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琳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还想看人你爸爸和我在机关里呆了多少年,连脸上的表情都练不好还做什么政府工作而且你刚才的分析也没有理论依据,我没有惊喜,可以说是沉得住,也可以说是对你有信心,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直接证明我之前就知道你的成绩。”
“那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顾正嘉问。
“知道。”郑月琳直接承认,为了照顾十六岁男孩的独立心,她还特意解释说,“我和你爸爸其实没有主动跟老师要求,但老师知道你是顾部长的儿子,只要成绩有了波动,不管好坏,还是会立刻通知我们。有这样待遇的不单独是你,只要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级别看得过去的,老师都会特别关注一下。”
“那你们都没有找我”这大概就属于十六岁男孩复杂的心态了既希望家长能认可自己放手让他自行决定事情,但一旦真被父母忽略,又显得有些不适应。
“你长大了。”郑月琳这就言简意赅了,“我觉得你能处理一次考试考砸这样的事情了。对了,”她说,“这些都是你大哥告诉你的”
“说得一针见血。”顾正嘉一脸血表示。
郑月琳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心底稍稍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就跟自己家这次一样,总要选一条路走。她略有些苦涩地想,选了这一条,以后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会比较好吧
她将那本日记本的事情彻底埋在心底。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刨根究底。
晚上九点近十点的时间,从家里出来的顾沉舟一面拿车一面打电话通知警卫跟上他,很快,数辆车子在几个街区外会和,顾沉舟直接转向,朝出京的那条路开去。
他还在回想着自己刚才接到的电话。
“顾少,你让我们跟的人终于有动静了。”
“我们跟到彭有春的母亲今天在北郊农贸市场这里跟一个年轻高挑的女人碰面了。”
“那个女人带着墨镜,一头金发,看上去很谨慎,我们只拍到了对方的背影和侧影,虽然身材并不完全相同,但从对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来看,我们怀疑这个女人就是施珊。”
55、第五十五章 风起云涌暗生潮
顾沉舟开车到达北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了。
他一出车子,扑面而来的冷风倏一下就将他脑海里的热度吹下去。
夜晚很安静,路灯静静站立在角落,跟竹竿一样细瘦的支柱斑驳老旧,昏黄色的光线下,一群虫子飞蛾旋绕着,微小的振翅声似有若无地在顾沉舟耳朵里响起。
这是一处老旧的居民楼,他向前刚走了两步,看见紧靠着大门口、用砖头砌起来的摩托车棚,车棚旁边就是垃圾箱,一只猫在里头翻捡食物,发现有人接近,很警惕地扭头张望,一双橙黄的眼睛在夜里分外醒目。
“顾少,你来了。”这时等在大门口的一位光头男人迎上前来,非常快而有力地和顾沉舟握了一下手,又对着顾沉舟身后穿军服的人点了点头,才说,“我们里头说话。”
“好。”顾沉舟简单应了一声,就跟光头男人朝楼梯口走去。这是一个狭长逼仄的走道,头顶上结了许多蜘蛛网,两侧的墙壁被小广告贴的密密麻麻的,他们一直沿着楼梯上到五楼,跟着顾沉舟的两名警卫先行进入房间,飞快检查一番后,才对顾沉舟点点头。
带顾沉舟上来的光头男人也不生气,仿佛还习以为然似地跟自顾自跟顾沉舟讲话“顾少,你看。”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几张有些皱的照片递给顾沉舟,等顾沉舟接过去了,又走进铁门,从客厅的那张木桌子上翻找一番,很快整理出一叠资料,按顺序放好又回身递给顾沉舟。
顾沉舟再次接过了,却没有立刻细看,而是先扫了周围一眼一户很普通的租赁来的房间,角落立着一个电风扇,沙发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茶几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报纸杂志,而在窗户前,除了窗帘是拉着的之外,还放置着一台立式望远镜。
顾沉舟走到桌子前坐下,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资料上。
跟着他进来的那两个警卫站岗似地立在角落,光头男人也不关注他们,挑了顾沉舟对面的位置坐下,等顾沉舟发问。
顾沉舟最先注意的,是那几张抓拍彭有春母亲和高挑女人的画面。
画面中的女人穿着红色高跟鞋,米黄色蝙蝠衫上衣和黑色亮片及膝中裙,卷发,带着一个能遮住半边脸的墨镜,光光看这幅打扮,似乎是已经二十七八近三十的年纪了。
顾沉舟将这个女人和记忆中的施珊做对比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当年他们太小施珊也太小,而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几乎和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顾沉舟又翻了翻这几张照片,发现从孙沛明那里得来的骑马照居然也被体贴地放了进来做对比。顾沉舟将两者都仔细看了看,觉得两种照片里的女人并不像,他问对方“你确定这个是施珊”
