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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重云剑 第2节

作者:海明瑾 字数:24286 更新:2021-12-13 18:17:43

    萧衍将摇光插在地面,掐起一个手诀,周围的风遽然停住,食人藤也被萧衍搞楞了,停下了攻势,但隐在暗处的人显然觉得此刻是攻击萧衍的好时机,三支箭,沿着不同的轨迹,射向了萧衍,而食人藤也收到了攻击的命令,藤蔓末端变得尖锐,直冲萧衍面门。

    萧衍却好似毫不在意,未曾停下手势,而萧衍身前的摇光爆发出一阵摄人的光芒,待光芒散去,一个看着如萧衍一般大的少年浮在半空。

    那个全身发着光的少年只是轻轻一抬手,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向萧衍而来得三支箭和那食人藤全都被迫停在了半路。

    萧衍抬眼看了眼少年,手中动作不停看得人眼花缭乱,而萧衍的丹田处,灵力已经开始集聚成液滴,却在此刻爆发了灵力的动乱,显然,不过前不久因重生才入了金丹期的萧衍要越阶使用大乘期的术法不止一点点的勉强,要不是他重生而来,神识已是大乘圆满,换了任何一人都做不到。

    但此刻萧衍却仿佛一点都没觉察到丹田处的疼痛,不,或许他察觉到了,但这痛只是更加提醒了他的弱小,也提醒着,他是真实的活着。

    萧衍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手势,脸色苍白的他看着非常虚弱,他的手很白,但是此刻他的脸更白,他将手抬起,在空中轻轻一点,同时口中吐出一个字,“灭。”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从那一点爆发开,准确地避过了面前的摇光剑而冲向了对面那棵古木。

    半空中的少年皱皱眉头,抬起手,一个人影瞬间便飞到了他的手上,而就在少年离开那处后,那一棵古木连同攀附于上的食人藤无声的消失了,地上只剩一个巨大的坑洞。

    萧衍看了看被少年拎在手里的人影,是严梓,随即他又看向落到了地上的少年,少年掩去全身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萧衍皱着眉看向少年问“你是摇光”

    摇光正要点头,却突然冲来将伤得不轻的萧衍抱起来离开了原地,萧衍不悦的想要挣脱的时候,却看见他们原来站着的地方此刻被黑气腐蚀着发出兹兹的声响,一个浑身都缠绕着魔气看不清面容的人站着,只有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他们。

    是刚刚为他剑意所伤的人萧衍看向那人右肩的伤口还散发着微弱的剑意,十分笃定。

    萧衍被摇光抱在怀里,而摇光的另一只手上还拎了严梓,这样怪异的姿势,萧衍现在却完全顾不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虚无灭的威力,被正面击中之后还毫发无伤,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

    萧衍心中暗叫不好,却被那人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额上冷汗滑落,再看摇光,也是在苦笑,只有还昏迷着的严梓,倒是幸运的很,什么也察觉不到。

    萧衍又转头去看那魔气缠身的男子,心中紧绷,嘴里发苦,结果什么事都没能做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垂下的手渐渐握成拳,不他绝不要就这样结束。

    丹田的灵力,萧衍不再压制,而是又添了把火。

    对面的男子身上的魔气分出一缕袭向萧衍,却蓦地停在萧衍前方,萧衍堪堪停住自爆丹田的势头,摇光与萧衍具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摇光与萧衍结契,若是萧衍死了,他也会消散在天地间。

    萧衍知道摇光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所以才打算自爆丹田,可没想到,那个煞神竟然停下了

    那男子看了看萧衍,眼里忽然多了些光芒,“肖冉。”男子的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砂纸,听得人耳膜生疼。

    而听见这个名字的萧衍身躯一震,又仔细的看向那个男子,魔气逐渐散去,眉眼如画的男子一如当年他在雪山遗族秘境中壁画上所见的人一样。

    如今的修真界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初的雪山医仙和与他形影不离的黑衣男子,而萧衍如果不是当初九死一生让那缕医仙的残魂入了神识,他也不会知道肖冉这个名字,肖冉,是医仙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居然上错了一个学期的马原

    抓狂论文也交错老师了

    蠢蠢的我又回来了一会儿会儿

    爱你们,  ̄3e ̄ ,求关注,求包养,我很会暖床哒

    、医仙

    重云剑派在衡水古国的最南端,应该说,整个修仙界都在古国之南,而重云剑派所在的天清十二峰,正起着隔开人间与修仙界的屏障的作用,虽说衡水古国各处都有修仙门派,但修仙界真正的力量如三门六宗十八派的宗门都在天清十二峰以南。

    不过也有例外,虽然这例外已经消失了百年。

    南修剑,北医仙。百年之前,一群毫无门派的剑修,一个一脉单传的医仙,在修仙界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并且蝉联了修仙界最不愿意得罪的十大人物榜的首位多年,当然,是并列魁首。

    其实细细想来,医仙要厉害得多了,毕竟一人力压群修,而剑修总有那么点人多势众的味道。

    雪山在衡水古国以北,与古国只隔了一条河,衡河。衡河的水来自雪山山顶融化的雪,即使流向了远处,依旧冰寒刺骨。

    衡水古国的人向来只知南边的天清十二峰皆是仙人,峰上云雾飘渺不可过,却不知道衡水之北,雪山之上,有一脉传承千年的医仙,一代一人,与世相绝,守着魔界与人界交际的入口结界。

