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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 第11节

作者:吴沉水 字数:20458 更新:2021-12-22 15:34:25

    若说之前曾珏良的表现是他多想了,那现在连接触他半日的陈德昭都这么说,黎承睿忽然觉得问题可能没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他默然不语地回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利用权限调出曾珏良的档案。

    他的档案清晰明白,年纪籍贯,毕业院校都平常无奇,但对黎承睿来说,这就是一份奇怪的档案,因为上面丝毫不曾提及曾珏良曾经受过专业计算机训练,也没有提到他修过金融会计等学科。那么,一个普通警校毕业的学生,为什么能短时间内看出账目问题,能通晓黑客技术,还总能从案件分析中独辟蹊径,继而走出柳暗花明的境地

    黎承睿皱眉,他抽出一张纸,慢吞吞地在上面将曾珏良来重案组后的线索都列出来,他有非凡的记忆力,对手下的工作分工和表现都心里有底,没想到的是,当他将所有可能性都列出来时,却发现,曾珏良所有行动的指向,都明白地朝着一个目标洗黑钱。

    黎承睿脑子里灵光一现,他飞快在洗钱这个标识上打了一个问号,确实,从曾珏良进重案组后,他一直在竭力将问题引向案件背后的经济纠纷,无论是吴博辉案还是程秀珊案,曾珏良似乎在不遗余力地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他们背后有经济问题。

    也就是这个经济问题,让几个谋杀案在之外产生另一种走向死者陈子南与死者吴博辉之间存在经济纠纷,而吴博辉接受程秀珊转入的金额作为某种兼职的报酬,那么,如果程秀珊只是一个金钱中转的媒介,她在替别人给吴博辉付款,这个别人,显然是她和吴博辉的雇主。

    弘辉地产。

    黎承睿在这四个字下面重重划了横线。程秀珊帮弘辉地产做假账,这家公司有洗钱的确凿证据,它的股东之一是郑明修,郑明修,几乎可以肯定与死者陈子南一样有嗜好,他们通过程秀珊雇佣了吴博辉做私人医生,也许需要他的专业技能处理一些特殊伤患。

    这几个案件突然关系紧密起来,看似脉络清晰,动机明了。

    黎承睿心跳加速,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忽略的地方,这就是他们一直追寻的案情真相如果遵循着经济纠纷的线索去找,似乎凶手也快呼之欲出。他站起来,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找了半天找到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曾珏良说过的话,他说,郑明修发达不过近五年的事,可吴博辉受资助做兼职,却超过五年。

    黎承睿猛地掐灭了手里的烟,拿起电话拨通了经查科陈德昭的办公室,他在电话中问“陈sir,有件事可能要你帮忙,你能帮我起一下弘辉地产的底吗”

    陈德昭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当然,而且你不讲,这个工作我们也要做。”

    “我现在怀疑,弘辉地产的高层中有人跟郑明修狼狈为奸,而且这个人不是年轻人,起码要超过三十五岁,这个人很可能还是信徒,他应该有留学美国的教育背景,而且他留学的年限,”黎承睿回忆了一下吴博辉呆在美国是哪几年,清晰地说,“大概是七八年前。”

    “好,我马上让伙计去查,有线索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啦。”黎承睿想了想,又说,“你上次跟我夸过阿良不错,想借调是吗”

    “对。”

    “让给你了。”黎承睿说,“随时把人领走吧。”

    陈德昭似乎有些意外,停顿了两秒钟才说“要不要问一下本人意愿”

    “他本来就是实习,我以为,多做几个部门,对年轻人历练会更好,你觉得呢陈sir”

    陈德昭说“有理,我让人去跟人事科说一声,杨长官那边”

    “我去说就好。”黎承睿说,“很小事而已。”"

    “好的,正好我们这缺人手,多谢了啊。”

    “不客气,大家都是同事。”

    黎承睿刚刚挂了电话,周敏筠就笑嘻嘻地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黎承睿一抬头,却见周敏筠兴高采烈地说“阿头,快出来,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黎承睿带笑问。

    “品叔拎着金毛回来了,”周敏筠挑着眉毛,“快来看,迟点就没了。”

    黎承睿好笑地站起来,一走出办公室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黄品锡的声音格外大“衰仔,告诉你,阿叔是好心才带你回警局,你不要不知好歹,看什么看,是不是想回去暴死街头去啊,想死走远点。”

    一个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声音嘶哑难听地响起“做什么做什么谁知道你好心歹意啊,死老头,抓我这么近想揩油啊放手别以为了不起,我跟你说,分分钟告你骚扰未成年人”

    黎承睿跟周敏筠相视一笑,快步走到外面大办公室。却见那已经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同事,脸上都带着戏谑和兴奋,黎承睿不得不假意咳嗽了一声,众人回头见到他,这才收敛脸上笑意,装作很忙的样子一个个走开两步,却又舍不得走远。

