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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逢时_第7分页

作者:明开夜合 字数:15783 更新:2021-12-22 14:40:29

    合,也轻轻松松拿了下来。

    只剩下最后一门,姜词未敢松懈,紧绷精神,打算一鼓作气。

    考完文综之后,她在附近餐馆吃了中饭,回家睡了个午觉,一点四十起床,洗漱整理,两点离开家门。

    因为考场有时钟,她便干脆将手机丢在了家中。

    然而就在她关上门的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闪,剧烈地震动起来。

    姜词走到楼下,才发现下雨了。正打算折返回去拿伞,忽看见巷子前面站了个女人。

    姜词定睛一看,顿时一怔――那人是张语诺的妈妈刘亚芬。

    她穿着一件黑色上衣,手里攥着一个同样是黑色的提包,没有打伞,两粒眼珠子深井一样,往外冒着凉气。

    姜词心里一个咯噔,被她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刘阿姨”

    刘亚芬没有动。

    姜词也无心再去拿雨伞了,冲刘亚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刘亚芬目光一凛,嘴唇抽了两下,喉咙嘟哝两声,手伸进那黑色提包里,猛地掏出一把菜刀

    刘亚芬动作迅速,姜词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只见刀尖寒光一闪,吓得一个激灵,惊声尖叫,转身朝楼里飞奔

    刘亚芬拎着菜刀跟上去,厉声叫喊“我杀了你”

    姜词没命似的往上跑,一声声高喊“救命”。然而这楼里鱼龙混杂,大家为了防止惹上麻烦,全都独善其身,一路上去,竟没有一人开门出来看看情况。

    姜词飞快跑上六楼,哆嗦着着从包里找出钥匙,匙孔,赶在刘亚芬扑上来之前,进屋摔上了门。刘亚芬一刀落空,砍在了门板上。

    姜词双手颤抖着将门上锁,刘亚芬使劲踢着门板,整个屋子都跟着晃荡。

    这时候,姜词发现桌上的手机正震动不停。

    她猛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走过去拿起手机,是张语诺打来的。

    “姜姐姐姜姐姐你总算接电话了”张语诺语哭中带喘,“我妈去找你了,她带着刀”

    “语诺,”姜词打断她,“出了什么事”

    “我,我爸”张语诺“哇”一声哭出来,“我爸他他双腿瘫痪了,医生说他这辈子都没法再站起来”

    姜词身体一震,一阵寒气沿着小腿肚缓缓爬升,渐渐攫住她的四肢百骸。她眼前一黑,立即伸手按住了桌沿。张语诺还在说什么,她伸手将电话掐断了。

    刘亚芬仍在不断砸门,屋子晃晃荡荡,似要倾倒而下。

    姜词撑着桌子,勉力支持,方没有一头栽下去。过了片刻,被剥夺的五感重新回来,姜词举起手机,颤抖地拨出一串号码――

    “梁景行,救我。”

    半小时后,梁景行和警察一起赶到,制服了刘亚芬。

    梁景行敲了敲门,“阿词”

    里面没有动静。

    梁景行抬高声音“阿词是我开门”

    片刻,一阵oo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开了。

    姜词抱着手臂,全身筛糠似地抖,像寒风中的一片枯叶,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梁景行,乌目沉沉,似两粒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梁景行心口一闷,呼吸一瞬间全滞在喉间,他想也没想,伸手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一声一声安抚“没事了。”

    静站了片刻,有位警察过来“两位请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她是高考考生,”梁景行手掌按在姜词背上,“今天最后一门,能不能考完了再去。”

    警察惊讶,看了看手表,“可这都过三点钟了。”

    “麻烦您去跟监考员说明情况,”梁景行沉声道,“错过了还得再等一年。”

    雨还没停,越下越大。翻滚的黑色浓云压着地平线,天色晦暗,似是末日前兆。

    在警察解释之下,监考员与上面商量之后,答应放行。

    梁景行没上车,站在栏杆外,一直等到五点。

    解脱的考生蜂拥而出,直到人流散尽,梁景行才看见前方出现一道瘦长的身影。她没打伞,伞尖拖在地上,发出“嚓嚓”的细微响声。

    梁景行陡然觉得,那伞尖分明已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划在了他心口之上。

    姜词一出校门,梁景行立即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一把将她拉入自己伞下。

    姜词缓缓抬眼,目光停在他脸上,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去派出所做完笔录,梁景行将姜词塞上车,直接载回了自己的别墅。

