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着魔 第18节

作者:吴沉水 字数:25161 更新:2021-12-22 15:34:30

    “有了这个证据,我们就有六成的把握将他跟谋杀案联系起来,”黄品锡沉吟说,“阿睿,我现在觉得那个曾杰中嫌疑很大,可是要说他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我还是有点怀疑,因为根本说不通啊。”

    “你先二十四小时监视他,找员警帮忙搜搜他的身,借口嘛,比如怀疑他藏毒之类,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带着碘伏脱脂棉。”

    “好。”

    黎承睿眼中闪出精光“另外,程秀珠那边的亲朋好友,你们再去问问,拿上曾杰中的照片让他们认认,我就不相信,一个老女人突然找到好男人,她忍得住收起来不告诉任何人这根本违背女人的思维嘛。”

    “喂,阿头你不要这么说哦。”周敏筠不同意了。

    黎承睿笑了,说“只要有证人,马上拘捕他,然后申请搜查他的住所。”

    “是。”

    黄品锡看着他,试探着说“只要曾杰中是主要嫌疑人,我们基本上就可以破案了,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黎承睿想起程秀珠案中找到的毛巾,他现在有印象了,有关席一桦的香水为什么他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当初拿到那条毛巾的瞬间,他也闻过类似的味道。

    席一桦,并不能洗脱嫌疑。

    “阿品,你又没有想过,如果这几个凶杀案其实不是连环凶杀,而是由不同的人做的呢”黎承睿缓缓地问。

    黄品锡一惊,脱口说“难道有不只一个凶手”

    “说不准。”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做警察多年,有人为一文钱杀人,有人为几句口角去灭口,有人能素不相识拔刀砍杀路人,有人只是为了好玩去要别人的命。谋杀有时候不用太多理由,更何况,我们现在看到的,跟这几个案子有关系的人,都有各自可以动手的原因。”

    黄品锡和周敏筠的脸色都凝重了,一时间,屋里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无论如何,先锁定曾杰中吧,好了,你们回去做事。”黎承睿发了话,两人点点头,转身要走,黎承睿叫住黄品锡“阿品,你等一下。”

    黄品锡转头,周敏筠很识时务地说“我去外面等。”

    她走出病房,黎承睿这才对黄品锡问“你谅解我了”

    “你搞清楚,我不会支持你的,”黄品锡没好气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是你的私事,你都几十岁人了,难道我还要去干涉你的私事”

    黎承睿笑了,说“谢谢你。”

    “别,”黄品锡摇手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那个小的现在看着是很乖,可人是会大的,等他大了又会是另一个想法,哎,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嗯,”黎承睿点点头,“我想过了,只要他一天不离开我,我就护着他一天。”

    “你以为你情圣啊”黄品锡鄙夷地说,“行了,随便你吧。”

    “等等,我还有件事拜托你,”黎承睿说,“这件事比较重大,除了你我信不过其他人。”

    黄品锡见他神色严峻,也正经了起来,问“什么事”

    黎承睿把手上赵海臣交来的资料袋递给他,说“庄翌晨给我的,他一直想误导我席一桦才是凶手,这是他用来指证席一桦的证据。”

    黄品锡接过纸袋,愕然说“席总督察这不可能。”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觉得无风不起浪,席一桦跟庄翌晨的恩怨,杀了郑明修也不出奇。”

    黄品锡问“你想我偷偷调查席一桦”

    “是,”黎承睿大大方方地点头,“我怀疑他们之间有黑色交易,但因为利益分割不平均,现在两方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黄品锡皱眉“你不怕么他可是席总督察。”

    “我但愿他没事,他平安,我们大家都平安,”黎承睿缓缓地说,“你不会明白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清清白白。”

    黄品锡思考了一会,然后说“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就在此时,黎承睿的电话又响了。他低头一看,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林翊的母亲。

    黎承睿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忙接通,刚“喂”了一声,林师奶哭喊的声音就差点刺破他的耳膜“黎sir,黎sir吗我找不到翊仔,他昨晚整晚没回,我现在找不到他”

    黎承睿心里一紧,忙问“林太太,你说清楚点,什么叫翊仔找不到了”

    “昨天还好好的,他去上学也很正常,哪知我下班家里就没人,我以为他去买菜或去找同学做功课,可左等右等,等到晚上十点多都不见人影。我以为他可能去谁家玩得忘记时间了,可打了一晚上手机,都是关机,他也没有给我打回来,我今早去学校,他也没去上学。黎sir,我们家翊仔不是这么乱来的,他一定是有事了,一定是”

    67、第67章

    黎承睿瞬间觉得浑身血液都被抽离,体温似乎降到低点,脑子出现一种缺氧的症状般晕乎乎无法运作,耳朵里嗡嗡地只回响一句话林翊不见了。

    林翊不见了。

    他忽然有种跌入悬崖的感觉,那种脚无法沾地的虚空感,却偏偏夹杂着心里的焦灼和恐惧,经历过劫匪毒枭,看过爆头断肢的黎警官,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想我必须冷静,可他却发现自己连个电话都拿不稳。

    无奈之下,黎承睿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痛过之后,他找回些许冷静,对一边惊诧万分的黄品锡说“品哥,你这次要帮我。”

    他们共事多年,黎承睿从未称呼过黄品锡“品哥”,也从未用对他说过“你要帮我”这种话,黄品锡感慨之余,却也收起一贯的嬉笑状,正色说“你说就是。”

    “林翊不见了,从昨天上午去学校后就不见了踪影,他不是那种做事没交代的孩子,我了解他,”黎承睿哑声说,“我很担心,非常担心。”

    黄品锡没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争执,只得说“不用急,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

    黎承睿定定神说“他突然这么不见了,我觉得有几种可能,第一是他因为自己的因素回不来了,也许出了什么意外,那孩子有哮喘,也许突发了也不一定,”他顿了顿,“你让阿sa马上查一下,昨天到今天各大医院的急诊名单里有没有他。”

    “好。”

    “第二种可能,是他被某些有心人抓住,想利用他来牵制我,目前为止,能这么做的有心人,除了庄翌晨就是席一桦,庄翌晨那边要忙开庭的事,狗急跳墙之下,未必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不要发抖,“这就要你来,你私下里跟赵海臣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人在庄翌晨那,我们递了台阶过去,他一定会顺着下。”