光头男人解释说“她们脸上的骨骼形状很相似,加上是在同一个案子里出现的,我有80的把握,她们是同一个人。顾少如果想再确定一下,我们也可以将图片输入机器里重叠对比。”
顾沉舟摇摇头“不必,我相信你们的专业能力”他将手中的几张照片依次放到桌子上,从照片上看,高挑女人和彭有春的母亲似乎只是很偶然的接触她们在众多买菜的人中穿行,然后不慎撞在一起,彭有春母亲的菜篮子掉了,施珊弯下腰帮对方捡起来。
“我们装了一个窃听器在林淑芳的菜篮里。”林淑芳就是彭有春的母亲,光头男人说,“但并没有监听到什么,或许是施珊并没有说话,或许是施珊说得太小声,也有可能是施珊直接把什么东西给了林淑芳。”
“没有跟到人”顾沉舟神色有些沉。
光头男人也没辩解,直说情况“很抱歉,顾少,这方面是我们倏忽了她非常谨慎,出了农贸市场没多久后就进了一家大型商场,我们立刻跟进去,但已经找不到对方的人影了。”
顾沉舟稍闭一下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去看那一叠资料。这一叠资料就是这半年来林淑芳方方面面的情况。
顾沉舟大致翻了一下,发现这叠资料的方方面面都非常正常,但假使对方真的正常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又怎么会和施珊掺和在一起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顾沉舟说。
光头男人沉吟一会“顾少,实话实话,我们盯了这个老太太半年时间,一开头还怕有另外的人关注这里,不敢接触。后来发现并没有这样的人,我们随便扮个工作人员就进了对方的门,里里外外都装了不少监视器。但除了今天这一次外,这位老太太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顿了顿,又说,“对了,她的银行户头里每个月都固定打进来一笔钱,不多,就是每月1500块,这钱是彭有春参加的那个帮派每月定时打过来的。”
“辛苦大家了,”顾沉舟说,“继续跟这条线,这次的突破非常重要,这个月我包一份大的算是感谢大家半年的辛苦。”
光头男人笑道“知道顾少慷慨顾少放心,跟什么线不是跟我们兄弟一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
顾沉舟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光头男人将顾沉舟送到门口,还想送下楼梯,被顾沉舟阻止了。他跟着两个警卫下了楼,走到车子前时对那两个人说“来个人开这辆车。”
站在左边的警卫答应一声,拿着顾沉舟的钥匙坐上驾驶座,顾沉舟打开后车门坐进去,抬手揉揉眉心,掏出手机去打卫祥锦的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只有嘟嘟的等待音的电话过后,车子停在天瑞园里,顾沉舟惊醒过来,将唔得发烫的手机从耳朵旁拿下来,翻一下已拨记录,发现这一路上,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拨了五十来个电话。
太沉不住气了。
顾沉舟暗自摇摇头,走下车时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朝两位大半夜跟他到处跑的人寒暄了几句就让人回去,同时压下最开头把事情立刻告诉顾新军卫诚伯的打算,而是直接回到房间梳洗休息,在床上睡睡醒醒熬了小半夜,才在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找到同样起来准备上班的顾新军。
顾新军听完之后果然脸色一变“这些事你告诉你卫伯伯了没有”
“正要过去。”顾沉舟说。
“快去吧。”顾新军说,“你卫伯伯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顾沉舟点点头,也不再耽搁时间,走出家门过了个车道,就来到卫诚伯家里。
这个时候卫诚伯已经穿好军服,正要出门了。他看见顾沉舟过来,微微一愣说“沉舟啊,怎么,有事吗”
“是关于祥锦的事情,卫伯伯。”顾沉舟一句话就把关键点出来,然后才更详细地补充说,“我让人盯着彭有春的母亲,昨天彭有春母亲在农贸市场里和一个疑似施珊的女性碰面,我委托的那些人追了过去,但跟丢了人。”
卫诚伯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接过顾沉舟手中的资料,大概翻了翻,尤其仔细看了几眼那些照片,才伸出手,在顾沉舟肩膀上用力按了一按“祥锦有你这个兄弟,足够了”
“卫伯伯,这也算是我闹出来的事。”在长辈面前,顾沉舟的表情就显得更丰富一些了,他难得地苦笑说道。
“这是针对顾家和卫家来的,没有这一件事,也有下一件事。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卫诚伯口吻平静地点了这么一句,就将资料收进手里说,“施珊这条线交给我来查,你委托的那些人,也可以让他们继续盯着。”
顾沉舟听了这句话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我让他们回去,有公安参与调查,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卫诚伯说“行,我会让人和他们接触接触,把事情从方方面面了解一下,”他再一次按了按顾沉舟的肩膀,“我知道你和祥锦从小就感情好,最近一段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和你爸爸讨论一下,不要太冲动。”
