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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鸡毛蒜皮 第8节

作者:钟晓生 字数:31622 更新:2021-12-22 15:22:47

    陆清愣了一下“你儿子”

    叶佳文回过神来,看看陆清诧异的表情,心想说清楚了也好,免得陆清还三不五时跟他暧昧一下。于是他说“我跟向青云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陆清双眉紧锁,显然很不高兴。他伸手抓住叶佳文的胳膊,压抑着低声问道“向青云就真的那么好你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你才二十四岁”

    叶佳文被捏疼了,却忍着没有皱眉,很平静地说“我一直打的都是一辈子的算盘,我跟陆总并不是一路人。”

    陆清一脸不可理喻“你就这么上赶着非他不可你就这么廉价”

    叶佳文不悦,还是微笑着反问“我很廉价吗那陆总觉得我开价应该多贵名车豪宅”

    陆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甩手走了。

    为了领养向晓龙,向青云跟家里透露有意向要结婚了。至于这场虚假的婚礼要怎么瞒过去,叶佳文和向青云商量着,以暂时没钱摆酒为由跟家里说证已经扯了,如果家里要见人,就说女方出国出差去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请陈杏帮忙打几个电话回家露个声音。

    家里一听说向青云要结婚了,一定要他把未婚妻会回来给大家看看,说是看,实则是审,要是过不了亲戚那关,向青云这婚想必也不能安生的结。向青云当然不可能把“未婚妻”带回去,找尽了理由敷衍。他这越敷衍,家里就越不高兴,觉得这城里的姑娘架子摆的倒挺大,是嫌弃他们乡下人家怎么的,要结婚了连个面都不肯露,还不肯跟男人回来过年,难不成以后结了婚向青云要变成倒插门女婿媳妇不打算伺候公婆了

    向青云一直敷衍也不是办法,终于找了一天,请陈杏到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让陈杏帮忙给家里人说两句。农村里没装电话,所以这个电话是跟县城里打的,向家爹妈在小儿子家里,陈杏先是跟向母通电话,起先客客气气甜甜地叫了声妈,但是对面显然对这声妈不怎么适用,客气了没两句就开始问陈杏家里爹妈是做什么,她自己是做什么的,一个月工资多少,为什么一直不肯跟向青云回来,是不是嫌弃他们乡下人家。

    陈杏一开始还是热情以对的,到后面脸就垮下来了,语气还是客气的,但态度明显还是敷衍了。向青云在旁边不停双手合十给她道歉,请她再坚持一下。

    然后电话就变成了刘莎听。刘莎的语气那叫一个热烈,一口一个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已经开口管陈杏叫嫂子了,但是说的话都是话里有话,什么“一家人就要互相照拂”“我们以后就不分彼此了”“大家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之类的,听的陈杏满头雾水。最后电话又被向母接过去了,铺垫不多,直入正题,既然你家条件不错,你和青云工资都不少,现在弟弟家有困难,能不能帮忙给弟弟家在s市买套房。

    这下陈杏傻眼了,忍了忍,没忍住,语气不是太客气地说“对不起,我想应该是不行的,不然你们跟青云商量吧。”

    然后电话换回向青云接,不出意料,这个准儿媳妇不好,让向青云自己再掂量掂量。

    陈杏临走前,忍不住说“还好我不真是你女朋友,这要是我男朋友,第一次跟婆婆家打电话,就让我家出钱给老公弟弟家买套房,估计这婚我也不结了。”

    向青云长吁短叹再三道歉,把人送回去了。

    叶佳文倒是旁观者清,心里亮堂的很。向家人就是对这儿媳妇不满意,所以才故意一上来就把买房的事提出来说,准媳妇不同意,准媳妇不孝,这婚不给结。准媳妇同意了,那看来这媳妇也不是想的那么不好,顺带房子的事也搞定了,结吧向青云有这样拖后腿的家庭,真是何其不幸可偏偏这些人都是他的血肉至亲,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这件事情一过,向家父母就三不五时来个电话,尽说这女人不好,不给向青云结这婚,还要他回县城里继续相亲。向青云的工作已经很忙很累了,还要应付这些,真是苦不堪言。有的时候他真的生气了,在电话里说了爹妈两句,爹妈立刻大惊小怪骂他不孝顺,骂他还没结婚心先偏到老婆那去了,真要结了婚,以后是不是不管爹妈死活了。

    向青云是真的很悲哀。他爹妈偏心,他不是不知道,从小就知道。计划生育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家一户生一个,爹妈的爱只给一个孩子,起码不会偏心。古往今来,爹妈养了多个小孩偏心某一个的例子也不少,就说雍正皇帝,他母亲德妃的心也偏给了小儿子胤禵。这孩子一多,做爹妈的完完全全公正不偏颇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双胞胎待遇也会稍有差别,而在现代社会里读书越少的家庭往往偏心的就越厉害,尤其农村人家重男轻女挖女儿补贴儿子的例子数不胜数,好像女儿都是捡来的,向家爹妈也没少挖向海蓉填补向青天。但是向青云生为长子,也远远没有幺子在家里的低位高,从小都是他和向青天打架他一个人受罚;他和向青天一起做了坏事他一个人受罚;就连弟弟一个人犯了错他也会因为背了黑锅而受罚。这种偏心子女不是体会不到,但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这种被压迫的子女反而会悲哀的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习惯了就不会去反抗,一边自怨自艾却一边继续逆来顺受。向青云就是这样,他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不会反抗罢了。甚至他被灌输的观念就是他应该把好的东西都让给弟弟。如果是以前,可能爹妈说让房子他就让了,但是他离开家进入社会以后,看得多了见识广了,又遇到了叶佳文,体会到了被人爱的感觉,他渐渐开始明白他爹妈的做法是不对的,所以一栋房子被缠了大半年他也没松口,但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在他脑子里,就算他渐渐学会拒绝,他也很难去反抗他的爹妈,很难去跟爹妈说你们做错了。要把他完全纠正过来,叶佳文还要慢慢的来。

    如果陈杏真的是他女朋友,被这么闹几回,他分了也就分了,因为婚姻不受家庭的祝福毕竟是不好的。问题就在于陈杏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家里人说的再危言耸听,他也不痛不痒,这只是一个靶子,他继续扛着这块靶子做掩饰罢了。

    向家人没想到向青云居然这么坚定的认定了这个女人,又做出了一件让大家都很不愉快的事情。

    向母一个电话打到了向青云他们公司,找的却不是向青云,而是陈杏。这次陈杏没有受人之托,也就不必忠人之事,向母一上来说话就很不客气,问她是不是她在捣乱,以前向青云很听话的一个人,自从跟她交往以后,弟弟有事情他也不帮忙了,问她是不是把向青云的钱都管起来了。陈杏在家里也是当大小姐养大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质问责骂过,不客气地骂了一句“你有毛病啊”。这一下可不得了,责骂和侮辱就像潮水般席卷而来,陈杏听不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方言,但是凶狠的语气让她受惊不小,那些“没大没小的小畜生”“勾引男人”“泼妇”的指责让她气的快哭了,大声把向青云喊过来,然后把电话打开了免提。

    向青云才听了两句就心惊肉跳,赶紧把电话接起来,开始用家乡话解释安慰,但是电话那头显然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他拿着听筒周围人都能听见听筒里面传出来的大嗓门的斥骂声。电话那头骂了几分钟,向青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叶佳文这时候忍无可忍地走过来,抢过话筒厉声道“够了没有这里是公司,你们是想闹到向青云失去工作丢掉饭碗才高兴是不是是不是要跟我们老板讲电话”

    那边这才偃旗息鼓,把电话撂了。

    接下来的工作时间大家心情都不好,陈杏最不高兴,她本来是好心帮个忙,没想到居然惹了一身腥。向青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生怕影响同事关系,一下午一直在道歉,陈杏嘴上没说什么,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下班的时候,陈杏终于跟向青云说“早知道你家这样,这忙我就不帮了。”向青云又羞愧又难过,只会一个劲的道歉。

    晚上回到家,叶佳文忍了这么久以来,终于忍不住跟向青云吵了一架。

    “你爹妈偏心你不知道他们做事情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电话都打到公司里来了,想没想过会给你造成什么后果啊房子房子房子,说来说去就是要你把房子给你弟不,不只是房子,最好你赚一分钱给你弟两分钱”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们是我爹妈啊,难道我还不理他们”