    而萧衍,也本该不知道的,然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萧辰澜下山历练,再回来的时候却奄奄一息,丹田尽碎,此生再无修道的可能了,萧衍如何不痛,如何不疯,所以他去了自第一代掌门与他道侣飞升之后已无人居住的药清峰。

    在那里的藏里,他得知了医仙的存在,于是他一意孤行,踏上了雪山的去路。无法御剑而过的衡河,只能凭着肉身泅水而过,那水真的是冷,即使灵力环绕之下,依旧让他牙齿打颤,幸运的是,他还是上了岸,到了雪山。

    而不幸的是,那又是另一个磨难的开始了,那些先不细说,只是当他终于九死一生入了雪山深处的秘境,却只有一缕残魂,而那残魂说过,他叫肖冉,是这医仙一脉的最后一人。

    他听他说了一天一夜的故事,而故事要从剑修仍是一盘散沙的百年之前说起。

    虽然师父飞升之前与肖冉说过,不可下山,只能守着结界直至飞升,但是肖冉并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先前师父未曾飞升的时候,他还能定心在雪山上看守结界,修炼医术,在师父飞升之后不久,他便下了雪山,于是雪山医仙在修仙界横空出世。

    从小在雪山长大,肖冉的性子不能再直,加上实力强横,于是下山以来便管了不少闲事,再之后,不知从何时起,雪山医仙的名头便在人间和修仙界传开了。

    也有不知底细的人挑衅,最后都讨不了好,鼻青脸肿算是好的,断手断脚也是轻的,中了不知名的毒,下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叫痛苦。

    人界的一切让从前一心清修的肖冉有了迷惑,有了取舍,但他到底修为高深,道心坚定,而这番人间所见也最终只是更磨砺了他。

    他想起师父飞升前与他说过他的徒弟会在适当的时候自己来到雪山,但他并不想收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所以他自作主张住在了衡水古国的一处小村庄,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他决定要自己收徒。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小村里的人很快摸清了肖大夫的作息规律,只有傍晚的时候才能见到人,而白天里,肖冉是不在的,他出门找徒弟去了。村子里的人虽然疑惑,但从来不曾在肖冉面前说什么。

    这群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会看眼色的,他们这破地方,在几年前,老大夫去世之后,便再也看不了病了,小病还能自己熬着,若是非要看大夫,就得走几十里的山路到离这最近的吴城去。

    肖冉愿意留在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哪还能对肖冉有什么意见呢只是这一日,肖冉离开之后,竟有大半个月都未曾回来。

    而肖冉呢他在吴城碰上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由一群散仙和一队明显是门派中下山历练的少年少女组成的,而领头的少年,叫做司青。

    他们此行是去衡河之北的雪山探秘的,虽然没有什么人相信那座鸟不拉屎的山上会有什么秘宝或者秘境,但是架不住这一群大门派的弟子有钱啊,修仙之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尤其修为不够的散仙。

    客栈里,肖冉坐在角落,虽然喝着茶,看着窗外景,却将那群散修与那领头少年的对话都听进了耳中,听到少年说雪山遗族的时候,那群散修虽不信,但肖冉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眉。窗外边的绣球粉紫粉紫的开了满园,肖冉的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散修里有一中年男子穿了并不显眼的灰布衣裳,将满头青丝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面容温和,话中却带刺,他开口向司青道“这吴城地小,散修也不多,吾等能集来这许多人已是不易,道友却非要吾等寻其三十六人才可出发,少一人也不行,难不成是故意为难,或者是想赖账不成”那中年男子一开口说话,周围的散修便停止了喧闹,显然这名中年男子在散修之中还是有些威信的。

    司青倒是未说什么,他身后一名穿着云纹衣裳的少女却拉下脸来,朝着散修讽刺道“我哥脾气好才不与你们说什么,当初找你们的时候就说好了要三十六人的,你们自己也答应了,现在耍什么无赖”少女脸上满是怒气,司青挑了挑眉,看向少女,“霖铃,说了多少遍了,在外边叫师兄。”

    司霖铃一脸委屈,看着司青面无表情的脸道“是,师兄。”身后那一群少年少女们便捂着嘴笑了起来,司霖铃朝后瞪了一眼,而那群少年少女却丝毫不为所摄,显然这一群大门派的弟子的感情都非常好。

    司青好整以暇,甚至有些懒散的看向对面那个有些尴尬的中年男子,开口道“你也听见了家妹所说,当初是你们自己夸下海口,如今,怎么想要赖账不成”司青原原本本的将话丢回去,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变得凌厉。

    那一群散修人数不少,可在司青的气势下,也没几个还能抬头的,那中年男子还勉强能与司青对视,额头的冷汗却一滴一滴的滑落,他也不敢抬手去擦,心中懊恼。

    、阿商

    这中年男子是吴城中散修联盟吴城分部的一个小执事,他原也没想掺和到这事情中来,只是远房的表弟李吉来求,说是这群大门派的弟子仗着身份与他们散修为难,加上李吉许诺讨了公道之后将赔偿分一部分给他,他才答应。