    黄品锡点头说“我马上去,正好阿敏也在,干脆让她去学校打听打听,林翊昨天离校时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好,麻烦你们了。”黎承睿扯了扯嘴角。

    “客气什么,”黄品锡不放心地说,“阿睿,放宽心在这等着,我们的能力你还不放心么最多我让同事们把手头上的事先停一下,找到人再说,也许小孩子贪玩一时迷路而已,别想太多。”

    “我有分寸,”黎承睿勉强微笑了下,“谢谢。”

    黄品锡不再多话,他再拍拍黎承睿的肩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黎承睿等他们走了一会,却迅速起床,拔掉针剂,自己将挂着的夹克衫罩在病服外,摸出藏着的枪收好,换上帆布鞋,弯腰的时候碰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了一下,但他此时顾不上这些。他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出病房。黎督察有高明的反侦察能力,这使得他轻而易举避开医护人员的注意溜出住院大楼,再穿过医院长廊,走出大厅,很快就出了医院。

    他置身本港狭隘而繁忙的马路边,深吸了一口气,招手叫了一辆的士。

    坐上去后,黎承睿报上林翊家的地址,他打算先赶到那,看看林太太,无论如何,此刻林太太的心焦程度不亚于他,林翊最爱他的妈妈,黎承睿不能在这时候放着她不管。

    车子行驶得很快,黎承睿十五分钟不到就再度来到林翊楼下,他一边给林太太打电话让她开了门,一边飞快进电梯,按了楼层上去。

    站在门口的时候,他首次注意到林翊家的铁门,款式很老旧,后面的木门贴着大红的财神图,上面的透明胶贴得无比平整,连一丝皱折都没有,这肯定是林翊做的,黎承睿想象着那个少年惦着脚尖一丝不苟贴门神画的模样,忽然觉得眼眶开始发涩。

    他不能承受那样的失去。黎承睿再一次于心底确认这一点,这个可能性想都没法想,只要稍微想起,他就疼得仿佛有人拿锯子在心脏位置仿佛拉锯一般。

    门很快被打开,林师奶红肿着眼睛,见到他犹如看到主心骨,焦急地问“怎样黎sir,有消息吗”

    黎承睿摇摇头,不得不用和缓的口气说“暂时还没有,别着急,我已经让重案组的同事帮忙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天生给人的信赖感此时起了作用,林太太的情绪稍微安静了,她侧身让黎承睿进门,还有精神想起给他倒水,说两句真情实感的感谢话。

    “不用跟我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翊仔。”黎承睿说,“林太太,你坐下来,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林太太配合地坐下。

    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问“林太太,翊仔的交友状况如何,他会不会瞒着你在外面”

    林太太想也不想,立即摇头说“不会,我的翊仔一直都那么乖,你也知道的,他会买菜,会帮我做家事,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人也不聪明,可一直安分守己,连跟同学家打机玩球都少有,更别说打架泡马子喝咳嗽水这些,他真的很乖仔,街坊们个个都说我儿子乖的,你不信问问去,黎sir,你不该这么想他的,他那么喜欢你,当你是他大哥那么崇拜,你不要这么说他,他知道会伤心。”

    黎承睿忙说“我知道他很好,这只是例牌问题,你不要介意。”

    林太太眼中又涌上眼泪,哽噎着说“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让林翊从小就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穿也没别人好,吃也没别人好,身体还不如别人,我又忙,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去医院排队拿筹看医生。真的,我对他不住,我不是好妈咪,我总是想趁着现在还能做得动多做点,等日后翊仔大了,读书做事,成家立业,样样都要花钱。我就是想给他好点的生活,这么多年没陪他,等我意识到,儿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了”

    黎承睿没说话,他站起来给林太太倒了水递过去,抬头四下打量这套简陋狭隘的蜗居,这是林翊成长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日日夜夜,少年一个人安静坐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母亲回来。

    他一定很孤独。

    “他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黎承睿问,“有没有跟人发生过争执”

    林太太想了想说“其实,我倒觉得他这段时间比以前开朗多了,大概是认识了你的缘故,他有跟我说,黎sir你很照顾他,教他很多道理,还很有耐性跟他交流。因为这样,我心里一直很感谢你。至于跟人吵架打架这种,我们家翊仔不会的。”

    黎承睿禁不住心里泛上一种酸楚,他哑声问“他平时有要好的同学吗”

    林太太摇头说“没见过有,以前,唉算了,这些都过去了。”

    “以前怎么啦”

    林太太擦了擦眼角说“其实刚刚读中学时我们家翊仔也有朋友的,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经常来找他,有礼貌,爱笑好动,我很放心他跟翊仔玩。他们很好感情的,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

    “一起学钢琴”

    “啊,翊仔有跟你说啊”林太太点头说,“是啊,那个孩子拉他一块学什么钢琴,我们这样的家境学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可他们很喜欢,翊仔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样东西,我怎么忍心反对没钱也只好咬牙跟他舅父借,给他买钢琴,让他去上钢琴课,那段时间翊仔整个人都很高兴,我看着也开心。可惜”

    “那个男孩自杀了。”黎承睿替她说下去,“这件事对翊仔打击很大吧”

    林太太叹了口气说“他就算不出声讲,我也知道一定心里很痛,那个男孩过身后,翊仔让我把钢琴卖掉,从那时起,他就越来越自闭了。”

    黎承睿问“那个男孩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林太太侧头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翊仔平时叫开他是叫阿凌,全名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他的英文名好像叫什么阿joe。”

    “阿joe”黎承睿默默念了一遍,下意识地问“joej开头”

    林太太茫然说“我不知道啊,我英文不好,这也是当时听人叫他我才记得的。啊,你要问他的事,最好就问楼下的曾医生,他跟曾医生是姨表兄弟。”

    黎承睿心跳加速,失声问“曾医生,是曾杰中吗”

    “是啊,”林太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整栋楼就一位曾医生,大名曾杰中。他很好人的,阿凌介绍他跟我们认识后,他就一直跟我们有来往了,后来阿凌出了事,翊仔整个人很消沉,我怕他有事,就想给他换个环境,也是曾医生帮我们递申请,我们俩母子才能到这边住。”

    黎承睿点点头,压抑住心里的激动,站起来冷静地说“谢谢你林太太,我现在有点事要跟我那帮伙计说,借一下翊仔的房间打电话,你不介意吧”

