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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 第13节

作者:吴沉水 字数:24070 更新:2021-12-22 15:34:27

    林翊一愣,随即点头,傻傻地问“睿哥,你怎么会知道”

    43、第43章

    黎承睿把林翊安抚好,送他回家,看着少年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走进自家大楼,他的心情也很糟糕。他脑子里一直在回响刚刚林翊告诉他的那个足以称为震撼的消息,可他无法消化,无法只凭林翊一个人的证词就断定看顾自己多年的兄长席一桦有嫌疑,因为他只是个普通警察,他也是人,他再秉公执法,再坚信正义法律,然而若面对的潜在嫌疑人是他生活当中重要的人,那种多年的信任和感情面临崩溃瓦解,任黎承睿性格再刚毅正直,他还是犯了难。

    这几起相关联的案子已经把一个程秀珊拖下水,让他措手不及,犹如看着陌生人一般,目睹程秀珊以往温婉纯良的面目被一点点剥落,这个过程也像在活剥他身上的皮肉,疼痛难忍。现在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席一桦那可是比程秀珊更令他心存信赖和敬仰的人物,他怎么去怀疑和调查席一桦几乎可算作他警察生涯的领路人,怀疑他和调查他,简直就等于在怀疑自己和调查自己。

    闭上眼,黎承睿还能想起当年去美国受训,席一桦来送他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席总督察还只是席督察,意气风发,举手投足正气凛然。他拍着黎承睿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等着你回来跟我一起办案。”

    “嗯,我们俩兄弟得破个惊天大案,名垂千古才行。”

    “哈哈哈,”席一桦大笑,赞许地说,“你倒野心不小,不错,我看好你,加油。”

    “是。”

    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变过,他的价值观,他的影响力十几年如一日,人可以一件事两件事做戏,可怎么可能做戏做到这种份上,居然人我不分,居然戏梦人生

    黎承睿心里乱糟糟的,他揉揉脸颊,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随着烟雾的吞吐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思考着这个问题,林翊所说的席一桦到底可不可信撇开他对林翊的感情,林翊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他智力一般,行为笨拙,长相俊美却无自保能力。根据黎承睿之前的推断,他应该在十五岁的时候受过死者陈子南的骚扰甚至猥亵,这点在他本人的陈述中也得到证实。林翊出身贫寒,社交圈子很窄,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认识席一桦这样的人,所以少年完全没理由,也没必要诬陷一个警队总督察,因为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林翊说真话的可能性很大。

    但人说真话,却未必等于就是真相,因为人的判断力受自我的见识和周边环境影响,就算林翊说,席一桦跟陈子南是一伙,这也未必是事实真相。席一桦工作特殊,完全有可能出于任务的需要跟庄翌晨和陈子南打交道。

    这似乎是一个比较能说得通,也符合黎承睿心目中对席一桦认知的解释。但这样一来问题却也接踵而来,席一桦若之前就见过庄翌晨,认识陈子南和郑明修,还被带去过陈子南的调教室,那就意味着他已经获得这些人极大的信任。可为什么陈子南的谋杀案出来,他却一点线索都不肯

    不,他不是没有,黎承睿摇摇头,他想起席一桦其实提点过自己的,他告诉自己,陈子南所拍的调教视频有同伙。

    可他为什么要暗示而不是明示难道他当初参与的案件是绝密级别,不能对外透露,所以只能如此迂回敲打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黎承睿必须猛吸多几口烟才敢往下推敲,他想的是,要获得一群性虐者和恋童癖的信任,最直接简单的方法,莫过于表现出跟他们有共同的爱好。

    难道他所尊重的桦哥,真的,是个变态

    黎承睿断然掐灭烟,他深吸一口气,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大姐黎承思的声音热切地响起“睿啊,怎么这么好死给你阿姐我打电话”

    黎承睿忽然觉得难以启齿,他咳嗽了一声,说“没,我就是,想念你”

    “呸,少肉麻,我还不知道你说吧,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你夜深孤寂,想找姐姐倾诉下心声”

    “黎承思,你当心你老公在一旁听了以为你干嘛。”黎承睿无奈地说。

    “怕什么,我老公最理解我,老公哦”

    那边隐约传来姐夫的声音“别玩了,阿睿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肯定有事,你快问问。”

    “听到没”黎承思的声音难得正经,“怎么啦是缺钱还是工作不顺难道你感情上有新发展啊,那太好了,快跟我说说。”

    “停,那些以后再跟你说。”黎承睿打断她,认真地说,“大姐,你能不能拿着电话离姐夫远一点,我,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说。”

    “好,你等会。”黎承思窸窸窣窣地移动了一会,压低声线说,“好了,睿啊,你是不是做什么事被廉政公署盯上了有什么都不怕讲,啊,大姐不会不管你。”

    “我哪是那种人”黎承睿心下温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大姐,我今天,听到有关桦哥的一些传闻,觉得,很不可思议”

    “席一桦”黎承思的口气骤然冷淡下来,不耐地说,“爬得越高越招人嫉妒,有人诽谤他也正常。”

    “不是警队的人,是,跟他完全无关的人,我听那个人说,桦哥,可能有些不同于我们的爱好”

    黎承思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问“阿睿,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直说吧。”

    黎承睿顿了顿,说“姐,我不是想管你早年的私事,但那个时候你坚决不肯嫁他,是不是,你其实也发现他有问题”

    黎承思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何必去掘开这些我跟你说,当年的事大家都不好看,可是现在大家都过得开开心心,重提旧事有什么意义你好歹也叫了席一桦这么多年桦哥,这点面子要给他,不要刨根究底,与你无关,对你也没好处。”

    “可是,我现在怀疑他因为他的特殊爱好伤害别人”

    黎承思猛地截住他,说“不可能,席一桦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他永远不会伤害算了,我这么跟你说吧,席一桦我是很恶心,这辈子都看他前面憎恨他后面,可我是成年人,对他我要讲句公道话,他不是人品差的人,席unce教出来的,不会人品差。”

