睿轻声问,拉过一旁的椅子,慢慢坐了下来,他觉得身心疲倦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忍耐着,用最大的理性强迫自己冷静地说,“我替你说吧,有不对的地方你随时打断我。”

    “我看了阿凌给你画的速写本,他爱你,对不对”黎承睿轻声问眼前的少年,悲伤而缓慢地说,“他爱你,就像我爱你这样,只需第一眼看到你就把整个人赔进去,他可以为你去死,可以为你而活;他也跟我这样,怕这种感情惊吓到你,只敢千方百计地靠近你,在无数小事上照顾你,逗你笑,带你玩,他怕你有负担,甚至都不敢亲口对你说一句,为自己的感情,哪怕只是亲口承认,在你面前他也不敢,对吗”

    林翊依然面无表情。

    “那本速写本,是在他死后你才拿到的”

    林翊抬眼看他,蒙上水汽的眼神亮如寒星。

    “你拿到那本速写本,所以你明白他的感情,所以你恨夺去他生命的人,陈子南、郑明修、吴博辉、庄翌晨、席一桦,他们每个人都要为阿凌的死负责,但杀人容易,要恰如其分地惩罚他们却难,你给他们每个人做了审判,但要执行你的审判,你需要帮手。你找上曾杰中,是因为他能替你动手杀人,你找上我,是因为你需要一个秉公执法的警察来对付你对付不了的庄翌晨、席一桦,我说得对吗”

    黎承睿看着他,温柔而悲伤地说“可是你没想到我爱上你,于是你将计就计。林翊,你血腥、残忍、算计人心、装傻扮懵、铁石心肠,这都是报仇而必须的,ok,我能理解,但为了报仇你连自己的感情都能拿来做戏,这是最让我难过的地方。我不恨你骗我,利用我,我咎由自取,但我还是很难过,因为你被仇恨蒙蔽双眼,你连自己都不放过。”

    “现在你大仇得报了,亲爱的,你告诉我,你开心吗”

    林翊注视他,随后皱眉,认真地问“为什么你要这样理解问题你不觉得你的理解很偏执吗”

    黎承睿一愣,林翊伸手将钢琴琴盖砰的一声合上,然后将那个牛皮纸袋的东西倒了出来,把那几张照片整整齐齐排列排在锃亮的琴盖上,他用一种研究宇宙奥秘的神情将每张照片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带着遗憾说“阿凌死的时候,样子可真丑。”

    他平淡地,用叙述事实的口吻又说了一句“他活着的时候很好看的,还好喜欢笑,我从来不懂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可笑的事,可他说,嗯,因为我不爱笑,所以他要替我笑,他要把我们两个人的份都笑了。”

    “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种,”林翊真诚地困惑着,“没有逻辑的荒诞念头。这就好像,我也不明白你怎么觉得我能为报仇而献身,这种粤语残片都不演的情节,太荒谬了。”

    这样的林翊是黎承睿陌生却又熟悉的,因为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纯真明净,态度也一如既往的认真,但他的思维却敏锐洞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林翊,一个黎承睿从来不知道的林翊。

    林翊低头看了看阿凌的尸体照,淡淡地说“两百八十七。”

    “什么”

    “两百八十七道伤口,”林翊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阿凌被人在身体上弄了两百八十七处伤口,分别由八种以上的器皿或方式造成,这么多伤口造成的疼痛和缺血足以引起休克,而那两个人显然没有急救的常识,我猜这是阿凌真正的死因。”

    “我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说话,周围的人不是太蠢就是太无聊,那些同学,从前看我功课好就妒忌我,后来看我只考过关分,就以为我傻欺负我,老师不是拿我当施舍爱心的对象,就是拿我当烂泥扶不上壁的典型,他们愚蠢、虚伪、贪婪、自私,在我看来,他们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证明神说人有七大罪这句话有多正确的。我每天都看到他们在犯罪,但尘世间的法律不会惩罚他们,惩罚他们,只有天国的主。”

    “只有阿凌跟他们不同,我记得刚刚做同学那时,有天我们的女班导,大概昨天晚上看多了煽情的电视剧,第二天一上课就爱心爆棚,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我的名字,说我好可怜,只靠妈咪一个人养大,让大家帮助我。她入戏很深,居然当众哭了,搞得我以后去哪,那间学校都有人指着我对我说三道四。我因此更加抗拒这个世界,因为我不想成为一帮蠢人可怜的对象,幸好那时有阿凌。”