    “不理”叶佳文跑到柜子前面翻出一本存折拿回来,摊开了丢在向青云面前,指着一项项扣款说“你自己看我们一个月给你爹妈汇多少钱。这叫不理”

    向青云烦躁地摸出烟来抽。

    “你养你爹妈是应该的,但你养你弟你也觉得应该吗你弟有手有脚,家里有房有车,你以为他们的车和房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别以为你没照顾到你弟,你每个月给你爹妈的钱他们两个老人能用掉多少全进你弟口袋了他现在生了孩子还要你出钱帮忙养,这儿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

    “你别这么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向青云抓头发,“我不知道。”他能怎么办,爹妈不考虑他的感受,那他呢难道他真的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不可能的。

    叶佳文平静了一点“现在陈杏是这样,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想必会比现在更激烈。到时候怎么办你要听话的跟我分手吗”

    向青云哑声说“不会的。”

    叶佳文走过去,把他的头搂紧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你知道,没有人比你更心烦。我不是要你不孝顺你的父母,但是孝顺不是百依百顺啊,你打算让你的父母安排你接下来的几十年人生吗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总该有个原则和底限吧,你想一想,就像海平那样,你一味的顺从和给予,会让他们认为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底线,所有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一天你给不出他们想要的了,他们会认为一切都是你的错。有的时候,该拒绝的东西就应该拒绝,不然你是在害人害己,你也给予了别人一个错误的认知,把你想得比你能做到的强大太多。你没有能力拯救这个世界,你连自己的生活都已经处理的一团乱了。”

    向青云捂住自己的眼睛“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四十六章

    出来陈杏那事后,向青云真的很不高兴,不管怎么说,家人的做法已经影响到了他跟同事之间的交往。而且从道理上来说,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陈杏更加没做错什么,莫名挨了一顿骂。向青云是理屈惯了,等他冷静下来以后,叶佳文就耐心地给他分析,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他没有顺着家人的意思去做,就成了他理屈,他的家人永远可以占据道理的制高点来指责他,弄的向青云已经习惯了,凡事都是自己的错。叶佳文告诉他,你没错,错也不是错在这里,你再这么下去,只会越来越错,什么都是你的错。

    下一次向母再打电话过来,向青云就尽量委婉的跟她说了,她这样的做法真的很不好,不尊重他,影响他在公司里的形象。向母反过来又把他骂了一顿,骂他不孝顺,有了老婆忘了娘。向青云是从来吵不过爹妈的,到了最后还是只能挨骂不还嘴,但是挂了电话以后,他心里还是明白的,这件事不是自己的错。

    就在叶佳文想着怎么能让那家人消停消停的时候,真是天助他也,发生了一件事,叶佳文早前给他们埋的一颗地雷终于爆炸了,而且炸的轰轰烈烈,炸的人差点尸骨无存。

    这天家里来了个电话,因为叶佳文和向青云同居在一起,有些时候不太方便,所以他们花钱装了个来电显示服务,该谁的电话就谁接。这时候向青云正好不在家,公司里有点事情,一个小时前陆清一个电话把他叫走了,家里只有叶佳文一个人在。他跑过去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县城里打来的,不是刘莎就是向青天,要么就是那对烦人的爹妈,他就没接。电话铃响个没完,响的叶佳文生气了,索性把电话线拔了,然后坐下来看书。

    没一会儿,叶佳文又听到了手机铃声,但是他自己的手机就放在桌上,没有亮。他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沙发上上找到了向青云的手机,原来向青云出门匆忙,把手机拉下了。看来电显示,还是向青天打来的,叶佳文一阵烦躁,把手机丢到一边不想理,奈何响个不停,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了。

    “哥出事了”那边海平一上来就急吼吼的大喊道。

    叶佳文厌恶的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冷冷淡淡地说“你好,向青云暂时不在,我是他的同事,他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他压抑的急躁,仿佛阴云密布“你能找到向青云吗,帮忙把电话给他,我找他真的有急事。”

    叶佳文说“他现在跟老板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几个小时之内大概回不来,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吧。”

    向青天加重了语气“你帮我去找找他行不,我真的很急,很急”

    叶佳文又好气又好笑“我去哪里帮你找啊,再急也要等他回来吧。”

    “你是叶哥”向青天问道。

    叶佳文说“对。”

    向青天说“那,我哥来了你赶紧的让他给我打电话啊,我这真有急事,会出人命的大事”

    叶佳文应了,向青天这才挂了电话。电话挂断以后叶佳文顿时来了精神,听向青天那口气,好像还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他们倒霉,叶佳文心里就开心,好奇心跟百爪挠心似的,恨不能有上帝视角看一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鄙夷,多大的人了,出了事先找大哥,自己没手没脚没脑子想当年你们大哥被人追债也没跟你们吭过一声,就因为他是大的所以欠你们小的真可笑

    等到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向青云还没回来,叶佳文猜测估计是工地上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处理,这种事情不少,做土木工程的人就这样,不光要干脑力活还要干体力活,其实大学四年读出来也不过就是高级民工罢了。期间向青天又打了几个电话来,叶佳文都说人不在,他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急。有一次他还用责问的语气问叶佳文是不是故意不把电话给向青云,叶佳文冷冷地说,那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人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后面向青天再打来两个三他都故意不接了。

    最后一个,是向青天连打了七八个以后叶佳文才终于又接了。

    这回向青天终于学乖了,语气做小伏低,满是恳切之意“叶哥,我求求你了,我这是真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叶佳文不耐烦地说“向青云真不在,他手机落在我这里了,可能明天白天我见到他才能把手机给他。不然你往公司打电话。”

    向青天说“我打过了,他们说大哥跟老板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叶佳文这才拿捏着架子说“行行,你到底有什么急事,不然你先跟我说,等会儿我帮你去工地上看看,如果能找到人,一见到他面我马上转告他行不”

    向青天是真的急坏了,就把事情给叶佳文说了。他说大哥有一个朋友这大半年来一直纠缠他们,跟他们要钱要东西,因为是大哥的朋友,所以他们一直忍着。没想到这朋友变本加厉,前几天跑到他们家去上门行窃,偷了他们家的房产证,还把他的身份证给骗走了,结果那人拿着房产证和身份证找到了一个当地的大佬,骗那大佬说向青天他们愿意给他作担保,拿房产证抵押,借了一大笔高利贷。那个坏朋友拿了高利贷的钱以后就跑了,结果那个放债的大佬就找到了他们,让他们还那笔高利贷,他们怎么可能有钱还现在那个大佬放下狠话威胁他们,要他们拿房子和车子抵债,十天之内不搬走就要他们好看那海平一口气借了十五万,大佬说房子和车子抵了还不够还债的钱,高利贷还有利息,除了房和车,让他们再拿五万出来才能放过他们。

    向青天说着说着都哭了,显然是怕的厉害,哽咽道“叶哥,我们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海平跑了,他们就盯上我们,生怕我们也跑了。昨天他们连我们家信箱都撬了,我现在特别怕他们在我们家装个摄像头什么的,我给你打这电话都是提心吊胆的,我连门都不敢出。救救我们吧,真要出人命了。”

    叶佳文听完以后就给气乐了。这坏朋友还能是谁海平呗那海平跟向青天他们纠缠了大半年,向青天还能把身份证让他给骗走了,想必是海平的舌灿莲花不止能骗到向青云,连他弟弟也给骗倒了。肯定是向青天以为从海平那真能发什么财,才把身份证交给他。骗倒就算了,承认自己智商有问题,苦果自己咽了就是,这时候打电话来找大哥是想怎样,让大哥帮他们还债这向青天夫妻可真是深谙说话的艺术,被自个儿的老乡骗了,舌头在嘴里滚一滚,这老乡海平怎么就成了“大哥的朋友”这顶帽子一扣下去,向青云可就真的责无旁贷了,一来这笔债他得负担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二来他还得落一个交坏朋友害惨了自个儿亲弟弟的名声,还不得遭人翻白眼儿戳脊梁骨