    众人一散开,黎承睿立即看到一个满头金发,模样不脱稚气的少年正跟黄品锡拉拉扯扯。如果忽略少年耳朵上鼻子上穿的孔以及身上款式怪异的衣服,这个绰号金毛,大名刘秉礼的少年其实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只是因为过早地进入社会,他全身带着流里流气的特质,而且本人又从事性服务行业,难免沾染了风尘味。此时他跟黄品锡的情形,看着倒像发生嫖资纠纷的双方,口里都各骂各的,吵吵嚷嚷,一时反倒听不清双方在说什么。

    “都闭嘴”黎承睿怒喝了一声,正在拉扯的两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黄品锡见来的是黎承睿,本想收拾少年的手不得不收了回去,他哼了一声,抖抖衣服,退到一边。少年刘秉礼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哼了一声,可一瞥见黎承睿,却眼睛一亮,迅速堆上媚笑,摇摇摆摆过来说“哇,帅哥,你贵庚啊,你也是啊,哇你看起来好英明神武,你早点出来不就好咯,你这么帅,问什么我肯定配合啦。对了帅哥,方不方便留个电话嘛我技术很好的,按摩踩背什么都会啦,你想试试呢给你打八折好不好哎哎谁拉我,哎呀不要那么用力人家的芊芊玉手都要受伤了啦”

    黄品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扯着金毛的衣领往后一拉丢到一边,对黎承睿很尴尬地笑了笑,转脸呵斥说“不要随便动,不然告你袭警坐好,你以为这里是庙街啊”

    金毛翻了个白眼,嘟嘴说“离我远点,我对你可没兴趣,阿叔”

    “你”黄品锡一句话没说完,黎承睿已经板着脸孔冷冷地打断了这场闹剧,他对一边看戏看得正过瘾的阿sa说“把他押去审讯室。”

    阿sa意犹未尽,却立即说“是。”

    他走过去,一把将金毛提起,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审讯室带。

    “帅哥是不是你来审我哎你别碰我,我要刚刚那位帅哥来,帅哥,你要记得给电话我,帅哥”金毛一路大呼小叫。

    好容易他被带离这里,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黎承睿看看黄品锡,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爆笑出声。

    他一笑,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周敏筠一边笑一边拍着黄品锡的肩膀说“难得见到品叔这一面,哎呀这下死了都能闭眼。”

    黄品锡咬牙骂说“这种臭小子懂个屁,只会贪后生靓,老子当年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好不好居然不懂欣赏我的美,都不知眼睛长哪了。”

    “是啊是啊,”黎承睿笑着说,“他不懂欣赏,你是我们重案组出名的组草嘛。”

    “那可不。”

    “可惜人老珠黄”周敏筠悄悄地加了一句。

    “臭丫头你找打是吧”黄品锡转身作势要打。

    周敏筠忙跳到黎承睿这边叫道“阿头救命啊。”

    “行了,”黎承睿笑着制止他们,问,“你怎么把金毛带回来的”

    “金毛根本不敢回去,听说郑明修下了江湖悬赏,抓活的花红五十万,死的一百万。”黄品锡收敛了笑容说,“这是明摆着要他的命,郑明修看不出斯斯文事这么狠。”

    “看来金毛惹怒他了,”黎承睿淡淡地说,“一个小人物,却踩了大人物的尾巴,捏死他不过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黄品锡摇摇头说“我可是鸣了警笛打了枪才救下他,哪知道这小子不着调,救命之恩都不懂谢,还跟我唧唧歪歪些有的没的,真是。”

    “恐惧吧。”黎承睿说,“有些人恐惧了,反而会表现出放荡和不正经。”

    周敏筠插嘴问“郑明修一介商人,出身又是教会家庭,有什么本事下江湖悬赏”

    “你问得好。”黎承睿说,“品叔,你查的结果呢”

    “嘿,这小子可不简单,你们知道洪会吧,他是洪会老太爷认下的干孙子。拜过关二爷入了会的,他哪是什么正经商人。”黄品锡啧啧撇嘴,“洪会老太爷死之前那几年突然想改邪归正,于是信了教,不知怎的就把郑明修认下了。”

    “外来的怎么比得上亲生的洪会那些当家就没话说”

    “郑明修自己是个人物,再加上他也不插手帮派的事,所以反倒平平安安,而且洪会这几年想转作正经生意,郑明修的公司大概帮了不少忙。”

    “看来案情复杂了”黎承睿皱眉说。

    “黎sir,经查科陈sir的电话。”有人大声过来说。

    黎承睿忙过去接了,陈德昭在电话中说“弘辉地产高层中符合你所说的条件的只有一位,副总经理庄翌晨,这个人有黑道背景,十年前在美国读工商管理,六年前回国,同一年收购弘辉地产,也是在这一年,郑明修创办了自己的证券公司。”

    “他就读的学校,不会跟吴博辉是同一间吧”

    “是同一间,两人是校友关系。”陈德昭说,“这个人背景很深,他在黑道组织洪会中至今都坐第二把椅子,要动他,没绝对有力的证据是不行的,我建议还是先从程秀珊这入手。”

    “我知道了。”黎承睿说,“谢谢你。”