    她所说的席unce,就是席一桦的父亲,跟黎家一样,席父也是做了一辈子警察,廉洁奉公,职业生涯从无污点,就连黎家老爸提起他,都要竖一个大拇指。想到这,黎承睿心里的不安稍微平静,他哑声说“你说得对,我也不愿怀疑他,姐,对我来说,他甚至比俊哥还像我大哥”

    黎承思想了想,冷静地说“你都算老警察了,有些事不用阿姐多话,但是阿睿,我们老爸不是常说,凡事讲证据,证据是什么,不用我教你。”

    “是。”

    “好了,不讲这些。阿俊你最近见过吗这死小子我给他打电话都不接,真是,三十几岁人了还跟小朋友似的让人操心,我看他连你两个侄子都不如。”

    黎承睿想起亲大哥那种缺根弦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说“我今天撞见他跟桦哥一起去吃饭,他看起来挺好的,你就别唠叨了。”

    “阿俊跟席一桦在一起”黎承思骤然提高嗓门。

    “是啊,我们三个一直都关系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黎承睿的声音蓦然低下,他迟疑着问“姐,你什么意思”

    黎承思冷哼一声,避重就轻说“说起来阿俊好像很久没交女朋友了,我改天给他介绍一个。”

    “姐”黎承睿皱眉问,“你不会在暗示什么吧”

    “我什么也没暗示,不要把你的职业病带到我这来,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挂了。”

    “好,拜拜。”

    “拜拜。”

    黎承思的观点很对,当各种可能性都蜂拥而至时,最好的办法是用证据说话。只是事关至亲好友,黎承睿才暂时困惑了下,他很快就走出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再审郑明修上。不管是经济犯罪还是刑事犯罪,双方的交集点都在这位小股神身上,他第二天再度被传唤进警局,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御用大律师鬼讼赵海臣。

    因为有备而来,所以郑明修这一次更加能搞,他几乎三缄其口,一切交由赵海臣代理。赵海臣应对警察是得心应手,一个回合下来,黎承睿带着组员几乎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见到这种状况,组员们都着急起来,黎承睿的眉头也越皱越深,而郑明修却再度有恃无恐,露出熟悉的鄙夷微笑。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审讯室的门,黎承睿有些诧异,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阿sa过去开了门,却见曾珏良站在门口,公事公办地行了个礼说“黎sir,不好意思,我们带了庄翌晨过来问话,现在有几个问题,可能需要另一位涉案人郑先生协助回答。”

    黎承睿转头看黄品锡,黄品锡跟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黎承睿又看向曾珏良,发现他目光沉静,直直盯着郑明修,里面有外人看不明白的深沉和冰冷。他又将视线落到郑明修身上,却发现他此刻脸色大变,前一刻还嚣张得不得了,这一刻居然哆哆嗦嗦,没经过赵海臣同意就脱口而出“庄,庄翌晨被带过来了”

    “是的郑先生,这次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弘辉地产副总经理庄翌晨有洗黑钱、做假账,贪污和向他人行使贿赂等嫌疑。”

    “我,我不知道,跟我无关,他出事跟我无关”郑明修方寸大乱,白着脸说,“你们死了心吧,我什么也不会说,我”

    赵海臣立即打断他,带着压迫感说“闭嘴郑先生”

    曾珏良淡淡地说“郑先生你真会说笑,证据显示你于弘辉地产存在各种经济往来,怎会与你无关。请放心,你只需回答几个简单问题即可,我们锁定的主要嫌疑人是庄翌晨先生。”

    不知道为何,黎承睿在听他说这句话时,意外地感到一种刻骨的恨意。他浑身一凛,凝神看向曾珏良,却发现这个年轻人脸上平板无波,仿佛刚刚那句带着情绪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之口。

    这里肯定有问题,黎承睿想。他笑了笑,站起来说“那我们这边今天先到这,郑先生,麻烦你还得跑一趟经查科,很近的,隔两层楼而已。”

    44、第44章

    庄翌晨这个名字对郑明修而言仿佛一个诅咒,提及他,郑明修一贯嚣张傲慢的面具顿时破裂,看不见的裂纹宛若慢慢攀沿,逐步现出这个人惊慌恐惧的一面。尽管他的失态只是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已经足够给人丰富的信息,黎承睿心里满意了,对一个警官来说,再没有比顽冥不化的犯罪嫌疑人露出破绽更令人高兴的了。

    但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令黎承睿有所好奇,他想起程秀珊说过的一句话庄翌晨与郑明修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兄友弟恭,她甚至曾经听过庄翌晨辱骂郑明修。

    也就是说,洪会过世的老爷子亲孙子与干孙子之间,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关系融洽,从今天郑明修的反应可以判断,他还下意识地害怕庄翌晨。

    黎承睿心里一动,在郑明修跟着曾珏良走之前,凑过去对他说“郑先生,在你上去见庄先生之前,不如我们私下聊两句”

    赵海臣在一旁制止说“黎sir,无论你要问什么,我想我都不能离开我的委托人”

    黎承睿不理会他,盯着郑明修,缓缓地说“如果我等下再派个伙计跟庄翌晨先生透露一句,这次庄先生涉案,完全是因为你是陈子南谋杀案的嫌疑人,我们一步步挖出来的呢”

    郑明修眉心一跳,抬头愤恨地盯着他。

    “我听说庄先生跟你关系匪浅,应该不希望听到这种有伤你们兄弟感情的事,”黎承睿笑了笑说,“当然我也可以不给庄先生制造困扰,郑明修先生,不过就聊两句,只是私下,不纪录在案,郑先生意下如何”

    郑明修想了想,点了点头,对赵海臣说“赵大状,稍等会。”

    赵海臣皱眉喝道“你不要”