    叶佳文忍着把他痛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海平是吧他不是向青云朋友啊,这事我知道一点,那时候他差点连向青云也骗了,也是入室行窃,向青云还差点没上警局去告他。怎么这个海平骗完哥哥又来骗弟弟啊这人真可恶话说这事你找向青云打算做什么你想让他怎么帮你”

    向青天那里停顿了两三秒才说“我想请大哥帮个忙,把海平找出来,不然我这里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了,我儿子才一岁半,讨债的天天上门闹,你说他们让我搬,我往哪搬去不行我想先来s市避避风头。”

    叶佳文说“这个海平既然拿了钱跑了,我估计他也不能让你哥找到吧。你赶紧的报警啊,你哥又不是超人,你找他能解决多大事这种事情不找警察还能怎么办”

    向青天说那个放债的大佬是当地一条蛇,算是黑道人物,警察也不管他。报警也没用。

    这一点叶佳文倒是相信的。做这一行的,官道上肯定有点关系,不然早让警察抄了。而且放高利贷这种事是双方情愿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闹出人命官司警察不怎么好插手,这种事情报警还真是起不了啥大作用。叶佳文说“你报警,不是告他们抢你房子,你不说是房产证是海平偷得,身份证是海平骗走的么你就报警,说有人偷你房产证,让警察去抓海平那欠债人是海平,你充其量是个担保,欠债人不在了才顺位下来找你的麻烦,只要能找到海平,不就没你们什么事了么”

    向青天哭着说“好,好,我让警察帮忙,把海平抓回来。叶哥,我和刘莎现在怕死了,你赶紧的帮帮忙吧”

    叶佳文说“这样吧,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去工地上帮你找找你哥,要是找到了我就让他跟你联系。”

    向青天连声道谢,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就先这么着了。

    叶佳文挂掉电话以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风水轮流转,上辈子向青云吃的亏,这辈子总算也轮到别人了。虽然最可恶的人是海平,但是让向青天夫妻尝尝他们上辈子吃过的苦头也是好的,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夹起尾巴做人。

    但是高兴过后,叶佳文又开始担心了。这向青云吃了亏,他会自己吃,不连累别人,可他弟弟却不是这种人,刚才一个电话就已经很明白了,他弟正在想办法转移损失,最好是家伙给别人。虽然说向青云最近已经在反思,也有点改变了,知道自己不能愚孝,但是一下子出了这么一件事,以向青云的为人,难道还能放着不管先不说他会不会把债务背到自己身上,但是这向青天夫妻的吃喝拉撒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万一这向青天夫妻来了就不肯走了,他父母再出面搅和一下,让向青云弄一套在s市的房,到时候自己和向青云经济上不可能没有损失,而且还要弄个身心俱疲。

    叶佳文有点怕了。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他开始动坏脑筋,怎么样让损失止于向青天夫妻呢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放贷的,跟他告密说向青天夫妻要出逃,让他赶紧把人看起来。但是他怎么能联系上那放贷的呢对了,向青天刚才不是说放贷的连他们家邮箱都撬吗要不现在写一封信寄到向青天他们那,如果能送到高利贷手里就好了。不过万一这封信被向青天夫妻自己拿到手了又该怎么办呢

    叶佳文正发愁,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这回响的是他自己的手机。他拿起来一看,是陆清打的,就接了。

    陆清说话的声音很低沉,略带些焦急“叶佳文,向青云负责的那个项目工地上出事了,死了一个人,向青云现在被司法部门拘留了。”

    、第四十七章

    向青云负责的那个项目,还在灌桩的时候,基坑的挡土墙突然塌了,当时有一名工人站在基坑边缘,基坑边上堆的几吨钢筋砸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砸扁了。在基坑边上开的吊车也滑下去了,好在司机只是受了轻伤,没有大碍。

    本来这么个事,如果不出人命还好,至少亏损的只是金钱,事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出了人命官司,事情就比较复杂了。向青云作为项目经理,得知事情后立刻赶到现场,然后就让司法部门给带走,暂时关押起来了。

    叶佳文匆匆忙忙赶到司法部门,陆清就在那跟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谈话。叶佳文跑的脸都白了,骤然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虽说是重生了一回,有了一定的预知未来的能力,但这种偶然的突发事件还真是防都防不了。

    陆清见他来了,招呼他过去,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叶佳文惨白着脸问道“我能见见他吗”

    陆清问那个官员模样的人,那个人摇了摇头,陆清只好跟叶佳文说“现在不行。过几天吧,我想想办法。你先别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收到的消息,事情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司法部门现在已经介入调查事故原因了。”

    叶佳文又问“那个出事的民工呢”

    陆清说“白天出的事,现在人还埋在钢筋下没挖出来,明天调车来挖,不过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向青云一时见不到面,叶佳文只好跟着陆清去了出事的工地。

    基坑的挡土墙完全塌了,散落的钢筋还堆在坑里,死亡的民工还没给挖出来。事是今天白天出的,要把几吨钢筋挪走还挺麻烦的,虽然看不到底下被埋起来的人,叶佳文也能想象出下面的惨状。

    这事都不用司法部门来调查,明事儿的看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哪了。叶佳文抓到一个人就问“那些钢筋那天送来的谁给堆基坑边上的”

    工人说,是个姓陈的工程师让堆的,两天前钢筋送过来,随便就堆那了,取用方便。

    叶佳文跌足“这几吨重的钢筋就堆那,吊车还在边上开,这能不出事”挡土墙的安全性实际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工人违规操作,把重达几吨的钢筋堆放在挡土墙边缘,吊车又在边上开,压力超过了挡土墙的极限承载力,就塌了。其实向青云已经三天没上过工地了,因为他最近很忙,除了工作之外,当然还有他家里人的贡献,弄得他每天心烦意乱的,工地上也没必要天天盯着,他不在的时候就让项目副经理去看着。没想到这没两天就出事了,不管他在不在现场,这个工程他是项目经理,第一负责人就是他,现在出了这种事总归跑不了他的。

    在工地上走了一圈,叶佳文虽然心急如焚,但是急也没用,他只能先回家,等白天再看能帮着处理什么事。

    到了家里,桌上属于向青云的手机闪个不停,叶佳文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又是七八个未接来电,统统是向青天打的。叶佳文顿时无名火起,本打算把电板抠了索性不理他们,但是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接了。

    向青天听到是叶佳文的声音,急了“叶哥,你还没找到我哥啊”

    叶佳文没好气地说“找到了,你哥出事了,现在被抓起来了”

    “啊”

    叶佳文说“他负责的项目今天出事了,工地上死了一个工人,他被司法部门扣留了,我去找过了,根本连人的面都见不到短期内他不可能出来了你别找他了”

    向青天这下急了“怎么会这样死了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把他抓了,人是他杀的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啊”

    叶佳文更加不耐烦了,几乎用吼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工程是他负责的,出了事他就得负责任”

    向青天快哭了“叶哥,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你说我现在咋办啊”

    叶佳文说“问我怎么办被人骗的时候你的脑子呢长屁股里去了你多大个人了这点事情自己搞不定要找你哥你他妈还想让你哥帮你还债怎么的你哥现在出事了,可能会判刑,要坐牢你他妈就欠两个钱,你自己没手不会挣钱房子车子抵了,还差的钱你自己去卖肾去啊人要你钱又不要你命,你哥现在是真惹上人命官司了你还他妈就想着你自己的事,不问问你哥,你心是黑的吧你,滚犊子,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去”一口气骂完一长串,直接把电话撂了,顺手把手机电池板抠出来丢到一边去。世界清静了。

    叶佳文自己现在其实也是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这事情最终结果会怎么样,向青云是否会承担刑事责任也不知道,毕竟闹出了一条人命,万一真要坐牢可不是闹着玩的。做工程的就是这样,风险很大,有的时候稍有差池就会酿成惨剧,有的时候千马虎万马虎居然还什么事都没有,只能说真的很偶然。向青云虽然没做错什么事,但是江湖规矩就是这样,他作为项目经理监管不力,出了事他就难逃其咎。

    叶佳文是真的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从工地回到家已经凌晨了,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知道在拘留所里的向青云过得怎么样了,肯定比他还惨。本来叶佳文还想着怎么趁着这机会让向青天夫妻好好吃点苦头,这时候他也都懒得管了,随他们去折腾吧,现在向青云人都被关起来了,钱全部都在自己手里,他们有能耐他们就去折腾,自己绝对一分钱都不会给。落井下石什么的,现在也没那个心力去谋划了。