    进屋之后,梁景行从鞋柜里找出双拖鞋,放在姜词脚边。然而抬头一看,却见她目光呆滞,双颊似纸片毫无血色。

    梁景行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冻得吓人,已全然不似活物――将她拉进客厅,按在沙发上。

    梁景行蹲下身,脱下她脚下湿漉漉的凉鞋,随手扔到一边。而后去楼上浴室拿了块干净的浴巾,罩在她头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湿透的头发。

    姜词忽然一动,捉住了他的手,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梁景行胸口沉闷,放缓了声音,深深看她,“阿词,这事不是你的错。”

    然而姜词仍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我爸害了那么多人,所以注定我这辈子也别想得到安宁――我当年挥霍过多少人的血汗钱,就得背负多少的债。”

    她松开梁景行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浴巾从头上滑下。她赤足站在原木的地板上,脚踝上溅了些许泥水,身影逆着光,脸上轮廓一时晦暗不清。

    方才的最后一门考试,自然是全军覆没。她到教室的时候,听力考试已经结束。一整面的试卷,弯弯曲曲的字母挤作一堆,蝌蚪似向外奔逃。她试图一字一句去读题,刚看了两行,便觉脑袋里炸裂似的疼。

    一个半小时,全是煎熬。

    她记得十五岁那年,曾随着姜明远旅游,在大理的一座小寺中掣了支签。寺里有个修行的老和尚,从落了灰的架上替她找出签文,脆黄的纸张,赫然写着“下签”。

    “家宅不宁,功名迟遂。官事得罪,钱财阻滞。”

    姜词自然不信,那时的她,只觉未来所有一切全铺在眼前,璀璨光明,通达顺利,哪有一样和这签文上的内容沾得上边。

    不过两年,一一应验。

    从前她不信命,如今却隐隐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力量,将这一切罗织为尘网,她仍在网中,没有片刻脱离。

    “当时非法集资的事情败露之后,我爸决定让张德兴出来当替罪羊。结果有个受害人协恨报仇,开车撞伤了张德兴。生前最后那段日子,我爸十分后悔,他嘱咐我,要是他进去了,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照应张德兴。”姜词声音沙哑颤抖,似一根弦绷到极致,“前几天,语诺刚告诉我,张德兴醒了”

    “别说了。”

    “我以为我终于替我爸把罪赎清,我也能开始过我自己的日子”

    “阿词,够了。”梁景行上前一步,握住她伶仃的腕骨。

    姜词身体颤抖了一下,再不做声。

    梁景行低垂着目光,心中一时只有无尽的悔意。

    他早知道,这人一贯擅长口是心非,脾气倔强得令人发指,却还是被她几句气话戳住痛脚,刻意地疏远了她,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当。

    今天这事儿,原本不该发生。

    梁景行深深叹了口气,松开姜词,“你先去洗个澡,吃过晚饭,我们来商量解决的办法。”

    静了数秒,姜词极为惨淡地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这样的日子,我决不想过一年。”

    “即便你想,我也决不会再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姜词抬头,盯住他的眼睛,“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这问题,她曾经问过一次。

    梁景行目光沉沉,“阿词,你该知道,我从不觉得你可怜。

    姜词静了片刻,只冷冷笑了一声,“这话还是留着骗你自己吧。”说罢,再不看他,赤脚踩过浴巾走向门口。

    梁景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

    梁景行拧眉,“刚才是谁打电话向我求救的”

    姜词一震,紧盯着他“你大可以不来。”

    梁景行眉间一股沉郁之气,“阿词,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

    姜词嘴唇紧咬,用力扭动手臂,打算挣脱梁景行的钳制。

    梁景行却抓得更紧,语气强硬,半点不容置喙,“你暂时留在这儿,哪都不许去。”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姜词喘了口粗气,忿然作色,“梁景行,你想继续做你的正人君子,可不代表我得配合你。我不是你在某个贫穷山区里捐助的蠢蛋小孩,每年收到你的汇款,就能自我安慰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然后乐呵呵傻乎乎地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这些话早在她心中盘桓了大半年,憋得她几欲发疯,如今既已说出口,索性一鼓作气“你既然给不了我要的,就别他妈继续招惹我”