    郑明修抬手止住他,淡淡地说“放心,我有分寸。”

    黎承睿从赵海臣调侃地笑了笑,带着郑明修走到走廊的另一端,确信别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郑明修骂道“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陈子南根本不是我杀的庄翌晨不会这么没脑信你这种话”

    黎承睿耸耸肩,轻松地说“可没有证据显示你没杀啊。”

    “黎承睿,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可以告你别忘了”

    “那请便,”黎承睿摇头叹道,“我们有直接证据显示,你与死者陈子南一样有施虐嗜好,你可以为了一段视频放出江湖悬赏买本案重要证人的命,那为了掩饰你的秘密,你为何不可以杀人灭口,同样要了陈子南的命哦,还有吴博辉医生,他应该是庄翌晨的私人医生吧他曾经帮你们处理过受伤人员,也算一个知情者,于是你对他也痛下杀手”

    “我根本没有没有”郑明修怒道,“你别想无赖,什么陈子南,什么吴博辉,我通通不认得”

    “啧啧,”黎承睿看着他摇头嘲弄说,“郑先生,你炒股是一把好手,可在这种事情上怎么像个法盲你这种态度只会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要是陪审团,不裁定你有罪才怪。”

    郑明修呼吸急促起来。

    “更何况,我们还知道,你与陈子南共用一个保险箱,那大概是你们共同的把柄,所以你更有理由除掉他,因为留他一条命,他随时都可能咬你一口。”黎承睿盯着他,缓缓地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你们一块玩派对的珍藏视频还是你们一起虐待某个人的证据”

    郑明修猛地一抬头,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黎承睿,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后退一步,僵硬地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早晚都会查出你藏的东西是什么,”黎承睿淡淡地说,“但在此之前,我再私人提点你一句,不是只有你会买凶杀人,”黎承睿阴森森地说,“你跟陈子南一块做过什么事心里清楚,现在陈子南死了,跟那件事有关的吴博辉也死了,凶手连养狗的女人都不放过,断乎没可能放过你。郑先生,我奉劝你还是早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依照香港法律,你就算从重判刑也罪不至死,可你要是继续逍遥法外,我跟你保证,看不惯的人可绝对不只是我。”

    郑明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盯着他,黎承睿趁热打铁,将自己的名片塞到他上衣口袋,轻声说“我虽然憎恶你这种人,可我不会想你死,你自己考虑吧郑先生。”

    郑明修浑身发抖,盯了他几秒后,果断转身就走。他走得太快,居然在平地上都踉跄了一下,从黎承睿的角度看过去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黎承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却发现迎面那边,曾珏良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年轻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有各种欲说还休的情绪,黎承睿微微皱眉,待要仔细分辨,他却已掉头,与黄品锡一道,带着郑明修和赵海臣离开。

    黎承睿心里若有所思,他招手叫来周敏筠,问“你跟阿良很熟”

    “还好啦,”周敏筠摇头说,“同事间一起出去吃过饭唱过歌,就这样。”

    “其他的呢他家里还有什么人”黎承睿问。

    “我怎么知道”周敏筠告饶说,“阿头,我又不是有空没事做整天八卦人家私事的。”

    “不是吧,阿良好歹外形也算不错,你完全不打听啊,你是不是女人先”黎承睿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我拜托你啊黎sir,阿良整个弟弟样,我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他下手吧”周敏筠瞪眼骂他,“再说我也算青春玉女一个,你以为我这么没行情吗”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黎承睿笑着回了她一句,又问,“你仔细想想,他家里的情况你一点都不知道”

    周敏筠正经地想了想,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不是阿良说的,是鉴证科的华姐说的,她不是阿良的表姐吗我们有次不知道聊什么,讲到阿良,华姐说,阿良自小就读书很好,拿过什么奖的,申请到外国一个什么大学的全奖的。可惜老爸在他考大学那年出事挂了,留下孤儿寡母的,阿良只好留在本港。”

    黎承睿挑眉问“他老爸怎么死的”

    “啊这个我还不能确定,”周敏筠皱眉说,“听说是酒后驾驶。”

    “行了,我知道了,谢谢。”黎承睿点头说,“你去帮我打听清楚这个事”

    “阿头,你为什么问这个”周敏筠迟疑着问,“阿良,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黎承睿面不改色地说“你乱想什么,他要留在警队工作的,将来正式定岗,不是在我们这,就是陈sir那边,我事先了解一下你们不行吗”

    周敏筠立即笑了,狗腿说“行,你老人家一个命令,小的马上去赴汤蹈火。”

    “快去做事。”黎承睿好笑地说。

    “是。”

    他低头看了下时间,却突然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黎承睿忙接通电话“喂,老爸。”

    “阿睿,”黎父声音洪亮而严肃,“在忙啊”

    “哦,刚刚忙完,你说。”

    “你妈今天不在,我趁着她出门给你打这个电话,有些话她在我不好问。”

    “老爸,你想问什么”黎承睿收起脸上的笑容,“只要不违反纪律,我都会告诉你。”

    “我做差人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跟我讲纪律。”黎父好笑地骂他,“行了,我知道的,我就问问阿珊的事。她那个案子现在怎样”

    黎承睿迟疑了一下说“这个”

    “你不用瞒着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黎父叹了口气说,“我看着她从小到大,跟你程家的叔伯阿婶都是老交情,他们现在家里一团糟,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老爸,你放心,我会尽力帮她的。”

    “嗯,你争取她当污点证人。”黎父说,“你务必要说服她这一点,不然好好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就完了。”

    “好。”黎承睿点头说,“不用你教,我也会这么做。可是老爸,我上次跟阿珊谈的时候,她似乎心里有顾虑,像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对方手里。”

    黎父痛心疾首地说“这个我知道,你程伯父都说了,阿珊是个傻孩子,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家里人。”

    黎承睿忙问“怎么说”