    一宿的无眠,第二天赶到公司里继续工作,下午听说意外身亡的民工被挖出来了,叶佳文又赶紧跑过去看,情况的确是不忍目睹。怎么说一条逝去的人命都是非常令人心痛和惋惜的,叶佳文想想如果那人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于是回到公司以后,他问陆清赔偿的计划,表示愿意个人出资在赔偿金额里加一万。一万块对于一条人命来说虽然是很微不足道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叶佳文唯一能做的了,就当是为向青云的失职尽一点点的补偿。

    没两天,死者的家属进城了。民工进城打工,许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一出事,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都成了问题。那死者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几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他领会工钱去喂养,可如今却只有躺在冰冷的停尸间的一具尸体。家属哭了没一会儿,立刻坐下来谈赔偿问题。并非是情感淡漠,而是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现实,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乡下孩子等着上学,妻子等着吃饭,老人家等着看病。

    叶佳文这些日子也因为这件事弄得茶不思饭不想。向青云和另一个负责人一直被扣着,司法部门要调查事故原因不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的,不出结果,工地就不能动工,放着一天就要损失一大笔钱,公司还要派人安抚死伤者的家属,要稳定其他合作商的心,要找保险公司谈,要跟司法部门洽谈出了这事,公司里每个人都忙的焦头烂额,连陆清都好几天没剃胡子了。

    大约过了四五天,有一天叶佳文在公司里忙完,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正打算回家,刚离开公司,就瞧见公司门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眼睛上带着大蛤蟆墨镜,脸下半部分围着花布口罩,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带着围巾,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叶佳文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看他们打扮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赶紧避开走,结果那男的却追了上来“叶哥,叶哥,可让我等着你了”

    叶佳文听着声音有点耳熟,缓下脚步,借着路灯的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向青天刘莎”

    “哎,叶哥,你总算出啦了”向青天摘掉大墨镜,热泪盈眶的抓住叶佳文“太好了,看见你就有救了”

    叶佳文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忍住了,心里冷笑还真找上门来了看到我就有救了你们很快就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向青天和刘莎拉着叶佳文在路灯下一边抹泪花一边诉苦,说自己是从窗口跳出来的,逃到火车站偷偷溜上了火车,站了一天才站到s市来。逃跑的旅途是历尽千辛万苦的,过程是心惊胆战的,能来到这里根本是九死一生。

    叶佳文不耐烦地看看表“快点说正事吧,很晚了,我赶回去还有工作要做。明天一早还有事。”

    向青天和刘莎看他一点没感动和同情的样子,自己好像唱了一出独角戏,都在心里痛骂他,面上却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刘莎拉着叶佳文说“叶哥,你先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吧,我们一天没吃饭了,小立嗓子都哭哑了。”

    叶佳文低头看看刘莎怀里的小孩,总算有点心软了。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他打了个哈欠,说“那行,我先给你们找个宾馆住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因为向青云的事我几个晚上没睡觉了。”

    刘莎和向青天面面相觑,向青天说“宾馆啊那,我哥的房子呢”

    叶佳文斜他一眼“你哥的房子你有钥匙他现在在局子里,你自己能进去吗”

    向青天一脸尴尬,又问“我哥被关哪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叶佳文说“行啊,地址我给你,你明天白天自己去吧。这么多天了我想尽办法连他一面都没见上,你们要是有本事见到他,帮我给他带点东西。”

    向青天不吱声了。

    叶佳文拦了辆出租车,把他们一家人带到了一家宾馆。路上向青天问叶佳文“叶哥,这几天我打我哥手机,你咋都不接可把我们急死了。”叶佳文冷冷地回答“你哥手机没电了,他的东西,我不好乱用。”

    到了宾馆,叶佳文把向青天一家人放下,也不送他们进去,就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安排吧。”

    向青天傻了傻,连忙扒住车窗“叶哥,叶哥,你就这么走了啊”

    叶佳文不耐烦地说“干什么房间你自己不会开”

    向青天和刘莎对了个眼色,刘莎走上来说“那叶哥你好歹给我们留个你的电话吧,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青天哥现在又我们举目无亲,真的不知道找谁帮忙才好了。你看看,我儿子才一岁半,却”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叶佳文把手机号码报给他们,哈欠连连地摇上车窗,走了。他回了家,赶紧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安全套和润滑剂还有自己的牙膏毛巾都给收进包里去了。睡了一晚,他匆匆忙忙带着自己的行李去了自己那间没装修的毛胚房,把自己的东西先放下,这才上班去了。

    、第四十八章

    当天下午叶佳文正在准备垮塌的挡土墙的补救方案时,手机铃又响了。他直觉这个电话是向青天夫妻打过来的,本来就很焦躁的心情更加不愉快,拿过手机一看,当场就愣住了来电显示显示的号码,是他和向青云的家里打过来的。

    叶佳文立刻接了电话,电话里传出来的果然是向青天的声音。向青天说“叶哥,你把我哥关在哪里告诉我吧,我想去看看他。”

    叶佳文走出办公室,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忍着发火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怎么会在向青云家里啊”

    向青天说“哎,我找了个锁匠帮忙开的门。我们逃出来的匆忙,啥也没带,住宾馆里不行啊叶哥,你把看守所的地址告诉我吧”

    叶佳文差点没晕过去,扶着墙站稳了,报了一串地址给他,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以后,他看着手机不住冷笑。向青天夫妻当然是知道向青云家地址的,别说向青云私底下是不是告诉过他们,向青天平时也没少给他们寄好东西,邮件上地址明明白白都写清楚了,他们夫妻来s市不会这点功课都不做。叶佳文昨晚就有预感,所以才把东西收拾了赶紧撤走。不过他原本是怕向青天夫妻上门打探正好撞上,他没料到他们自说自话到了这个程度,直接就请锁匠来把门给开了。还好钱和证件都是叶佳文管的,他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把东西都转移到自己的房里去了,那家里大概就抽屉里有个百块钱,是买菜金。这笔钱想必是保不住了,不过百块又能如何呢,就当买了几条肉骨头喂了狗好了。

    叶佳文干到下班,因为他自己的房子没装修,所以又只好跑到张远新家里去。张远新也早就搬进新房里住了,新房比较大,所以这次叶佳文过去没有把阿龙挤走,只是把阿龙挤出了房间跑出去睡沙发。阿龙扒着门框那委屈的、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把叶佳文和张远新都看乐了,张远新对他勾勾手指,他乖乖地凑过去,张远新当着叶佳文的面捧住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然后摆摆手,恩赐地说“行了,滚吧。”阿龙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叶佳文叹气“看你们俩甜蜜蜜的,真羡慕人。”

    张远新说“我还羡慕你呢,你家向青云堪称二十四孝好不好,他平时看你那眼神都能把你看化了,你不化,我都要化了。我跟阿龙感情再好,还不是三天两头吵架,前两天差点就闹掰了。”顿了几秒,笑笑,“这种事情酸甜苦辣自己知道啦,别人看,都只看到片面。”

    叶佳文叹气“是啊,这不就是过日子么。”

    张远新问他“你家向青云的事情怎么样了他不会被判刑吧”

    叶佳文说“说不好,还要等司法部门调查的结果出来。这次肯定是工程事故,不管怎么样,向青云以后出来估计是不能再干这一行了。唉,我这几天就是想办法到处找人给他疏通疏通关系,能让他少担点责任就少担点。不过我一个小市民,能有什么关系”

    张远新想了一会儿,说“王老板好像这方面有点关系,不然我跟阿龙去请他帮帮忙,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

    叶佳文说“好好,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又说,“我头疼的还不止是这个呢,向青云他弟又来捣乱了,他们一家都来上海了”

    张远新吃了一惊“他们怎么还来啊”

    叶佳文就把向青云他弟房产证给人骗了,现在被人追债的事情拿出来说了。当初向青天和刘莎买房,买房钱哥哥姐姐和老爹老妈负担,全款付清,房产证到手没有银行盖的贷款的戳,所以能拿出去抵债。没想到,这等他们家人唯一享受的好事,倒把他给害了。当然,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张远新听到叶佳文说向青天夫妻自己撬门入住了他们家,顿时同仇敌忾,说“要不我让阿龙找点人去吓唬吓唬他们”

