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熟人介绍季蒙认识了一些一二三线城市工作的大夫,其中有的明显表示不太好办,并未参与,但是也有几个大夫承诺说如果有了的话,会立刻通知季蒙。
当时季蒙还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
谁知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等了很久,杳无音信。
所以,当季蒙终于接到电话的时候,立即出门,飞机转汽车,去了那个城市,想着终于可以救刘仕诚爸爸的命了。
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那里,对方却又食言。
“实在是对不住,”那个医生好像也很无奈,说“那个肝不能用,查出来有艾滋,让你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季蒙冷着脸,没说话。
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是让人半路给劫走了。
艾滋之类的病症,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查好的,不可能临到了才去检验,出这种乌龙。
季蒙并不在意花钱,却依然还是空手而归,可想而知,那肯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是自己输了一截。
在这种事情上,金钱和人脉一样都不能缺。
季蒙是个商人,而且还不是公司的老大。被季钦停职了一段时间,之后一直主管海外业务,三教九流认识得并不是太多,在后面这个环节上还差了些。
那个医生把季蒙先前用来“打点”的钱都退了回来,因为没帮上忙。
季蒙坐上飞机回去b市,心里终于知道这比一开始想象的还要难。
64、住院下
季蒙有一点无力的感觉。
刘仕诚父亲的主刀医生说,想要成功手术,需要一些运气。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和人脉越多,运气也就越多。虽然无奈,却是事实。
供体的紧缺,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问题。欧美国家很多人拿到驾照的时候会勾上愿意捐献的选项,万一有一天遭遇了不幸,还可以救其他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依然还是不够。那些地方虽然与中国有所不同,不过处于上层的阶级也依然有法可想。比如美国也有不少人夹塞。美国规定按照房产所在的州来排队,有些人就会在很多州购买房产,同时排一堆的队,这样就可以更快一些。虽然法律允许这样做,可也让穷人感受到了不公。
季蒙先前用来“打点”的费用都退了回来,就说明肯定是没戏了。那个医生是朋友给介绍的,其实他自己倒没打算怎么样,主要是估摸了一个数字,当时说是先准备着,用来打通后面的环节。
现在看来,是用不上的了。
监狱里面执行的日期都是固定的,不可能突然又多出来一个。
这也算是那些人公认的一种“规则”,事情办成了,就将钱收下,皆大欢喜,不行的话,那就不能留,否则太不讲道义,也容易出问题。
季蒙倒是不心疼钱。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有钱也递不出去。外面的人总觉得医生都在收红包,其实现在的情况早已不是这样。大城市大医院里面,敢明目张胆地拿的医生只剩下那么少数几个,因为极其容易出事,有不少患者甚至在成功了之后仍去揭发检举。这样一旦被查出来,非常影响升迁等等。如果不是有很熟识的人介绍,一般的医生是不可能破坏规定的。倒是科室有的时候会收一些小钱,再当做奖金一类的统一分给大家,不过科室接受的也只是很少的一点点罢了,与往日大不相同。即使在小城市小医院,比例也是大大减少,越来越走向正规。对于那一部分想要靠着职业来发点小财的人来说,还是得靠目前仍然没有太多改善的器械和药品这一块儿的回扣。别人觉得外科医生可以拿些灰色收入,其实真的是冤枉了,内科医生反而更有这种可能。
所以说,必须要有很熟的人介绍认识。季蒙相信自己还是稍微有点用的,应该会有不少人现在金钱已经没多大用,人脉才最重要,可以终身受益。
季蒙又打了很多个电话给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希望他们能再帮一帮忙。
本来只说了是朋友的父亲生病,没有交待特别多的事,因为没想到会这么苦难。
现在,季蒙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进一步说明一下情况。
“能不能尽最大的努力帮我找找”
对方答应下来,不过季蒙感觉好像还是不算特别上心。
毕竟,只是熟人的朋友的父亲。
“上次我没有提,”季蒙叹了口气,“其实,需要肝源的是我岳父。”
“岳父”对方都感到很惊奇,“你结婚了”
“还没有。”季蒙说,“不过就快了。”
“怎么一点信儿都没听到过”
“刚确定的。”
那边又问“你不是同性恋吗”
季蒙觉得头疼。
他那个大哥,之前到处宣传这个,搞的都是些什么事。
“现在先不谈这个了,”季蒙道,“总之,我们感情很好,就把这当成是我爸的事儿,行吗”
“那当然了。”朋友道,“我发动所有的关系去帮你找。”
“谢谢了。”季蒙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尽管说,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那就先记住你这句话了。”对方说,“一有消息我马上就通知你。”
