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人在京城,自是看得明白,这京城差不多要乱了。各派系蠢蠢欲动,就等着谁先做出头鸟。卫城现在宛城,顾克虏又在沐城截断了他南下的路,自是不可能折返京城,那么就看谁是急不可耐的蠢货了。
雁栖楼一如既往,繁华热闹,一掷千金,任谁见了都得叹句太平盛世。
芙蓉也忍不住感叹道“这些个公子哥当真是不知人间愁苦,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寻欢作乐。三百年前是这般,现在仍是没什么长进。”
海棠捻起一块酥糖放进嘴里,闻言掩嘴娇笑道“管他呢,反正总归不关我们的事,由着他们闹去。”
“就是可怜了玉珩,道长上了战场后,又是久久才能见上一面,那幽怨的小模样儿可叫我心疼死。”梨花叹了口气道。
牡丹点头,附和道“没错,也不知道长怎么想的,没事儿瞎掺和这些事儿作甚,可怜了玉珩还得独守空闺。”
玉珩从后面飘过来,佯怒道“好好的又拿我说事儿,你们可真闲。”
芙蓉等人一见他顿时笑作一团,指着玉珩哈哈大笑道“玉珩你可真逗,怎的顶着一头花瓣四处乱走,你莫不是梅花精不成?”
玉珩眨了眨眼睛,镇定自若转身便走。他悄悄走到池塘边伸头一瞧,果然,他这一脑袋的梅花瓣,跟花仙子似的。
他先前在梅花树下站了许久,不知何时梅花瓣便落在他头上,贴着他柔软的细发不走了,仔细数数足有十几瓣。
玉珩双手托着腮,苦着一张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可真逗。
“玉珩,你蹲在这儿作甚?”桃花从亭子一边走近,不解道。
玉珩扭头,噘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桃花。桃花一看忙将他拉起来,赞叹道“玉珩,你这模样儿可真好看。瞧瞧,就跟误入人间的仙子似的,漫天的花瓣随你飞舞,调皮地沾在你头发上,美极了。”
“桃花姐姐你就别哄我了,当真好看?”玉珩有几分哭笑不得。
桃花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若是不信,待那臭道士回来你再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玉珩有些羞涩道“在他眼里,我什么样儿都是美的。”
桃花“???”
桃花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臭道士今年除夕夜可还会回来?”
卓牧云舍不得让玉珩一人过年,以往即便再忙都会赶在除夕夜前回来,今年不知可有例外。
玉珩摇头道“不知,许是不回来了。现在边疆局势越来越紧张,他得在那儿看着。”
桃花见玉珩心情明显有些低落,连忙安慰道“话可别说那么死,他可舍不得你一人过个冷清的年。放心吧,他一定会回来的。”
“但愿吧。”
除夕夜卓牧云果然没回来,玉珩等了半宿没见着他人影,又气又怨,索性盖被子睡觉,不想再等下去。
第二天玉珩醒来,卓牧云依旧没回来,他只觉整颗心空落落的。这死鬼,当真是不回来了。入夜,玉珩又等了许久,仍是不见那人回来。他叹了口气,枕着自己的手臂,双眼盯着外面的树影幢幢出神。
吱呀,门被推开,带进一股肆虐的风雪。
“玉珩!”
玉珩飞快起身,双眼泪汪汪看着卓牧云,小模样儿是说不出的委屈。
“你怎的现在才回来?”
卓牧云一把将玉珩紧紧搂在怀里,亲了他的发旋一口,安慰道“是我的错,害你担心了。”
玉珩狠狠掐了一把卓牧云的腰,这才稍稍解了气。
“下次你再敢不按时回来,小心我休了你!”
“别,你可以打我骂我,可千万别休了我。”
“怎么,看你这意思,是还有下次咯?”玉珩抬头,一动不动盯着卓牧云看,脸色异常认真。
卓牧云哪里敢说是,举着双手求饶道“没有的事,是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玉珩哼了一声,勉强算是认可了卓牧云的说法。
卓牧云抱着自己软软香香的媳妇儿,这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玉珩一把拍开他的手,嗔道“别闹,我还要睡觉呢。”
卓牧云一听急了,将玉珩压在身下,猴急地撕开玉珩的衣服,急色道“乖玉珩,让为夫好好疼你。”
玉珩翻了个白眼,摊开四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儿。卓牧云一看乐了,抱着玉珩的脸大力啃了几下,笑道“媳妇儿,你真可爱。”
“你废什么话,要做赶紧做!”