    叶佳文摆手“不用。阿龙上次已经帮过一次忙了,这次千万别再出现了,不然被他们认出来肯定会怀疑的。这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你让我暂住几天就成了。”

    张远新拍拍床,取笑道“小浪蹄子,哥哥随时等着你来帮我暖床。”

    向青天夫妻当然没能见到向青云。他们在司法部门缠了半天,那公职人员是容得他们胡闹的不客气地把他们给轰了出去。向青天夫妻见不到人只好回向青云的屋子,检索了半天,只翻出三张整票和几张零票,给纳闷的,这偌大一房子还能把钱藏哪就差没把每一块砖头都敲一遍,看看哪块后面有暗门了。

    这回向青天夫妻不是故意只带一百块来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了,他们倒是恨不能把全部财产都揣兜里,可是先前那几个放贷的闯进他们家的时候就把他们的现金全给掏走了,刘莎非常害怕,立刻就把存折什么的都拿到银行去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是偷偷摸摸的,哪有时间再去银行拿存折所以身上是真没钱了。

    三百块钱能干什么在s市出门一趟,下馆子几趟,再给孩子买点尿布米糊,眨眨眼一两张百元大钞就没了。这下可把向青天夫妻给愁坏了。刘莎在s市有打工的小姐妹,刘莎找到她,开口要借钱,一个打工妹本来也没多少钱,再说,人借钱还得掂量掂量看这钱你还不还的上,最后刘莎就讨来两百块钱。

    没钱了,他们就只能来找叶佳文了。叶佳文一听开口借钱,乐了,手一伸你们大哥向青云还欠了我很多钱呢,现在帮他上下打点又花了我不少钱,你们作为他的弟弟弟妹,是不是该帮他还钱什么不帮,哦,那算了,等他出来了我让他自己还我。什么,你们没钱吃饭了对不起,我也要吃饭的。

    向青天夫妻还去找过陈杏。本来最嫌弃陈杏的就是他们,现在他们出了事,就去说好话,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别说陈杏跟向青云本来就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也不会理他们,板着脸一句“对不起我们早就分手了是你们劝我们分的”就绕开走了。向青天夫妻还要再纠缠,正好让叶佳文瞧见了,赶紧的冲过来充当护花使者,一路把人送回去了。

    陈杏没事惹了一身骚,很不开心。她知道叶佳文和向青云的关系,其实为什么让她出来当挡箭牌她心里也明白,被向青天夫妻一膈应,就忍不住跟叶佳文抱怨。叶佳文再三赔不是,还买了一个名牌包送给她赔礼。陈杏本来也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就是这事实在是太恶心人了她心里才不舒服,看叶佳文态度挺不错的,也就算了。

    这天叶佳文在公司里到茶水间倒水,听见隔壁楼梯间好像有很多人在争吵的声音,就跑过去看了。

    楼梯间里站了一大票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看打扮,好像是刚进城的农民,有的女人在哭,有的男人凶巴巴的在吵架,好像随手要动手打起来的样子。刘桥和另一个女同事正在安抚他们,但这两个人都是小个子,声音又小,就快被农民汉给淹没了。

    叶佳文赶紧出头喊道“别激动,别激动,出了什么事,慢慢说行不行”

    他这一问才知道,这七八个人都是这次出事的那个民工的亲属。一个是死者的妈妈,一个是死者的老婆带着死者六岁大的儿子,还有死者的表弟、二叔以及两个工地上一起干活的工人,来闹赔偿的事了。这事可能是处理善后事宜的负责人没沟通好,因为司法部门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关于赔偿的事情他们也没敲定具体方案,这才过了五六天,对方没拿到钱心急了,以为这是要赖掉了,就集众闹事来了。

    叶佳文听完了,心里就有了个主意,对小刘和女同事说“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工作吧,我来处理。”小刘很担心地看着他,叶佳文说“放心,你去吧,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们。”

    死者的二叔凶巴巴地说“你是负责人给个说法,这件事你们到底想怎么处理狗子家老的小的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叶佳文心平气和地说“发生了这件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替做这个项目的人跟你们道歉,也替我们公司向你们表示抱歉。”

    二叔说“道歉就完了”

    叶佳文说“别激动,是这样的,因为司法部分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公司的赔偿的问题也需要时间来确定细节,事情才过了五天,没有那么快批下来,请你们放心,我们公司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二叔嚷嚷道“都五天了我们现在都没钱给狗子下葬你们这些城里人最狡诈,拖着拖着就当没事发生过了”

    叶佳文叹了口气,稳稳心神,说“这样吧,我是负责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的好朋友,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真的非常难过非常抱歉,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绝对不是不赔偿,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狗子没钱下葬,我作为项目经理的朋友,我个人愿意先赔偿你们一万块钱的丧葬费,你们现在就跟我去取吧。”

    “真的假的。”几个民工都一脸怀疑。

    叶佳文已经下楼了。

    他带着几个民工去了银行,真的拿出一万块钱来交给他们。拿了钱,农民工不闹了,二叔问他“这钱真是你自己出的不是你们公司”

    叶佳文苦笑“是,放心,这笔钱不会影响我们公司的赔偿的,先把狗子下葬了吧。”这一万块钱叶佳文是从家庭账户里划出来的,确确实实是向青云挣的,就当是他替向青云还点债。他又拿出纸笔,把向青云家地址写下来,交给死者的二叔“这个地址是狗子做的这个工程项目负责人的家庭地址,狗子的事,跟他们也脱不开关系。你们不要来公司闹,直接上这个地址去找人闹,公司可能会把赔偿批的更快一点。不要说出去地址是我给你们的,你们知道,这样子我在公司里也不好做。等一下你们就可以去找他们”

    狗子二叔甸了甸包里的钱,叹了口气,拍拍叶佳文的肩膀“难为你了,多谢啊。”

    叶佳文摆手“不,我应该做的。记得不要把我说出去。”

    狗子二叔郑重点头“你放心俺们都不是这种人”

    、第四十九章

    叶佳文回了家,先展开信纸写了封信。他想了半天该怎么落笔,最后就直接用左手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向青云家的地址,塞进信封里,在信封上天上向青天在县城里的地址,然后跑去邮局把信寄了出去。从s市寄到县城的信估计要走七天,人从县城来s市坐火车又要一天,叶佳文把信塞进邮政局信封里,微笑“这一个多礼拜你们好好过吧。”

    刚寄完信,手机又响了,是向青云家里打来的。叶佳文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只听电话对面人声嘈杂,有男人的叫骂声,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听得叶佳文身心舒畅。打电话来的是刘莎,她也快要哭了“叶哥,有人上门来闹了,你快点来帮帮忙吧。”

    叶佳文不紧不慢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莎说“刚才突然来了七八个人,我们一开门他们就闯进来了,在我们家里闹呢,说是死掉的民工家属,要我们赔钱,你快点来看看吧”

    叶佳文冷笑“我这里还有工作啊,人走不开。这个工程向青云是负责人,所以他们才来找你们闹吧。他们要什么”

    刘莎带着哭腔说“他们要我们赔钱啊”

    叶佳文说“你们身边要是有钱,先赔给他们点吧,一千两千的,把人打发走。我也没办法啊,这事的确是向青云的责任。”

    刘莎惨然喊道“我们哪里有钱赔他们”

    “哎哎,来了来了”叶佳文故意拿开话筒叫了两声,然后又凑近电话“不行了我们老板叫我,我还要赶紧把挡土墙的补修方案交过去,今天估计要通宵赶工了。我实在抽不开身,你们先自己想想办法,忙完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一下可出了气,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兜里,任他再打来多少电话就是不接。

    叶佳文这两天为了向青云的事情真是焦躁的够呛,本来这向青天夫妻过来是火上浇油来了,然而叶佳文脑子里的坏点子一个一个往外冒,反倒拿他们出气出的很开心。他现在倒庆幸,还好向青天夫妻来了,若不然,他这会儿估计找不到发泄压力的方法,要给闷坏了。