    林翊的脸上带上淡淡的笑容,用手指尖轻轻摩挲照片上阿凌的脸“他拉着我去上学,拉着我去练钢琴,他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啰嗦,让我不要怕跟人接触,他劝说我,人性中还有很可爱的部分,他告诉我可以信任朋友,他说,人跟人之间有种感情叫爱,那是很美好的东西,如果发现了,就不要错过。”

    “阿凌,死的时候却很凄凉,他一定很痛,很怕,他从头到尾都神志清醒,睿哥,你有想过一个人清楚明白地死去是多痛苦吗阿凌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他不该这么死,他们都是有罪的,世间的法律惩罚不了他们,但神的法才是唯一的真正的法。”林翊淡淡地说,“我不觉得我做错,再来一百次,陈子南郑明修也必须死,而且要身败名裂地死。”

    黎承睿心里涌上苦涩,他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摇头说“可吴博辉并没有伤害过阿凌”

    林翊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说“你知道吴博辉一共给阿凌看过多少次伤吗”

    “什么意思”

    “至少看了不下十次。”林翊平静地说,“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作为一个医生,明知一切却还选择沉默,看着无辜的人受苦却无动于衷,阿凌的伤口在他眼中,比起郑明修给的黑钱简直无关紧要。他的罪不比郑明修少。”

    “那程秀珠呢她只是碰巧养了一条狗。”

    林翊沉默了一会,说“那是我的失误。”

    “失误”

    “中哥,后来跟我的分歧越来越大。”林翊皱眉说,“他质疑我的计划,未经我同意就做一些无谓的事”

    “程秀珠是他杀的,后来他还想杀我,对吗”

    “嗯,他把你当成假想敌,真是莫名其妙。”林翊摇头,皱眉说,“如果不是他要杀你,我还不至于清理他。”

    黎承睿心里一震,盯着林翊问“所以那次你被他抓去,其实也是你将计就计,把全部事情推到他头上”

    “嗯,”林翊点头说,“我激怒他,他抓我,但我已经给你留下线索来抓他,可是我没想到,这个过程连累了一位神父。”

    黎承睿微微叹息,拉过他的手,手腕精致漂亮,他摩挲了一会,才痛苦地说“翊仔,对不住。”

    说完,他迅速掏出手铐,咔嚓一声扣在他的手腕上。

    林翊有些吃惊,黑眼睛睁大看他,问“你还是要抓我吗”

    黎承睿心里疼痛难忍,却不得不说“你犯了法,我必须这么做”

    林翊眼睛中蒙上一层水雾,轻声说“我有按阿凌说的做的,我明明没有错过你,我是对你撒谎了,可是我没有欺骗你的内心啊”

    黎承睿将手铐的另一端铐在自己手上,颤声说“别怕,睿哥跟你锁在一起,我陪着你,翊仔,你做错事,触犯法律,睿哥这是不得已。”

    “你陪着我上法庭你陪着我坐牢还是你陪着我一起死”林翊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漂亮干净,就如一个天使,他带着这样的笑,软软地说,“如果你都陪我,我就不怕,可是我还没成年,你又没犯法,你怎么跟我关在一个牢房里”

    黎承睿呆呆地看着他。

    “我这种人进监狱,只有两种结果,不是被人玩死,就是我玩死别人,”林翊微笑着,如同谈论天气一样淡淡地说,“但前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我还有哮喘,我没有什么力气自保,我最可能的死法,就是被监狱犯人轮暴,在这个过程中窒息而死。”

    “当然我也可能有第二种死法,我会死于监狱奇奇怪怪的意外事故,庄翌晨一定很乐意通知他的亲朋故友好好招呼我,因为正是我一手策划,把他那个关系暧昧的弟弟郑明修送下地狱。”

    “我死了的话,也许还会连累妈咪,”林翊有些难过地说,“妈咪很脆弱的,这么多年,她一个女人死撑,全是为了我。我如果判刑,妈咪可能死不了,我要是死在监狱里,九成九,妈咪会受不住自杀。”