    原本想着自己好歹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就算那一群大门派的弟子再有天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加上他这边又占着理

    没想到这次阴沟里翻船,碰上硬骨头了,他细细打量对面那一群全是金丹期的少年少女,心中震惊,金丹期去那些小门派都能混个长老了,而这一群少年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却都是金丹期,已经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能供得起的了,最起码也是六宗的内门,不,核心弟子才对。

    自以为猜到了司青一行人来路的中年人赔着笑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是这散修联盟吴城分部的执事,先前听了李吉等人的说辞以为是道友等人欺人在先,所以先前才多有冒犯,道友不要怪罪才好。”

    司青看着中年男子身后那群散修中一名竭力躲避着他的视线的人,嘴角上扬,同时收起了威压,他收回目光投向身前的中年男子,笑道“既然是误会便好,我等并没有交恶的意思,找满三十六人其实也是师门的要求,实不相瞒,若不是此次师门要以此作为考核,我和师弟师妹们也不想去那冻死人的地方,离完成时间也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再找人也来不及了,所以这次的任务”

    那中年男子急忙接过话,“自然是仍由我们接手,人也一定会招齐的,三天后就出发,一定不会耽误了诸位小友的考核。”

    肖冉收回神识,转头去看司青,却恰巧对上了司青疑惑的目光,肖冉一顿,假装若无其事的掠过,在大堂中环视一圈之后才又看向窗外,察觉司青的目光似乎仍在自己身上,他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却立马皱起眉头,好难喝又苦又涩

    司青和那中年男子两拨人先后离开,天色已晚,肖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那个小山村,他住在了客栈里。那群散修三天内还要招人,他应该能混进去。

    而离开了的司青一行却径直离开了吴城,去了城外十里的山中,司霖铃一脸不高兴地朝着司青道“师兄,你为什么还要他们招人啊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个叫什么李吉的,长得满脸猥琐,就知道敲诈我们,就这么点人,还想要上品灵石当酬劳呢,做梦”

    司霖铃身后,一个穿了碧绿长裙,长相娇小的少女偷笑,“霖铃,你以为大师兄这么好说话吗你就没发现御剑回来的师兄里少了一个”

    司霖铃回头一看,惊讶的道“咦木华师兄呢他去哪了明明出城的时候还在的呀。”

    司青敲了下司霖铃的头,看着她道“以后不要总是来找我抱怨翠梧师妹欺负你多动动你的脑袋瓜,知道吗”司青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司霖铃只好委屈的点点头,身后的人又是一阵哄笑,犹以翠梧笑得最大声,事实上,这群师兄妹之中,她和翠梧的感情也最好。

    和她同辈的女孩子一共也只有两个,另一个水兰总是沉默着不说话,而且她看起来比哥哥还要凶的样子,所以她只能去找翠梧了

    远处御剑而来的木华拎着昏迷的李吉,看着师兄妹们笑作一团,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也笑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然后一落地就被霖铃打趴在了地上,“小声一点,我们是偷偷住在这里的,你想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不成”木华爬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嘿嘿笑着,顺带挠了挠头。

    身后的众人笑得更加热烈了,司青看着也弯了弯眼角。

    第三日,城外黄沙漫天,司青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眼前的这名中年男子,低声道“日上中天,已至午时,不知这最后一位何时才到”

    那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心中却将晚到的人骂了一通,他递上一块木牌“这是散修联盟的执事令,无论去到何处,只需出示这块令牌,散修联盟必然竭力相助,虽不值大用,也还望道友收下。”

    司青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名中年男子,伸手接过令牌道“多谢。”

    而此刻,迟到的男子正好姗姗来迟。

    迟到的人自然是肖冉,此刻他面色微黄,穿着不起眼的道袍,就像个走江湖的骗子,也叫司青身后的男男女女脸色难看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司青的态度可疑,面对这个浪费了这么多时辰的人,他竟然一言不发,只是笑了笑,就领着三十六名散仙出发了。

    此刻他们坐在司青的法器青羽船上,肖冉寻了船上的一个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不多时便不适的挪了挪位置,身后那道目光简直让他如芒在背,司青却不管别人如何想,他只是站在船头,舒服的靠着,然后,盯着角落里的人。

    司青是重云剑派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天赋异禀,修炼神速,如今年纪尚轻却已是一只脚迈入了仙位,通常这样的天才都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孤寒,然而他并不是独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坠落神坛,也因此做事更加的无所顾忌,对于感兴趣的东西,他向来不吝啬精力。

    肖冉讲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萧衍觉得就像是九天上的神子忽然对凡间投向了一个眼神,随意的很,但对凡人来说,却是莫大的震动,他想他也许再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人。

    医仙还讲了很多,萧衍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但他仍记得,医仙的故事里最重要的不是司青,不是修仙界以为的重云剑派的开山祖师,而是一个少年,一个入了魔的少年。