之后季蒙又找了其他的几个人,对话也全都差不太多,接着可以做的,就只有等待。
季蒙相信这些在医院里工作的朋友全都有情有义,如果还是没信,那只能说,实在没有办法了。
另一边,刘仕诚家里迟迟得不到通知,也有些急了。
白天劝晚上劝,刘仕诚的叔叔终于同意去做检验,所有人都把这当做是救命稻草似的,祈求上天一定要通过。结果偏不随人愿,又没有达标。不但没有达标,还发现了肝硬化,因为喝酒太多。其实这个结果刘仕诚也隐约猜到了,因为叔叔身体并不算好,常年在工商局工作,又馋,只要有个应酬就必定要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一年到头也没有几顿饭是在家里吃的,如果非常健康,那才奇怪。说起来,爸爸的病,可能也与生活习惯有关。不知道为什么,刘仕诚家里父辈这几个人,都嗜酒如命,姑姑年轻的时候还因为这个而在单位非常有名,号称无底洞,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大量,前来挑战的人经常会有,都被刘仕诚的姑姑给杀得片甲不留,当场醉倒在地下。所以,姑姑和叔叔全都不达标,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季蒙其实也偷偷地试过,因为器官毕竟不同于骨髓,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结果,血型不符。
季蒙甚至开始涉黑市的主意了,想着有谁可能和那些人发生过接触。还有朋友说很多外国人都会去印度试试,因为那边为了一些在他们看来已经很多的钱而卖掉自己一部分器官的人很多,虽然,他们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中介会将这些出售到怎样的一个天价。
不过季蒙本能地有些抵触这样做。
医院毕竟不敢去用那些来源不甚清楚的肝源,总的来说,还是能够说出一二的。
但是黑市就不同了。那些明目张胆地吆喝“医院给的是死人的,我们给的是活人的”的黑市,到底做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坊间传闻都说近几年来很多被拐卖人口会被割掉一部分肝或者一个肾,因为卖一个人没几个钱,卖一个器官就大不相同了。真假无从得知,只能祈祷这件事被夸大了。不过,万一是确实发生的呢怎么能去用这样的东西不但别人无法原谅,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季蒙连着很长时间都没睡好。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让季蒙赶紧飞去另外一个小城市,说可以介绍他认识一家医院管理肝源的处长。
季蒙立刻就买好了票。
那个处长与朋友的朋友交情很深,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朋友的朋友父亲曾经得过相似的病,就是找他解决了问题。
处长也愿意帮忙,并且表示不需要感谢,就像之前那个医生一样,估摸了一个数字,先准备着,以防万一。
这一次,季蒙已经不敢报太大的希望了,毕竟有过一次到手又失去的情况。
不过这个处长真的挺上心。
不久后的一天,就联系了季蒙,问,有乙肝的行么。
当时季蒙一愣。
那个处长又解释了一下情况。
也就是说,健康的肝源是几乎没有的。因为主要来自于死刑犯,死刑犯自然不需要再爱惜自己的身体,因此,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症,这个乙肝,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65、手术
季蒙看着这个,有点发愣。
处长又稍微提了句“我知道这需要时间考虑,但还是希望你们快点做出决定。这不等人,不要还要赶紧去救别人。”
季蒙问“会对以后有影响吗”
处长实话实说,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总比没有要强。”
“”
“而且也不一定就会很不好,还是要看造化。我之前有一个患者,换的和这个差不多,已经十二年了。”
“这样”
处长有一句话没说。
就是一般到这时候,就应该再换一次了,但是第二回难度会更加大。因为从原则上来讲,如此短缺的情况下,会优先去排那些第一次进行手术的,以及更加年轻的。
“我”季蒙说,“因为是我岳父,我也做不了主,得去和他家人商量一下。”
“明白。”处长说,“请尽快答复我。”
季蒙出来之后先和朋友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事件进展。
就是这个朋友,又通过一个朋友,介绍季蒙认识了那个处长。
朋友正在医院上班,听了之后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对季蒙说了句对不起,没能达到季蒙的期望值。
但是季蒙真的很感谢这些朋友。这么多年以来季蒙一直忙着国外的生意,与他们早已渐渐疏远,可是在季蒙需要帮忙的时候,这些朋友却全都没有二话,调动了所有的资源。
关于解决方法,这么大的事,朋友自然也不敢轻易给出意见,不过,季蒙能感觉得出来,对方还是倾向于接受的。
之后,季蒙就犹豫着,到底怎么和刘仕诚开口谈起这事。
不过,还没等想好,刘仕诚就来了一个电话。
“季蒙,”刘仕诚问,“你在哪里”
“嗯”
“你在哪里”
本来,季蒙一直陪在身边的。
却从昨天开始,突然就不见了。
刘仕诚发现,他是需要季蒙的。