    梁景行胸膛剧烈起伏,只紧捏着她的腕骨一言不发,深褐色的眸子里藏着一丛枯火,愈烧愈盛。

    雨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似要将密不透风的黑暗,砸出一个洞来。

    姜词猛一用力,一把甩开了梁景行的手,伸手打开了房门,踏入外面的漫天风雨之中。

    夜如泼墨,屋内的灯光只照亮了门前数寸地方。瓢泼似的大雨冲刷着眼睛,狂风似一只巨掌捂住口鼻,姜词跑出几步,彻底不辨方向,她往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将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似要从这浓重的黑暗里撕出一道口子。

    忽然,她被一阵强大得难以抗拒的力量往后一拽,径直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粗重的呼吸一声声喷在她耳畔,灼热滚烫,捏住她颔骨的手指却冰冷异常,“姜词,你真是个疯子”

    姜词第一次知道,原来梁景行的身体这样的硬,像一道岩石,撞上去时,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似是薄而锋利的刀片,轻轻划在她心口之上。

    好疼啊。

    她张了张口,眼泪扑簌滚落,终于还是示弱,一字一句,声如裂帛“梁景行,你已经长我一轮,还要教我等吗”

    “啪”的一声巨响,似是不远处的树枝被大风挂断,惊动了这狂乱的雨夜,她身体也跟着一震,话未说完,沙哑的声音被一个深而粗暴的吻,狠狠堵在了口中。

    第21章 石榴红04

    姜词身体再次跟着一震,理智全线崩盘,她仰着头,腰被梁景行捏在手中,整个人紧贴着他的身体,仿佛一尾干渴窒息的鱼。烟味,眼泪,以及顺流而下的雨水,全混在了一起,炙热浓烈,似要灵魂都灼伤。

    并没有持续太久,梁景行轻喘着气离开。姜词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雨珠滚落而下――她发现梁景行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半晌,他从胸膛里推出一声轻叹,黯哑着嗓子说道“你他妈快要把我逼疯了。”

    姜词眨了眨眼,笑了。

    她何尝不也是要被他逼疯,任何努力,都好似砸进了棉花里,没有半分声响。

    她伸出手指,按着梁景行紧蹙的眉峰,声音轻软得不可思议,“我就知道你不该是这样衣冠楚楚的模样,果然,装不下去了吧。”

    “你这话真有意思,我什么时候装了”

    “以前当着我老师的面,一口一个姜小姐,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姜词,你讲点道理,你自己不告诉陈老师你我认识,我要是拆穿你,你岂非更要恨我”

    姜词笑起来,“那后来怎么说,你是看不出来,还是假装看不出来”

    “倒是谁,一口一个梁叔叔”

    姜词又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很享受我这么叫你。”

    “”梁景行咬牙,“姜词,你非把我气死不可。”

    他一把攥住姜词的手,拉进屋内,将她往前一推,“你赶紧给我去洗澡。”

    姜词这才发现,他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赤着的那只脚上,全是泥水。

    她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弯眉一笑,“是,梁叔叔。”

    梁景行沉着脸,“你是不是欠揍”

    姜词赶紧一步退开,“浴室在哪儿”

    梁景行抬手指了指,“楼上,左边。”

    姜词飞快跑上去,片刻,又从楼梯拐角处探头,“梁叔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梁景行“”

    “我成年了。”

    梁景行面无表情,姜词笑了一声,赶紧往上跑。

    片刻,梁景行收回目光,拾起地上的浴巾,在沙发上坐下,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缭绕而起的淡蓝色烟雾中,叹了声气。

    一支烟抽得差不多,他起身去楼上客房里找出一件浴袍,挂在浴室的门把手上,敲了敲门,“浴衣在门口,我去做饭。”

    里面水声停了一下,传来姜词的声音,“好。”

    姜词洗完澡,将浴室门开了一线,勾起浴袍,眯眼看了看,款式简单,可是是女式的。她换上浴袍,一边拿吹风机的吹头发,一边观察着流理台。

    一套r的化妆品,脱毛膏五号香水梁景行这里女人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姜词拿起洁面乳,掂了掂重量,似乎已用了一半。

    她将头发吹至七分干,关了吹风机,走出浴室,观察着梁景行的这套别墅。面积很大,统共三层,这一层有两个卧室,其中一间带有步入式衣帽间,里面挂着十几套女人的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

    姜词正要细看,忽听见楼下传来喊她的声音,急忙走出去,应了一声。

    梁景行站在厨房门口,仰头看她,“还没洗好”

    “好了,我马上下来。”

    姜词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设定了洗涤程序,晃去一楼。梁景行正在切菜,还在滴水的黑色衬衫衣袖挽起来,刀工看着虽不甚娴熟,倒也似模似样。