    “然后呢,你凭着这个功劳会当上高级督察,快快乐乐地结婚生孩子,睿哥,你猜你要用几年能忘掉我”林翊轻声问,“高级督察黎承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爱过我这样的人,嗯,你别担心我,我死后去天堂或者去地狱都会祝福你,不我现在就祝福你吧,也许以后没机会了。”

    他凑过去,把软软的嘴唇贴在黎承睿额头上亲了一下,悄悄地,就像他以前多次跟黎承睿说亲密的话那样“你一定要幸福,睿哥,你是好人。”

    少年顿了顿,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软软地说“差点忘了,生日快乐。我爱你。”

    黎承睿在这一瞬间心如刀绞,他瞬间湿了眼眶,伸手单胳膊将林翊紧紧勒入怀中,红着眼睛狠狠啃了少年的脸颊和脖颈,他几乎呜咽出声,但他却在这一秒认清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无论林翊是什么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他总是自己惜之如命的爱人,他的爱从来没有退让和消失过。他想起很久以前对这个男孩承诺过的一句话我可以为你死。

    连命都可以给你,又怎么舍得亲手将你推入深渊

    可是我跟你之间,只能错一次,不能错永远。黎承睿咬牙想,我只能为你违背原则一次,却不能为你,变成不像我的人。

    他用壮士断腕的狠心打开了林翊的手铐,深深地注视他,艰难地说“我今天什么也没听到。”

    “睿哥”林翊的眼中闪出光彩,高兴得红了眼眶,伸手想抱他。

    黎承睿拉开他,退后几步,摇头说“可是,我从今往后,就当没认识过你。”

    林翊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摇头,到底是个孩子,惶恐和悲伤瞬间都涌了上来“不要,睿哥,你不要我了吗”

    “我从来,没认识过你。”黎承睿从牙齿缝隙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后转头,义无反顾地大阔步离开。

    “睿哥,睿哥”黎承睿的袖子被林翊从后面扯住,他听见少年带着哭声,像别人遗弃的小孩,拖着他边哭边哀求“你不要走,我错了,我去自首,你不要走,你抓我好了,呜呜,你抓我吧,你原谅我好不好”

    黎承睿闭上眼,随后狠狠心,将少年的手扯开,但林翊很固执,抓得很紧,仿佛抓紧了就能阻止他离开一样。黎承睿猛地转身,揪住少年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掼,林翊一个踉跄,屁股着地跌到地上,哭得哽噎难言,黎承睿不忍再看下去,喝道“给我滚我不认识你了听不懂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听不懂吗你利用了我一次,当我是白痴想继续利用吗林翊我告诉你,不要再装可怜,我不会再上当了,滚”

    林翊被吓到,惨白着脸不敢说话,黎承睿叹了口气,缓和了口吻说“不要跟着了,好自为之吧。”

    “我的罪,非要这么惩罚吗”林翊流着泪问他。

    黎承睿没法回答,他转身只想离开这里,他冲进自己的车里,伏在方向盘上,一摸脸上,才发现一脸的泪水,他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在这整个事件中,他又何尝无辜他利用庄翌晨的手除去曾杰中,又亲手把席一桦送上法庭,他无法坚持原则把林翊逮捕,他早已愧对警徽和自己当年做警察时发过的誓言。

    于是他也要受惩罚,他同样生别离,爱不得。

    人人有罪,无人幸免。

    82、重逢一

    黎承睿走进西九龙警署大楼时正好是上班时间,他进电梯上楼,大踏步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见到他的警署同僚均微笑向他打招呼,个别刚刚毕业的小警员还会诚惶诚恐向他敬礼。虽然他的警衔目前仍然是高级督察,但他的职务这两年却升得很快,已经俨然等同于分区副指挥官,谁都知道,黎承睿只要不出大错,考核时不要突然脑抽,那么他的正式任命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人会想去得罪一个未来的总督察甚至警司,尤其还是这么一位敬业到不要命的人。

    警队尽管如大大小小的公权机构一样存在各种派别或裙带关系,但他们到底是执法队伍,多少有秉公精神作为共同价值观,对尽忠职守的警察还是普遍认可,因此黎承睿作为上司,虽然有时候不太近人情,但他的铁面无私却甚有威严,他的办案能力与他的拼命三郎 形象一同深入人心,尽管三十五岁不到便升到这么高的行政职务实属少见,但却很少有人会质疑。