    “还不是阿珊的妈,就是你以前那个未来岳母,早几年她学人去赌马,上了瘾,戒都戒不掉,把私房钱都输掉,还瞒着你程伯父动了他们的棺材本。后来在跑马地被人设了局,一下输掉几百万,她没钱还,又不敢跟你程伯父讲,家里三个女儿嫁了两个,她没脸去求那两个大的,就求到阿珊这个唯一没嫁的女儿那。”

    “洪会的人做的”黎承睿皱眉问。

    “是的,但照理说,他们对一个老女人设局不应该的,所以我估计他们事先是看中了阿珊,早早想找个做账的替死鬼。这里面,可能还有你的原因”

    黎承睿觉得浑身一凉,深吸了一口气说“有可能,我跟阿珊的关系不是秘密。”

    黎父沉默了片刻,说“怎样都好了,反正我们俩父子心里有数就行。整件事,阿珊有错,但她不是错得最离谱那个,你程伯父现在气得要跟他老婆离婚,你那个前未来岳母天天哭天抢地,悔不当初,唉,希望经过这一次,她真的能戒赌了。”

    黎承睿听出父亲的情绪很低落,忙笑着安慰说“老爸,不要太担心,阿珊的事,能做的我都会做。”

    “我知道你向来有分寸,比阿俊靠谱多了。”

    黎承睿笑着说“说到俊哥,我前几天看到他了,还有桦哥。”

    “哦席一桦啊,他现在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可要好好加油,我当年没让你席unce比下去,你也不准比他儿子差,懂吗”

    “是。”

    “你们几个的婚约都波折,”黎父突然感慨了一句,“当年你姐姐跟阿桦,现在你跟阿珊,都是临到结婚这一步了,可到头来还是没缘分。更别说阿俊那个混小子了,谈女朋友的热情都比不上做实验,我看他要打一辈子光棍。”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发愁也没用的。”黎承睿微笑着说,他不经意地问,“说起来,老爸你知不知道当年为什么恩姐要跟桦哥分手”

    黎父说“那还用问肯定是你姐脾气臭,自己搅了自己好姻缘。阿桦多好,我看比她现在的老公强百倍,可这个臭丫头硬要跟人解除婚约,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居然冲我骂阿桦是变态,你说说,你姐说的这叫什么话”

    黎承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笑着说“老爸你记得真清楚。”

    “那还用说因为那一巴掌,你大姐有半年不跟我说话,这个不孝女”老人嘀咕了一声,随后说,“不耽误你做事了,就这样,有事再给你打。”

    黎承睿一愣,他一句拜拜还没说出口,父亲已经挂了电话,倒很符合他一贯雷厉风行的特点。黎承睿放下手机,觉得有点口干,于是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冲咖啡。茶水间的窗户正对着警局大院,他端着咖啡杯往下看,正好看到好几个人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理着极短的平头,戴着墨镜的男人往外走,而郑明修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那个男人停了下来,转头冷冷瞥了郑明修一眼,虽然离得远,可黎承睿清楚地看到郑明修似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这时赵海臣走了上去,似乎笑着打了圆场,那个领头的男人四下看看,到底因为在警局还有所顾忌,于是他转头,再度大步流星走出去。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洪门坐第二把交椅的庄翌晨先生了。名字很文雅,可人看起来很像个活土匪。黎承睿端着咖啡微微笑了,他知道,跟这位总有一天要正面交锋。

    45、第45章

    周敏筠的搜查能力很高,当天就将曾珏良的材料打印出来放在黎承睿办公室。黎承睿打开一看,基本信息那其实跟他上次调开曾珏良的档案是差不多的。多出来的,是曾珏良中学和在警校时的成绩单,单从档案上看,曾珏良是个优秀的学员,各方面的评价也不错。黎承睿又往下翻,翻到一则小小的简报,上面标题很醒目,“酒驾再致一中年男子死命”,时间距今已有六年。

    黎承睿指着简报对周敏筠笑着说“这个你都能翻出来,不错。”

    “可惜只有一家报纸登了,”周敏筠有些得意地说,“我翻了交警那边的记录,确定是曾珏良的父亲没错。”

    “酒驾车祸啊,”黎承睿用手指扣扣桌面,轻声问,“他父亲生前做哪一行”

    “他父亲是会计师,虽然没有自己的事务所,但工作能力不错,应该收入也高,不然不可能全家只有他一个人工作,”周敏筠摇头叹息说,“也难怪他一去,阿良就不得不改变人生计划”

    黎承睿瞳孔一缩,问“阿敏,你马上帮我查查,他生前工作的事务所是不是跟弘辉地产有业务来往。”

    周敏筠微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失声问“难道”

    “去查。”

    “是。”

    她一离开,黎承睿想了想,马上给羁押程秀珊的地方打了个电话,请那边的同事通融,让他跟程秀珊通话。不一会,程秀珊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阿睿,是我。”

    “阿珊,这几天还好吗”

    “关在这能好吗”程秀珊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过我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事,也算收获。”

    “你别担心,过两天就能保释了。”黎承睿说,“到时候我给你转污点证人,应该”

    “我知道,谢谢你。”程秀珊略微调高声调,装出有兴致的样子,“怎么,你找我什么事”

    黎承睿叹了口气,问“我想知道,你给庄翌晨做事,确切的时间,是不是有五年多”

    程秀珊回答他“是,确切地说,是五年零三个月。”

    “是郑明修回国那年”

    程秀珊淡淡地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庄先生说过,我这个位子,就是要配合郑明修的。”

    “好的,那我大概心里有底了。”黎承睿顿了顿,说,“庄翌晨这次大概会被指控,你不要担心。”

    “不,我不担心,他们如果不把博辉牵扯进来,我还会有顾虑,可现在博辉都死了,我还怕什么”

    她的口气太淡漠,黎承睿心里莫名有些发紧,他忙说“警方会保护你的安全。”