    肖冉救了那个少年,甚至收他为徒,最后因为这个少年神魂俱灭,只余一道残魂徘徊世间,不肯离去。

    萧衍看向前面将他误以为是肖冉的少年,比起肖冉所说,他已入魔更深了,萧衍知道为何他会将他认错,只因萧衍受了雪山医仙的传承

    他的神识之中,还有着雪山遗族的印记,这代表着只要他仍活在这世上,他便必须守着这魔界与人间的结界,直至飞升,直至找到下一任的传承者。

    萧衍移开看着对面魔气缠身的少年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雪山,似乎还能感受到衡河水刺骨的冰寒。

    他不知该如何与眼前的少年说清楚肖冉的事情,被修仙界众人打得魂飞魄散也要保他,逼着自己立下心魔誓护他,他相信这个肖冉初见时便屠了一个村的疯子必然会作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所以萧衍在对面那个少年希冀甚至带着恳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之后该如何收场。摇光早在萧衍点头的时候便僵硬了身子,他不知道自己怀里的人与对面那个危险的少年有什么关系,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的预感来势汹汹,但他却在要收紧手臂的时候,怀中一空。

    对面的少年清俊的面容带了些小心翼翼,将萧衍拥入怀中,甚至怕伤到萧衍,他收敛了一身魔气,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萧衍僵住了,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温暖的怀抱,他的唇色抿的越发深沉,却只是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少年的背。

    他唤道,“阿商。”

    萧衍记得,肖冉便是如此唤这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收藏收藏嘛打滚评论也行

    、翻覆

    陆商早已不再是当初从鲜血火光中沾染了满身血污爬出的少年,如今的他入魔更深,也执念更深,可他却知道,自己已经不配站在肖冉的身边了,他的灵魂已经堕入了地狱,而肖冉还是干净的一如他们初见之时。

    远处的天空映照出盛大的火光,巨大的声响将萧衍的心神拉回原处,他看了看身后跟随的陆商,眉眼清冷,他加快了御剑的速度,重活一世,他绝不许萧辰澜超出他的掌控。

    摇光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剑中,抱着昏迷的严梓紧紧跟在后面,眼神复杂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萧衍很快在错落的密林树叶间看见了天魔林中心的景象,缠绕着灵力的冲天魔气如同罪恶的巨兽,收割着众人的性命,先前一道的队伍里,只剩封三娘与那老人还能勉强立在地面,只是皆面色苍白,嘴角渗着血。

    而其他赶到的队伍里,修为都不高,只剩一名蓝衫男子,衣摆绣着光华门的标志飞鹤,周围罩着一口莹白的大钟,脸色也很是难看。其余的所有人都被卷上了半空,在魔气中逐渐消融,血肉全无,此时的无声竟如此残忍,萧衍反倒笑了。

    他知道封三娘等人不是不愿离开,而是要抗衡那魔气的吸力已让他们用尽了全力,而要离开此地,谈何容易。

    封三娘与那老人都明白再这样下去不过也只有一个下场,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艰难的向蓝衫男子的方向移步,重活了一世的萧衍从来没有如此透彻的看透过人心,人心险恶,真的不只是一句话。

    但萧衍没有任何动作,尽管他知道,只要将自己从头到脚的覆盖上灵力便可隔绝那恐怖的吸力,避免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只是看着封三娘与那老人拼尽全力杀了蓝衫的男子,夺了白玉大钟,萧衍慢慢的从树后现身,“杀人夺宝,真是一出好戏。”他拍手叫好,但显然对面的两人并不领情。

    封三娘与老人都警惕的看向萧衍,虽然萧衍看着年纪不大,可是修仙界中的人怎能以常理度之,况且萧衍看着他们杀人也面不改色,哪里像个半大的少年,这份心性若是放在他们的后辈身上自然好,可是如今他们油尽灯枯,灵力用尽的状况却只能叫人胆寒了。

    萧衍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前世,他循着剑修之道,挑战,杀戮,踏着血腥迈上高位,苑桐曾不止一次的找过他,劝他放下,可是,他的身后满是白骨累累,他如何放下,他如何回头

    他曾以为,他会在天劫中因杀孽过多而死去,所以他将温情尽付一人,然而世事无常,天道多变,他终是死在了那个他一心向之的人手上,那又为何要让他重回一切的原点,如果非要择一人,又为何是他

    在这个隐秘的夜里,踏着夜色而来的萧衍,终于还是走上了自己的道,盛大的火光绵延于天魔林中,魔气蚕食下,闯入者的尸骨无存,也就没有人知道,噩梦悄然来临,将他的剑指向了无尽轮回。

    身后的一双男女双目圆睁,面露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然而终究还是被魔气席卷,没留下一丝痕迹。

    萧衍走得很慢,手中的摇光剑拖曳在地上,划出一道蜿蜒的划痕,他一步一步的踏在前世的路上,却再无担忧,因为他知道,他将走向不同的终点。

    身后的陆商沉默的隐在黑夜,与深沉的黑色融为了一体,他还是回到了肖冉的世界里,他被这个人拉出了黑暗,而那个人却死于光明,于是他停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不断徘徊,无法离开,也得不到救赎。

    摇光却看着萧衍的背影如同诅咒一样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忘记了什么,他又该记得什么,摇光的身影开始闪烁,被主人的鲜血喂养起来的修为终究有些虚浮,他不受控制的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剑身。