其实,如果没有季蒙,刘仕诚也可以将父母照顾得很好,刘仕诚也一直以为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最近刘仕诚渐渐发现,有季蒙和没有季蒙,终究还是不太一样的。
“我”季蒙说,“我在xx市。”
“xx市”刘仕诚有点疑惑。季蒙为什么会去那样一个小城市
“我找到了一个可以用于移植的肝。”
“”
犹豫了一下,季蒙还是撒了个谎“因为是小地方,没有那么多的患者,所以正好剩了出来。我的朋友认识医生,所以通知了我。”
“那,那不是最好了”刘仕诚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季蒙顿了一下,“这个有点乙肝。”
“乙肝”
“嗯。”季蒙说,“你也知道这不容易找,健康的是难上加难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多少。关于要不要用,医生希望尽快做出决定。”
“我明白了。”刘仕诚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样喜悦的情绪,“我去和家人还有主治大夫商量看看。”
“好。”
“马上给你回复。”
“好。”
“季蒙”最后,刘仕诚说,“谢谢你。”
“不用。”
最后讨论的结果就是接受。
要赌一把爸爸的生命力。
妈妈说,爸爸这个人,一向都是靠得住的,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他最坚强,一定没有问题。否则,就又是要靠别人,就又是听天由命。
于是刘仕诚让季蒙给拿回来。
在一切指标正常的情况下,手术被安排在能够实现的最快时间进行。
下午一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一共十个小时。
在这过程中,季蒙一直陪刘仕诚坐在外面等着。
他一直握着刘仕诚的手。
刘仕诚的指尖冰凉冰凉的。
季蒙中间离开去买了一点吃的东西,刘仕诚,还有刘仕诚的妈妈都没去动。
那个大夫经验很足,所有人都很相信他。
但是,谁都知道风险,还是会很担心。
到了最后,季蒙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刘仕诚的手开始发抖,而且越来越厉害。
刘仕诚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是什么。
季蒙用力地握着刘仕诚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肩膀,轻轻地说些让他放松的话。
十个小时之后,爸爸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医生说一切顺利的时候,刘仕诚只觉得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后来内科医生又找刘仕诚确认了一下之后的步骤。
医生说会有一些排异反应,一般不会太过严重。此外还要在初期进行保肝,促进解毒和代谢,确保功能正常。如果没有问题,所有检查都比较正常的话,就采用保守治疗,毕竟是药三分毒。不过,还需长期追踪hbvdna之类的指标,如果病毒超过一定数量,就要上抗病毒治疗。虽然长期使用也会产生抗药性,不过还是得用。
这个内科大夫,是刘仕诚的爸爸自己认准了的。其实刘仕诚的意思还是想请技术最好的那位,可是爸爸怎么都不同意。妈妈说是因为这个医生很会讲话,爸爸非常开心。刘仕诚说那能有什么用,这是内科大夫,又不是要看心理医生。劝刘仕诚说就听爸爸的吧,病人的想法全都一样,喜欢听好听的,让人宽心的话。妈妈说这可能也会对恢复有好处,好的心情才最重要。
刘仕诚这才发现,不管是决定接受那个有乙肝的肝源,还是选择内科大夫,妈妈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者。
刘仕诚是个律师,一开始非常不敢苟同。不过,被妈妈说了几遍之后,也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第二天一早,刘仕诚去重症室看爸爸。
爸爸还没有醒,另一个同样做大手术的人已经有了意识。
莫名地,刘仕诚就变得很紧张。
医生轻轻拍了拍刘仕诚的爸爸,笑着叫他“你的儿子来瞧你了。”
看对方没有反应,又说“可快点吧。儿子可着急了。”
刘仕诚心里觉得这种方法不会让病人停止昏迷,因为看上去实在是有点没有逻辑。
可没想到,如此几遍之后,爸爸还真睁开了眼睛。
这太难以解释了。
在那一瞬间,刘仕诚的眼泪竟然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的爸爸,好像在那一刻重生了。
66、出院
之后刘仕诚的爸爸就专心静养。
恢复得非常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排异反应非常小,医生说很适合这个手术。
不过,父亲好像一下就小了好几十岁,像个小孩子,每天吵着买这买那,什么都想尝尝,即使是不能吃的也非要吃,刘仕诚的妈怎么劝都不行,只要一来硬的,他就耍赖、闹人,说家里人都虐待他。
软硬都不行,只好像对待幼儿园儿童一样地哄着他。
妈妈说,人一老了就都这样,喜欢什么就非要不可。而且,也许是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又会复发,总是怕会有遗憾,也不想限制自己太多,导致以后的日子不快乐。
这么想倒也不能说有什么错。但是,作为家人来说,总是希望爸爸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刘仕诚的爸爸就只怕医生。只要大夫一说他,他就乖了。