    黎承睿刚刚坐好,办公室门外就传来轻微的剥啄声,尽管是全透明的玻璃墙能对门外的人一目了然,但外面端着咖啡的小警花isa还是每次都极有礼貌地微笑敲门。这是一个新人,长相甜美秀丽,身材修长凹凸,这样的条件做明星都可以,但她自幼有当警察的梦想 ,于是毅然选了警校就读。因为相貌优势、成绩不错,香港警队内部倒不愁没有地方要她,可她公开表示想跟着偶像黎承睿做事的理想。西九龙现任的警司跟席一桦私交不错,对黎承睿也多有提拔,一听说有这种情况,想到黎承睿还是单身,不禁生了点好事之心,大 笔一挥,便把isa调到黎承睿身边。

    这个女孩是很会来事的人,有所有漂亮女孩的自信,也有邻家女孩的贴心和甜美。她每天早上为黎承睿亲手调制他爱喝的咖啡,中午时分会为他订他常吃的套餐,时不时带来点自制的饼干寿司,善解人意又不会失了分寸,加上嘴巴又甜,人又好看,谁都以为就算黎 承睿百炼成钢都得有天变成绕指柔。

    可惜她来西九龙重案组都快满一年,却还是无法将自己与黎承睿的关系更进一步。

    isa在看到黎承睿抬头冲她点头之后才轻巧地托着盘子转身扭开他办公室的门,袅袅婷婷地进来,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黎承睿面前,嘴角上翘,笑着说“黎sir早,你的咖啡,老规矩,两勺糖。”

    黎承睿点头说“谢谢。”

    isa这次却没有照平时那样出去,而是抱着托盘欲言又止。

    黎承睿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事”

    isa轻咬下唇,带着腼腆和犹豫问“黎sir,那个,你,你今晚有空吗”

    黎承睿微微皱眉,淡淡地说“金彪的案子还没完,你觉得我有空”

    金彪是最近他们做的一个大案主犯,此人涉嫌从金三角往这边运毒、贩卖枪支和人口买卖,由于涉案范围广,此次行动是港、泰、缅三国警方合作的大行动,黎承睿带着下属没日没夜部署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收网的关键阶段。

    isa瞬间涨红了脸,但过了好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说“可是黎sir,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帮同事想帮你庆祝一下”

    黎承睿一愣,随即低头看表,果然日期又到了自己的生日,他微一沉吟,随即说“我从不过生日,这样吧,你们一片心意我很感谢,今晚你们原订了去哪”

    isa忙说“去警署边上的k。”

    “那你们还是去吧,玩得开心点,我埋单。”黎承睿头也不抬,冷淡地说,“不要替我省钱,这阵子大家辛苦了。”

    isa傻傻地看他,未了还是不甘,嗫嚅说了句“我,我有给你准备礼物”

    黎承睿在敲打键盘的手猛地停了下来,他素来冷漠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然呈现一种isa从未见过的呆滞,然后,他摇头说“我不过生日,但还是谢谢你,有心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isa到底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此刻已经又羞又窘,连礼貌都顾不上,低头匆匆跑了出去。

    黎承睿却工作不进去,他看着窗外,无意识地想,曾经也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带着羞涩和期待说我有礼物送你,那双清澈晶亮的黑眼睛,过多少年他也无法忘记。但是在那个生日,他做了一生中最难做的一个决定,从此与那个人天涯陌路,纵是相见应不识。

    再回首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黎承睿轻咳一声,将心里涌上来的荒凉感压了下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案件上。金彪的案子收网在即,办完这个案子,他想也许应该好好休息了,好像有好几年都没有休假过,他已经不只一次在茶水间听到下属抱怨跟着个不是人 的上司,自己不休息,带累他们整帮人都不敢休息。

    可休假去哪好呢一个人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回父母家中听听唠叨是要的,但要他连续听完一个假期,那他宁可单枪匹马去对付十个八个持枪歹徒。

    也许只能在自己的寓所里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了,最多去哪个会所运动一下,约一下黎承俊和席一桦,可是那两个逍遥自私的家伙自从确定关系后,便肆无忌惮地一心只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不耐烦出来陪陪他这个形单影只的老弟弟。