    严梓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却不知陆商对他做了什么,如此重的撞击也没能将他唤醒。

    萧衍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觉,他逐渐走到光柱外围,黑色的魔气四散,却在近了萧衍的身时蓦地飘开如同逃命一般,萧衍露出笑容,看向中心处那个不着寸缕的婴儿,双手双脚都蜷在一起的样子显得十分柔弱,萧衍的到来显然惊醒了婴儿,婴儿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睛里竟然全是黑色,没有一丝眼白,显得十分可怕。

    萧衍将摇光剑收了起来,对着婴儿笑得温柔,“辰澜,我来接你了。”说着,他将萧辰澜抱在了怀里,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萧辰澜不再一心一意的为魔界,而是只为了他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放弃了一剑了结这个孽障的想法,他要让魔界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当魔之子拔剑向魔,成为萧衍手中的一把利剑之时,也许他就会放下了。

    “睡吧,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会明白,只有师父才是你可以全心信任的人,师父永远不会害你。”萧衍嘴角的微笑在此刻竟将他衬得如同鬼魅。

    萧辰澜的眼睛慢慢阖上了,仿佛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

    而萧衍却惶然无知的将手伸向了婴儿脆弱的脖颈,周围的魔气争先恐后的钻进萧衍的身体,仿佛那令它们害怕的东西消失了,萧衍的眼睛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

    “快醒醒,喂,你还好吗”萧衍是在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捂着脸,沉默的看向眼前的男子。

    男子穿着淡蓝色的绸衫,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嘴边竟然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像是比萧衍大不了多少。

    萧衍没有说话,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抱着萧辰澜,婴儿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如此明显,但萧辰澜还有气,萧衍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了,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陆商不见了。

    萧衍心中有些厌烦,他最讨厌这些长得娘兮兮的男子,前世苑桐的身边就围了不少,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和眼前的人打交道。

    看着萧衍眼里非常明显,并且不加掩饰的嫌弃,男子有些理亏的摸了摸鼻头,随即讪笑着看着脸上还有着两个巴掌印的萧衍,“对不起啊,我喊了你很久,你都不醒,你怀里的小家伙什么都没穿,会冻着的,我想给他穿件衣服,但是你又不放手,所以我就”

    “打了我两巴掌。”萧衍十分不给面子的接了他的话,随即将手里已经醒了开始扭啊扭的萧辰澜递了过去,“萧衍。”

    男子瞪大了眼睛,“啊”不一会儿又反应过来,惊喜道“我叫段离渊。你叫萧衍啊,真好听。”

    段离渊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孩子包上一件成人的外衣,一边说道“这是你的儿子吗你昏迷过去都抱这么紧。”随即他想了想又道“你看到我们镇上的人了吗昨天傍晚他们都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看镇子,结果一个人都没回来,难道是集体离家出走了吗”

    萧衍本想反驳这不是他儿子,又听见后面的问话,顿时不做声了,他不是怕,只不过,他看了眼男子手里的萧辰澜,他一点都不想自己照顾孩子,又偏头看了看段离渊,好像除了娘一点,其实也挺顺眼的。

    肩膀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下,萧衍蓦然抬起头,眼神凌厉,段离渊吓了一跳,努努嘴,“那个人你认识吗好像不是我们镇上的。”

    被遗忘的严梓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得十分香甜。

    、人魔

    魔界

    散发着黑气的泥土中,不断冒出森森白骨,显得阴森可怖,黑色的天空中冒着血色的流光,像是吞噬了无数的鲜血,远处,黑色的宫殿静悄悄的伫立着,毫无生气。

    裹着黑色衣袍的男人虔诚的跪在巨大的宫门前,望着远处那将它们困了万年的结界,结界上那一条倾魔界全力才裂开的缝隙正慢慢愈合。

    结界终于关闭,红色的光点消失在结界愈合之处,男人缓缓闭上血红的双眼,口中呢喃,“吾王。”

    身前漆黑如墨的土地上突然开始崩裂,一群被黑气裹挟的生物慢慢升腾而起,晦涩不明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来。

    “吾王。”

    如同远古的战歌,苍凉而悲壮。

    严梓浑身酸痛的醒过来,比萧衍幸运的是,他只挨了一个巴掌,他正想开口骂是谁打得他,看见萧衍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满腹怨气一瞬间,萎了。

    他唯唯诺诺的喊道“师兄。”

    萧衍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醒了便赶紧回宗门去吧。”

    严梓本还想问什么,一看到萧衍的脸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只应了声好。

    临走时,还十分好奇的看了眼萧衍旁边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段离渊,抱着孩子,像小媳妇一样的站在师兄身边,天哪,他他他不会被灭口吧。

    望着逃一般御剑飞离的身影,萧衍不知想到什么,笑得十分邪气。

    萧衍与段离渊出了天魔林,天魔林中诡异的魔气已消失无踪,而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天魔林外镇上的人,一夜之间,如同人间蒸发,最起码对于段离渊来说,便是如此。

    萧衍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站在昨日还满是人声鼎沸的镇子里的街道上,段离渊怀里抱着萧辰澜,眼里透着些茫然。“你不伤心吗”身后传来萧衍冷漠的声音。