“是,卫伯伯。”顾沉舟答应了,看着卫诚伯坐上专车离开,才转身回到自己家里。
在刚刚顾沉舟和卫诚伯交谈的时候,顾新军和郑月琳就相继离开了。
顾沉舟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翻到晨间新闻看起来。
已经消失数年的施珊突然出现,还和曾经开车撞卫祥锦的彭有春的母亲有接触。
彭有春这条线,到底是他们还挖得不够深,还是这仅仅只是敌人放出来的迷雾
事情有了转机,又能继续往下追查,顾沉舟觉得自己应该松了一口气。但事实上,从半年前布下人手,一直等待今天的顾沉舟虽然等到了,却觉得事情更加看不透。
在幕后陷害顾卫两家的会是谁
会是已经表露出敌意的贺家,还是在黑暗中隐藏得更深的其他人
施珊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顾沉舟垂眸沉思。
不是施珊这条线,是另外一条线。政治之中,一切选择都是为了最后的利益
56、第五十六章 发大招
但事实上,没等顾沉舟揪出什么另一条线,被卫诚伯接手过去的施珊的事情,就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快速进展。在这个方面,顾沉舟虽然暂时插不上手,但这件事的发生,倒让他的注意力暂时从顾家即将退走地方上转移开了。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是由顾沉舟挖出来的缘故,一连几天,卫诚伯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件事的进展原原本本地告诉顾沉舟。
顾沉舟每每只带上耳朵,并不多话不论是军队或者公安,在这方面上,只有比他更厉害而没有更差的道理。
发现施珊踪迹的第三天,卫诚伯通过照片,终于在交通系统的记录中摸到施珊的等级信息,在这份信息里,她化名赵琳,身份是国外华侨,她在国外的住址包括座机号都写在里头。
卫诚伯立刻着手派人深入追查,同时再从监狱里把彭有春提了出来,又去整治彭有春效力的那个帮派,倒是真的问出了一些事情来他们确实不知道是谁做的,当时对方是直接把钱打到他们账号里,让他们定时定点撞卫祥锦;但是在卫诚伯的人手把施珊的照片拿出来的时候,当时接触过这件事的一个人回忆起自己其实看见过施珊当时和幕后人交接时候,他曾经在指定地点外和这个女人插身而过,因为对方长得高挑又漂亮,所以一直到现在他还有些记忆。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基本可以断定,只要抓住施珊,就能将关于笼罩在卫祥锦车祸这件事上的迷雾撕开一个大口子,到时候就算没有完全用来的定罪的证据,也能猜到幕后的真正主使者。
这时候顾卫两家也顾不上换届低调了,卫诚伯直接出动公安乃至军队在机场及公路等各个交通地点站岗,并全城范围搜索施珊的踪迹;顾新军则动用自己的行政影响力,从方方面面配合卫诚伯的行动。仅仅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排查大部分区域,锁定好数个地点,并确定施珊确实还在京城中了。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新闻主要有国务总理沈佑昌会见归国科学家;扬淮省发生特大经济案件,委员、国务院副总理郝平新要求切实调查,狠抓犯罪;今年下半年国民经济增长七点五个百分点,部分省市科技自主创新能力占总比重百分之三十”
晚七点的新闻联播里正播放今日新闻,顾新军和郑月琳临时有事,顾正嘉在学校晚自习,顾沉舟一个坐在客厅看电视,同时跟卫祥锦打电话这是自从突然发现施珊行踪,顾沉舟连打了五十多个电话之后,卫祥锦第一次拨回来。
他似乎刚刚才长跑完,气都还没喘均,第一句话就是“五十多个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
老实说,顾沉舟对今天能接到卫祥锦的电话其实有点惊讶,他笑道“十七八天都过去了,有什么大事要等你来问,黄花菜也凉了”顿了顿又说,“你那边的任务结束了知道关于施珊的事情了吧”
“知道了,你告诉我我爸之后,我爸当天就告诉我了。”卫祥锦在电话那头说,“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一打五十几个”
“我那时候发呆呢,电话自动拨号。”顾沉舟其实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太不淡定了,当然嘴上还是要找找理由的。
卫祥锦说“现在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你在那边看新闻声音都和我这里的重叠了。”
顾沉舟笑了一下“正好一起看了。在找人,如果找得到施珊,这次的事情就查清楚一半了”
卫祥锦又说“我在这里不太清楚,我爸和顾叔叔这两天动用了很多力量,又是设岗又是搜查的”
“说你不知道,你其实知道得很清楚嘛,红三代的范儿,心里门清啊。”顾沉舟调侃说。
卫祥锦也笑“说认真的呢。”