此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还很听季蒙的话。
想想也能够说得通。
因为这个移植之所以能够成功,还多亏了季蒙。要不是季蒙,就不会有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很感谢季蒙。基本上,只要季蒙开口,刘仕诚的爸爸就会停止自己的“无理”行为。
而且,刘仕诚的爸爸很喜欢季蒙,说季蒙见识多,有想法。儿子一直长这么大都没个朋友,这回终于领了一个,越看越乐。
刘仕诚从没想过以后如何向父母摊牌的问题。
因为他是一个决定了什么事情之后,就会无比坚定的人。
不过,怎么才能以一种比较能让两位老人接受的方式说出来,倒是需要仔细想想。
现在看来,似乎连这个必要都没有了。
季蒙帮的这个忙太大,让人很难再去反对。何况,爸妈还都觉得季蒙这也好那也好。
爸爸病情稳定,几个星期之后便出了院。
因为每周检查两次,于是也没有回去老家,就住在刘仕诚的家里。
刘仕诚每天下班回家照顾父亲,有时候也去季蒙那里看看小猫。
季蒙总是会在刘仕诚进屋之后帮他脱下西装挂起来,然后再替刘仕诚摘了领带。
季蒙的手每次碰到刘仕诚的颈子,都会让刘仕诚脸上泛红。
领带被抽出来的那几秒钟漫长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不过,刘仕诚不会住在季蒙家里,因为不放心父母单独在家。
至于周六周日,刘仕诚倒是都会去季蒙那边待上一整个白天,另外一天陪着爸妈去做检查,或者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季蒙总是会给刘仕诚烧上几样美味的菜肴,用饭盒盛上一些留给刘仕诚带回家去,两个人再将剩下的一扫而光。
午饭过后,也通常都会小憩一会儿。季球球趴在脚底那块儿的位置,刘仕诚和季蒙则会像另外两只小动物似的互相搂着,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睡午觉。
季球球会第一个下床扑腾。
但是它还是那么地笨。
刘仕诚买了一些玩具给它,比较小鱼、小老鼠之类的。一边是个用来固定的绳子,另一边是塑料等等制作的模型。
可是球球不到几分钟,就会把自己给紧紧缠住。
或者在身上绕了几圈,或者把两条腿给绑在一起。
这时候球球就会像看见了鬼一样地大声求助,因为它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同于洗澡时候的低吼,这回是真的尖叫。
所以,刘仕诚和季蒙总是会被吵醒,然后急急地去解救球球。
之后再爬回被窝里懒洋洋地躺一会儿,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季蒙不停地收拾季钦留下的烂摊子,差不多每隔几天就会发现一个新的变态规定。季蒙全部一一取消,不知道季钦回来之后是不是又会发狂。
但季钦的那些规定真的超乎人类想象。
季钦不允许任何一个员工和别人说话。可能是知道大家都对自己不满,因此就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消消地说些不好听的东西,整日疑神疑鬼,终于做出硬性规定,那就是所有人都不可以开口讲话。公事方面,就发邮件,同时抄送老板,it部门进行监控,如果发现谁的邮件与工作无关,或者没有抄送经理,就要给予严厉处罚。真的需要面谈的话,就要全组开会,通过公开的方式进行交流。如果有人私下接触,一律开除,就连高级别的人也不例外。季钦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两个部门总监下班之后竟然凑在一起吃饭,登时暴怒,立刻开掉了主动发出邀请的那一位,杀一儆百。
而刘仕诚这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倒是和同事之间的关系,神奇地变得熟络了一些,很多以前不会知道的小道消息,也都有所耳闻。
比如说,董律师最近很郁闷。
原因是那个假的儿子最近有点不想认这个爹了。
“不是吧”所有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董苑林和董岳明之间的关系,可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的。
“真的,”董苑林看着有些颓废,“昨天我给他讲他妈妈怀孕的时候有一次差点流产,幸亏我眼疾手快给捞住了董岳明突然问我,说,爸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没有忘记吧”
“”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了”董苑林看着有点可怜,“这一阵子董岳明好像总是像提醒我,我们不是亲生父子。”
“可是”柳絮问,“董岳明之前不是还说,一辈子都不想搬出去,要和爸爸永远住在一起”
“嗯”董苑林真的有点萎靡不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儿子,真的这么善变吗
“我所老董”有个人说,“别怪我多嘴啊我想,是不是你太过依赖儿子了,让他有点想要躲着你啊”
“”
“我们都还是觉得吧,你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
“都这么久了,你也该考虑二婚了,别总缠着你儿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叛逆的,讨厌父母总是跟着。可能是这个原因,董岳明才会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生父子,之类的。”