    “不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段离渊确实不伤心,他们这些生活在天魔林外的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是被逼无奈才定居在此,如果能有安稳的生活,谁又愿意来到这片被抛弃的地方呢。

    没有人愿意的。

    他们都是被放弃,被驱逐或是被追杀才来到了这里,他们之间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只不过,想到这个原本热闹的小镇再也不会有炊烟飘起,也没了一众人结伴屠杀因发狂而攻击镇子的妖兽的身影。

    他一点也不伤心啊,他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晨光微熙,抱着孩子的男子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身萦绕着十足的落寞,萧衍动了动嘴,却还是没说什么。

    “走吧。”日渐西斜,站了一日的段离渊回过身,朝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萧衍一笑。

    萧衍眉一皱,“走走去哪”

    段离渊哑然,“当然是跟你走了,难不成阿衍要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个人留在此地么阿衍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段离渊抱着名叫萧辰澜的孩子站在萧衍身前,夕阳下,两人的影子逐渐融在一处。

    连死了一镇子的人都没表现出什么伤感来得人此刻倒是两眼微红,仿佛萧衍欺负了他似的。

    萧衍抬头定定的看着这个满脸写着你要对我负责的男人,颇有些无语,心中烦躁,所以说他不喜欢这群娘兮兮的男人,他转身便走,“你要跟便跟吧。”

    段离渊在萧衍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十分明艳,他逗了逗怀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萧辰澜,“你爹啊就是口是心非,难不成还真会把你丢下自个走吗”

    萧辰澜不给面子的张开嘴,哇哇大哭。

    “诶,怎么哭了”段离渊小心的把萧辰澜掂了掂,“哦哦,不哭不哭,你爹不要你了,我要你。”

    萧衍转过身,几步走到段离渊面前,无奈道“我不是他爹,还有,他饿了。”

    段离渊的脸腾地便红了,嗫嚅道“我又没有孩子,我怎么知道他是饿了。”没一会儿,他又睁大了眼睛,“你不是他爹”

    萧衍难得有耐心的解释起来,当然也可以叫掩饰,他看了眼还在哭着扑腾的萧辰澜,“我在天魔林里捡到的他,他的资质很好,所以我会带他回宗门,顺带回禀天魔林里所发生的事。”

    “宗门你不是散修”

    “重云剑派,天清十二峰,上清峰二弟子萧衍。”

    对面的男子有些手足无措,“啊那我还能跟着你吗”问这话时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被萧衍抛下的场景了,颇有些凄凄惨惨的意味。

    萧衍发现自己不太懂这个人了,先前还一副赖着他的样子,现在听到他的宗门便畏缩起来,他挑挑眉,“你怕”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我一点修为也没有,更不要谈什么资质了,阿衍的宗门不会接纳我吧。”

    萧衍抓住关键词,“你没有修为”随即他惊讶道“那你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

    “啊一定要有修为才能活下来么我可以看镇子啊,也能帮他们烧饭,我做的饭可好吃了。”段离渊说到此处,还有些得意,“下次我可以做给阿衍吃。”随即他的神色又黯然下来,“怕是没有下次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萧衍怔住了,他看着递到他前面的萧辰澜,又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无处可去却还是故作微笑的人,第一次觉得有些愧疚,他抿抿唇,“无事,你可以跟着我。”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奇怪,“你可以帮忙照顾孩子。”

    “真的么”男子绽开一抹微笑,似乎毫无心机,“谢谢阿衍。”

    “不用谢。”明明是他毁了他赖以生存的地方,不是么。

    萧辰澜哭累了,仿佛发觉即使他再如何哭闹也不会得到回应,便不再有动静,砸吧着嘴睡了过去。

    萧衍带着恶意的眼神像刀一样刮过段离渊手里的婴儿,而段离渊对此一无所觉。

    萧衍并未御剑带段离渊和萧辰澜,他们一个是凡人,一个仍是婴儿,受不了罡风,而萧衍此刻的状态也并不好,没有多余的灵力为他们挡风了。

    所以萧衍三人选择了最原始的赶路方法,步行。

    而在萧衍赶回宗门的路上,关于上清峰二弟子,啊不,现在已经是峰主师弟了,有了道侣和孩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重云剑派,并且还有向整个修仙界蔓延的趋势。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传言的主人公萧衍如今,才十三岁

    、受伤

    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日,萧衍三人才离开了天魔林。

    来的时候御剑而行,萧衍还不觉得有什么,回去的时候,萧衍才知道凡人有多么不容易,萧衍和抱着萧辰澜的段离渊走了大半日,萧衍一路运转不多的灵力才免去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

    可是萧衍看了看身后闲庭信步的段离渊,又看了看正烈的日头,第一次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看走眼了,其实段离渊根本就是骗他的,或者,又是一个想要利用他毁了重云剑派的人。

    眼看城镇已在不远,萧衍却蓦地停了下来,往路旁的树荫底下走去。段离渊怔了怔,将路上折的芭蕉叶仔细给怀里的萧辰澜遮好,眼里带着疑惑,却还是跟紧了萧衍,一同去了树荫底下。

    萧衍抬头看了眼眼前清秀的男子,因为晒了半日的太阳,脸颊微微发红,额头上却一滴汗也无,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萧辰澜,被芭蕉叶盖着,像是睡着了。