    他放下电话,正要把黄品锡叫过来吩咐两件事,却见曾珏良白着脸急急地朝他这跑过来,握着拳头,冲动地冲他喊了一句“为什么调我走黎sir,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36、第章

    黎承睿看着曾珏良,他看到这个年轻人因为激动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全身在微微颤抖,就如这个社会上性情未泯,入世未深的年轻人所表现的那样,在不能理解的事情上,即便是上司也不能迫使他们认同。如果在正常状况下,黎承睿是乐于让手下的年轻人保持这种状态的,或者说他本人身上也留有这些坚持,可此时此刻,他看着曾珏良,忽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因为喜爱重案组想留在这,还是因为别的目的尚未达到而必须留在这

    黎承睿一旦跳出爱护下属的上司角色,他身上刑侦多年的工作经验全冒了出来,他盯着曾珏良,越看越怀疑,他淡淡地说“我很肯定你的工作,但跟陈sir交流后我们都觉得,你去经查科会更大程度地发挥你的优势。”

    曾珏良着急地说“可是我好喜欢在这边,黎sir,我很想跟着你学东西。”

    “经查科都是精英,”黎承睿微微笑了说,“有得是你学的。阿良,新人要多实习几个部门,积累更多的经验,这样对你的成长才更有利,你说呢”

    “那等这个案子结了再调我走,我不要做事半途而废,”曾珏良恳求地说,“我会用心做事的,黎长官,求你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阿良”黎承睿打断他说,“你听下你现在说的什么话求我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字是这么随便用的吗”

    曾珏良垂下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黎承睿缓和了口气说“没人质疑你的工作能力,相反,我跟陈sir都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重案组跟经查科平时合作很多,你就算去那边,也并不是说就跟我们这断了关系”

    “黎sir,你不要说了,”曾珏良突然抬头,鼓起勇气质问道,“你其实是对我个人有意见,对吗”

    黎承睿皱眉看着他。

    “我自问进了重案组以来,没做错一件事,就算表现不够好,但肯定也不会差,为什么你要在案子还没结束时就调我走”曾珏良越说越大声,“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长官,你说过给要给新人机会的,请你说出我不足的地方让我改正好吗”

    黎承睿终于忍不住沉下脸,他虽然怀疑曾珏良有问题,但私心里还是不愿自己去揭开这个谜底,从而影响这个年轻人今后的职业生涯,现在调开他,一方面是给他一个警告,另一方面,也不愿跟他撕破脸,可他没想到曾珏良居然这么不懂事不依不饶,大庭广众之下就嚷嚷开了。他冷哼一声,提高嗓音说“你当这里是什么讨价还价的菜市场这是警队警队首先要讲纪律和服从itsanorder,understand”

    曾珏良白了脸,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什么,一旁看着的周敏筠适时上前,拉住曾珏良的胳膊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阿良你不要多想了,阿头真是为你好,经查科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你看看陈sir手下,哪一个兵不是经济类犯罪的专家真是的,又不是让你去执行危险任务,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哪,我们这跟经查科就是隔着两层楼,欢迎你随时回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曾珏良走开,走过时冲黎承睿眨眨眼,黎承睿点点头,周敏筠笑了下,拉着曾珏良往一边去。

    曾珏良这么一闹,黎承睿耽搁了一会,等他进到审讯室,黄品锡跟阿sa已然开始审金毛刘秉礼。他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金毛少年大咧咧地把脚架在桌子上一副不合作的拽样,横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郑明修我当然知道啊,全港都认识,小股神嘛,可他怎么高端的人物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我倒是想,可人家也得干啊矮油不过阿sir你提点我了,没准人家就喜欢换个口味玩点新鲜的那我哪天好好打扮了去试试,嗯,也不知道他喜欢清纯的还是放荡的或者两样都要哎呦真是死相,那人家就空穿个风衣里面加件镂空装好了。”

    他自顾自胡说八道,却没想一句话没说完,黎承睿上去就一脚踢到他坐的椅子那,啪的一声让他结实摔到地上。也是他倒霉,黎承睿正在曾珏良那憋了一肚子火,见到这种油盐不进的年轻人正烦,上来就给了他个下马威。

    刘秉礼立即赖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喊“啊,逼供了,打人了,我要告你们”

    “臭小子,”黎承睿过去一把揪起他的长发,让他仰起头,他盯着这个少年,阴森森地说,“我告诉你,阿sir要刑讯逼供,大把花样,能打到你内出血外面一点看不出伤痕,你想跟我玩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受虐狂,可能真喜欢被人拿鞭子抽,那怎么办我们可是保护市民的好,不玩s那套,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打个电话给郑明修,把你做礼私人送他个人情,想必小股神那么有经验,一定能好好满足你。不如你说说,他平时都怎么玩你是捆绑还是带口嚼,是滴蜡还是玩道具是一个人上你还是群嗯”

    刘秉礼的脸色发白,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经历,眼神中露出畏惧,黎承睿突然松开他的头发,拍拍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说“现在郑明修对你下了江湖悬赏,你一条命居然能卖到一百万,啧啧,还真是不少钱。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不出半日,你就得横尸街头”