    也许可以跟程秀珊出来喝杯东西聊聊彼此的人生黎承睿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定,程秀珊几年前就提前出狱,在受尽挫折后,她整个人都平和许多,与黎承睿真正成为知己良朋。两人前一次见面时,程秀珊隐晦向他提过有位中年男士对她有意,很巧的是, 那个男人也是医生。

    “心理医生。”程秀珊微笑着跟他说,“我能像今天这样在你面前能说能笑,说起来都是多亏了他,后来就自然而然,彼此间关系有了升温。”

    黎承睿道了恭喜后,忍不住问她“你,已经不爱吴医生吗”

    “怎么会不爱”程秀珊微微地发愣,然后笑了笑,低头说,“因为太爱了,所以他一去,心里就很空很空,只靠我一个人,撑不了多久,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帮助。”

    “你的现任,不介意被你拿去做替补吗”

    “说他是替补不对,谁也替补不了,他也不该替代别人,”程秀珊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缓缓地解释说,“我很依赖他,不瞒你说,我觉得自己就像回到幼稚园,做回小朋友,不知道怎么跑马路中间,车来车往,我很怕,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这时幸好有个大人肯过来牵 我的手,他肯这个时候牵我的手,”程秀珊低下头,红了眼眶说,“我一生一世都会跟他走。”

    那么自己呢黎承睿扪心自问,如果这时候有人肯把手放到他手里,他能一生一世都感激对方,并承诺一直牵着那只手不放吗

    不,我做不到。

    黎承睿刚刚被压下去的荒凉感,又如白雾一般悄然弥漫。

    这是一种哪怕置身最拥堵的人群,最喧闹的环境也会确认自己独自一人的荒凉。

    有个部分确实空了,在他心底深处,被他亲手用刀剜去一大块血肉,硬生生丢出体外。也许当时犹如壮士断腕,充满不得不割舍的悲情,可是只有他知道,割下去才发现,原来剥离血肉如此疼痛,如此艰难。

    旧伤也许能结痂,可是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填充物,只能日复一日地任它继续空荡下去。

    别人看他,以为不苟言笑,以为生性严谨,可只有他知道,他丧失了身体中重要的东西,那个重要的东西,关系着他会不会快活,会不会幸福,他亲手将这个东西抛舍,同时抛弃的,还包括欢乐的能力,包括肆意大笑的权利,包括与世界建立联系的兴致。

    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个少年,在少年远离了他的世界后,他终于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那是一种倦怠,对整个外在世界关上门,任它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也无动于衷的冷漠,与之相伴的,是绝对的孤独,一个人再如何精彩也无人唱和的孤独。若不是有日复一日繁忙的工 作,层出不穷的歹徒,复杂多变的案件,黎承睿不知道单凭一己之力,如何却抵抗这种重逾千斤的孤独。

    他是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个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有能力的社会精英,他都如此难捱,那么在当时,那个小小的少年呢

    因为能进入内心的人很少,所以他才格外珍惜自己看重的人吧

    其实林翊策划的事与恨无关,他是极致孤独的人,未必有恨那么强烈的情绪,但他无法容忍体内的天枰倾斜,无法容忍既定的秩序被打乱。林翊的内心有关于规则严格的框架和判断,任何冒犯规则的人,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那个少年会花两年时间慢慢地,如同论证复杂的几何结论那样一步步开展自己的计划,他让陈子南体验到什么是带着恐惧清醒地死去;他让郑明修怀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和恐慌勒断脖子;他拿吴博辉的身体做实验,一道道复制了阿凌身上的伤痕,让他身为医生 却无法救助自己的伤口;他知道庄翌晨重面子,席一桦好权势,这两个人,都不同形式地丧失他们在乎的东西。

    这个过程,也是他匡扶自己内心秩序的过程。

    只是他没有计算好感情,他到底还小,不明白爱一个人多不容易,不明白有些事,能钻法律空子,能漠视社会道德,却无法欺骗人的感情。

    黎承睿啪的一下,猛然合上笔记本电脑。

    他揉揉太阳穴,今天不知为何,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少年,想到心慌意乱。

    不能再想了,黎承睿对自己说,哪怕再明白当初那个系列谋杀案的来龙去脉,然而有关那个少年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了。

    光阴荏苒,他能做的,只是在心里暗自希望,那个少年能在独自成长中形成健全的人格,能过上相对幸福健康的生活。

    办公室外再度传来敲门声,然后被人大力推开,跟着他一块调到西九龙的老下属阿sa穿着便服进来,大嗓门大大咧咧地喊“阿头,有猛料。”