顾沉舟其实也知道卫祥锦的意思,不说两人这么多年兄弟,光光说在政治家庭里长起来的三代,有几个不懂听别人话里的意思这个关键的时刻,如果事情摊在他身上,出于梦境的警惕,他会选择暂时忍上一口气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卫祥锦的事情不同,一方面当时那些人是真要卫祥锦死,另一方面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还没有还没有被抓出来,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很可能会再也找不出来“说是低调,也没有真的从老虎低调成病猫的道理,如果咱们两换个处境,卫伯伯肯定也帮我爸爸一查到底。”
卫祥锦说“会不会影响顾叔叔退下去的决定”
顾沉舟肯定地说“不会,只是拖了一会,并不影响。”
“好,”卫祥锦在那头又说了两句,似乎被什么人催促了,很快说,“我先挂了,下次再说。”
顾沉舟刚刚应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声。他按下手机的同时听见开门声,一抬头顾新军和郑月琳回来了。
“爸,阿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顾新军点点头,看见电视里还在播新闻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郑月琳则给了顾沉舟一个微笑,然后走上楼去换下身上的职业套装。
“爸,喝茶。”壶里有刚刚泡好的热茶,顾沉舟倒了一杯给对方,顺便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发现刚才自己并没有看错,顾新军面上沉沉,神情确实不太好看。
今天发生了什么顾沉舟刚刚琢磨着,就听新闻联播里详细播出了关于扬淮省特大经济案件的报道。
顾新军端着茶杯闭目一会,突然开腔说“扬淮的省委书记是汪系的人。”
顾沉舟怔了一下,看看新闻“这件事要省委书记来背黑锅”
“黑锅不黑锅,还不知道是不是呢。”顾新军淡淡说,“倒是这个时间,真的凑巧了。”
“是郁系那边做的”顾沉舟问。
顾新军摩挲着杯沿,半晌才说“郁系的那位,一直是非常低调的。要查,肯定是查不到那位身上,恐怕连他那一系的随便一个人都查不到。”
这话是说顾新军也不确定是不是对方做的,但他心头非常怀疑对方。
顾沉舟正低头琢磨着这件事,就听顾新军又说“你卫伯伯跟你说了今天的调查结果了没有”
“还没。”顾沉舟怔了一下,“我刚刚才和祥锦通过电话,祥锦也没跟我说什么。”
“证据指向郁系的一位,这位你也非常熟悉。”
“贺”顾沉舟的第一个反应是贺海楼,但他立刻抓住其中的不对这件事从五年前就开始筹划了,那时候贺海楼根本没有来京城,而且施珊这个人物也不是贺海楼一个三代公子拿的出来的,“是贺南山”
“十有七八了。”顾新军慢慢说道,话音落下就闭上眼睛靠着沙发休息。
客厅里的气氛沉闷一会。
郑月琳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下来,刚刚坐到沙发上,顾新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先看了一下电话号码,接着接起来“老卫,什么事”
那头说了些什么,坐在顾新军身旁的顾沉舟只隐隐约约听见是关于施珊的事情,然后他看见顾新军几乎面沉如水了“好,我知道了,我让沉舟过去你那边。”
“爸,发生什么事”顾沉舟在对方挂了电话之后出声问。
是施珊的调查情况又出了什么反复吗他刚刚思考着,就听顾新军说“已经找到施珊了。”
哪怕是听见施珊跑了,顾沉舟也没有现在这么惊讶“已经找到了”
“在中环德馨园,你过去吧。”顾新军揉揉眉心,对顾沉舟说。
这个时候,顾沉舟也顾不得思索顾新军奇怪的态度,匆匆答应了一声就拿着钥匙开车往中环走去。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问题在他脑海里翻搅。
有顾新军奇怪的态度,有突然被抓到的施珊,有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意外又不叫人意外的贺南山,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和事,卫诚伯,卫祥锦,彭有春,彭有春的母亲
等顾沉舟一路飙车到德馨园,这里的群众已经被疏散,穿着防爆服的武警里里外外包围好几层,将看热闹的群众都堵在外头。
对这些普通人员,顾沉舟这张脸就不好用了,他正要打电话给卫诚伯,就见卫诚伯身旁的张副官快步从武警中走出来,对顾沉舟说“顾少,你跟我进来。”
顾沉舟点点头“事情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施珊抓住了吗”
“最后一步了,我们的人马上就要冲进房间,顾少赶得刚刚好。”张副官说,“我带你去卫司令那里,卫司令今天是亲自到这里来坐镇。”
顾沉舟嗯了一声,跟张副官一起快步走到卫诚伯身旁。
卫诚伯今天不止亲自来现场坐镇,还站得非常前面,几乎就在第一线了,他旁边的几个军人简直如临大敌,带着头盔穿着防弹服,冲锋枪全部对外,完全就用身体把他围在中间,看上去附近哪怕来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这些紧张到极点的战士在第一时间联合用弹药撕碎。
这时张副官就体现了紧急时刻军人的素质,他带着顾沉舟来到卫诚伯的位置,足足站了有三米远,遥遥叫了一声“卫司令”,见对方看过来又点了头之后,才带着顾沉舟放缓脚步,慢慢走到包围圈里,中途说“卫公子的车祸是一次大案,上面高度重视,指示务必要抓住凶手绳之以法;如果这时候卫司令再出什么事情,这里这么多人的官都不够掉的。”
顾沉舟当然明白这一点,他一边随口应和张副官,一边在走进圈子里之后,着重观察了一下卫诚伯的脸色,当下心头就是一咯噔卫诚伯的脸色,跟刚刚的顾新军一样,非常地不好看。