“是吗”
“要不要相个亲我认识一个离异的,跟你年纪差不多,没有小孩,我看挺合适的。”
“这”董苑林有些犹豫,“董岳明好像不喜欢”
儿子的独占欲,一直都挺强的。
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再谈对象。
“可是我们看你已经不太正常了,天天围着儿子,迟早把他吓跑。”
“”
“去见见吧”旁边又有别的人在劝,“你还年轻,大把的幸福等着你呢。”
“”董苑林叹了口气,“那好吧。
67、误会
董苑林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壮年,天天跟着儿子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没有其余任何感情生活,好像确实有点变态。
与前妻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什么爱的感觉,每天住在一起,却连话都很少说,好像已经把所有的期盼都给磨没了一样。为了董岳明,硬是挺着不离婚,心里早已认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什么邂逅了。
比较奇怪的是在独身了之后也依然提不起来这种劲。一开始,是真的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起初要和前妻抢董岳明,然后又怕董岳明会疏远自己这个“父亲”,终日神经紧绷,哪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那些东西和董岳明比起来,根本就毫无存在感。后来,渐渐也明白了董岳明还是和以前一样,谁也抢不走,本以为这时候该好好计划一下以后那么多年的生活了,可谁知,那根弦一松下来,整个人竟然立刻就变得懒洋洋的,无比满足,只想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再没有其他什么想要的了。董苑林觉得可能自己是太累了,想歇一歇而已,后面的日子还有那么漫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董苑林还是一点想把“再婚”给提上日程的想法都没有,心里这才明白,在那样的婚姻生活中,自己对“寻找一个新的伴侣”这件事早就死了心,看见对自己有好感的年轻女性,心里平静得跟什么似的,总觉得对方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解起来得多费劲,只是想一下就会觉得真是累,哪有和儿子待在一起好呢。
董苑林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
别人也都说董律师是个很有趣的人,即使遭遇了那样的倒霉事,也一点都没有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过这就是董苑林的生活方式。董苑林很满意于现在的状态。至少,儿子还好好地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坐着。
可是律所的同事们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他早已忘了对异性的心动是个什么感觉,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纵容自己继续这样下来,而是要主动一些,多去外面看看,寻找真正有缘分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想起那种心跳加速的瞬间,重新拾起失去的东西。
要不然,天天儿子长儿子短的,实在太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了。
她们给董苑林介绍了一个年纪相仿、稍微小些的女性,也是离异,短暂婚史,两年而已,没有小孩。
董苑林觉得看看也行,毕竟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也不怕他会受什么欺负。
于是,在这个周六,董苑林洗了个澡,出去剪了个头,回家稍微捯饬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
“岳明,”董苑林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面已经煮好了。”
“嗯。”董岳明站起身子,走近厨房,去冰箱里扒拉,一边还问“吃小鱼吗早上买的。”
“不了。”董苑林穿上衣服,“爸爸出去一趟。”
“嗯”董岳明直起腰来,“有事吗”
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以前的每一个周六周日,董岳明都是和董苑林一起度过的,也许是在家里猫歇着,也许是出去活动,但是父子两个从来都没有分开行动过,两个人都不会有其他安排。
“对。”
事情是今天早上才定下来的。
董苑林一开始没想和这么早就和董岳明说,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想着要是真的合适再谈不迟。要是根本就不靠谱,那不白折腾一顿吗。
董岳明又问“什么事”
董苑林说“和一个人吃个午饭,很快就会回来。”
“谁”
董苑林笑道“你不认识。”