    刘秉礼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不要,阿sir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黎承睿冷冷地说,“我们只是,的义务是保护好市民,可不包括你这种。品叔,不用跟他废话,他不是不知道么我们留着也没用,让他签名,扔出去算了。”

    他唱了红脸,黄品锡便配合他唱白脸,犹豫说“这样不太好吧,他出去一定会出事。”

    “出事了我们再去调查好了,”黎承睿不耐烦地说,“快让他签名走人,我们今天早点收工。”

    “这”黄品锡顿了顿,叹气说,“唉,臭小子,你命不好,来签名了就走吧,我救得了你一回,可救不了你第二回。对不起啊,你做了鬼要找找别人,可不关我的事。”

    刘秉礼到底还是个未成年人,哪经得住他们这么一唱一和,立即吓白了脸,爬起来说“我,我不要出去,阿叔,你说过救我的,长官,我,我错了,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你们要保护我,我才十七岁,我不想死啊”

    这句“我才十七岁”让黎承睿心里微微一动,他回头看了眼这个少年,他的身上虽然满是风尘味和过度挥霍身体和欲望而留下的痕迹,可他的脸庞却诚然稚气未脱,眼神中还是有天真神色这些都令他想起自家那个木讷沉静的少年,黎承睿禁不住想,若不是林翊有一个强势又爱他的母亲,本人又傻乎乎的不谙世事,凭他的长相,万一陷入金毛这样的境地,没准比他还不如。黎承睿这么一想,忽然觉得爱屋及乌,如果易地而处,也许金毛也会想做个好少年也不一定。他缓和了口吻,坐下来说“坐下。”

    刘秉礼犹豫了一下,屁股挨着椅子坐下,这回他不敢耍酷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想说是吧”黎承睿淡淡地说,“你要知道,你的情况我们其实已经了解得差不多,要有一句谎话,我立即就能听出。”

    “最多我不撒谎咯。”金毛垂下头嘀咕了一声。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买你的命,就得拿出足够让我们警方重视的证据,这样你才能作为重点证人申请到警方保护。如果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我可没兴趣在你身上浪费警力。明白吗”

    “明,明白。”

    “好,开始吧。”黎承睿对黄品锡使了下眼色,黄品锡说“刘秉礼,现年十七岁,你三岁时父母离婚,后又各自成家,母亲移民去了加拿大,父亲一家搬到九龙塘,你跟着外祖母住,前年你外祖母去世,你拿不到父母的赡养费,于是辍学当b卖身,对吗”

    刘秉礼点点头。

    “你怎么会去卖身”黎承睿问。

    “不就是欠人钱咯,”刘秉礼满不在乎地说,“我年纪小不知死去借了大耳窿一笔数,以为还不了可以赖,哪知道那家财务公司有背景,我根本跑不掉,刚好有人介绍说有钱的变态佬要找个我这样的男生,我想不过就是被捅屁股吗有什么大不了,就答应了,哪知道”

    “哪知道那个有钱的变态佬真是个变态佬,对吗”

    刘秉礼侧过头不说话,身体却在微微发抖,黎承睿和黄品锡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忍心,阿sa更是跟黎承睿去过陈子南的调教室,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都不是冷血的人,相反做的初衷都因为心底那份正义感,就算见惯了令人发指的犯罪,但发生在未成年人身上的,总是令人无法习惯。

    审讯室一时沉默了,过了片刻,黄品锡才从档案袋里拿出陈子南的照片,推到刘秉礼眼前说“这是你的固定客人对吧”

    金毛少年瞥了一眼,点点头。

    “郑明修呢也是其中之一”

    刘秉礼吸了一口气,同样点点头。

    “他跟陈子南都是你的客人,他们俩有交集吗”黎承睿问。

    “他们,都是特别变态的。”金毛微微颤抖说,“花样很多,还两个人一起来,还喜欢录影,我叫得越惨,他们越开心。做一次,我都要休息一礼拜,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客人。要不是等钱花,我也不愿接,但”

    “但是什么”

    “但他们俩很满意我,点名要我去,我不敢拒绝。”刘秉礼垂下头,哑声说,“我开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样,后来有次做到一半,我听姓陈的对郑明修说,怎样,难得找到这么一个能花钱买又这么像的吧姓郑的哼了一声,然后说也就是像那么一点点,差远了。”

    “像什么”黎承睿皱眉问。

    “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像某个人吧。”

    黎承睿一下沉默了,随后他问“你拿什么勒索郑明修”

    金毛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手上有一段他搞我时留下的视频,其实我一早知道他是郑明修了,就偷偷录了一段,以后万一想要钱可以找他。这一次你们警方调查他,我以为机会来了,哪知道他这么狠”

    “那段视频在哪”

    “我存到网上了。”金毛说,“我可以给你们密码的。”

    黎承睿点点头,示意阿sa去做后续,然后他站起来拍拍金毛的肩膀,温和地说“不要怕,郑明修这次数罪并罚,他逃不了的。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你住到安全的地方,等他一被抓,那个悬赏就会取消了,到那时你也就安全了。”