“小舟来了。”卫诚伯对顾沉舟说了一句,就继续关注前方情况。
顾沉舟暂时按捺下心头翻涌的疑问和情绪,顺着卫诚伯的视线往前看事情确实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数名穿着防爆服带着冲锋枪的武警已经齐聚到仓库门前,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顾沉舟的目光紧紧盯在仓库的大门前。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有点想不明白
施珊马上就要被抓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贺南山,那么为什么,从顾新军到卫诚伯,脸色都非常的难看
短暂沉闷地爆破声响起,仓库的铁制大门被打开,一团黑云倏忽从敞开的大门内冲出来
那是什么
顾沉舟刚刚这么想到,就看见附近的武警直接拿喷火器对准那团黑云,还有一位中级军官高声说“是苍蝇,用喷火器烧死它们”
这一刹那,顾沉舟终于找到迷雾中那条通往终点的道路,顷刻醍醐灌顶
施珊死了。
面目黑肿,眼球突出,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满是绿色斑块,隔得远远的,都能闻到肉体腐烂的味道。
成百上千只的苍蝇被喷火器喷死了一大部分,又从各种阴暗角落源源不绝地飞过来,环绕着被武警抬出来的那具尸体,恋恋不舍不肯离去。
顾沉舟和卫诚伯站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颤抖,能听见对方从牙齿缝中挤出来地低语。
“贺南山,贺南山”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我卫诚伯跟你,势不两立”
顾沉舟保持着沉默,向周围扫了一眼,看见不管是张副官还是那些环绕着卫诚伯的军人,都神情严肃,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几句话。
这时尸体已经被初步检查,负责的武警军官跑上前朝卫诚伯敬礼之后,说“报告司令,犯罪嫌疑人已经发现,初步检查判定,嫌疑人已经死亡超过十二天。”
卫诚伯什么都不说,推开面前的人墙,从一位士兵手中抢过冲锋枪,打开保险栓就对准尸体旁边的地面倾泻弹药
“普普普”的冲锋枪扫射中,周围的一众人全都噤若寒蝉。
时间说长也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卫诚伯将没有了子弹的冲锋枪用力摔在地上,转回身大步离开“收队”
顾沉舟一直没有说话,他跟在卫诚伯身后,离开德馨园上了车再回到天瑞园,再到卫诚伯回到家里,跟从隔壁过来的顾新军震怒说道
“老顾,我直说了,这事查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你不用再掺和了贺南山好手段啊,他敢杀人把证据掐断,我也敢跟他死磕到底”
顾沉舟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一言不发,只等着顾新军做决定。
但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仅仅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前,他还跟卫祥锦说,这件事不会影响顾家退走地方的计划
“卫诚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新军脸色很沉,“你看着我家沉舟长大,我难道不是看着你家的祥锦长大他贺南山要断你家的根,就是在断我顾家的根现在一切事情都水落石出了,虽然握不住证据,但也确定一切都是贺南山在背后搞的鬼,一而再再而三,贺南山未免也太没有把我们两家放在眼里了他站在郁系那里,我们就站汪系,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把谁给拉下马”
卫诚伯呼出一口闷气,坐回沙发上说“老顾,我们来分析一下汪博源。”
接下去讨论的就是汪系和郁系的胜负面了,顾沉舟没有再待下去,他悄悄地离开了房子,却没有回去隔壁,而是开车去了天香山庄。
现在他需要单独呆着静一静,好好思考思考。
山上的清晨,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常常聚起薄纱一般的雾气。
顾沉舟像前两天一样坐在山庄的后花园喝茶,但今天,他还接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爷爷,您怎么来了”顾沉舟诧异地迎上前说。
从车上走下来的顾老爷子笑呵呵说“这两天没有孙子陪我钓鱼,太寂寞喽。”
“我本来准备今天就回去了。”顾沉舟解释,又说,“爷爷,你还没有来这里看过吧我陪你走走。”
顾老点点头,跟顾沉舟一起进去。
顾沉舟带着顾老爷子在楼上楼下逛了一圈,最后又走到山庄背后的花园里他们都清楚,顾老爷子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看这个山庄盖得怎么样。
“施珊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在石凳上坐下,顾老爷子开门见山问顾沉舟。