    “你先去洗澡吧,都湿透了。”

    “没事,一会儿洗。”

    姜词从他已经切好的番茄里挑出一片,喂进嘴里。

    梁景行动作停了一下,“饿了”

    “还好。”虽这么说着,却眼巴巴地盯着一旁花花绿绿的蔬菜,似要找出什么开袋即食的东西。

    “那吃面条吧,比较快。”梁景行拔下了一旁刚刚插上的电饭锅。

    姜词跟着梁景行在灶台旁转悠,“你经常做饭吗”

    “不经常,”梁景行看她一眼,叹了声气,“你能不能停一停,晃得我头晕。”

    姜词笑了,“这么快就嫌弃上了。”

    梁景行将面条丢进煮沸的水中,“当然。我告诉你,姜词,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他低头看着她,“年纪不大,一脑门子鬼主意,竟然好意思指责我招惹你。”

    姜词忍俊不禁,“梁老师,你听没听过六祖慧能的故事引宗法师讲经,风吹幡动,他问,是风动还是幡动有人说风动,也有人说风动。惠能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她伸手在他腰上戳了一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梁老师”

    梁景行将她手指捉住,“规矩点,小心一会儿不给你晚饭吃。”

    “你舍得饿着我吗”

    梁景行面沉如水,“有什么舍不得,饿死一个算一个。”

    面很快熟了,梁景行捞上两碗,端去餐厅。姜词兴许饿得狠了,也不说话,哼哧哼哧吃着,一大碗面条很快见底,又添了半碗,也吃得一点不剩,这才停了下来,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厨艺比我好多了。”

    “觉非父母忙,小时候常跟着我,他挑食,就这么练出来的。”

    姜词张了张口,想问问是不是许尽欢也常在他这儿住,还留了这么多东西,更想问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插在中间,算不算是当了第三者可她这人心高气傲,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

    但凡是个男人,三十岁且身体正常,都该有些男女关系,否则才是不正常。姜词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是学艺术的,对这方面倒是看得很开。

    吃完饭,梁景行冲了个凉,从浴室出来,没看见人影,他唤了一声,从楼上传来姜词的声音。

    梁景行走去楼上阳台,见窗户大开,姜词正攀着栏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梁景行急忙将她一拉,一把关上了窗户,“小心点。”

    她刚刚换上的浴袍淋湿了些许,素净的脸庞上沾了点雨水,望着他笑意盈盈,黑亮的眼睛似被洗净过一样。

    梁景行收回目光,“到客厅去,我们聊一聊。”

    梁景行替她煮了杯热牛奶,搁在茶几上,到对面坐下,点了支烟,慢慢抽着,“你估过分了吗”

    姜词神色一敛,“前三科没什么问题。”

    “还能不能去央美”

    姜词垂眸,“英语差太多了。”

    梁景行沉吟,一时没说话。

    姜词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有些烫了,但喝下去的瞬间,倒是觉得极为熨帖。她想起以前做数学题,要求在九宫格中找出两个点之间的最短距离,数学老师说,不回头,就是最短距离。

    “我是不会复读的。”

    梁景行仍是没有开口,烟夹在他指间,渐渐聚了一截灰,片刻,他将还剩一半的烟掐灭,似是终于下了决定,“来崇城美院吧,今后争取保研或是出国。”

    姜词怔了怔,其实几小时前她大脑空白地坐在考场时,已渐渐有了这个打算,但没想到梁景行会替她说出来。她笑了笑,“真成了我老师,你岂不是更能光明正大地管我。”

    “我可管不了你,我只给摄影系的上课。”

    提起上课,姜词忽想起一茬,“你在帝都留到了三月,这学期难道不上课”

    梁景行立时沉默,过了片刻才说,“我没让排课。”

    姜词好奇,“为什么你那位朋友,莫非没别的亲友,需要你全程照顾”

    梁景行只说“我在帝都还有别的事。”

    姜词张了张口,听他这语气,自然知道即便再问下去,他恐怕也不会回答,便住了声,将大半杯牛奶一饮而尽,垂头低声道“我明天得去医院见语诺的爸爸。”

    刘亚芬没真的对姜词造成什么伤害,在派出所说明情况之后,也就放走了。临走前,狠狠剜了姜词一眼,那黑漆漆的眼中,似有无限的怨毒。

    “法律上,你并不对张德兴负有任何责任。至于你父亲,公司破产,所有财产均被抵押没收,加之出车祸去世,法院不会对其经济犯罪行为追究无限责任。换言之,阿词,你是清白无辜的。”