“女的”
董苑林真没想到儿子这么敏锐。
“对。”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说完这个字之后,董苑林就觉得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关于这件事,之前有过一次短暂的讨论。
就是和那个专利代理人合作的时候,对方表达过好感,当时董岳明说过,后妈会很坏的。
不过,那个时候儿子正是缠人的时候,并没有现在这个态度。
以前董岳明总是和董苑林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不过,这几个月都再也没有过了,自从那次睡到一会儿,儿子突然跳下床跑掉的时候开始。即使有的时候董苑林主动提出邀请,也会被董岳明冷淡地回绝。一开始董苑林以为儿子是嫌挤,还说床足够大,后来儿子扔过来一句硬邦邦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彻底将董苑林给打蔫了。
这种行为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董苑林一直试图说服自己这不代表什么的,直到董岳明开始强调两人并非亲生父子、没有血缘关系。
直到这一刻,董苑林才终于确定,儿子确实是疏远了。
律所的人说这是因为自己天天缠着董岳明,让他烦了。
所以,董苑林以为,现在的话,为了让“爸爸”有点别的事干,别天天围着自己转,儿子应该不会再那么反对了。
不过目前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董苑林有点困惑。
“爸爸,”董岳明将手里拿盒小鱼往桌上一扔,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让我再进这个家。”
这可把董苑林给吓坏了。
“为什么”董岳明的调子有点变了,看着好像很难以接受这种状况,“难道我不够好吗”
“当然不是”董苑林的伶牙俐齿好像突然就没了。
董岳明永远都是最棒的。
“那你怎么就那么想找一个别的人来和你在一起”
“我”董苑林看着自己的儿子,“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越来越黏你,让你觉得烦。可我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转移些注意力。同事说,想想二婚的事就好了”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想法”董岳明的语气软了下来。
“因为已经有征兆了啊”
“嗯”
“你最近总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想,你大概是想提示我不要总那么跟前跟后的吧,毕竟不是亲生父子,没有资格管你那么多”
“爸爸”董岳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轮到董苑林不明白了。
“我是想说,无需让我们被父子这个词给束缚得太紧,没有必要盖棺定论。”
“”
“不要总是强调说我们是父子,用这个来下定义。”
“”
董岳明叹了一口气“事实没有什么好去回避的,情由心生。不用具体去描述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只要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了。我就是想要告诉爸爸,我们两个之间,是比这个还要更加深厚的感情,至少,从我这方面来看是这样的。”
“”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总之,不只是爸爸,而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人。”
“”
董岳明抱住了董苑林的肩膀,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那里,使劲蹭了两蹭“所以,如果爸爸想要出去,把自己再分给别人,我受不了。”
发丝轻抚过皮肤,让董苑林觉得痒痒的。
“我这样是不正常吗”
“没有”
其实,这也许是很奇怪的吧。
董苑林觉得不应该纵容儿子这种想法。
但是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不要去了,好吗”
“嗯。”
“以后我们两个天天都在一起,过一辈子,行吗”
董苑林有点恍惚,轻轻地抬起手,摸了摸董岳明的头“嗯。”
68、完结
刘仕诚之前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会在几个月之内经历如此大的波动。
首先是和季蒙在一起。
然后,还没等这样的日子稳定下来,爸爸就生了场病。
幸好,到目前为止,两件事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需要每天担心未来,并没有太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事。
刘仕诚有的时候季蒙有些话想对自己说,好像就是关于父母的事,但是每次却都忍了回去。
后来,有一天,两个人洗了澡,躺在床上搂着的时候,季蒙突然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情我还是得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