    “不,不会。”林太太忙站起来,走过去帮他打开了林翊的房间门。

    黎承睿进去后关了门,立即拨通黄品锡的电话,简要问“阿品,我刚刚得知,曾杰中有一个表弟两年前自杀,这个少年英文名叫joe,我怀疑他就是郑明修密室中缺的那个j打头的视频主角。”

    “什么”黄品锡在那边惊叹了,“这么一来,曾杰中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

    “是的,而且也很合理,我们现在要证明的,就是第一,曾杰中的表弟joe的死与郑明修那些人渣有关系;第二,曾杰中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

    “可是林翊的失踪”

    黎承睿握紧手机,冷声道“一定跟他有关,你带多几个弟兄立即以他有绑架嫌疑申请搜查令,马上赶来他的寓所这搜查,里头要有证据立即逮捕他。”

    “是”黄品锡忽然问,“你现在在哪”

    “我先去抓这个王八蛋,你们赶紧过来支援。”黎承睿说,“我有枪,放心。”

    “你等一下”

    “阿品,翊仔对我来说很重要。”黎承睿说,“我不能让他在有危险的地方多呆一分钟,我希望你能理解。”

    “你给我小心点”黄品锡骂了一句后挂断了电话。

    黎承睿转身拉开门要走出,这时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林翊书柜上有一层,书籍边扣着一个小实木相框。黎承睿走过去,伸手拿了,转过来一看,相框里放着一张好几年前的照片。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样的蓝色t恤并排蹲着。一个长得精美绝伦,可看着镜头表情却很茫然,甚至透着点困惑,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要有照相这种事,正是他心爱的少年林翊;另一个也长得不错,清秀俊朗,眉眼弯弯,一看就能令人心生好感的相貌。他看着比林翊要结实,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似乎指着镜头,笑哈哈地不知道乐什么,黎承睿知道,这就是那位过世的阿凌了。

    照片上,两个少年都无忧无虑,他们还没长大,也似乎无法预见等待在他们面前的是怎样的际遇和未来。

    已然猜测到他们接下来会面对的龌龊,黎承睿心里涌起一阵难过,他想,人们在看到这么年轻英俊的少年通常只会想到美好和阳光,想到他们会前途无量,鹏程万里,或者预见他们会幸福安康,喜乐无限,人生中可以品尝的所有美事都在前头等着他们,可这两个,一个来不及知晓就夭折;另一个,却即便知晓,终其一生却也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和不安全感。

    黎承睿猛地一下凑近照片,他认出了少年们背后的草地树木,这当是在某处校园内拍的生活照,在陈子南的调教室找出的照片中,缺了头部的少年,背景也是一样的草地树木。

    68、着魔简体个人志预售开始了

    曾杰中所住的楼层跟林翊家相差两层,很快便能走到。黎承睿握着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示意拿钥匙的大厦管理员开门。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黎承睿抢先一步,让管理员藏到自己身后,慢慢推开门。

    屋内一片寂静,房间内光线昏暗,屋外的阳光透过厚窗帘的间隙悄悄探进来,令这套公寓的格局悄悄呈现。

    很普通的两室一厅,甚至比林翊家还显得窄小,一目了然,厨房厕所门洞大开,可以看见里面没人。

    那名管理员正要说什么,黎承睿回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端着枪慢慢逼近卧房。

    房门关着,黎承睿用手一扭,木门边打开,里面一如客厅那般紧紧拉着窗帘,黑暗中,只能看到简单的床柜,简洁得好像没人住一般。

    黎承睿确定无人后立即退出,他蹑手蹑脚逼近另一间房,那里同样关着门,但如果有人在里面,无疑他便藏在那。

    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脚一下踹开门,砰的一声中,门板应声被踹开,并无人冲出。

    黎承睿闪身进去,一见之下,却有些发愣。

    这间小屋子里空无一物,但却在墙上挂了一个木制的大十字架,十字架下有摆着一张小桌子,上有一本厚厚的经书,经书下放着矮矮一张跪登,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但却在对面墙顶部开了一个天窗,一束日光透过天窗射入屋内,四壁徒然,圣洁而肃穆。

    这是一间修士的读经房,黎承睿甚至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类似于天主教加尔都西教派的苦行僧静修房,类似的房间他当年在欧洲旅行的时候曾经参观过,可问题在于,为什么一间苦修士的房间会出现在21世纪的香港

    曾杰中到底是个什么人

    黎承睿正要收起枪四下查看,突然间听见身后的大厦管理员惊呼一声,他迅速转身拿枪对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那名管理员尴尬地笑了笑,指着角落里一团东西说“对不起啊,黎sir你看看,那个是什么”

    黎承睿对这个满脸好奇又带了恐惧的管理员感到有些无奈,他收起枪,走过去拿出手套戴上,把角落里那团绳索一样东西拿起,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条软鞭。

    不是庄翌晨在洪门里立规矩耍威风用的中式鞭子,严格来说,这是一条自制的,用粗麻绳搓成的长鞭,之所以能判断是鞭子而不是其他的东西,是因为它的一端紧紧缠缚在一个木制手柄上,手柄光滑,可见经常使用。

    这是用在谁身上的鞭子

    如果是用在林翊身上

    黎承睿心里一抽紧,他正要给黄品锡打电话,却听见门外一阵动静,有人大喊“警察”,然后好几个人同时冲了进来。

    黎承睿忙看过去,来的正是自己重案组的同事,黄品锡和阿sa首当其冲,见他没事,都松了口气,将枪支纷纷收起。大厦管理员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真人版警匪片,表情呆滞,黎承睿看了好笑,对阿sa使了下眼色,阿sa立即过去,将他拉离现场,带到一边问询。

    余下的几个探员与黎承睿一样,乍然目睹这么整洁肃穆的房间都有些愣住,黄品锡先回过神来,问“没线索”

    “还没开始找,你马上带弟兄们四下看看。卧室、餐厅、厨房都不要放过,”黎承睿黑了脸说,“给我把这间屋整个起底,我倒要看看,曾杰中医生人前人后到底戴了几层面具”

    重案组的同事立即开始做事,他们都是老手,检查这么一套小公寓不在话下。黄品锡有些担忧黎承睿,上前递给他一支烟说“抽两口。”