“贺南山玩得一手好手段。”自己爷爷来了,顾沉舟将茶壶里的茶叶和水全部倒掉,一一清洗后开始重新烧水泡茶,“施珊这枚棋子,五年前他就布下了,如果不是车祸的事情恰巧被撞破,顾卫两家的联盟在那时候就岌岌可危了。但是事情既被撞破,他也不着急,暗中隐匿不发,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悍然出手,一击雷霆。”
“德馨园仓库几十公斤的门从内部锁死,没有窗户没有下水道,施珊又死在里头,手里抓着刀子插在心口几乎不用等验尸官的检查,就可以肯定施珊是自杀。”顾沉舟面色淡淡的,这些事情这两天里,他已经反复想过了,“同样是死人,由贺海楼出手的王昶和由贺南山出手的施珊一比,简直高下立见。贺海楼说白了,阴狠有谋划有胆色也有,但手段还稍显稚嫩,要看破要反击,都不太难。而贺南山这里,爸爸在知道施珊的消息是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这个时候,我们顾家已经抽不出身了。只要我们去查,就没法从这件事里抽出身来。他并不忌惮或者干脆就要我们查出什么来,却在最后一刻釜底抽薪,将最关键的证据销毁掉”
顾沉舟将开水注入茶壶,拿起杯盖,轻轻撇去壶口茶末。
“前边有人拉,后边有人推,身旁还站着卫家。”顾沉舟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有站对,还必须要站得干脆利落。”
卫祥锦的车祸和顾沉舟的被袭击事件又有不同。
顾沉舟被袭击只是因为贺海楼想把水搅浑,本身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卫祥锦不同,卫祥锦的那场车祸,如果顾沉舟不及时赶到,他就真的死在那一次了。
这一点,别说卫诚伯忍不下来,哪怕顾沉舟,也绝对不可能跟遭受过生命威胁的卫祥锦说你忍忍等过换届这一段,咱们积蓄力量再图后续。
十几年肝胆相照的兄弟,两家的三代交情。
这个时候不表态,卫顾几十年来的联合必然分裂。不论从政治角度来说,还是私人感情来说,顾沉舟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
而现在,郁汪之争刚刚开始,没有人知道结果,所以顾卫两家还能站队一搏,只要搏赢了,未来十年内,想必能见到贺南山身陷囹囵的结局
“爷爷,”顾沉舟突然说,“还有一个办法。”他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我们现在必须站在汪系那边,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但是要退出这个漩涡,也并非没有机会”
“哦”顾老爷子说,“你说说。”
“把贺家拖下水。”他声音平静,“拼着爸爸再进一步的可能不要,我们把贺家也一起拖下去,在外地下放个五年,我看贺南山怎么再去冲常委冲总理。到时候顾卫两家联手,就算当政照顾,也未必吃不下贺南山。”
“你一点都不看好汪博源”顾老爷子若有所思,却没有要对顾沉舟追根究底的意思,接着就缓缓说,“这样也好,未计成先计败,未计得先计失”
一道黑影忽然从树上翻下来跳到石桌上
一直守在旁边的警卫吓了一大跳,连枪都要端起来了。
顾老爷子也愣了一下,接着再定睛一瞧,就看清楚黑影是一只猴子“这个”他可许久没有看见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猴子了。
“吱吱,吱吱”猴子叫了两声,将爪子里抓着的苹果递给顾沉舟。
顾沉舟伸手接过来“从淮南那边带回来的,挺聪明的样子。”
这一句话间,那只猴子已经重新跳回树上,不知从哪里掏摸出另一个苹果,又跳下来递给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这一下都有点吃惊了“我也有啊”
“吱,吱”猴子叫了两声,左右看看,从石桌上跳下去,蹬蹬跑到水井边,居然捧了一个盛着点水的刷牙小口杯过来,举起来要递给顾沉舟和顾老爷子。
“难道是给我们洗水果用的”顾老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顾沉舟说,心里也觉得这猴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他接过猴子手里的口碑放到石桌上,又将自己和爷爷手里的苹果一起拿到水井边洗了洗,才递回给顾老。
顾老拿起来咬了一口。
“挺甜的。”他冲猴子露出一个笑容,夸赞了两句,见猴子手舞足蹈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不觉性质就起来了,连续逗了猴子好一会,直到吃完了苹果,才站起身说,“好了,你自己有主意,爷爷就放心了。”
他抬起自己的胳膊,将手放到顾沉舟肩膀上,轻轻捏了捏说“政治就是这样,有起就有落,有风光就有凄凉,我们赢得起,也要知道怎么输。”
57、第五十七章 渣渣们的世界1
对顾新军和卫诚伯这种政府高官而言,政治上的发展路线一经确定,随之而来的行动必然有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前后不到五天时间,等顾沉舟再次出现在京城圈子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通过“小道内容”,知道了顾卫两家加入汪系这一消息了。
这时聚集在顾沉舟身旁的人又在不动声色地发生变化,首先就是汪博源的儿子汪荣泽,几次下来都坐在顾沉舟身旁,隐隐有之前顾沉舟和卫祥锦的感觉当然事实上差远了;其次一些靠着汪博源的家里的二代三代也聚集过来,与此相对的是一些偏向郁水峰的就自然而然地走远了。至于那些和之前的顾新军一样决定中立的,则态度暧昧,试图两边都不得罪。