    姜词神色恹恹,“这话,我爸的律师曾跟我说过。早年我爸公司刚开张,张德兴跟着我爸走南闯北,立下了汗马功劳。张德兴如今瘫痪了,一切全因我爸而起,我不能凭着别人的一句清白无辜,就能丢下他不管我良心上过不去。”

    “那你打算管到几时张德兴一辈子瘫痪,你准备照顾他一辈子”

    姜词没吭声,她对张语诺一家,尤其是对张语诺的情绪,实则十分复杂。

    没出事前,两家交好,姜词一直拿张语诺当亲妹妹看待。出事之后,张语诺没与刘亚芬同仇敌忾,让姜词十分感激。但如今她的境遇已是云泥,再也无法如往日一样看待张语诺。每次张语诺笑意盈盈地与她分享种种趣闻之时,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扭曲的嫉妒――嫉妒她是受害人,嫉妒她立场鲜明,更嫉妒她良心清白。

    当然,这些隐晦的心事,她肯定不会说给梁景行听。

    梁景行叹了声气,思索片刻,说道“你过几天再去,他刚知道自己瘫痪,恐怕情绪不稳。”

    第22章 石榴红05

    静了半晌,梁景行再没开口说话。姜词抬眼“这就聊完了”

    “当然,你还打算聊什么”

    姜词斜睨着他,“我们呢”

    梁景行一时移开了目光,“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姜词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蹲到梁景行跟前,仰头看他,“梁叔叔,你不诚实。”

    梁景行扶了扶额头,“别这么叫我。”

    姜词乐了,“你是不是真后悔了”

    梁景行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静淡然,和他这人一样,“不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活了三十年,什么样的结局接受不了。”

    姜词并未细想他这话,听他这么说,心里满满涨涨的,只觉得高兴,她往前一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膝头,轻轻唤了一声,“梁景行。”

    梁景行“嗯”了一声,伸手抚着她的发,动作轻柔。

    片刻,姜词脚麻了,这才站起来。她还有无数的话想问他,可又觉得这数小时发生的一切跌宕起伏,她应该花费些许时间捋一捋。梁景行既然接受了她,她有的是时间,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想先去睡觉。”

    梁景行跟着站起身,“好,你是该休息一会儿。”

    姜词被领去有衣帽间的那间卧室,她在门口停了脚步,试探地问他“这房间平时谁睡的陈觉非”

    “许尽欢。“

    问这话的时候,姜词一直注视着梁景行,然而他神情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有个女人常在他这里居住有什么不妥。

    还要细问,梁景行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匆匆嘱咐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晚安。”说罢,顿了顿,伸手将她虚虚一拢,便转身往客厅去了。

    姜词望着他,见他接起了电话,点了支烟,走到了窗边。烟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眉目沉静,在他身后,是一窗风雨。

    姜词敛目,走进房里,轻轻阖上了门。

    姜词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窗外日色明净,隐约有鸟声啁啾。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天已放晴,窗前青翠的枇杷树上,停了几只布谷鸟。

    姜词静静看了一会儿,合上纱窗出去。二楼静悄悄的没有人,姜词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去,梁景行正在往面包上涂果酱。

    梁景行也不抬头,“还不赶紧下来,都几点了。”

    姜词看了看挂钟,时针赫然指向十点,她不由咋舌,“你怎么不叫我。”

    梁景行将面包和牛奶递给她,“我预备十分钟之后就上去叫你。”

    姜词也不坐下,背靠着餐桌,咬了一口面包,笑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七点。”

    “起这么早”姜词打量他一眼,衬衫西裤,穿着正式,“你出门了”

    “有点事。”梁景行并未细讲。

    他这一趟,先去了崇城美院找校长许秋实。

    许秋实便是许尽欢的父亲,德高望重,早些年做过崇城书画协会的会长,本身也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梁许两家交好,梁景行小时候,跟着许秋实学过几年书法,后来上高中学了理科,才渐渐荒废。

    许秋实办公室在行政楼的三楼,窗户朝南,正对着图书馆古朴的大楼。梁景行到的时候,他正在做早课。

    许秋实四十多年的习惯,晨起一定要练一个小时的基本功,横撇竖捺,“永”字八法,酸梨木的案上,铺了厚厚的一叠宣纸。

    “还有半张,景行,你先坐着,自己泡茶。”