“遵命!”
一夜缱绻,屋外寒风叫嚣,屋内难掩□□。
除夕之夜,卫城派部下夜袭月城,斩杀鞑子战神□□·哈赤。仅仅不过两个时辰,卫城便夺回月城,大振军心。
“难怪他没能按时回来,倒是我错怪他了。”玉珩无趣地倚在凉亭内的长椅上,叹道。
芙蓉一看连忙安慰道“你也不知边疆战事如何,怨他也是情理之中。”
玉珩轻轻嗯了一声,便闭上眼不打算说话。芙蓉一看也不打扰他,轻手轻脚提着裙子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人来到了月城,给了卫城一封信。他不是别人,正是嘉禾公主的贴身侍卫吴钩。
卫城展信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皇上驾崩了!
信是嘉禾公主亲笔所写,上面说皇上已于前几日驾崩,然几位皇子压下不报,其用意自不必说。届时三皇子必定会照原计划行事,她希望卫城赶紧想出万全之策以便应对。
三皇子,乃燕贵妃之子。其母身份低微,他又不得先皇宠爱,故而赢面最小。况且原本支持他的左相一脉不敌右相一脉,在历时八年的党派之争中落败,多年根基自此土崩瓦解,于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母妃竟是鞑子的细作,他一看暗道好机会,便让燕贵妃从中牵线。以割让沐城以北包括沐城在内的十五座城池,以及将守城士兵交与鞑子任意处置为条件,换取鞑子借兵助他登上帝位。
这件事三皇子筹谋已久,先前一不小心被嘉禾公主给听了去,他方才收敛了些。后来燕贵妃对先皇吹枕头风,嘉禾公主被送与鞑子和亲,他才重新嚣张行事。如今先皇已经驾崩,太子和二皇子都有助力,独他一人势单力薄,他势必要加快同鞑子的合作。
“这件事事不宜迟,我们需得尽快通知其他守城将领才是。只是……我如今于他们而言便是乱臣贼子,他们想来不会信我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卫城一想到顾克虏便有些头疼,这件事必须告诉顾克虏,再由顾克虏告诉其他将领。可顾克虏先前便看他不顺眼,现在他成了乱臣贼子,顾克虏怕是恨不得一枪捅死他。
罢了罢了,不管怎样顾克虏总会看他不顺眼,他不说也得说。无论如何,这江山也绝不能让鞑子给夺了去。
卓牧云笑着摇头道“不必忧虑,你且让张玉去做,届时让他带他那只小狐狸去,保管他们相信。”
“为何?”
“鬼怪之说罢了。”
张玉,身强力壮,乃是一乡野村夫。一个月前他带着一只白白胖胖的九天玄狐投入卫城麾下,□□哈赤的首级便是他砍下的。
虽然卫城相信卓牧云的话,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便将自己宝剑上的玉穗解下来交给张玉。告诉他如若事情有变,便将这玉穗拿出来。
但愿立臣看在昔日情份上,能信他一言。
奉玉是顾立臣的字,可惜他未能在顾立臣面前唤过一次。那次途径沐城,顾立臣并未出来见他。
☆、魂不守舍
顾立臣自是信卫城的话,只是顾克虏却抱有怀疑,只是当着顾立臣的面他也不好明说。也怪张玉太过乖觉,竟是直接将信交给顾立臣,叫他想瞒也瞒不了。
随后顾克虏在京城的眼线来报,三皇子确是有鞑子血统,并暗中同鞑子进行交易。顾克虏脸色一沉,卫城暂且不提,这三皇子却是不能留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六皇子在城郊遭遇刺客伏击,不治身亡。后是三皇子与燕贵妃在南下途中被鞑子所杀,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再之后皇上驾崩,举国哀悼。只是未曾想到的是,二皇子竟然逼宫了。
好在太子早有防范,二皇子并右相一行人皆被乱箭射死,王皇后也自缢在自己的宫殿中。这京城总算是折腾完了。
不过玉珩却隐隐有些不安,这一切太顺利,直叫人觉着不踏实。
果不其然,出事了。
吴王不知何时竟已渡过黄水,趁着太子与二皇子厮杀之际摸到京城附近,待太子将二皇子余党几乎斩杀殆尽时便率军攻城。太子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到三个时辰城门失守,而太子下落不明。吴王进入皇宫后便迫不及待改国号赏百官,对外宣称太子龙穆已死在混战中。
“不可能!端良他不会死!”顾克虏大吼道。
端良是龙穆的字。
“大哥你冷静点!”顾立臣死死抱着顾克虏,以免他发疯自残。
顾克虏一把挣开顾立臣的桎梏,骑上马带着几人马不停蹄赶往京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他相信,他的端良不会死。
嘉禾公主接到太子战死的消息后惊得动了胎气,但饶是如此她仍然不肯相信太子死了,派出所有眼线搜寻太子的下落。
父皇,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太子哥哥平安无事。
自吴王占领皇城后,其他王侯皆蠢蠢欲动。又听闻吴王在京城整日声色犬马好不快活,当即领兵往京城而去。
“桃花姐姐,我听闻那吴王好色,也不知那些个宫妃公主们可有?”芙蓉满脸愁容。
这乱世之中,最可怜的莫过于女人。
桃花摇头道“不知。不过即便吴王有色心没色胆,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玉珩,你昨日不是去皇宫瞧了一眼,情况如何?”芙蓉又问道。
玉珩顿了顿,小声道“许是都死了吧。”
众人顿时愣在了原地,片刻后芙蓉方才小心问道“死了?”