但总体来说,这些变化都属正常,唯一不太正常的,大概只有在顾沉舟出来的第一天,就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的贺海楼了。
金莎会所里,和汪荣泽一道的顾沉舟正和以贺海楼为首的一群人打了个照面。
贺海楼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眯眯地同顾沉舟打了个招呼“顾少。”却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汪荣泽。
汪荣泽心头暗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之前还没发现,贺少也在这里啊”一个也字意味深长。
贺海楼朝汪荣泽撩了一下眼皮,漫不经心地说“彼此彼此,其实我也没有看见汪少呢。”
新仇旧恨啊,汪荣泽差点当场火起来,还是站在他旁边的顾沉舟出声打断。
相较贺海楼,他做得更直白点连眼皮都不撩对方一下,径自对汪荣泽说“汪少,我们进去吧。”
这下身旁的两人都不乐意了,汪荣泽正要说什么,却听贺海楼抢先开口“既然碰都碰到了,不如我们就合起来一伙玩吧”
这可正中汪荣泽的下怀,他冲贺海楼假笑一下,然后对顾沉舟询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玩吧”
顾沉舟神情淡淡,但还是笑了笑“这次是陪汪少来的,一切由汪少决定。”
汪荣泽十分满意,暗道这顾沉舟可不是一般的上道其实顾家和贺家的那点事,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谁让他有一个伯父姓汪名博源呢
“贺少原先是定在哪里”心情好了,汪荣泽脸上的笑容就显得矜持有风度了一些,他问贺海楼的同时又说,“我们是定在三楼第二间,位置不特别大要不然,就去贺少那里”
贺海楼笑道“恰巧了,我是三楼第一间。不过”他拖了拖声音,“还是去汪少那里吧。”
“那好,就去我那里。”汪荣泽一挥手,拍了板。
堵在大厅里的两方人终于达成协议,站在旁边悬了好半天心,不住擦汗的经理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地将人迎上三楼。
三楼上,不论是贺海楼还是汪荣泽预定的那间包厢都早早做好准备,就等客人上来。现在虽说两方人马合并成一方,但事情也不复杂,只要把一号包厢里的人和东西全都挪到二号包厢就够了反正任何一间包厢都足够大,再来二三十个人也够放的。
众人在二号包厢里的沙发上坐下,自然而然分了左右两边。二号包厢内,穿高开叉旗袍的服务员和一号包厢过来的斜襟长裙的服务员分别将酒品和小吃摆上桌,顾沉舟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女性服务员,心道有贺海楼和汪荣泽两个在,这周围的女人还真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了。
金莎里的服务员服务非常到位,一个个都跪在厚地毯上,平举双手,将手中盛放各种食物的餐盘流水一样环绕传递着。
汪荣泽拿了一枚绿葡萄,低笑着凑到顾沉舟耳边问“不知道顾少喜欢哪种的顾少喜欢的话就点一个,算是我叫的,怎么样”感情以为顾沉舟平常不近女色是因为家里管得严。
“哪有这么麻烦”顾沉舟笑了笑,在他眼里,这里的人从男到女也没什么区别,随便抬手指了一个看上去端正大方的,说道,“就她吧。”
被指到的女人抬头冲顾沉舟抿唇一笑,接着站起身,走到顾沉舟身旁坐下。
一旁的贺海楼立刻就看对方不顺眼了,他垂一下眸,脸上反而浮现出几分似笑非笑来,跟着抬手一指,就指向了身材最好、容貌最艳丽、就跪在汪荣泽身旁的那个女人“过来,”复又对汪荣泽说,“这个看上去倒像是汪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刚好想换换口味,汪少不会不舍的割爱吧”
马匹的,你既然知道是我喜欢的,还敢点还特意问我这小子是跟我杠上了啊汪荣泽心里阴火烧得实在旺,但要现在就为一个出来卖的女人拍桌子和贺海楼翻脸,在他伯父那边又说不过去
“贺少可真是了解我,”一旁的顾沉舟忽然插话,冲贺海楼淡淡一笑,“我也刚好看上了这位汪少,你不会舍不得割爱吧”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贺海楼说来是地上的臭狗屎,顾沉舟说着就变成了天上的天籁。汪荣泽神色舒展开来,手一挥笑道“顾少真是太客气了,我们是什么交情你想要有什么不能拿去的”低下头对脚边的女人说,“好好服侍顾少,有你的好处。”最后又冲贺海楼一摊手,假笑道,“贺少,你看这个,真是不好意思了。”
贺海楼看了眼汪荣泽,又看了眼一左一右坐在顾沉舟身旁的两个女人,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既然是小舟想要,我当然没有异议了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一个月亮,我也让出来的。”
一句话让包厢内半数的人呛了酒,顾沉舟脸上完美的表情又裂了裂“贺少是在叫谁”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呢贺海楼很欢快地再叫了顾沉舟一声“小舟”尾声居然还飞扬起来,带了波浪音。
这个走向怎么有点看不懂啊。同样属于呛酒的那半数人,汪荣泽拿着纸巾擦了擦身上的酒液,看着顾沉舟和贺海楼两个人,心里暗自忖度道。
顾沉舟心道想跟他好好玩一局的自己可真是个傻子,他笑了笑“不敢当贺少还是叫回我的名字吧。这个小名我听家人叫习惯了。”言下之意是你贺海楼算哪根葱,也敢这样叫我。