    黎承睿抬起头,皱眉询问“怎么”

    “刚刚接到泰国警方的消息,金彪在那边被抓到了”阿sa高兴地说,“过几天就会引渡回港,太好了,总算把这个混蛋抓到手。”

    黎承睿精神一振,立即站起来说“太好了,立即整合一下手头证据,这次一定要钉死他。”

    金彪的案子太过重要,就连总部也高度重视,可是对方是常年与军队、警察对抗的毒枭,他在泰国一落网,香港这边警方内定的两名证人,不出一天,就在严密的人质保护措施下被人暗杀。

    这么公然的挑衅和漠视,成功激起了警察们的愤怒,阿sa几个一直跟着这个案子的老警察接到消息后险些掀翻桌子。黎承睿脸色阴沉,问“我们手头最有利的两名证人被杀,金彪的案子恐怕会证据不足。你们想想看,我们这边还有争取转为污点证人的对象吗”

    他的下属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黎承睿喝道“不要只想西九龙,金彪老巢虽然在我们区,但香港这么多帮派,他再小心也不可能只接触几个,立即给我查”

    “是”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金彪被引渡回港已经越来越近,可是污点证人却仍然没有着落,黎承睿身边的低气压越来越重,就连isa见到他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到了第三天,阿sa终于找到一个能指认金彪的证人,但提起时,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黄松平,人称老鼠黄,他姐姐曾经是金彪的女人,后来为金彪挡了子弹而死,金彪心里有愧,所以对他还算客气。有段时间甚至把他带在身边,要不是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壁,金彪没准会把他培养成心腹。”

    “他能做什么证”黎承睿问。

    “他手头金彪贩毒的视频,本来是想勒索金彪,后来胆子小不敢拿出来,而且他本人就是证人,他曾经偷过金彪卖给香港毒贩的白粉。”

    黎承睿皱眉问“这次这小子怎么有胆转为正义使者”

    阿sa古怪地笑了笑说“因为他惹了麻烦,他想跟我们警方交易。”

    “说重点。”

    “他因为经济诈骗被抓,想通过作证,删掉那边的案底。”阿sa摇头说,“问题是,抓他的人是我们的老同事了。他不同意。”

    黎承睿想了想,问“曾珏良”

    阿sa一下笑了,说“阿头你真是神机妙算。”

    黎承睿淡淡地说“金彪这边是重案,恐怕上峰也支持我们交易,看来,我要亲自回新界北一趟。”

    “我也很想念阿敏和品叔他们几个,”阿sa眼睛亮了,说,“干脆约出来一起喝茶吧。”

    83、重逢二

    老鼠黄一点都不像他的花名所暗示的獐头鼠目,相反,见到这个人时,连见多识广的阿sa都咦了一声,实在是眼前的青年就外形而言超出他们预想太多。

    这是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文质彬彬,气质上佳的男子,从头发丝到笔挺的袖口,从规矩干净的双手到熨烫讲究的西裤,他看起来就像b剧目中经常促进男女主角感情升温却只能躲在一旁含泪祝福别人成双成对的悲情男配。

    这样一个人,抬起头来居然表情真挚,令从西九龙过来的一帮警察多多少少都有种意外。

    只有黎承睿从头到尾对这个人视而不见,他命令阿sa把人带进审讯室,然后自己与新界北的一干老同事握了手,进了监察室。

    他坐下后开始聆听阿sa与老鼠黄做交易,老鼠黄极懂得避重就轻,含糊其辞,说了半天等于没说,阿sa在那边已经有些抓狂。

    黎承睿却一动不动,他双手交叉支在下颌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有人大踏步过来,给了黎承睿肩膀一下,骂道“臭小子,终于都舍得回来了吗”

    黎承睿忽然之间就感到眼眶酸涩,他站起来,回了那人一拳,却又牢牢握住他的手,哑声说“阿品。”

    时隔五年,黄品锡两鬓已经染了风霜,自从黎承睿调去西九龙,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上次见面还是在总部开会遇上,离现在已经过了两年。