    “无所谓的,”程秀珊似乎笑了一下,“阿睿,我自己决定要走这条路,不关你事,就算真有一天我”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黎承睿打断她,“庄翌晨终有一天要落入法网。”

    他挂了电话,心里明白,曾珏良的父亲之死一定与庄翌晨和郑明修有关,也许他父亲就是因为不愿替洪会做违法勾当,或威胁告发他们,才被杀人灭口。而程秀珊作为同样没背景却有把柄的会计师,拿来顶替曾珏良父亲的位置再好不过,恐怕在庄翌晨心里,控制一个女人也要比控制一个男人更简便些。

    所以曾珏良的一切暗示明示突然都有了答案,这个年轻警官不仅要办案,他还要报杀父之仇。他一早就知道这些细微末节之间的关联,所以他申请加入重案组,一点一滴地引导案件侦破与庄翌晨等拉上关系。

    可这样还是有问题,曾珏良的解密方式老道且富有成效,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刚刚踏出校门的警察,他的经验从何而来难道人为了复仇,反而会激发潜能难道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天才警察比他见过的所有警察都有天赋

    黎承睿猛地站起来,他正要出去,却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黎承睿抓起一听,那边传来一个一板一眼的男声“请问是黎承睿督察吗”

    黎承睿沉声说“是我。”

    “请稍等,我们庄先生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黎承睿一愣,刚想问“哪个庄先生”,却突然意识到,那必然是庄翌晨。

    果不其然,不一会,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霸道的声音“黎督察,我是庄翌晨,昨天在警局来去匆忙,竟然没去特地拜访你,真是失礼。”

    黎承睿微眯双眼,淡淡地回他“哪里,庄先生客气了,我在我的工作场所只接待两种人,一是嫌疑犯,二是同事,您想跟我在这见面,想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庄翌晨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嚣张而肆意,说“够胆识,果然不愧是新生代的警队精英。只不过人有时候太顺,就需要受点挫折来让他明白自己算老几,黎sir,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庄先生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讲道理”

    庄翌晨声音带笑,说“哪里,我是想跟你聊个双赢的事,电话里不方便说,不知道你是否有空赏脸来吃个便饭”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黎承睿拒绝。

    “哦”庄翌晨慢条斯理地反问,“忙到连前未婚妻的死活都顾不上”

    黎承睿心里微怒,毫不客气地说“我相信,我们警队有保护证人的能力。”

    “黎sir,你做了这么多年警察,你看过哪个证人的保护期是无限长的”庄翌晨笑呵呵地说,“这点你就不如我们洪门了,私人跟你讲一句,洪门发出的追杀令,那可是没时间期限的。上次阿修那种悬赏令只算他个人小打小闹,杀个二五仔还弄得人尽皆知,真是没鬼用,可我跟你保证,换成我发话,那可有不少人得卖我的面子。”

    “庄翌晨,我随时可以告你威胁”

    庄翌晨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呵呵低笑说“黎sir,别这么冲动嘛,给个薄面,我们谈谈而已,你怕什么”

    黎承睿想了想,说“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十五分钟后,我们在这附近的咖啡厅见,我会将这件事报备上级,你不要想陷害我。”

    “随便,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庄翌晨点点头,“那就到时见。”

    他啪的一下挂了电话,黎承睿心存疑惑,不知道庄翌晨想干嘛。他思绪有点乱,却还是将手头的事交代给了周敏筠和黄品锡,黄品锡一听说他要去见庄翌晨,马上说“我也跟你去,万一是个圈套,多一个人在那,你也不会说不清。”

    周敏筠也点头说“阿头,这回你要听品叔的。”

    黎承睿知道他们担心自己,想了想,也不值得冒险,于是点头说“好,我们一块去。”

    他跟黄品锡一道走出警局,先行进了咖啡馆。黄品锡坐到角落里,拿起一张报纸假装黎承睿则大咧咧坐到临窗的位置上。他点了一杯常喝的咖啡,端上来还没喝一口,就见到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下,不一会,两名保镖簇拥着庄翌晨下来,随后走入咖啡馆。

    离近了看,庄翌晨的身材甚至比常年锻炼的黎承睿还要魁梧精壮,也比黎承睿上次匆忙一瞥下要显得年轻。只是这个人身上有种神鬼莫近的杀戮气,即便满脸笑容,也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和煦亲切,反而更增压迫感。庄翌晨似乎早就认识黎承睿一般,准确地向他走过去,像老熟人一样在他对面坐下,笑着打招呼说“黎督察很守时嘛。看起来倒像我来晚了。”

    黎承睿盯着他,也微微一笑说“没有,是我近,来得早而已。”

    庄翌晨挥手让两个保镖去邻座坐下,自己招来侍应生也点了杯咖啡,随后抱着手臂开始讲客套话“我对黎sir是久闻大名了,您父亲黎老先生当年与我爷爷打过交道,我可是耳闻了不少事迹,今天看来,黎sir真有乃父之风,果然是将门虎子。”

    黎承睿也笑着回说“庄先生,我不是你的生意伙伴,不用跟我讲这些客套话,我是个警察,只知道守法抓犯人,你跟我讲这些,不仅浪费口水,还对牛弹琴。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庄翌晨扬起眉毛,也不生气,却上下打量了黎承睿一会,随后点头说“行,那我就直接讲了。”

    “请。”

    庄翌晨偏头想了会,皱眉说“我这次来,跟黎sir你商量件事,放心,不会让你难做,而且在合法范围内,只要黎sir答应了,我绝不动程秀珊一根寒毛,哪怕她出庭指控我坏了道上的规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当没这件事发生。同时,那个阿修要整的小混混,我也保了,你的亲朋戚友,叔伯姨婶,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受波及,怎么样,黎sir,我这一步让得够大吧”