    黎承睿点点头,接过烟,手都在微微发抖,黄品锡见惯了他沉着冷静的模样,看到他这样,不由得忧心更甚,他凑过去,掏出打火机为黎承睿点上烟,黎承睿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哑声说“别像要沟女似的盯着我,我对你没兴趣的。”

    黄品锡噗嗤一笑,佯装娇羞说“你别过来,我老婆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么卖力耍宝,黎承睿不得不扯着嘴角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说“我没事。”

    黄品锡点头,收敛了不正经说“林翊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医院记录上,也没有出现在交通事故伤亡名单上,也许这算是个好消息”

    黎承睿闭上眼,哑声说“可我宁愿他现在在医院,也好过这样吊着不知是不是落在凶手那里。”

    黄品锡沉默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如果是那样,曾杰中死定了,因为我们一定会把林翊找出来,救出来,并把他绳之以法,送进监牢吃大餐。”

    黎承睿抬眼看他,平生第一次现出脆弱,他喃喃低声问“真的吗可万一”

    “没有万一,阿睿,你不要关心则乱,翊仔现在需要你保持正常水准,甚至要超常发挥,这样他才能平安回来。”黄品锡有力地说,“我这么说可不是吹水,也不是开空头支票,我根据的是以往我们一起完成的案例。你忘了吗我们曾经把二十几条人命从金铺抢劫犯手里救出来,我们也曾经不眠不休七十二小时,侦破佣人绑架雇主小孩案。”

    黄品锡停顿了下,接着说“没有一个人死,我们以前没有让人死,以后也不会有,至少这一次不会”

    黎承睿看着他,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目光清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黄品锡赞许地笑了笑,说“我来之前让阿良帮个忙,请他从另外的数据库检索曾杰中的信息,你猜怎么着”

    黎承睿忙问“有什么发现”

    “阿良在一份旧报纸那发现了曾杰中小时候参加过天籁童声团,那个团的成员无一例外都来自信仰天主教的家庭,他顺藤摸瓜查过去,发现曾杰中的父母不仅信教,他们还加入本港一个叫什么圣约翰互助兄弟会的组织,很巧的是,郑明修的父母也是其中的成员。”

    黎承睿眼睛一亮,问“难道说,曾杰中其实与郑明修是认识的”

    黄品锡说“不知道,但我想,凡是这些教会组织都一定有不少活动,那么作为成员间的子女,认识也不出奇。”

    黎承睿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抬头问“如果不仅曾杰中与郑明修事先认识,通过曾杰中一家,郑明修还认识了自杀那个少年阿凌呢”

    黄品锡吃了一惊。

    黎承睿脑子此刻已经恢复清醒,他飞快地接下去说“更进一步假设,如果因为这样,而导致少年joe被郑明修那种人渣挑中并施虐呢”

    黄品锡神情凝重说“这个我们还没来得及获悉,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阿敏带人去查曾杰中自杀的这位表弟相关的信息,现在就等她的调查结果。但假设我们猜测的都是对的,即郑明修伙同陈子南强暴虐待了曾杰中的表弟,使其不堪受辱而自杀,这样的结果,追溯根源要是出在曾杰中一家身上的话,我想,曾杰中不会原谅自己的。”

    黎承睿心里一动,快步拿起装入证物袋的那条软鞭,说“阿品,你看。”

    “这个是,鞭子”

    “对,”黎承睿说,“中世纪的苦修士为了洗涤灵魂,会用鞭打自己的方式。”

    黄品锡皱眉问“你是说曾杰中把这鞭子用到自己身上以示忏悔这个好查,送鉴证科那边拿鲁米诺试剂一验便知。”

    “不,我的意思是,曾杰中很恨害死阿凌的那几个人,但他更恨自己。”黎承睿淡淡地说,“恨到不得不通过鞭打惩戒来减轻内心的痛苦。”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从林翊房间里顺出来的合影递给黄品锡说“林翊旁边那个少年就是阿凌了,你看看,有没有可能是那段你看不清脸的视频主角”

    黄品锡接过,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说“我不能判断,毕竟照片里的人穿着衣服,可视频上的,是光着”

    他似乎不忍回想,可不到一会,他忽然咦了一声,黎承睿忙问“怎样”

    “这条腰带。”黄品锡指着照片上阿凌衬衫里露出的编织软腰带,喊说,“在视频里出现过,它”

    黎承睿皱眉问“怎样”

    黄品锡顿了顿,竭力不带情绪,硬邦邦地说“它被用来抽打那个少年,金属头朝下,一抽一条血痕。”

    黎承睿骤然说不出话来,看那段视频是黄品锡的工作,他到现在才明白,为何提及郑明修案,黄品锡这样的老警察居然会说出他们该死这样的话。

    光线从天窗照进,高悬于头顶的十字架庄严而神圣,它似乎在昭示着高于法律的惩戒标准,它似乎在以一种感召的力量告诉世人善恶的报应。

    可林翊在哪这整件事,不管是报复也好,匡扶秩序也好,又关林翊什么事他才是最无辜的,他胆小而单纯,笨拙而无害,为什么要把他拖下水

    黎承睿盯着十字架,一字一句说“曾杰中把翊仔抓去,他跟郑明修又有何区别我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绑架翊仔,我只知道,他一定跑不掉”

    69、第69章

    就如解开古老的九连环游戏中最重要的一环,许多原本被重案组忽略的线索,一一呈现出来。

    这个关键性一环,对黎承睿来说,就是阿凌之死。

    阿凌全名季云凌,英文名joe,家境一般,因为从小跟随父母住在加拿大,中文因而一塌糊涂,除了会说广东话,中国字都认不太全。他的祖父母秉承老观念,坚持儿孙不能做披着中国人皮的鬼佬,强势介入他的教育,阿凌的父母无法,只得同意他回港完成中学教育。因为程度不同,所以尽管阿凌比林翊大一岁半,但他却跟林翊就读同一个班级。

    这个死时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并未来得及在港岛警署的档案记录中留下痕迹,但据周敏筠调查到的消息,少年阿joe是个非常开朗热情的人,他活泼好动,擅长搞怪活跃气氛,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会热闹点,欢乐点。这样的孩子,长相不差,体育也不错,头脑又灵活,说话又幽默,难得的是,他还具备显而易见的缺点他中文底子差,国文一项几乎成了他的命脉。聪明得恰到好处,调皮却又不令人厌烦,名为阿凌的少年,让几乎每一个教过他的教师都会忍不住心存偏爱,也让几乎每一个同学都喜欢与之交往。