    刘秉礼点了点头。

    黎承睿站了起来,让黄品锡跟着出来,简要地对他说“去拿逮捕令,带多几个弟兄,立即把郑明修、程秀珊抓起来。”

    黄品锡顿了顿,说“是。”

    黎承睿看着他走远,摸了摸口袋,又一次没有找到烟,他低头看表,发现时间已到晚上九点,跟林翊约好说去看他今天是肯定不行了。黎承睿一想到他,顿觉心里的思念如潮水上涨,他走回办公室,关上门,摸出电话打给他心心念念的男孩。

    电话很快接通,林翊的声音带着遗憾“睿哥,我还没做完功课。”

    “哦,今天的功课难吗”

    “难。”林翊沮丧地拖长声音,“我好笨,老是做不好。”

    “没关系,”黎承睿几乎可以看到他皱着小眉头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心里变得很软,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抱住他,把他的身体揉进怀里好好抚慰,“没关系,睿哥不嫌你笨。”

    “嗯,”林翊想了想,补充说,“我也不是一直笨的。”

    黎承睿笑了,柔声说“我知道,我的翊仔,做别的可聪明了,他会弹钢琴,会买菜,会煮饭,会很多睿哥不会的东西,他只是不适合做功课这种而已。我一直都知道。”

    “嗯嗯,”林翊的声音难得热烈地赞同他,“我是的,我只是不适合这种事。”

    “多忍耐,多努力,读完大学你就不用念书了,到时候你没准还会想念做学生哥的年代。”

    林翊坚决地说“我不会,都不开心的。”

    “认识到我也不开心吗”黎承睿逗他。

    “那,那没有。”林翊结结巴巴地说。

    “那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林翊沉默了一下,认认真真说“很开心,我原来不知道人跟人可以这么快乐。”

    黎承睿一下哑住了,他不知道原来他木讷的爱人也能说出这么动情的话,这句话比任何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令他震撼,他过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心在狂跳,甚至于,眼眶都禁不住湿润,他才发现,原来人在极致的幸福面前,是无法言语的,只剩下这些本能的。

    “睿哥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林翊奇怪地问。

    “我,”黎承睿张开嘴,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果断地说“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哦。”林翊乖乖地说。

    黎承睿挂了电话,飞快拿了车钥匙奔出办公室,周敏筠见到了奇怪地问“头你去哪品叔他们很快带人回来了。”

    “有急事,我出去一会,如果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等我一下。”黎承睿一边跑一边应,他满心都念着林翊,就如一个将赴战场的勇士,必须在临走前吻一下爱人的脸颊。

    这其实是一个庄重的仪式,它提醒男人肩上担负的责任感,保家卫国不是虚幻的口号,而是切切实实为了让所爱的人们生活得快乐幸福。就如黎承睿此刻的心情一样,他想,原来我做,破案抓坏人,为此拼命工作,这些是有意义,那个意义不大,它落实到个人的具体生活上,那就是为了让某个人活得更安全,为了让他为我感到由衷的骄傲。

    37、第章

    黎承睿到林翊楼下时抬头看了一下少年所在的楼层,他住在十层,要把头仰高才看得见,林翊的房间所在侧面正好对着路,望上去,半透明的窗帘内经常透着橘黄色的灯。在黎承睿最初为林翊着魔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每天晚上开车来这里,仰着头盯着他的窗户,只因为呆在离对方稍微近的距离就倍感温暖,只因为在光线的投影中瞥见对方的身影就激动不已。那个时候他最大的奢望不过是,也许能无意中恰逢少年下楼买宵夜,他能躲在车里远远地望见他一眼。

    只是看一眼就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宛若ke药的人吸入一口海o音那样飘飘欲仙,少年就如他心底的瘾,无法抗拒,不能自拔。

    黎承睿那个时候从来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像今天这样跟林翊真的建立了某种亲密关系,尽管这种关系离他所真正盼望的还很远,可林翊亲口说出跟他在一起有从前想也想不到的快乐,这句话令黎承睿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做了这么多傻事,像个跟踪狂和偷窥狂一样,做了这么多他难以启齿去承认的往事,黎承睿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可以稍微宽宥自己。

    这一切是值得的。

    他掏出手机,按了林翊的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到了,你下来。”

    林翊在电话那端时候有些迟疑,黎承睿加重了语气“快点下来,我只能呆一会。”

    林翊没再坚持,乖乖地答应了。

    过了不久,黎承睿就看到林翊从大楼出来的身影,这是秋季的夜晚,有些凉意,但带着这个季节独有的闲适和慵懒,林翊穿着天蓝色牛仔布长袖衬衫,里面是白色t恤,军绿色休闲长裤,腰上系着一根深绿色的软腰带,脚上是一如既往的布鞋。他每次穿着都很普通,可在这么的夜色中缓步走来,整个人看着如以雾气凝结而成的俊美轻盈的精灵。黎承睿看得呼吸紧迫,他想林翊无疑是长相俊秀的,可他身上还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美,那种美恰如其分地传达出人们关于灵秀的想象,关于纤尘不染的具体化。