    黎承睿淡淡一笑,问“庄先生的诚意我不怀疑,不知你要我做什么”

    庄翌晨沉吟了一会,说“说起来是家丑,但黎sir知根知底,我也不瞒你了。我爷爷当年认了阿修做契孙,我也当他是我亲弟弟一样照看,送他去外国读书,栽培他,给他机会,可以讲就是他亲生老豆老母都没这么用心。可这小子不学好,他,总之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嗜好。”

    “恐怕不只是小嗜好,”黎承睿冷笑说,“他玩的动静这么大,庄先生替他擦了不少次屁股吧”

    46、第46章

    黎承睿的话尖锐而切中要害,庄翌晨的脸上不太好看,几乎有隐隐的怒气,给人压迫感更甚,黎承睿毫不畏惧,坦然相对,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却不自觉悄悄摸向配枪。没办法,这个庄翌晨杀气太重,黎承睿毫不怀疑他能上一秒钟还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钟就把枪相向。但幸好庄翌晨不过几秒,就迅速掩去脸上的怒容,转而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黎sir也知道,现在的年轻难教,阿修这点小嗜好,关起门来说又有什么可打开了门,他总得出来见人做生意吧,我不想他被这种小事影响。”

    “他涉嫌非法买春,虐待、猥亵、未成年人,还顶着谋杀嫌疑,他的事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黎承睿平静地说,“庄先生,香港是讲法律的,别说今天是郑明修,换成特首的儿子犯事,该抓我们也会抓,你跟我无法交易,不只是他,你这次也自身难保,再查下去,我怕下次该换作廉政公署的人约你喝咖啡了。”

    庄翌晨却笑了,斜眼瞥他,目光凶猛而锐利,他反问“想抓我,你们凭什么就凭程秀珊就凭她的证词和所谓的账目你信不信,我能分分钟能让她闭嘴,再弄个替死鬼上去,干干净净把自己摘出来”

    黎承睿呼吸一窒,他面上不动声色,可却清楚庄翌晨说的是实话,找替死鬼是黑社会老大惯常使用的脱身计,除非用致命证据钉死他们,否则要将这样狡猾的狼逮住绝不是件容易事。黎承睿脑子飞快运转,随即反驳道“你有罪与否,要法官审,要陪审团裁断,不是我们在这就能得出结论的。不过庄先生,就算你这次能侥幸没事,但我看郑明修先生却没这么好运气,据我们掌握的证据,他的那些小嗜好,就够他受的。”

    庄翌晨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猛然一把拍上桌子,说“他只是叫鸭,也真金白银地付了嫖资”

    “如果只是那样,庄先生又何必约我出来谈呢据我所知,郑先生可不止玩过性服务工作者。”黎承睿淡淡地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庄先生,不然吴博辉医生就死得太冤了。”

    庄翌晨摇头说“阿修不够胆杀人的,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还杀陈子南嗤,你要查的凶手绝不是他。”

    黎承睿笑了,他发现庄翌晨虽然凶猛又狡猾,可这人确实有做大哥该有的江湖义气,他大概真的在郑明修身上花了不少精力和钱,加上从小到大的情分,由不得他不护短。如果这样就好办了,黎承睿心想。他慢吞吞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这才说“我没说他是凶手。”

    庄翌晨盯着他,目光像极凶猛的野兽,突然他也勾起嘴角了,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说“原来这样,看来我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不如由你来开条件,黎sir,你说我做,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这总够诚意了吧”

    “庄先生对身边的弟兄真是没话讲,我很佩服,”黎承睿微笑说,“既然这样,我也明人不说暗话,郑明修先生猥亵未成年人罪的证据已经提交,他是肯定会被起诉的,但他可以转为陈子南谋杀案的重要证人,届时走法庭程序时,我可以帮他向法官求情,加上他不是聘请了鬼讼赵吗赵大状出马,你这位契弟估计能将损失降到最小。我的条件在你刚刚所说的那些基础上,只需要再加一个,请庄先生说服令弟,把他手里掌握的重要证据交出来。”

    “他手上有证据”庄翌晨皱眉,扣扣桌面说“老实讲,阿修私人的事,我不爱管也没空管,我并不清楚你指的是什么。”

    “以郑明修对你的敬畏程度,你不清楚是正常的。但是庄先生,你给我诚意,我也给你诚意。这次陈子南的谋杀案是系列谋杀,凶手智商很高,手段残忍,而且很狡猾富有耐性。他的动机,我们分析是冲着陈子南和郑先生这些有特殊嗜好的人而来,”黎承睿平静地说,“郑先生与陈子南的关系想必你也清楚,我手下的伙计查到,他们曾经在银行合租了一个保险柜,里头的东西没准就能给我们警方凶手的线索。我们必须弄清凶手为什么要针对这几个人,才能查出他到底是谁。把那个东西交给我,我尽早破案,其实也从另一方面解除他的潜在危险,”

    庄翌晨冷笑说“一个变态杀人狂,我庄翌晨还看不上眼。”

    黎承睿微笑说“庄先生,你很看重郑明修,因为培养出一个小股神不容易,所以想必你会派人贴身保护他,但你不要低估凶手的能力,我们到现在都只是抓住他的蛛丝马迹,他在暗郑明修在明,你一个疏忽,他可能就丧命。”

    庄翌晨不以为然,偏头说“敢在洪门头上动手,我还没见过几个。”

    黎承睿挑起眉毛,微微一笑说“就这样吧,东西给我,大家轻松,接下来想必你们也有场硬仗要打,我们商业犯罪调查科的同事可不是吃素的,庄先生还是不要分神的好。”

    庄翌晨屈起手指笃笃地敲击了几下桌面,随后说“我回去再把阿修抓过来问问,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个东西,我会看着办。”

    黎承睿微笑点头“那就拜托庄先生了。”