    农村人书读的不多,认死理儿,叶佳文给他们钱,他们就信叶佳文是好人;叶佳文告诉他们只要纠缠这家人赔偿就能快点批下来,他们就照办。那向青天夫妻是有理说不通,好说歹说自己只是来借住的,根本不关他们的事。那狗子二叔问一句,你们跟项目经理什么关系向青天嘴快,来了句虽然他是我哥但是我谁还听他的但是是你哥,事情就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谁也别想跑。这些亲属纠集了这么多人来,本来就是来威胁人的,谁跟你好好讲道理,狗子二叔把袖子一撩,从兜里掏出块板砖丢桌子“赔不赔钱不赔钱让你去陪狗子”

    向青天对着一个人还能耍耍横,对着这一票气势汹汹的工人就软了,掏出两百块钱往人手里塞“求你了叔,我们是真没钱,你们找别人吧,这事真不关我们事。”

    狗子二叔收了两百块钱,态度更凶狠了“两百块钱就像打发一条人命”

    还是刘莎有脑子,赶紧上去好声好气地说“这样吧,叔,您今天先回去,我们是真没钱,您过几天再来,容我们想想办法。”说着又把还在襁褓里的向立抱到人跟前装可怜,“您看,我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我今天连给他买尿布的钱都没了,您要赔偿,也得给我们时间凑钱是不是”

    狗子二叔闹也闹够了,想想威慑力有了,于是说“今天我就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先就这么着了给你们三天时间,快点给我们赔偿我们这里孩子也要吃饭呢”

    刘莎和向青天做小伏低,总算把人哄走了。

    第二天,叶佳文下班以后跑去看了看向青天和刘莎的情况。那怎么说不光是向青云的家也是他的家,虽说在知道向青天他们入侵之后他已经豁出去了,但他还是要看看向青天他们要把他家折腾成什么样。

    他一上楼,就看见两个打赤膊的工人正往外搬电视机,而向青云则在旁边指挥“慢点慢点,当心别磕着了”

    叶佳文赶紧冲过去,喝道“干什么呢”这台电视机是他跟向青云一起买的,虽然不是什么液晶高清,但是看了没几个月,还是八成新的,用的还挺称心的。

    虽说他昨天没来帮忙,但向青天见了他,倒还算殷勤“哟,叶哥你来了。昨天那几个刁人来闹了半天,我们手里一分钱也没了,走投无路,就说先把我哥电视机给卖了换点钱救救急。”

    叶佳文一挑眉“怎么卖价钱谈好了”

    “哎”向青天愁眉苦脸“收货的就肯出三百块。”

    他妈的这电视机我买来要一千多块呢叶佳文怒极反笑,说“那你卖了以后把钱给我吧,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向青云家里有钱没有,我得那点钱帮他去疏通关系。”

    向青天的表情一僵,那两个搬电视机的也停下了,一会儿看看这个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人,不知道还搬不搬了。

    向青云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说啥”

    叶佳文说“我这两天都为向青云这事跑着呢,到处要花钱,我快没钱了,所以来找你们看看,他家里还有钱吗”

    向青天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憋了好半天,指着叶佳文怒道“你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叶佳文冷笑,直接把钱包掏出来,拿了一堆取款证明和票根之类的东西往他身上拍过去,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看我这两天花了多少钱从向青天被关进去到现在我没睡过一天好觉,我天天就忙着给他收拾烂摊子呢你是他亲弟我是他亲弟你自己说这几天你为你哥出过半分力没有我是自个儿的钱花完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办法的是不是你把你哥家的存款都拿去还你那债了还是你都花完了”

    向青天被他说得目瞪口呆,一堆票根从他身上滑下去,他当然不会捡起来细看,涨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叶佳文弯腰把票据捡起来收好,跟那两个搬电视的工人说“你们先等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等会卖了电视机的钱给我。”说完就大步往门里走,向青天赶紧冲过去把他拦了下来“干什么你,你上门抢东西啊你”

    叶佳文心说到底是谁上门打劫,面色不善地斥责道“我现在是拿钱帮你哥办事我跟你哥好歹是大学同学兼同事,你们不帮他,我还得帮他呢”

    这时候刘莎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直奔那两个搬电视的工人“不卖了不卖了电视机给我们放回来吧”又转头虎起脸斥责向青天,“跟你说这是你哥的东西,我们怎么能瞎卖你哥出来以后我们怎么交代不能卖”在转脸对叶佳文赔笑,“不好意思啊叶哥,是向青天糊涂,电视机是青云哥的,我们哪能随便卖。这家里是真没钱了,我们都找过了,我们能不想青云哥出来那可是青天的亲哥啊。我们想出力啊,可是我们能干什么只能拜托叶哥多操心,一定救救青云哥”

    叶佳文挑眉不语,刘莎怒斥那两个工人“傻着干什么给我们搬回去啊我们不卖了”

    那俩工人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买卖也没做成,还得给人把东西搬回去。临走时看刘莎和向青天那眼神鄙夷的,就差没冲他们吐口痰。

    向青天和刘莎好说歹说,说家里是真没钱了,又要抱孩子出来装可怜。叶佳文对他们夫妻半点同情心也没有,但是小孩是真的很可怜,摊上这样的父母,小小年纪就吃苦受累。叶佳文说“孩子跟着你们也不是个孩子,不然把孩子先托管了吧,我认识一个专门带孩子的保姆,爹妈上班,孩子就寄养在她家,她逗孩子们玩。口碑不错,不然把孩子送过去,你们现在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向青天忙说“我们哪有钱请人看孩子”

    叶佳文刚想说我可以借你们,话一出口,舌头转了个弯,说“那老阿姨我见过几面,人不错,我应该能问她讨个面子,让她先帮忙带着,钱可以晚点再给。”

    向青天和刘莎夫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们也不放心随便把孩子交给别人看。叶佳文也不强求,只说“你们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然把孩子送回去给父母先带着吧,省的连累了孩子。”

    他都要走了,刘莎没刹住嘴,又抹着泪继续哭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叶佳文也就没再忍,冷冰冰地说“你们两个成年人,有手有脚,就非得在这里坐吃等死这是自己作死小区外面那家餐厅贴的招洗盘子的大告示没看见你们一开始住的那家宾馆贴的招工启事没看见再不然,学着公园里掏垃圾桶的捡废铁废瓶的去也行啊,当天捡完当天卖了就有钱,还能把自己饿死”话说到这份上,仁至义尽,潇潇洒洒的走了。

    这片小区叶佳文住了也没多久,人都不认识几个。他到了小区门口,先管看小区的大爷问了这一爿收旧电器和废品的人的地方,再跑过去跟人交代了几栋几室哪两个人的东西不能收,那家户主现在被派出所拘起来了,他们家的东西都抵押给国家了,现在在房里住的是户主亲戚,如果买卖那家的东西等于买卖国家财产,是犯法的。把收废品的和收电器的吓的,差点就收摊回家表示这几天都不干了。

    解决完这事,叶佳文才舒心地走了。

    翌日到公司里上班,补修挡土墙的方案有问题被退回来了,几个工程师又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出来叶佳文心力憔悴,连饭也没吃进去几口。刘桥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担心向青云,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看你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了,人都瘦了。你别太担心了,这事陆清摆的平。”

    叶佳文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上辈子他们学校里有个工科老师出去接工程,结果工程出事了,也是死了两三个工人,被判了三年刑,证书也被吊销了,学校里的饭碗也丢了,老婆也离婚跟别人跑了。他没坐过牢,觉得坐牢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向青云要是真坐牢了,以后出来还怎么做人呢他们金星公司才刚刚上轨道,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事故,陆清真的有这个能耐摆平吗如果因为他,改变了上一世命运的轨迹,最后拖累的金星公司也垮掉,他这个罪人可错大发了

    刘桥低声说“向青云坐牢了,对公司也不好,这事最好是能压下去。陆总这两天就在忙这事呢,你看,没一家报纸上登了这事,这就说明,这事有回旋的余地。”

    叶佳文吃惊道“陆总这么厉害能让报纸不登”

    刘桥愣了愣,好笑道“你不知道陆总可是h市市委书记的儿子啊。”