    可是这么多的同学,他最喜欢缠着古怪而孤僻的林翊,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以某种旁人无法洞悉的方式相处着,还相处得很愉快。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年,在十六岁生日没过几天就自杀了。他爬到几十层高的楼顶纵身一跃,轻轻松松结束了他的人生。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在他过世后,他的父母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一封他留给林翊的信。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他的父母在没告知林翊的情况下拆了那封信,发现阿jo小年纪,却已经写了满纸的“绝望”,“活着看不到明天”这样的话。

    他其实早已有很深的厌世情绪。

    那封信最后还是交给林翊,据当时一起去灵堂吊唁的同学回忆,林翊当众拆开信,看了看,然后抢上几步将信投入烧纸钱的锡桶内,纸灰纷飞中,林翊的脸惨白得像有谁往上刷了一层墙灰水。

    从此以后,阿凌消失了,林翊缩回自己的套子里,变得更加自闭和木讷。时间一久,渐渐地,当年的同学老师也都会忘记曾经有那么阳光的一个少年存在过,忘记了,他在课堂上张冠李戴乱用成语曾引起过哄堂大笑,他为了引起某位漂亮女生的注意,曾偷偷往人家饭盒里塞了一只青蛙。

    在曾杰中的家里,找不到任何与阿凌有关的东西。就如他所表现的那样,他仿佛从来不认得有个少年叫阿凌。

    黎承睿回想这一系列的事件,发现他们一直以来从未想过将阿凌破案关键去考虑,就是因为从表面上看,阿凌跟这几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毫无关联。

    他们一直都知道郑明修与陈子南必然伤害过某个少年,可是在案发现场的调查中,却从没确定过这个少年是谁。

    而阿凌这个名字,反而在林翊嘴里听到得最多。也许笨拙的林翊在以自己的方式暗示给黎承睿听,他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可黎承睿办案向来看证据,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小恋人能给他们任何帮助,或者说,他从没想过,林翊会知道系列谋杀案的任何内情。

    这是他的疏忽,因为这样,他让林翊陷入险境,到现在都无法脱身。

    黎承睿懊悔得简直想给自己俩耳光。

    在接下来一天内,黎承睿带着弟兄们展开搜捕,把曾杰中常去的,现在可能会去的地方全查了一遍,却毫无他的踪影。曾杰中所在的诊所说他从前天起就已经休假,而出境记录中也没有曾杰中的记录,亲朋好友之间的寻访也未见踪迹,曾杰中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见了。

    但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全不见的,在这么一个大城市里,人就如蜘蛛,爬到哪,都有细微的蛛网可循。

    到傍晚时分,周敏筠带来另外一个消息,她拿着曾杰中的照片往程秀珠案的线索调查时发现,有程秀珠的反应,确实见过曾杰中在程秀珠生前出入过她所在的住宅楼。

    “程秀珠平时不与任何邻居街坊来往,她的朋友只知道她有了关系密切的男友,但大家都没见过这个人。而这个男人又生性谨慎狡猾,从不与程秀珠公开出现于任何场合,每次出入她的寓所都选尽量避开众人的时候。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个男人高矮胖瘦,也无法画出他的肖像供人辨认。但这次我试着拿曾杰中的照片问人,却有两名同楼的师奶说,见过这个人,但他每次都穿得像个修水喉的工人,头上还会带太阳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出入大厦多次,却没人注意他。谁会去留意一个水喉佬”

    黎承睿点点头,问“这两人为什么会注意到他”

    “据说是曾杰中帮她们按电梯。这两个师奶才发现,原来这个水喉佬很靓仔,跟着就多看了他两眼。”周敏筠摇头说,“你知道家庭妇女有时候无聊起来,对异性相貌是很留心的。”

    黄品锡在一旁说“这就是了,郑明修案时有证人见过一名饭店送餐员、吴博辉案时我们在监控录像上见到一名清洁工,程秀珠案有人见到一名水喉佬,陈子南案虽然没发现有目击证人,但如果追查,没准也会发现一名修冷气工人或别的职业,现在我们可以断定,这都是曾杰中了,申请逮捕吧。”

    黎承睿勉强笑了下,对周敏筠说“阿敏,麻烦你了。”

    周敏筠立正道“是。”

    等她跑出去后,黄品锡安慰黎承睿说“逮捕令下来,我们再抓不到他,就可以申请通缉,这样的话,哪怕他跑到国外也不怕。”

    黎承睿摇头说“可是他跑之前,翊仔就麻烦了。”

    黄品锡沉默了一会问“阿睿,你别介意啊,我现在怀疑的是曾杰中对林翊,是一种什么感情你觉得他有同性恋或占有欲的成分在里面吗”

    黎承睿皱眉说“我也不只一次这么想过,曾杰中对林翊应该是没有敌意,甚至算得上好,因为这样,曾杰中第一次见到我时便对我很排斥,虽然他竭力压抑,但我能感觉得到。我当时就想,也许他对林翊,跟我对林翊的感情是一样的。”

    黄品锡撇撇嘴,低声说“真是不明白你们的感情,好吧,我不明白不要紧,要紧的是,如果林翊在他手上,凭着这种好感,恐怕短时间内是没危险,但时间一长就难说。你也知道有些变态把人切割成几块也是为了爱”

    他注意到黎承睿脸色发青,忙住口说“对不住,我乱讲的,林翊一定没事”

    黎承睿没有理会他,而是给自己倒了杯水,摸出止痛片吞下,随后站到他们分析案情的黑板前,盯着曾杰中的照片,低声说“如果你是曾杰中,你会把人藏到哪”

    黄品锡一愣,黎承睿继续低哑着声音自言自语说“如果我是曾杰中呢我受过良好的医疗训练,我坚信我自己的善恶准则,我还崇信宗教,我知道我每做一件事,神都在看着,我努力符合神的标准,我知道我杀了人,可是我没做错,神说,审判在我”

    他盯着曾杰中的照片,那上面,曾杰中带着惯有的微笑,他似乎从来如此,每次见到人都是这种微笑,看起来很和煦很善意,但离近了,直直看进他的眼睛才会发现,那里面深藏着疏离和漠然。曾杰中就像一个旁观世间的,超乎人类生存的某种存在,他观察每个人,判断每个人的善恶,然后再施加惩戒,匡扶规范。