    他的美,天生就直击黎承睿的心脏,令他无处可逃,无法可想。

    这么好看的少年,他说他喜欢直击,他说,他跟自己在一起很快活。

    黎承睿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飞快上前,一句话也不说,拉过林翊的手,将他拉到车边,在林翊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然后示意他坐进去。

    林翊有些迷糊,他顺从地坐了进去,还好奇地拍拍车座,抬头问“很宽敞啊,好像可以在这睡一样”

    他一句话没说完,黎承睿已经跨进去,一把抱住他,紧紧将他揉进怀里,贪婪地呼吸少年身上特有的清新气息。

    抱了好一会,黎承睿的手有些抖,他摸上林翊的脸,哑声问“我好想亲你,可以吗”

    林翊红了脸,睁大眼睛看他,眼神茫然而不知所措,黎承睿叹气着问“就,就亲一下,可以吗”

    林翊没回答,过了会才悄悄说“那就,亲一下吧。”

    黎承睿笑了,郑重其事地将嘴唇贴到他脸上,然后趁着这个小呆子发愣的时候,飞快地啃上他的唇。

    没有办法不亲他,黎承睿知道,人已经抱在怀里,如何能抗拒再进一步的欲望

    所有的等待,焦灼的期盼,痛苦的压抑,到了今天总算有了甘甜的回报。哪怕黎承睿明明能预见今后可能出现的诸多困难,哪怕随着少年长大,他可能会改变此时此刻的心意,但那都是属于明天的烦恼,在明天来临之前,至少这一刻,他是心存感激的。

    黎承睿甚至觉得,就算以后林翊翻脸不认人都无所谓,就算少年在年岁增长后,忘记他曾许诺过的话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记得就好。

    记得在这么漫长的一生中,有个人令他爱到呼吸都颤抖,而他的爱也不是没有回应,少年亲口说,他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就好了。

    这就是幸福最核心的真相,它可能会很短暂,可它同时也充满能量。人这辈子太平淡,很容易挥霍掉,在无知无觉中浑浑噩噩过个几十年,当幸福来临时,它的持续时效有多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时刻,他深信自己很幸福。

    幸福到想飞起来,如大鹏展翅,如山猿长啸。

    幸福到想要落泪。

    因为真正的幸福都伴随着忧伤,从来没有纯粹绝对的东西,韶华易逝,人心易改,世事难料,浮沉于世,人必须有一刻抓一刻,大抵也只能如此。

    黎承睿一直吻到少年气喘吁吁才放开,他恋恋不舍地摩挲少年柔软的唇,柔软鲜嫩得就如三月枝头新抽出的萌芽,这给了他切切实实的眷恋和希望。他再度微笑了,将唇凑近林翊的耳朵,轻触了一下,说“我爱你,由心底深处就这么认为,你相信吗”

    林翊微微颤动了一下,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轻盈若昆虫透明的翅膀。

    “你不会懂的,你还小,”黎承睿加大笑容,柔声说,“不过没关系。”

    他看着林翊清澈的眼睛,轻声地说“我爱你,是我自愿的,是我本人出于本心意愿最真诚也是最炙热的欲望,它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有回应,不需要有负担,甚至不需要因为这个而做什么,宝贝,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好吗”

    林翊盯着他,眼神透露出困惑不解,他坦率地说“我觉得不好。”

    黎承睿笑了,问“为什么”

    “听起来你很吃亏,”林翊振振有词地反驳他。

    黎承睿飞快地亲了他一下,说“你常常让我亲,这样就有来有往了,我不吃亏,怎样”

    林翊认真想了想,犹豫说“那,不要亲多,一次两次就好”

    黎承睿又亲了他一下,带笑说“好,都听你的。”

    他把额头跟少年的抵在一起,磨蹭了一下,低头看表,发现已经差不多到了该回警局的时候了。

    黎承睿眷恋地看着林翊,带着遗憾说“我要走了。翊仔,再让我亲一下”

    林翊坚决摇头“你刚刚亲过好多下了。”

    黎承睿笑了,他把少年抱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才松开,叹息说“快高长大吧,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好赚钱。”林翊点头说,“帮妈咪分担家里。”

    “你不用担心这些,一切有睿哥。”黎承睿揉揉他的头发,“你就想,你想做什么工作,当什么样的人,好好想想,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实现它。”

    林翊诧异地抬头,然后摇头说“我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搞定。”

    “傻子,”黎承睿笑了,又飞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说,“我会照顾你,让你快乐没烦恼地生活,相信我好吗”

    林翊直直看着他,喃喃地说“可是,照顾我,要花很多钱”

    “睿哥勤力点工作,没事的。”

    “我有哮喘的,看医生吃药,很麻烦”

    “你听我说,”黎承睿认真说,“我会看着你的,不会让你发病没人管,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照顾你,我其实担心的是你有一天会嫌我烦嫌我啰嗦,你毕竟还小”