    叶佳文惊呆了

    、第五十章

    叶佳文一直以为,陆清是凭借着他过人的天分、用努力辛勤和汗水最终草鸡变凤凰,成为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没想到人家本来就是凤凰,只是拍拍翅膀飞的更高了。本来叶佳文还以他作为楷模,幻想着自己也许有朝一日也可以成就这样的雄图霸业,结果现实却让他哭笑不得。难怪,难怪有这么多高学识高本领的精英愿意放弃更锦绣更光线的工作来跟着他混,难怪陆清随随便便打个招呼在h市那人就能给他要买的房子打九二折

    叶佳文又想到自己前年过年的时候在南湖边上遇到陆清,这样一想,陆清走的时候好像就是朝着自己憧憬着想买但是没身份没路子买不到的小区走的怪不得平时有些同事对于陆清的态度恭敬的让他觉得有些过火了,对老板完全可以再放松一点的这种种蛛丝马迹其实早显露出来了,只不过叶佳文一直想不到而已。

    现在得知了陆清的家世,叶佳文也不是说就不敬佩陆清了。走到现在,陆清的能力和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并没有倚靠家里多少力量,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只是叶佳文对他原本是敬佩,现在则成了敬畏。

    刘桥安慰完叶佳文就去工作了,接下来叶佳文都沉浸在震惊中。下午陆清叫叶佳文去办公室跟他谈挡土墙的整修问题,结果说了半天叶佳文一句也没听进去。陆清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喂,你怎么了”叶佳文恍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陆清双眉紧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了,你这是什么工作状态,我放你半天假吧。今天下午你不用干了,回去休息,以后周末再把班补上。去吧。”

    叶佳文神游一般出了办公室,回家去了。

    接着,某一天来上班的时候,他在办公楼下面见到了他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向青云的爹。

    老人家在楼下探头探脑的张望,叶佳文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向父认出了叶佳文,也没什么多话的,拉着叶佳文直奔主题,问向青云的事请始末。叶佳文给他言而简之的讲了一通,他也听不大懂,就问“青云会坐牢”

    叶佳文故意说“说不好,要看司法机关怎么判。坐牢是有可能的,以前有类似案例,就判了两年。不过也有可能能没事,这个真的说不好,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向父的脸皱巴巴“啥时候能出结果”

    叶佳文摊手“快的话也要一两个月吧,司法程序很慢的。”

    向父说“这一两个月,青云都要被关着”

    叶佳文点头“对。”

    向父痛心疾首地跌足“怎么会这样青云怎么会被抓起来人又不是他杀的,这警察干什么抓他青云从小连猪都不杀你带我去,我去讲理,他们怎么能说抓就把我儿子抓了”

    叶佳文在这家人手里吃过了太多的苦,血对他们已经冷了,这时候他一点没有看到父子情深,心里还在冷冷的想,你是真的心疼你的大儿子,还是心疼你大儿子蹲了监狱,你没处给你小儿子刮钱去了

    他跟向父讲了半天道理,向父听不懂,他上班快迟到了,只好先进去。向父也跟着进去,找到陆清,说要陆清想办法把他儿子给放出来。陆清拿了合同和文件给她看,他不识字,就会无理取闹,最后陆清找了小刘和其他两个同事来,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劝回去了。叶佳文看着都觉得丢人极了。

    那向父来s市,自然是被向青天给叫来的。向青天这会儿是真走投无路了。连老婆带孩子都一起饿了一整天,向父一来,马上拉着下馆子,一老两大一小吃了三碗馄饨两碗粥再加一碗面。在乡下的向父都听说了这些事,这是给儿子送救命钱来了,原本向母也要跟着来的,但是得在乡下带向晓龙,就没跟着上来。

    吃完饭,向青天和刘莎拉着老爹一同哭诉,那叫一个冤屈,何止是六月飞雪,七八九月份都跟着飞雪了,怎么被人逼债,怎么半夜三更从窗户里跳出来逃上火车的一通说,听的向父心惊肉跳。

    这向父来了,叶佳文的麻烦又多了一点。本来他把向青天和刘莎一顿连讽带骂,说的他们都不敢在他面前露面了,结果向父一来,又没完没了找他,让他想办法帮忙把向青云捞出来。这向家人也是没办法,他们城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能找的就是叶佳文。可叶佳文却烦透了他们,爱理不理,电话打十个来接一个,诚心要他们为向青天急一急。那向父在家里当家做主当惯了,不懂得什么叫客气,对着大儿子的朋友还一副老神在在的口气,训奴才似的,开口闭口让叶佳文帮忙,连个请字谢字都不带。这为人处世的道理向青云作为儿子不能教他们,但叶佳文没什么可避讳的。叶佳文一点不买他的面子,不客气地吼回去“你以为法院是我家开的啊你们怎么不自己去劫狱啊别跟我说,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给你地址,自己去找司法机关的人说去”

    那向父到处碰了几次壁,终于明白这城里的规矩不是他定的。他能训儿子,儿子听他的,他训别人,别人压根不搭理他。他也就一老农民,根本没他自己想的那么能耐,这城里不好混。

    过了两三天,向父再找到叶佳文,那语气和态度就不一样了,带了点小心和客气。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前几天更让叶佳文心寒。

    向父一边抽大烟一边问道“青云是不是真的要坐牢了”

    叶佳文说“没准。”

    向父问道“那,他要是真坐牢了,他的钱咋办房子咋办”

    叶佳文心里咯噔一下,没好气地说“他又不是判死刑,又不是终身监禁,如果严重点,判个两三年也差不多了,钱和房子他出来还要用呢”

    向父闷着抽了几口大烟,又说“那房子先给他留着,等他讨媳妇。他这些年挣的钱呢青天说把他家翻了个底掉天,也没找到存折本。现在他弟弟急着用钱,先从他那拿一点。”

    叶佳文明知故问“拿多少”

    向父说“至少五万十万吧。”

    叶佳文冷笑“向青云的经济状况我了解一点,他没有那么多积蓄的。他前两年刚刚把债还清,你们也知道,他以前借过高利贷,现在他弟也碰上了,知道厉害吧他现在是负资产,跟银行还借了十万块钱要还,不可能拿出五万十万的。”

    向父纳闷说“那,还有件事,我听人说,青云家里东西是国家财产,不能卖我前两天扛那冰箱出去,人不收,说他现在被关了,东西都是国家的,买卖是犯法的。这不是青云自己买的么,怎么成国家的了,我卖它,为什么还犯法了”

    得,几天不看着,家都要给掏空了叶佳文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说“是不能卖。别说向青云没钱,他就是有钱,他现在犯了错,也要罚款,他要赔偿,赔偿死者家属,赔偿公司的损失,赔偿国家。有钱早就被收走了,不可能留给他弟还债。”

    向父连连叹气“他一向聪明的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叶佳文说“做工程就是这样的,犯一点点小错误,结果就很严重。所以工程师的状态一定要好,状态不好不能让他干活,工程师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向青天那几天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我有听他说过,是因为你们老是闹他,弄得他都没心情工作了。上次你们还打电话闹到公司里来,闹得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不说,他在公司里都不好做人,工作的时候不认真,就出事了不是我说,你们作为他的亲人,怎么也不为他想想他一个人在大城市里工作的容易吗辛辛苦苦赚点钱还不是为了孝敬你们这事,你们也有责任”

    向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闷着头狂抽大烟。

    这中国邮政的速度可真是慢,叶佳文日盼夜盼,盼了一个多礼拜,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事情发生的当天叶佳文不在场,其激烈程度是事后听邻居描述的。据说当时向青天夫妻和老头子正在吃饭,突然门铃响了,老头子跑出去开的门。老头子没戒心,乡下哪有什么猫眼不猫眼的,有时候大半夜不关门也不怕,所以直接就把门给开了。然后四五个手里拎着棍子的家伙就冲进来了,奔进客厅找准向青天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揍。向青天一下就给打闷了,这时候刘莎尖叫起来,小向立也哇哇哭了,向父冲上来维护儿子,被一脚踹开了。