    黎承睿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我放狗咬死陈子南,因为他罪无可赦,我用他最恐惧的生物慢慢撕裂他的肉体,把他的灵魂拖入地狱;我杀死吴博辉,因为他助纣为虐,他的灵魂同样堕落;我绞死郑明修,因为那样的罪人,不能给予他忏悔的机会;我还溺死了程秀珠,因为她贪吃贪婪,耽于肉欲,她的身上,集中了生而为人的数种大罪。”

    “阿睿,你没事吧”黄品锡有些焦急地问。

    黎承睿用食指按住嘴唇,做了噤声的手势,继续说“可我这次把一个无辜的男孩抓走,我心里很清楚,他没有罪,他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纯洁灵魂,我为什么要抓走他,把他藏起来”

    黄品锡此时明白了他的意图,皱眉想了一下说“因为不看住他,他的灵魂也会被玷污。”

    黎承睿眼睛一亮,点头说“没错,他的灵魂已经被玷污了,男孩有了不该有的欲念,他已经开始滑向贪婪的边缘,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堕落,他会无可救药地成为一名罪人,我不能看着他不管。”

    黄品锡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把他关起来,用什么东西洗涤他的灵魂”

    “什么东西呢”黎承睿按着太阳穴说,“你让我想想,什么东西能洗涤灵魂”

    他们同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圣水。”

    黎承睿跳了起来,说“马上查一下曾杰中平时做礼拜的教堂在哪,快,我们赶过去,把那包围起来”

    70、第70章

    圣彼得青山堂在全港大大小小的教堂中绝对不起眼,因为它坐落偏远,教堂建筑也矮小简陋,完全不能与香港岛融合哥特与后现代建筑风格的浸信会天主堂相提并论。但这间教堂却是本港历史最久的教堂之一,在十九世纪初期就由英国传教士募捐兴建。由于当时资金有限,教堂建得分外朴素,既没有尖尖的塔尖,也没有高耸的穹顶,内部装饰中,除了圣坛圣像是彩塑之外,连块彩色玻璃都找不到,更遑论精美的壁画或雕花装饰物了。

    内战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圣彼得堂是许多从大陆涌入香港的难民心目中的圣地。因为那是天主教会分发救济品的一个点,在那个时候,每天都有人排着长队等着领回让家人存活多一天的口粮、奶粉,也许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分到肉。做礼拜时,会有几百个信众一起唱赞美诗,牧师布道时,四里八乡的人会蜂拥而至,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人们需要相信神真的会拯救世人,这样才能有活到明天的期盼。

    进入七十年代后,这里就逐渐门庭冷落,周围高楼大厦建起了,原本隐藏在村舍绿树间的教堂骤然暴露在繁华的都市眼皮底下,它成为山坡上一处突兀的建筑,无论从外形还是功能,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出于历史纪念意义,这里却一直被保留下来,神父也没撤走,附近信众做礼拜也还是会来此处,只是荒凉却无可避免,爬山虎布满整个外墙,庭院里一角的落叶积成了堆,却也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黎承睿在新界做了好几年督察,可他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搜查了曾杰中服务的教会教堂,他的父母在港时习惯去祷告的教堂,他参加信义会时有来往的教堂,却都一无所获。重案组一众同事皆有些疲惫,就连他本人,心急之余也不禁冒出,难道我推测错了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可怎么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态,他的林翊还没有找到,多耽误一分,没准就多一分危险。

    找到这座圣彼得青山堂时,他已经抱着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心理了。圣彼得青山堂跟曾杰中唯一的联系就是这是他受洗的地方,但自从曾杰中长大成人后,就再也没有资料显示他曾经回来过。下了车后,黎承睿望着山坡上这个孤零零的建筑物,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来不信任何宗教,但在此时此刻,他却由衷地在心底祷告。

    神啊,让我找到他,快点找到他。

    他还记得林翊最后一次来医院看他时的情景,男孩期期艾艾地蹭过来,提着一个保温桶递给他,却突然羞涩起来,垂着头就是不肯自己动手打开。

    黎承睿把他圈在怀里,动手拧开了盖子,发现里面居然是燕窝粥。黎承睿惊奇地问“翊仔,这是你做的吗你哪来的燕窝”

    林翊小小声地说“家里有,妈咪把它藏在厨房上面的橱柜里。”

    黎承睿故意问他“你没跟你妈咪说吧你偷出来给我炖的”

    林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黎承睿还记得自己心里的感动和心疼,他知道林翊有多听林太太的话,也知道林翊家的情况,像林太太这样一个仙恨不得掰成两瓣来过日子的女人,燕窝这种东西一定妥善藏好,轻易不舍得用。

    他可以想象林翊怀着怎样忐忑的心偷出燕窝来,再跟做贼似的,将之炖好拿过来,说不定中间还手忙脚乱打翻什么东西,为了防止炖燕窝的过程中母亲突然回来,也许他还草木皆兵过。他的男孩就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单纯而清澈,他对谁好,就是绝对的好,他用他笨拙的方式表达感情,直白到令人心疼,不懂得欲擒故纵,不懂得遮遮掩掩。

    黎承睿的眼眶瞬间就酸涩了,他郑重将林翊抱在怀里,他想说我很感动,我知道了,我会对你好,不,会比你对我的好更好,可是千言万语,他只憋出了一句,他带着鼻音说“很好吃,宝贝真能干。”

    “可你还没吃呀。”林翊认真地指出他的错误之处。

    “我是说看着就好吃,”黎承睿笑着说,“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做的,一定很好吃。”

    现在那个给他做燕窝的傻孩子不见了,那个他爱若性命的恋人不见了,黎承睿冷静地摸出枪,上膛,虚虚瞄准,他想,大不了除下这身警察皮,不是只有变态杀人狂才知道怎么置人于死地。

    “阿睿。”黄品锡在他身边悄悄地叫他。

    黎承睿回过神,朝手下做了左右两个手势,示意他们分左右路包抄过去,大家迅速分成两组,持枪无声地逼近教堂。黎承睿端起红外线望远镜,透过窗户看过去,发现里面一片空寂,暂时看不到一个人。