    梁景行提起一旁小火炉上的水壶,斟了两杯铁观音,等许秋实练完的时候,茶水温度刚刚适宜。许秋实濯了濯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笑道“你一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

    梁景行笑了笑,“能有什么事,还是得在您屋檐底下讨口饭吃。”

    许秋实瞥他一眼,“年前欢欢告诉我说你打算辞职,我可是依了你,这学期课都没给你排。”

    “不瞒您说,我前段时间去帝都应聘了。”

    许秋实笑着摆了摆头,“你这小子原来是要跳槽,怎么,应聘没通过”

    “通过了。”梁景行如实回答。

    “通过了还屈尊待在我这座小庙里”

    梁景行笑道,“左不过也就三四年,带完这一届,今后全心全意帮我姐打理公司。”

    许秋实好奇,“这一届新生里头,莫非有你什么亲戚”

    “算不上亲戚。”梁景行顿了顿。

    “那是谁,能有这么大面子”

    “陈同勖先生的关门弟子,您听过吗”

    许秋实想了想,“人倒是没见过,不过我似乎见过她一副画”

    梁景行一怔,“什么画”

    许秋实搁下茶杯,微蹙眉头,沉思片刻,一拍手掌,“在一位藏友家里,我记得是幅人物画像那人还说呢,这画买时花了二十三万,如今恐怕一文不值。”

    梁景行忙问“您看还记得是哪位藏友”

    许秋实又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是去年的事儿了,一时想不起来,回头我问问欢欢。”

    梁景行点头,“行,你要是想起来,一定打电话告诉我。”

    许秋实看他一眼,“依你的意思,陈先生这位爱徒,是打算报我们学校”

    梁景行垂眸,“她第一志愿是央美,昨天高考,遇到点事儿,错过了英语听力,去央美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许秋实沉吟,“我记得她那幅画倒是画得不错,专业基本功过硬,能去央美自然更好也是可惜。”

    又闲聊了一会儿,许秋实问梁景行,“课还是照你原来的规矩排”

    “再开门选修课吧。”

    “那我跟系里打声招呼,你自己去跟他们商量。”

    “行,麻烦您了。”

    临走前,许秋实问及许尽欢的下落,“她现在也是越来越野了,满世界跑,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是去土耳其采风了。”

    许秋实低哼一声,“采什么风,我看是发疯还差不多景行,你俩的事抓点儿紧,结婚了好管管她。”

    梁景行笑了笑,“这事儿得看尽欢自己的意思。”

    车停在行政楼下,梁景行拉开车门,叹了声气。驾驶座上的刘原看他一眼,“怎么了梁哥,又被逼婚了”

    梁景行没说话,点了一支烟。

    刘原将窗户打开,发动车子,“要我说,许小姐这做法不是长久之计,哪能一直拿你当幌子呢梁哥你自己也得恋爱结婚吧,要是今后让你女朋友知道了,难道不会吃醋”

    梁景行立时一怔,片刻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他那房子里,全是许尽欢的东西,从内衣到化妆品,应有尽有,昨晚姜词睡在她房里,莫非一点不多心姜词是学艺术的,本就心思敏感,又是七窍玲珑,怎么可能毫无觉察,可偏偏面上半点没露

    “梁哥,现在回别墅”

    梁景行回过神来,眸光沉沉,“先去趟崇城一医。”

    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是现在这个点了。

    姜词一口一口嚼着面包,“你等会儿有没有时间,送我去趟陈老师的画室,我得负荆请罪。”

    梁景行点头,“顺便收拾几套换洗衣服,暂时住我这儿。”

    姜词笑看着他,“迫不及待要跟我同居了”

    梁景行沉着脸,“满脑子乌七八糟的思想――我是担心刘亚芬再去找你,你一个人住不安全。”

    姜词将面包几下吃完,喝了口牛奶,“梁老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你不能自己心思龌龊,就将别人想得肮脏。”

    梁景行一掌轻拍在她头上,“别废话了,赶紧去换衣服。”

    到了画室,姜词将事情经过解释一遍,沉声道歉“老师,恐怕是辜负你的期望了。”

    陈同勖摆手,拉着姜词仔细看了看,“你人没事就行,去哪儿都一样。”

    姜词黯然一笑,她知道央美是陈同勖的一个心结――他当年文化考试差了十分上提档线,可家境贫寒,再也供不起他蹉跎一年,不得已,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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