贺海楼笑道“小舟这就见外了啊,我怎么听卫少一直这样叫你”
顾沉舟看了看贺海楼,然后扫了包厢中的众人一眼“贺少是后头来的,所以大概不知道,我和祥锦一向是一家人。”
贺海楼乐意当着众人的面多叫几个小舟,他一边琢磨着搞死卫祥锦真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一边说“既然顾和卫能成为一家人,那顾和贺也是”
顾沉舟立刻出声打断贺海楼的话“汪少,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一旁看热闹看得都入神了的汪荣泽连咳两声,说“顾少去吧。”
这下顾沉舟真是一眼都不看贺海楼,直接推开包厢的门离开了。一离开包厢,顾沉舟一边往洗手间走去,一边拨了个电话,只冲那里说了“按计划动手”几个字,就直接挂掉。接着他也没有再打算回去,给汪荣泽发了条短信之后就直接下楼拿车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同样无聊的贺海楼和汪荣泽和平友好地分手了。他们各自分开,分别去停车场开车,但在停车场里,贺海楼看着自己的白色保时捷,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经理早在贺海楼下来的十分钟前就到了,那时候摆在他面前的是一辆被人敲碎玻璃和车灯,敲凹车身又划花车漆的车子;而十分钟后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成了一辆被砸的车子,一位不好招惹的车主,还有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子哥。
值班经理真的想要泪如雨下了,她不住地冒着汗,赔着笑说“贺少,这是我们管理的问题,管理的问题,我们一定全额赔偿,您千万包涵着些”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贺海楼似乎没有太多的愤怒感。他看了看自己的车子,又问“有拍摄到对方砸车的画面吗”
“这个有,这个有”经理迭声说,“贺少您要看看吗那些人都套了头”
“不用,”贺海楼摆摆手,“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半小时前十分钟之前”
“十五分钟之前,我们看监视的人马上赶下来,但是车子已经被砸了”
“掐好了时间啊。”贺海楼嘀咕一声,接着唇角就浮现出一点笑意来。
旁边的经理和同行的公子哥看得一愣难道这是怒极反笑
但事实上,贺海楼确实不太生气,他就是没有想到,顾沉舟居然会做这样的怎么说呢,单纯发泄的举动
“算了,”贺海楼摆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混闹着玩呢,你们把这辆车拉走吧。”
经理“那赔偿”
“我和自己兄弟闹着玩的,跟你们金莎有什么关系”贺海楼头也不抬地说,打开车子从驾驶座里取出了一个跟顾沉舟有八分相似地串竹签上的泥人,又把房子的钥匙拿出来,就直接说,“行了,车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你们都处理掉吧。”
原本以为很难办的事情出乎意料地快速解决了,经理连声感谢,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位公子哥后面,甚至还听见旁边有人对贺海楼笑道“贺少,这次的事是顾”但话说到一半没没有了下文,经理好奇地抬头看过去,正好从侧面看见贺海楼渗人的眼神。
贺海楼看了看说话的人,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被砸的是我的车,我都没有说话,你急什么呢”
说话的人讪讪笑了,当自己是个蚌壳把嘴巴给紧闭了起来。
有了一个舍己为人的先锋死在沙滩上,其他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然一个个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分开走了。
贺海楼跟众人分手,直接打了一辆车回家,走到一半想了想,又吩咐司机拐去另一个地方是那套用于s的房子。
几天不见,这套房子里的摆设又有不同了。那些刺眼的颜色和各色器具自然还在,但除了这些之外,还多了贴在墙上、密密麻麻、许许多多的另一个人的不同的照片。
贺海楼从吧台上拿起剪刀和丝线,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支泥人系好了绑到窗户前,在这里,已经绑了有好几个衣着不同神情迥异,但面孔都一模一样的泥人了。
他噙着微笑推开窗户,风敞开的窗户灌入,将悬在窗前的泥人吹得四下摇晃。那些缠绕在泥人身上的线,要么圈在泥人的脖子上,要么锁住泥人的四肢,还有一些更密密匝匝地环绕在泥人躯干上,将其牢牢绑住。
他伸出手指,从泥人的面孔往下滑,滑过泥人小小的脖子,再滑过身躯,再滑过四肢然后狠狠插穿泥人的身体
“不会太久的”贺海楼自言自语地说,抽出手指,任由面上带着笑容,胸腹处却穿了一个大洞的泥人在空中打晃,自己则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你们准备准备,我有事情叫你们去做。就在几个小时之后,知道天香山庄吧”
58、第五十八章 渣渣们的世界2
夜深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