    黎承睿拿起枪,带着阿sa弯腰跑进教堂后门。篱笆墙外一条小径,有一株枝干遒劲的三角梅正在怒放。黎承睿看着紧闭的后门皱了皱眉,阿sa立即上前,拿枪对准锁正要开,黎承睿伸手止住。他从怀里掏出消声器装在手枪上,对着锁开了一枪,再一推,门悄然被打开。

    黎承睿冲阿sa使了个眼色,示意露出惊奇样的阿sa跟上。阿sa凑上来,小小声问“头,你怎么会有这个”

    “私货。”黎承睿淡淡地回了一句,“闭嘴啊,你懂的。”

    阿sa立即点头。黎承睿带着他猫着腰贴近墙根,教堂后是神职人员的住所,可这时却一点声响没有。黎承睿心里越发狐疑,他收到的资料显示,圣保罗青山堂虽然已有些荒废,但这里却仍然驻有神父,也有信众,不可能空无一人。他正思索着,突然阿sa用力撞了他一下,黎承睿愕然回头,却见阿sa面目凝重,手指了指屋内。

    黎承睿凑过去,发现屋里墙角露出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黎承睿心里有些明白了,他拿稳枪,对阿sa示意,闪身冲入屋内,但这里还是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活人,阿sa收起枪将长长的窗帘撩起,后面躺着一具穿着黑袍的男人尸体,后脑遭受重创,地上有干涸的血迹,摸了摸,尸体已经僵硬,死亡时间超过六小时了。

    阿sa小声地用耳机冲同伴通告情况,回头对黎承睿说“前厅祭坛那边,伙计们也没发现有人。”黎承睿心急如焚,简要说“让大家包围后院”他说完,便自己打开屋里的另一扇门,门外是一条走廊,按照一般教堂格局,这应该是通往祷告室。越接近那里,黎承睿的心跳就越快,他不知道推开门会发现什么,按照凶手的凶残状况,完全有可能会看到林翊血淋淋的尸体。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黎承睿没法往下想,他脚步急促,再也管不住别打草惊蛇的念头,一脚踹开了祷告室的门。砰的一声响后,重案组同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再悄然行动,急促脚步声从前厅后院朝这边涌过来。

    “黎sir”阿sa冲了进来,只喊了一句就闭了嘴。黎承睿回头,目光凄厉,手微微发抖,他张开手掌,掌心有一个小铁盒,那是便利店随处可见的青草膏,可黎承睿却知道,这是他给林翊买的,那孩子的体质很招蚊虫叮咬,却又偏偏不喜欢涂东西,就这盒青草膏,还是他们认识之初,黎承睿好说好歹,才哄着他随身携带的。林翊很听话,每次都揣在兜里,但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每次都是黎承睿从他口袋里掏出药膏帮他涂。

    这原本是俩人之间甜美的回忆,但现在却如一记重锤打得黎承睿有些呆滞,他定了定神,才对阿sa说“是这里没错。”

    阿sa什么也没说,转身对冲到这的黄品锡等人说“快搜,可以确定,疑犯在这。”

    黄品锡担忧地看了黎承睿一眼,立即带着人又冲了出去,黎承睿抽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清醒一下,调动多年的刑侦经验,四下查看。这间房间如同曾杰中在家里弄出的祷告室一样四下干净,墙壁上悬挂十字架,顺着十字架往上,却看到正对面的天窗透过来的光线,圣洁而肃穆,仿佛昭告来自天堂的荣光。

    黎承睿脸色一变,拿起枪喝说“在上面钟楼,所有人跟我来”

    他们通过狭隘的螺旋式楼梯冲到上面,钟楼上早已没有铜钟,但原本悬挂铜钟的地方,却吊着一个少年,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薄衬衫,浑身湿透,像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的手掌脚掌处被人分别划了四刀,伤口处有干涸的血迹。少年双目紧闭,头发服帖在额头,脸色惨白,可面目精美,透着一股献祭牺牲品的悲怆和无助。只需瞥一眼,黎承睿就认出他是林翊。而在他身边,曾杰中身着黑袍,目光严峻凛然,口中念念不休,他一见到警察冲上来,居然面不改色,飞快抓起边上一把小刀就朝林翊的心脏位置扎过去。

    黎承睿立即开枪,砰的一声,曾杰中惨叫一声捂住手,随即他脸色狰狞,怒吼一声扑了上去,居然用嘴去咬林翊的胸口。

    黎承睿大急,想也不想,手上全是下意识动作,砰砰俩枪过后,曾杰中倒地不起,他的膝盖和肩膀同时中枪。四下的警察蜂拥而上,立即将他制住,黎承睿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冲上去,抖着手将林翊放下来。

    林翊浑身冰冷,眼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就如一具精致的蜡像似的,鼻端处仿佛也没有了呼吸。黎承睿这一瞬间只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他抱着林翊,浑身颤抖,生平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

    “阿睿,阿睿,放手,还有气,你放手,我给他做急救”

    黎承睿恍恍惚惚地听见黄品锡的声音,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黄品锡,黄品锡一脸焦急地骂“死蠢啊你,快松手,你想看着他死吗啊”

    黎承睿猛然回过神,立即送开手。黄品锡过去,猛然击打林翊的心脏,为他做心脏复苏急救。这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但却是黎承睿一生中最长的一分钟,他死死盯着林翊惨白的脸,直到他突然深深呼吸了一下,喉咙中发出声音,黎承睿才松了口气,他一抹额头,满手都是冷汗。

    “翊仔”黎承睿喉咙沙哑,他抢上前抱住自己的宝贝,哆哆嗦嗦地摸上他的脸颊,不太确定地又喊了一声,“翊仔”

    林翊的长睫毛似乎动了动,黎承睿想笑,可却发现自己脸上肌肉僵硬得仿佛被人打了针剂,这时,他发现有液体滴落到林翊脸颊上,伸手一擦,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71、第71章

    救护车的呼啸声令黎承睿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湿透,胸口肋骨还未愈的伤口也跟着隐隐作痛,全身一放松,犹如散了架一般,似乎谁拿手一推,就能把他推倒。