    段离渊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萧衍问道“阿衍,怎么不走了累了吗”

    萧衍嗯了一声,径直坐在了树下的地上,闭上眼不再说话。

    段离渊也并非天真不知世事,萧衍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想多说,他便也不再说话,抱着萧辰澜坐到了萧衍旁边,还小心的隔开了距离。

    天上的烈日忽的被一整片黑云遮住,段离渊正想问萧衍要不要走,萧衍却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天空,眼神冷漠。

    段离渊也跟着抬头看,这才发现,遮住了烈日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朵,是一大群仙鹤仔细看去,每一只仙鹤上都站着或坐着一两人,蓝色的衣角翩飞,仙鹤纹若隐若现。

    领头的仙鹤上,坐了一名身穿深蓝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旁的仙鹤上,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恭敬的向他拱手施礼,随即指向了下方树下的萧衍,眼神微闪,“师叔,就是他们”

    萧衍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将摇光剑拿在了手里,他并不说话,只是瞬间换了眼神,变得低暗阴鹜,光华门的账他还记着,既然来了,便收点利息也好。

    他转眼看了看段离渊,抱着萧辰澜不知所措,却坚定的站在他后方,眼里闪着的,好像是信任

    段离渊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试探性的伸向前,抓住了萧衍的衣角,萧衍没有说话,段离渊才松了口气,抱紧了萧辰澜,然后,带着敌意的看向了已经落到前方的光华门人。

    他方才看见了萧衍的眼神,甚至仿佛能够感受到有着这样眼神的萧衍是如何的痛苦,所以,这群人到底对阿衍做了什么,才会让阿衍如此深恶痛绝

    那名中年男子收了仙鹤立在萧衍身前三尺,抚着胡须沉默,旁边的青年见状站了出来,指着萧衍,眼神痛恨,言辞尖锐,“快说,你是不是杀了我师弟,还夺了他的本命法宝,飞玉钟”说到法宝时,中年男子的手顿了一下,而青年男子则眼神闪烁,一看便是心中有鬼。

    萧衍摸了摸储物袋,那日的莹白大钟确实在他手上,只不过他一不是杀人凶手,二不是夺宝贼人,他要承认什么

    萧衍笑得一脸开怀,看着那个青年,无辜的摊手,“没有。”

    青年愕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

    “好了,流华,下去。”中年男子终于开口,那叫做流华的青年男子一脸不甘心的瞪了萧衍一眼,在中年男子颇具压力的眼神中退回了中年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看着萧衍开口“道友,修行之人逆天而行,杀人夺宝,却是大忌,轻则天谴,重则五雷轰顶,灰飞烟灭。一身修为,皆还与天地。若道友回头是岸,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萧衍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我说了没有便是没有,没有的事我要怎么无中生有,还是你们想要借报仇之虚,行杀人夺宝之实”

    中年男子眯起眼,显得十分猥琐,“无知小儿,冥顽不灵”

    流华迅速的带领了身后的一群人围住了萧衍,手中招式蓄势待发,萧衍却仍是平静得很,掸了掸衣摆,直起了身子。

    一缕缕看不见的黑气渗入土地,又缠绕上了光华门人的脚踝,隐没不见。

    萧衍衣摆上的云纹雾障解开,露出重重白色云纹,如在云端。

    段离渊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萧辰澜塞在萧衍怀里,又将萧衍拉在了身后,怒视着这一群围着他们的人。

    萧衍一愣,竟真的被拉动了脚步。

    而中年男子却在看清了萧衍衣摆上的云纹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萧衍在段离渊身后朝着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更加渗得慌。

    他忙制止了流华一行人,流华疑惑得退回他身边,与中年男子传音了几句,流华便走来将光华门的人都带走了,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乘上了仙鹤飞向宗门而去。

    段离渊一脸懵住了的样子,微张着嘴,萧衍好笑得看着他,他想,或许他还是可以尝试着去相信一个人的对吗

    眼前段离渊的娃娃脸却突然放大,萧衍只觉得背上一疼,便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结实,他刚想问段离渊又怎么了,触手却是一片温热,身上的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便彻底不省人事。

    萧衍将手抬到眼前,红色的血染满了他的整片手掌,就像那时摇光剑穿入他的胸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温热的血液从胸前流出,他摸到一整片的血红。

    萧衍忽然便流了眼泪,眼底弥漫着黑色的雾气,将他的眼球覆盖,不远处,刚偷袭得手的流华忽然间连同仙鹤一起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头上,其余的人还没发出尖叫,便也落入了流华同样的下场。

    一具具白骨从天空跌落,中年男子拼着一身修为才勉强剩了一口气,不再管身下变作了白骨的仙鹤,御风疾驰。

    树荫下的萧衍抱着段离渊,连萧辰澜摔在了地上哭了起起来也没听见,眼睛毫无焦距,脸色看起来比受伤的段离渊还要苍白几分。

    、仙草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鹤唳,光华门的分门就在此处不远,那侥幸逃脱的中年男子带了一群长老重新回了过来,一群人皆面色阴沉,毕竟死的是宗门内门此次出来历练的弟子,责罚是免不了了,若是连凶手也不曾抓住,他们就算是长老也得吃点苦头。