    黄品锡接替他当了新界北重案组的组长,警衔也终于挨到督察这一档,但做事风格一如既往的无厘头,杨警司退休后,新来的上峰不太赏识他这种风格,尽管升了职,但实际上压力却更大。

    “还好吗”黎承睿克制着自己,抱了抱老友的肩膀。

    “能吃能睡能破案,有什么不好”黄品锡笑嘻嘻地回答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摇头啧啧道“不一样啊,看着越来越有总督察的派头,怎么,几时高升”

    黎承睿低头苦笑了下,说“别人这么说就算了,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

    黄品锡叹气说“以前是很了解,但现在不敢说了。你越升越高,我们这帮昔日的弟兄都不好上来乱攀关系。”

    “阿品,”黎承睿佯怒道,“你就这么看我”

    黄品锡努嘴笑说“难道我说错了你看看自从你走后回来探过我们几次西九龙那边风水就这么好好过我们出生入死那几年”

    黎承睿一下沉默了,然后他想了想,低声说“对不起。”

    黄品锡倒不好再说了,拍拍他的肩膀说“算啦,一场兄弟,还真跟你计较这些吗我告诉你,你走后很多事发生了,阿敏终于嫁掉了,去年的事,她本来想给你派贴的,但不知道合不合适,你那份礼金我替你给了,你回头记得还我钱啊,还有陈督察也结婚了,啧啧,真想不到平时不言不语一个,居然娶了鬼死那么靓的老婆,羡慕死那帮小的了。哦,阿良也有女朋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拖的,反正挺恩爱,那个女孩成天来我们这给他送汤水,差点忘记告诉你,我家那个女儿,还记不记得大学毕业不回来了,说在那边找了个鬼佬作男朋友,我跟我老婆两个都被她差点气死,你说现在这些后生”

    黎承睿不自觉微笑了,他想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放松地笑过,他被往事拖进了泥沼,却无法挣脱,这种情不自禁的微笑,竟然已经有好久没有试过。

    “我听说你勇猛得不得了,出了名的不怕死不怕累,外面都传遍了,说西九龙的黎sir是罪犯杀手鬼见愁,有没有这回事”黄品锡戏谑地调侃他。

    “哪有,我只是,碰巧办了几件难办的而已。”黎承睿淡淡地说。

    “包括这种”黄品锡偏头,用下巴指着审讯室内,勾起嘴唇说,“我记得你以前最恨这种交易。”

    “没办法,人是要变的,”黎承睿低声说,“两害相较取其轻,金彪杀人越货,不能姑息,所以我跟上峰商量,认为可以跟老鼠黄谈谈。”

    “是吗”黄品锡似笑非笑,摇头说,“我是小警察,不懂揣摩上意,不过”

    他一句话没说完,门又再度被人推开,两人望过去,却见曾珏良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大声说“我都说了不同意,黎sir,你这样直接带人来,未免太不尊重我们这边”

    “关门。”黄品锡喝道。

    曾珏良猛然闭嘴,讪讪地转身关了门,黎承睿单手抱臂打量他,随后微微一笑,伸出手说“阿良,你长大了。”

    曾珏良瞬间红了脸,一如当年刚进重案组的腼腆模样,磕磕绊绊说“黎sir,你,你也没怎么变”

    “我听说你有了女朋友恭喜。”黎承睿用力握住他的手,随后松开,拍拍他的肩膀不无欣慰地说“现在很有长进,都能跟我据理力争了,当初你可跟头鹌鹑一样只会缩头缩脑。”

    曾珏良脸更红了,勉强辩解说“我那时候哪像鹌鹑”

    “是不像,像蔫鸡而已。”黄品锡哈哈大笑。

    黎承睿也禁不住笑了,曾珏良气鼓鼓的却拿他们俩没办法。笑过了之后,黎承睿才正色对曾珏良说“你反对的这件事,恐怕不能更改,这是总部的命令,我们必须遵从,而且从社会危害性来讲,金彪跟老鼠黄不能比。”

    曾珏良急了,睁大眼睛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混蛋做过什么他利用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样,专门骗老年人投资,害得好几个阿公阿婆连棺材本都被他掏干净。有一个甚至上吊自杀,那些公公婆婆很惨的,本来就住公屋,有些没子女,那点棺材本是来养老看病的,这种钱都骗,他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这种人放出去,危害性比金彪大,金彪杀人只是一枪而已,他可是不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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