    “睿哥,”林翊打断他,目光深邃而忧伤,他看着黎承睿,轻声问,“你现在还有机会收回你的话,不然我会当真的。”

    黎承睿一愣,随后他明白了,少年大概一直都生活在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中。他心里充满怜惜和疼爱,郑重其事地把林翊抱紧,在他耳边说“我用我的警徽发誓,我黎承睿,愿一生照顾林翊,不离不弃,直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

    “睿哥”林翊哑声喊他。

    “哎,”黎承睿摸摸他的头发,说,“我工作忙,不能保证每次你叫我,我都能答应你,但我会尽量做到,相信我,好不好”

    林翊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伸手回抱他,轻声说“好。”

    黎承睿毕竟有事,不敢耽搁太久,只抱了一会就松开手,微笑说“好了,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嗯。”林翊点点头,乖乖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黎承睿坐回驾驶室,目送着少年慢腾腾走回去,不知为何,他目送少年的背影,觉得有种格外萧瑟的怅然。就在此时,林翊忽然回头,他安静地注视黎承睿,似乎透过车玻璃看的不是他,而是久远的某种无法挽回的回忆。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迷茫开来,像薄薄的雾气,悄然四溢,抓不住,却分明存在。周围的世界仿佛慢慢停顿了,只剩下这个与自己对望的少年,他目光哀伤,自己却无能为力。然后,林翊淡淡地微笑了,冲他挥挥手,转身加快步伐走进大楼。

    黎承睿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大概是错觉,因为太在乎这个少年而导致的神经质。他发动车子,开过少年的楼下,偶然一瞥,却发现少年没有上楼。他停下来跟一个男人寒暄,黎承睿一眼望过去,发现那个男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林翊称呼为曾哥的曾杰中。

    他把车子开过去时,曾杰中刚好回头,见是他,居然抬手挥了挥,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的微笑。

    不知为何,黎承睿觉得曾杰中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但他来不及细细琢磨,车子就开了过去。开出住宅区开往警局的路上,黎承睿的电话响了,他戴上耳机接通,却听那边一片吵嚷,周敏筠的声音带着焦急说“阿头,你在哪啊回来没”

    “正在路上,几分钟后到,怎么啦”

    “品叔把郑明修带回来了,可下一分钟立即有大律师现身要求保释他,对方凶死了,我们几个虾兵虾将就快顶不住啦。”

    “没鬼用,”黎承睿轻哼了一声,“大律师就吓到你们脚软你拖一下,我马上到。”

    “好,你快点回来。”

    38、第章

    郑明修果然心知肚明自己干过什么,他知道自己此番大概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于是重金聘请了专打这类刑事诉讼的高手,大律师赵海臣。

    这个赵海臣是个极度难缠的角色,业内人称鬼讼赵,意思是经过他手的案子,就算是被阎王定了案的鬼,他也有本事捞回来。此人经历也颇具传奇,他家境贫寒,毕业的学校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他有今天的一切,完全是靠自己在律师界一点一滴打拼来的。他从律师行小弟做起,当过律师助理,再到律师、大律师这样一步步升迁,他年纪不大便成就自己的业界神话,期间虽然不乏运气,但更重要的,却与此人行事阴险卑鄙,心狠手辣分不开。

    黎承睿刚做的时候跟他打过一次交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发生了一起奸杀案,富家子弟不遂,于是亲手将被他强迫的少女掐死整件案子案情不复杂,杀人者也没多高智商,很快就被警方抓获,并在的盘问下崩溃认罪。可就是这么一桩板上钉钉的案子,到了鬼讼赵手里,居然也能咸鱼翻身。黎承睿亲眼目睹那时还未爬上大律师宝座的赵海臣如何在法庭上巧舌如簧、手段卑鄙,污蔑被害人一家,将一个个看似确凿无疑的证据一一推翻,让原本可以定罪的杀人犯逃脱重罪,最后仅以过失杀人草草收场。

    那是黎承睿的生涯中很不愉快的经历,他迄今都记得,当年年轻气盛的自己一出庭便按捺不住,一把揪住这个衣冠禽兽的衣领想揍他,幸亏旁边一帮同事拉住才没动手。赵海臣若无其事地抖抖衣服,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大概刚打赢官司他心情很好,于是他轻笑问“怎么小,这你就受不了了那往后你怎么捞这一行”

    时隔多年,赵海臣的眼神他还记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种看某种低等动物的眼神,这令黎承睿意识到,他的职责不仅要抓捕坏人,更在于把坏人绳之于法,不然只要有赵海臣这样惯于转法律空子的人渣在,他永远都不能维护司法公正。

    所以他此后办案奉行直接证据为主,证据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就很有可能会在法庭阶段令之前所有的刑侦工作白费。

    黎承睿进入警局的时候灯火通明,重案组那聚集了许多人,一众围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黎承睿还没走近,就听其中一人带着轻蔑和调侃说“怎么阿sir,我来保释我的当事人,合乎程序交足金额,难道你们留着他是想请他明天喝早茶”