    庄翌晨也不多说,略一点头就起身,戴上墨镜,领着两个保镖再度耀武扬威地走出咖啡馆。黎承睿埋了单出门,他走得慢,不一会,黄品锡就从后面跟上,调侃说“庄翌晨以为自己拍英雄本色啊,他怎么不学人发哥叼根牙签穿件长风衣”

    “他的杀气可比发哥大多了。”黎承睿微笑着说,“被我们猜中,果然是为了郑明修。”

    黄品锡好奇问“不是传闻他对郑明修关系不睦吗怎么反而”

    “恐怕是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居多,”黎承睿摇头说,“庄翌晨倒也有基本价值观,知道恋童癖虐待狂是种见不得人的。”

    “洪门虽然是黑帮,可也讲老规矩的,”黄品锡摇头叹道,“可惜了。”

    “是啊,庄翌晨应该是想带着整个洪门洗白,所以才格外注重郑明修的才能,他为了栽培郑明修应该是下了大工夫,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郑明修居然是个变态。”

    黄品锡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可能太压抑了吧,有庄翌晨那样的大哥,他轻松不了,心理扭曲是早晚的事。”

    黎承睿忽然心里一动,转头问“你的意思是,做大哥的太严厉对孩子成长不好,对吗”

    “那当然啦,”黄品锡来了兴致,“正确地说,是做父母太严厉对孩子成长都不好。小孩子嘛,让他们自由发展,快快乐乐地过完童年和青少年不就好了逼着他们学这学那有什么意思我女儿,从小到大,一次补习社都没参加,小时候还学点绘画书法,大了完全扔了我跟她妈咪也不可惜。哪,就这么玩到大,不也照样申请到大学人能成才当然最好,不能不也要一样要过日子我跟你说,只要他们身体健康,心理也健康,做到这两点就够了。

    黎承睿想起自家的那位小恋人,想起自己前几天还正儿八经跟他说“必须要努力做功课”,忽然觉得很愧疚,林翊已经有一个严厉的母亲了,何必再添一个严厉的兄长加恋人黎承睿一想起他,也想到这几天因为工作太忙,连电话也没给他打,都不知道这傻孩子过得好不好。他相思如疾,一念即深,再也忍不住,以有急事为由,匆忙与黄品锡告别,跑到一旁先给林翊打了个电话。

    林翊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喘气,急急地“喂”了一声。

    “是我。”黎承睿柔声笑着说,“翊仔,在忙什么呢”

    林翊似乎有些吃惊,结结巴巴说“睿,睿哥”

    “怎么,几天没给你打电话就不认得我的声音了”黎承睿开玩笑说,“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想我我没空给你打,你就不会给我打吗”

    林翊沉默了一下,说“你很忙啊。”

    “对不起啊,这几天是忙了点,没有陪着你,我现在去接你放学吧然后我们去吃大餐”

    “不了,我要去补习社。”林翊说。

    黎承睿有种失望,但他不想在语调中带出来,仍然柔声说“这个礼拜六我休息,我带你去打枪吧,就我们上次去那里,你上次不是很喜欢”

    “我不想去。”林翊闷闷地说,“功课做不完。”

    “那就先别做,我去跟你们班导说,你本来身体就没别人的好,不用那么拼。”黎承睿带着笑说,“睿哥想明白了,翊仔读不读大学也无所谓,反正我供得起,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翊却轻声反驳他说“我会读大学的。”

    黎承睿觉得很奇怪,以他对林翊的了解,这孩子虽然认真,可他天生脑子笨,不适合学习考试这样的机制,以往读大学这种念头也是因为别人灌输才服从的,未必是他本心的愿望。而且几天不见,林翊似乎跟他说话的口吻回复到最初生硬而疏远的状态。黎承睿有些不安,忙问“怎么啦乖,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没。”

    “没有的话为什么跟睿哥说话这么怪怎么啦发生什么事”黎承睿耐心哄着他,“你是怪我这几天没给你打电话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睿哥,”林翊小小声打断他,“我要去上补习社的课了,妈咪花了钱,不能浪费。”

    “翊仔,你”他没说完,突然听见林翊的电话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响,黎承睿忙问,“怎么啦你那边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林翊的声音平板无波地说,“有同学摔倒了,就在我旁边。”

    黎承睿松了口气,问“你没事吧”

    “他摔了,我怎么会有事。”林翊重复说,“我要去上课了。”

    “好,”黎承睿怅然若失地说,“那,你自己小心点。我明天去接你。”

    “不用了,你忙”

    “翊仔,你再给我说这种客套话,我现在就去抓你来揍一顿,你信不信”黎承睿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忙都一定给你打电话。”

    林翊沉默了一会,然后低低地问“你没有不理我,是吗”

    “怎么会”

    “也没有嫌我笨,什么都不懂,是吗”

    “你是笨,可我见到你第一天你就这样了,”黎承睿知道林翊这是没安全感了,他很心疼,尽可能温柔地说,“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聪明人太多了,我知道你有多珍贵。”

    林翊困惑地问“那我还要上大学,学做一个聪明人吗”

    “只要你觉得开心,在我眼里翊仔怎样都是最好的。”

    林翊不放心,又问“就算跟现在不太一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黎承睿笑了,“只要是你,都行。”

    47、第47章

    黎承睿放下电话后总是觉得不安心,他只要一想到藏在少年乖巧的面目下毫无安全感的脆弱本质,就觉得心里很疼。黎承睿以往的恋爱经验中只有程秀珊一个对象,而程秀珊是独立坚强的女性,可以说跟她在一起,很多时候两个人不像恋人更像好友。程秀珊也没有时下女孩被宠坏的任性或刁蛮,相反她很理性,无论是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到她手里都能分出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黎承睿跟她交往这么多年,从来不需要为她牵肠挂肚,也从来没有让程秀珊为他忧心忡忡。