    可是他知道现在绝不是能倒下的时候,他放心不下林翊。就算看着救护人员将林翊送上救护车,他也放心不下,非要跟着上车,看着急救人员解开林翊的衣服,确认少年身上没其他伤口,黎承睿还是不放心。他盯着林翊手脚上的刀口看,那伤口划得并不深,掌心和脚背各一道,血流得不多,伤得不严重,似乎这四个伤口的象征意义大于它的伤害功能一般,可是哪怕止了血,只要接触到伤痕两边泛白的皮肉略微外翻,黎承睿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握着林翊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少年的手掌在他手中精巧细致,苍白得像有人抽干了里面赖以生存的血液般。黎承睿这一刻脑子里闪过很多事,第一次遇见林翊时的惊为天人,第一次跟他近身接触时的情不自禁,第一次拥抱他时的激情澎湃,第一次亲吻他时,那种甘为此人承受灭顶之灾的牺牲。

    他从来不是诗人,他没有文艺细胞,可他知道,这是一种旁人也许一生都遇不上的感情,他遇上了,他千方百计想珍爱这个男孩,哪怕不求任何回报,只要能付出便欢喜无限。然而就在他眼皮底下,林翊被人绑架,受到折磨。

    只是注视着这几处伤口,黎承睿就觉得有生理性反应的疼痛。他的小恋人在当时该有多怕曾杰中这个疯子怎么下得了手

    黎承睿猛地收缩了下瞳孔,他眼神阴郁,平生第一次,他想抛开所有的法律公义,单纯去干掉一个人。

    车子到医院的时候黎承睿跟着跳下,帮着医护人员把林翊弄上担架床推进急诊室。他被医生推出急诊间,茫然无措地坐下,忽然一转头,看见另一队医护人员冲出门,把中枪曾杰中也弄进担架床,然后快速奔向手术室。

    黎承睿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挤开众人,揪住担架床上曾杰中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就想给他一拳。

    他的拳头没能揍下,因为身边的警察同事和医生护士纷纷抓住了他,黎承睿怒吼“曾杰中你给我听清楚了,翊仔要有事,你也别想好,听见了没你也别想好”

    曾杰中失血过多的脸上苍白如纸,可眼神却有不同寻常的光亮,他反手抓住黎承睿的手腕,尖声说“他是魔鬼,魔鬼,懂吗神命令我去杀死撒旦的儿子,消灭恶灵我杀他有什么错就是你,你这个罪人,我本来用圣水已经把他的灵魂禁锢住,加五个伤口只剩下最后一个,我就能把恶灵踢回地狱,关上地狱的大门,可是你毁了这一切,我诅咒你,你这个魔鬼的恶犬,我诅咒你下地狱,永远饱受磷火之苦,永生永世灵魂都不得安息”

    他声音尖利,状如疯魔,周围的人不得不围上去抓住他,免得他从病床上跳下来,一个警察扑过去将他按住,有人高喊“镇静剂”,很快有护士拿着针剂飞快跑过去,黎承睿愣了一下,被人从背后拼命往后一拽,将他拽离曾杰中这边。黎承睿回头一看,是黄品锡,同样脸色不太好,但看着他,却担忧地问“没事吧阿睿”

    黎承睿摇摇头,呼出一口长气,一屁股坐在边上的长凳上,垂下头,扶住脑袋,这才发现太阳穴一下一下突突地疼。

    有种从心底冒出来的怒气令他说不出话来,急救室里他心爱的小孩还没醒过来,就因为偏执的信仰,曾杰中居然想亲自把那么无辜纯洁的人活剖了。

    可他能做的,却只是将此人抓捕归案。

    突然之间,黎承睿就理解了法庭上扑上去撕咬凶手的被害人家属,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受法律惩处”是一句多么苍白的话。

    那种滔天的恨意,又岂是把仇人丢进监狱就能算完的

    黎承睿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睁开眼,眼睛发红,目光凶狠,他舔舔嘴唇,哑声问一旁的黄品锡“阿品,你说,为什么我们要做差佬”

    黄品锡脸色一凛,多年的默契令他听懂了黎承睿的未尽之意,他立即说“你不要想些没用的,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了。”

    黎承睿沉声问“真的吗”

    “当然。”黄品锡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我们破获了连环杀人案,我们抓捕了凶手,我们还解救了一个人,这个人,”他顿了顿,清清嗓子继续说,“这个人对你的意义很不同,虽然这几个月大家很辛苦,可总算没白费工夫。我们做得很好,阿睿,这都多亏有你,你不要自己想歪,好不好”

    黎承睿沉默了半响,阴沉沉地说“那么,为什么我现在恨不得自己不是警察呢”

    “阿睿”黄品锡猛然用力给了他后肩一下,“你给我闭嘴,曾杰中这种案子去到哪个法官手里都不可能轻判,你给我淡定点”

    “可是那又怎样翊仔还躺在那,等他被判下来,翊仔都不知道能不能出院”黎承睿嗓音有些哽咽,他垂下头,单手掩面,颤声说,“我那么疼他,我疼到骨头里的,你刚刚也听到的,那个混蛋说要活剖了他,他怎么敢”

    “他没事了,”黄品锡打断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阿睿,这不像你,罪有应得不是由我们来说了算,由法官,由司法公正说了算,相信我,曾杰中手上这几条人命,有生之年想出来恐怕不行了,你活得好好的,带着那个小孩,你们活得好好的让他看,不是比一枪崩了他强”

    黎承睿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情,然后睁开眼说“我知道了。”

    黄品锡狐疑地问“真的知道了”

    黎承睿强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小孩,这么多年警察了,只是稍微感慨下。”

    黄品锡点头说“那就好,我陪你去复检,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黎承睿抬眼看他,然后说“不了,我想在这等翊仔出来。”

    黄品锡不敢再劝,只能起身说“那我叫阿敏给你买点吃的,空肚子不好做事。”

    黎承睿抬头笑了笑说“好,阿品,收尾那些事就麻烦你了。”

    黄品锡笑骂“自己兄弟,说这些干嘛放心吧,你好好养伤,也好好陪你家那个,案子破了上高开心都来不及,你因公负伤休息几天,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多嘴。”

    他转身离开,黎承睿目送着他面沉如水,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简单跟对方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十分钟,急救室的帘布被拉开,黎承睿惊跳起来,看见医生们摘下手套出来,黎承睿走过去,还没开口,当前一名医生已经笑着说“黎sir,放心吧,你弟弟没事。”

    黎承睿松了一大口气,他抖着声问“我,我能进去看他吗”

    “可以,不过他还没醒。”医生说,“失血有点过多,体温过低,一度休克,不过好在他挺过来了。”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26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