    闯进去的人揍了一通以后拎起向青天和刘莎就往外走,邻居早把门关的死死的,只敢从猫眼里偷看,谁也不敢出来拦一下。向父想追,被一个老拳给闷晕乎了。

    然后那票追债的把向青天夫妻给提走了。这s市是直辖市,管的厉害,他们也不敢在这地盘上逞威逞凶,所以是直奔火车站,把又哭又叫的夫妻两个丢上火车,回县城去了。

    事发之后,向父清醒过来,小儿子和儿媳都让人给抓跑了,就给他留下一个哇哇哭的孙子。他带着孙子又去找叶佳文,叶佳文一看这情景,这下不推脱了,赶紧地跟着回家去看了看,幸好那几个放债的急着抓人跑路,没在家里怎么捣乱,就是桌子椅子倒了一地,客厅里的花瓶碎了,其他翻乱的东西不晓得是追债的翻的还是向青天夫妻翻的,反正值钱的家电都没坏。

    向父坐在地上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抽老烟“这可叫我怎么办哟”

    叶佳文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说“你带着小孩回去吧,先别把孩子送到他父母那去了,你们帮着带一段时间,等他父母把钱还清了再把孩子送回去。只是苦了孩子。”

    向父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孙子回去了。

    、第五十一章

    叶佳文和张远新去找了王老板帮忙,王老板很爽快,没过两天就告诉他们,人虽然暂时捞不出来,不过路子已经疏通了,里面的人会照顾向青云,而且他们可以去探视了。一般侦察起诉阶段,只有律师可以与犯罪嫌疑人见面并法律咨询,所以王老板给他们弄了个律师,让叶佳文跟着律师一块儿进去了。

    向青云已经被拘留了半个月了,看守所里的条件很不好,每天的饭菜都是夹生又冰冷,睡得地方也是又硬又冷,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折磨。这半个月他跟外界几乎没有交流,外面怎么样了他什么不知道,死者的情况如何了、叶佳文该有多着急、公司会因为这个项目亏损多少钱、公司会不会因此倒闭一切都靠他的胡思乱想,而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胡思乱想。他快要被折磨疯了

    这一见面,叶佳文发现向青云又憔悴了很多,前阵子好容易养回来的肉又都给掉光了,眼圈青紫,胡茬邋遢。叶佳文看见他的眼睛吃了一惊“你被打了”向青云摇头“没有,只是这几天睡得不太好。”

    向青云一看到叶佳文,眼眶就湿了,他一个大男人一辈子没流过几次眼泪,愣是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叶佳文鼻子也酸了,隔着桌子握住向青云的手,微笑着说“你放心,会没事的,我还等着你回家给我做红烧肉吃呢。”

    向青云本来还忍着,听完这句话就没骨气地转过头去擦了擦眼睛。他问了叶佳文很多问题,关于这个出事的项目的,关于死者的,关于公司的。叶佳文耐心又温柔地把这些天外面发生的事情都给他说了,告诉他“我以私人名义给死者的家属赔偿了一万元。希望你心里好受一点。”向青云喃喃道“好,好,是我不好,唉,早知道可惜没有早知道。”

    叶佳文对他报喜不报忧,告诉他不要太担心,虽然没提陆清的家世,但是他告诉向青云这件事陆清应该摆的平。向青云说到后面又哽咽了,他说他这几天常常做噩梦,梦到他人站在工地上,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堆钢筋把他压的死死的,压得他动不了,喘不上气。叶佳文知道这事对向青云的确是个沉重的打击,其实这也未必完全是桩坏事,至少能让向青云明白他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他根本没他自己想的那么本事。不过向青云的内心受到了创伤,出来以后,大概还需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

    整个探视过程里,叶佳文绝口没提向青天出的那些事。一来是他跟向青云本来就够麻烦了,没必要再给向青云添堵,二来他私心里也不想让向青云知道,谁知道他在看守所里会不会又脑抽一下,想逞个英雄啥的。向青云其他都好,就是在遇上他自己家人的时候容易犯浑,一犯浑就让人想把他脑子掏出来把脑沟沟都洗一洗。

    探视的时间不能太长,一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叶佳文感觉自己明明没说两句话。他临走之前,向青云突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佳文,要是我真的坐牢了”

    叶佳文立刻打断道“别想那么多,我还等着你回家给我做红烧肉”

    向青天哽咽着松开手“好,好,委屈你了。”

    那向青天被带走以后,叶佳文就再没他的消息了。因为叶佳文自己经历过,所以他想也想得出向青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想上辈子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这对蛀虫夫妻要再经历一次,他就觉得幸灾乐祸。当然,他也很遗憾海平这家伙又是占了便宜就跑了,怎么好事都让他这人渣给沾上了呢比起向青天夫妻倒霉,他更希望海平赶紧被警察捉起来,或者是被放债的找回来,打断一条腿再关进监狱里什么的。

    想到了海平,叶佳文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一点事儿。如今这海平把向青天夫妻骗了的事发生的比上辈子向青云给他作担保还早了几年,上辈子这时候向青云刚刚断了跟海平的生意往来,海平一个人跑出去过了两年才又回来,后来向青云问过他那两年去了哪里,他说过是跑到福建福州去做生意去了。虽说这辈子的轨迹已经跟上辈子不一样了,这时候海平手里已经拿到骗来的钱了,不过也许同样的时间点他还是会去那个地方呢

    想到这里,叶佳文赶紧又写了两封匿名信,信上说曾经在福州市见过海平,一封是给a省县城警察局的,另一封填的是向青天夫妻的家庭地址,希望能借此转到那个放贷大佬的手里。

    其实向青天的处境比叶佳文预料的还要更惨一点。上辈子向青云倒大霉的时候,起码叶佳文没有离弃他,跟他一起扛了下来,还有个向晓龙作为他们的精神支柱。而这个时候,刘莎跟向青天闹起离婚了。

    俗语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俗语又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如今向青天夫妻欠下这样一笔大债,每天就会互相责怪,刘莎怪向青天脑子有问题,随随便便把身份证给人骗走,向青天怪刘莎不把家看好,房产证让人偷了。两人一人一句,最后把夫妻这么多年陈谷子烂芝麻那点旧账全都翻出来,刘莎骂向青天不是男人,向青天骂刘莎良心是黑的,一语不合,还动手打了起来,最后刘莎丢下一张离婚协议书,拿着银行里的存折跑回娘家去了,所有的债让向青天一个人背,她是一分钱也不会出的。向青天的房子和车子都被收走了,光屁股滚出来,只好先跑到住在同城的大姐向海蓉那里借住。

    房子车子都抵了,放贷的还要向青天再拿五万出来才能两清。向青天的刘莎的存款总共三万多,都让刘莎拿走了,还一分不肯交出来,他哪里还得出钱,让大姐家帮他还,大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向海蓉好心收留他,于是放债的就上向海蓉家逼债,一次两次,向海蓉的丈夫也受不了了,请他赶紧离开。向海蓉可怜弟弟,出钱给他租了个一居室的小房子让他先住着。当然,这房子他也住不安生,三天两头被人上门逼债。那些放债的先前上他家的门统共摸走了几千块,任谁也不相信一个有房有车有孩子的家里会只有几千块存款,而且连存折本都没见着,肯定是他们赖着帐不肯还。向青天被逼怕了,死也不签那个离婚协议,成天上刘莎娘家闹,要她把存折交出来,要她娘家帮忙出钱还债,总之要死一起死,谁也逃不了。

    这些事情叶佳文都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抵会更痛快一些。

    又过了没多久,向青云的母亲也来s市了。

    其实向母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大儿子,她当然希望向青云能赶紧的放出来,她是偏心,但不管怎么说向青云都是她的儿子,她是见不得小儿子不如大儿子过得好,但好端端的谁也不会盼着自己的孩子坐牢。她在外头是问过了,叶佳文告诉她说向青天是这事第一负责人,项目亏损几百万全要算在他头上;司法机关的人告诉她,这种案例,啥事没有的也有,判两三年的也有。于是现在在她眼里,小儿子那边的情况更糟糕、更迫在眉睫一点,大儿子这里她插不上什么手,她必须要为小儿子的日子做打算。

    她问叶佳文“现在人人都说不知道青天会不会坐牢,那怎么样才知道”

    叶佳文打好了注意,说“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钱的事。现在搁置的工程每天都亏损一大笔钱,死者家属也要赔偿,各方面疏通关系也要钱。如果你们家能多拿点钱出来,向青云放出来的机会就会大一点。”

    向母眉头皱得紧紧的,问他“要多少钱”

    叶佳文说“我知道你们能力有限,如果能拿十万出来,事情就好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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