    黎承睿走了过去,看见说话的男人正是人称鬼讼赵的赵海臣大律师。这个男人过了好几年,可在他身上看不见时间的痕迹,依旧是全身做工昂贵的西服,扎着同样价格不菲的领带,要说有变化,那就是以往与身份相比略嫌年轻的脸现在脸庞线条已经固定化,他身上那些当年按捺不住咄咄逼人的气焰,现在也刻意注重要内敛和隐匿。可这种人,不管看起来再像社会精英,只要让他张嘴,他就仍然是法庭上那个卑鄙无耻,令黎承睿想狠揍一顿的奸佞律师。黎承睿嘲讽一笑,过去说“早茶就不要意思没有了,我们是穷,可不是富律师,没有那个闲钱,不过如果明早郑先生坚持的话,我可以私人请他喝杯茶餐厅外卖的咖啡。”

    郑明修站在赵海臣身边,见到黎承睿脸色一沉,侧头对赵海臣说了几句话,赵海臣微微点头,笑了笑,对黎承睿说“看来终于来了个能有决定权的,黎sir是吧我现在要带我的当事人你看,可你的伙计们看起来不怎么配合。我想如果你再不来,万不得已我们只能去麻烦杨锦荣长官,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通知媒体,我想无证据扣押一位良好市民的话题,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他们当然会感兴趣,尤其是这个被扣押市民还涉嫌洗黑钱”

    “黎sir,注意你的措辞,”赵海臣彬彬有礼地笑着说,“你的指控如果没证据,我不介意告你诽谤。”

    “放心,如果没证据,我们也不会劳驾郑先生屈尊警局。”黎承睿淡淡地说,“退一步讲,就算郑先生能洗脱他的嫌疑,作为好市民,他也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这个非强制性义务我的当事人目前不想履行,”赵海臣说,“我的当事人现在更想享有他的合法保释权。黎sir,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再不放人,我会直接跟你的长官交涉。”

    黎承睿冷笑说“郑明修先生涉及的可不只是这一桩案件,他还涉及猥亵未成年人,以及与两起恶性谋杀案有关,我有权扣留他48到72小时,而且在这段时间内拒绝保释。”

    赵海臣仿佛没听见,摇头说“看来一定要惊动杨长官了,行,我要求跟你的上司,新界北警署负责人交涉。”

    他手下的人见状真的拿出手机,黎承睿打断他“等等。”

    赵海臣微微一笑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何必”

    黎承睿凑近一步低声说“你还不知道你的当事人发了一个所谓的江湖悬赏吧他对本案关键证人构成直接的人身威胁,赵大状,对那些条文法例你比我熟,请问他这样是不是特别符合剥夺保释权的规定啊我明明记得其中有一条就是,如被告在获准保释后可能干扰证人或以其他方式妨碍他本人或他人的司法公正,我们可以拒绝他的保释”

    赵海臣脸色一变,转头瞪着郑明修,冷声问“江湖悬赏令”

    郑明修也是脸色一变,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海臣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郑先生,下回麻烦你做事前先咨询我,若你觉得自己能搞定,那也麻烦你知会我一声,我也好不用浪费时间。”

    郑明修这时有些慌了,抬头求助地看向赵海臣。

    赵海臣到底还是忍下了脾气,低声说了一句“羁押期间,不要乱讲话。”

    郑明修瞪大眼睛,问“赵大状,怎么我不能保释吗”

    “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搞了这个什么鬼令,你必须在这呆够48个钟”赵海臣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黎承睿说“黎sir,我有必要提醒你,48小时后我会第一时间来接回我的当事人,如果他身上出现不该有的伤痕或存在任何形式的逼供,这件事就不是算了那么简单。”

    “你放心,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黎承睿笑着回他。

    赵海臣直到此时,才认真打量了他几眼,随后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应该没有那个财力能觐见赵大状。”黎承睿笑着回他。

    赵海臣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带着两名助理扬长而去。

    郑明修被黎承睿安排连夜审讯,他正准备跟黄品锡一道进去,却见周敏筠匆匆赶来,低声说“头,程秀珊也带到了。”

    黎承睿微微一顿,随即说“很好,你带她去二号审讯室,我马上过去。郑明修那边,让品叔负责,阿sa也去,给郑明修看从金毛那挖到的视频,一定要有突破。”

    “是。”

    黎承睿之前没想过会在审讯室再度见到程秀珊,这一次见她,黎承睿发现对这个女人的陌生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他从没想过这个女人能面不改色地为黑社会团伙做假账,还一做好几年。而关键是,她在做这些事的那几年中一直跟自己保持亲密关系,她到底是拿什么心态在面对自己

    程秀珊跟之前相比瘦了不少,脸色黄黄的,也没化妆,身上是胡乱套着的外套和休闲裤,头发有些纷乱,看得出是被人措手不及从家里带出。黎承睿叹了口气,坐到她对面,开口想审问,可一张嘴,却冷不防说了一句“阿珊,为什么会是你”

    他的口气充满惋惜和不忍。程秀珊听了反而笑了,她双手抱臂,冷静地问“你不希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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