    可是林翊跟程秀珊完全不同,他脆弱而胆怯,孤僻又不懂得如何恰当表达自己,他还很年轻,很可能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他就如株名贵的花草,已经伤到根部了,再不悉心照料,恐怕很容易夭折。

    黎承睿想了想,忽然觉得少年晚上还要去上补习社的课太辛苦,他走进一家药行,询问了导购小姐,给林翊这种准备考大学的学子应该准备什么营养品,导购小姐给他推荐了许多。黎承睿一一挑过,选了几样林翊大概能吸收的,包好埋了单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早,于是自己走进一家餐厅要了份套餐飞快解决掉。他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研究手里的菜单,发现这的招牌炖汤是天麻煲鱼头,黎承睿想了下,似乎这个拿给林翊吃也不错,于是他又点了一份汤,吩咐侍应生打包带走。

    从餐厅出来,计算上路上车程,到林翊楼下大概还是有点早。但此时夜风习习,秋意深深,黎承睿不禁又担心起自家小恋人有没带外套,万一出来冷到怎么办他抬头看看路边似乎有几家特色服装小店,专门卖店主从欧洲淘来的时兴服装,有男有女,黎承睿皱眉端详了会店面橱窗,挑了间风格不太前卫的进去。

    店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脸上画着浓妆,贴着假睫毛,戴着美瞳的诡异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格外殷勤。听说黎承睿是为弟弟挑秋装,女店主嗖嗖地从衣架那拿下五六件不同款的长袖男装,有风衣有外套。林翊是个外形出众的男孩,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但黎承睿却骤然有种打扮他的自豪感和甜蜜感。他挑挑拣拣,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店主倒很好脾气地配合,见他没挑中,忙说“先生,你等一下,我有件靓货还没上架,我给你拿去。”

    她急急忙忙地进到后面屋子,不一会,举着一件米色的休闲服装,笑嘻嘻说“这件如何,质地很好的,搀了羊毛,裁剪也很好的,大牌货来的,我也只进了几件,搭配条好看点的围巾,别说现在,迟点入冬都能穿。”

    黎承睿摸了摸,觉得保暖上而言确实不错,且这一设计显得腰身瘦削,他稍微想象了一下林翊穿上去的效果,忽然觉得心口一热,当下点头说“就这件好了,你帮我挑条围巾。”

    那女孩兴高采烈地又拿出好几条围巾一条条比划过去,黎承睿最后挑了一条渐变色咖啡格子羊毛围巾,让店主包好,刷了卡,一看价格,确实很贵,但给林翊买的,却怎么都舍得。

    黎承睿提着东西出来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回警局的停车场,正要开锁,却听见身后一个人喊他“黎sir。”

    黎承睿诧异地转头看,发现居然是曾珏良,他表情僵硬,双拳紧握,目光中居然有愤怒和失望,黎承睿皱眉问“阿良,找我有事”

    曾珏良瞪着他,忍了忍,却没忍住质问他“你,你为什么去单独约见庄翌晨那种人渣”

    黎承睿索性转身正面看他,沉声问“你什么意思你跟踪我”

    “我,我只是无意看到,”曾珏良有些惴惴不安,却马上抬头反问“黎sir,你见庄翌晨,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承睿这下反而好笑了,他淡淡地问“这是你询问上司的口气和态度”

    曾珏良条件反射地倒退一步,说“对不起长官,我错了。”

    黎承睿点点头,说“我可以不计较你这次,但你要好自为之,有些事不在你的权限范围内,不该你过问你就要闭嘴,越界这种事,在纪录部队是绝不允许的。”

    他转身去拉开车门,曾珏良却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黎承睿这下冒火了,反手一摔,曾珏良又抓过来,黎承睿手上拎着打包给林翊汤一下弄翻。

    曾珏良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的脸色一下变白,不知所措地嗫嚅说“黎sir,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黎承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砰的一声将他顶到车上,怒道“臭小子,不要以为我脾气好就能忍你一次又一次”

    他猛地一下一拳打到曾珏良腹部,没有手下留情,疼得他瞬间弯了腰,黎承睿一把推开他,看了看地上翻撒的汤水,想到等下自家小孩放学没口热的喝,还是一股火涌了上来,他看看表,发现时间已不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黎承睿哼了一声,打开车门上了车,对曾珏良说“再来挑衅我,就不是挨一拳那么简单了”

    他大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正要走,曾珏良却扑到他车窗那,带着痛苦和惶急说“黎sir,你听我说,你真的不要跟庄翌晨那种人有牵扯,他就是个吸血鬼,你会被他吸干的。黎sir,我不会说话你原谅我,可你这次真的要听我的,我不想看到你不好,黎sir,睿哥”

    这声脱口而出的“睿哥”令黎承睿心里一软,他想起林翊,再看看曾珏良苍白消瘦的脸颊,忽然觉得也许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担心自己,想给自己一个过来人的忠告。他停了车,对曾珏良和颜悦色地问“你担心我被他拖下水”

    曾珏良忙点头。

    “因为你怕我跟你死去的老豆那样”黎承睿问。

    曾珏良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黎承睿笑了,从车窗内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做警察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该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我,我老豆”曾珏良困难地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注视着黎承睿,目光中隐含着祈求和歉意,却也有警惕和惶惑。

    “我什么也不知道,”黎承睿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只知道,商业犯罪调查科这次办庄翌晨,他想脱身怕没那么容易。因为你不会让他好过,对吧”

    曾珏良抿紧嘴唇,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黎承睿看着他,叹了口气,说“好好努力,同时,小心点。我走了。”

    曾珏良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终于从口中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黎承睿知道,这是他在为以往利用重案组的资源将矛头引向私仇而道歉,他虽然不赞同这种公私不分的态度,但却很理解,任何男人如果连杀父之仇都能漠视,那简直不配做人了。

    他点点头,说“回去擦点药酒,我刚刚可没手下留情。”

    曾珏良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摇头说“不痛,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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