玉珩点头,继而又迟疑地摇了一下头。
桃花和芙蓉对视了一眼,俱是看见对方眼中的疑惑。桃花拉过玉珩的手,柔声道“玉珩,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玉珩抿了抿嘴,道“我也不知,我应该是亲眼瞧见了那些宫妃公主的尸体,可又好似做梦,朦朦胧胧没点儿实感。”
玉珩这般一说,海棠也一脸担忧道“玉珩,你该不是因为没日没夜思念道长,这才有些精神恍惚吧?前些日子我让你去给我拿件薄开衫,可你竟是在凉亭睡着了,之后便好似忘了这件事儿,还反过来问我为何不披件开衫。”
海棠的话一出口,众人也纷纷想起来玉珩最近有些不对劲,不仅丢三落四,还爱重复做某件事。
“玉珩,道长很快就会回来,你莫要整日魂不守舍的,他瞧见了该有多心疼啊。”众人皆劝道。
玉珩点头。
只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吴王这人喜好美色,然先皇留下的宫妃本身就少,公主也没几个,在吴王进宫之前又皆已被龙穆赐了毒酒。龙穆告诉她们若是想活那便不喝,若是不忍受辱那便喝了干干净净的上路,因此吴王进宫后一个美人都没捞着。而吴王之所以把宫妃公主们的死给瞒下来,造成坐拥三千佳丽的假象,不过是不想激起民愤,百姓们可不相信那是宫妃公主们自己喝毒酒死的。本来那些皇子明明都是战死的,最后百姓都传是他杀的,他可不想又背一次黑锅。
而吴王来京城要赶路所以一个女人都不带,这没几天他就憋不住了,就想去宫外的勾栏院泄泄火。要说京城里那家的姑娘最有名最漂亮活最好,那是非雁栖楼莫属。今日吴王便在手下的推荐下,换了一身常服去雁栖楼。
雁栖楼的姑娘似乎和别处的不一样,体态样貌皆是上乘,眼波流转,娇语憨嗔,能把人的魂给勾了去。饶是吴王见过无数的美人,此番也是被迷花了眼,当即搂住几个姑娘便往后院里去。
只是在经过花园时吴王便不动了,来人一袭宽松的红衣,双眼盼若琉璃,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无限的风情,走动时左脚腕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脚踝雪白剔透,仿佛一块白玉在耗尽雕刻师一生心血精雕细琢之后才成今日这般模样。若说不足,便是这美人足有五尺五寸高,吴王在他面前到显得有些矮了。还有,吴王紧盯着美人的胸,这胸未免过于平坦?
玉珩见吴王看着自己都看愣了,挑了下眉毛便从吴王身边走过去。吴王回过神来想抓住玉珩的手,被玉珩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客官请自重!”玉珩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什么腌臜玩意儿就敢碰他。
身后的侍卫们想上前呵斥玉珩,被吴王拦了下来,他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个姑娘,涎着一张脸凑到玉珩跟前。吴王心想今日自己是来对了,如此极品怕是人间难见。几个姑娘在身后憋着笑,那急色鬼今日怕是要回来一趟,若是见自家媳妇儿被人调戏,这吴王还不知道怎么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