    打头的分门管事一阵窝火,倒三角眼吊得高高的,虽然留了长长的胡须,也没有高人仙风道骨的感觉,身上的戾气遮也遮不住,画虎不成反类犬。

    萧衍被这一声鹤唳所惊,手忙脚乱的将段离渊从他身上扶起,又急忙将灵力运于指尖,覆在段离渊背后的伤口之上,做这些事的时候,萧衍的手不受他控制的颤抖着。

    段离渊他只是一个凡人,萧衍看着他背上如此大的一个血窟窿,嘴唇越来越白,凡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去吗萧衍运着灵力的手晃了一下,旁边的萧辰澜哭的大声,萧衍随手甩了一张禁言符过去。

    萧辰澜的小脸憋得通红。

    萧衍视线飘忽,却突然望见天边最远的地方那一抹白,他忽然便想了起来,前世,萧辰澜受了重伤,灵根尽废,生命垂危时,他去找了雪山医仙得到的仙草。

    他闭眼感受了一下灵识中雪山医仙的印记,清晰无比,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将段离渊抱紧,又甩出一根绳索将萧辰澜绑在背上,也不管身后越来越近的破空声,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光华门分门管事怒喝一声“孽障哪里走”紧接着,他打出一柄拂尘,直击萧衍后心,萧衍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子,眼底黑雾蔓延,“滚”

    灵力倾泻而出,将拂尘打回,那分门管事被反噬所伤,连仙鹤也无法御住,而他身后那一群长老,尤其是先前那名中年男子受伤更甚,脚下仙鹤亦受伤纷纷下坠。

    萧衍吐出一个字便不再管他们,召出了摇光剑,御剑向雪山飞去,他不敢停下往段离渊身上输送灵力的手指,段离渊的脸色已越发苍白,嘴唇也开始发紫。

    萧衍却分毫不乱,只是偶尔紧抿的唇角才暴露了他的心情。

    越是靠近雪山,便越发的感到刺骨的寒冷,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像被针刺一般疼痛,萧衍不由得加大了灵力的输出,以免段离渊伤势在这冰寒之下恶化。

    时间流逝,终于越过了天魔林来到衡河边,萧衍的脸色也越加差,但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已将油尽灯枯,连头发末梢都已变得灰白。

    他停在衡河边,闭上眼睛,灵识中的印记越发清晰,他腾出一只手,指尖在空气中微点,河边的雾气聚拢又散,微风轻轻扬起萧衍的发,忽而变得激烈,发丝飞扬,萧衍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和他灵识中印记一样的图腾。

    衡河之水蓦然静止,缓慢而又坚定的向两边分开,萧衍重新将段离渊打横抱起,慢慢的走向衡河之中,河水在萧衍走过后,又慢慢合拢。

    雾气弥漫,河水重新开始涌流,仿佛从未有人以一己之力,分河而过。

    萧衍沿着衡河分开的通路越走越下,渐渐地,周围不再有河水,而是干燥的土地,萧衍似有所感的往头上看去,波光粼粼的衡河水正在他头顶流淌,仿佛有人用灵力将衡河水腾于上空。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他的修为又该如何高深,才能让衡河水处于头顶而不落,甚至只是一个印记便能分河而过。

    萧衍此刻无心去想。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穿过几道石门,怀中的段离渊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倒真像是个死人了。

    萧衍看了一眼段离渊,眼底黑色的雾气又开始升腾而起,他不管不顾的又加大了灵力的输送,而他身后披散的头发已白了一半。

    萧衍抱着段离渊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力道之大,甚至在段离渊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青紫的痕迹,萧衍全然不知,他只是一心往存放着仙草的石室而去。

    段离渊,不要死。

    萧衍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可他知道,如果段离渊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后悔,所以他不要段离渊死。

    无论代价几何。

    只是萧衍向着石室去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眼前的石门落了许多灰尘,没有任何的花纹,只在门上刻了一个繁字,九。

    萧衍眼前一亮,找到了,九转灵丹露。

    九转灵丹露,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草药,一无根茎,二无花叶,如浮萍飘于水面,浮于冰雪之间,形似露珠,色微白,千年方得一株。

    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的九转灵丹露,可生死人,肉白骨,而最重要的,它可重塑灵根,即便是灵根未损的修士服用,也可起到淬炼之用,提升灵根的纯净度。

    当然,现如今,九转灵丹露对于修士的重要作用在萧衍眼里不值一提,对于萧衍来说,它可起死回生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萧衍擦去门上的灰尘,在九字的凹陷处按下,咔咔两声,石门上的灰尘被全部抖落,沿着地上的两条痕迹,石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寒气扑面而来,萧衍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入眼便是满室的九转灵丹露,在空气中漂浮游荡,散发出莹莹光辉。

    即便是曾经见过的模样,却还是会被震撼,雪山医仙一脉,竟能以人力蕴养九转灵丹露,若是让修仙界的众人知晓了,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

    萧衍将段离渊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握住一颗九转灵丹露,将其放到段离渊的嘴边,水珠状的九转灵丹露一碰到段离渊便没入了他的身体,段离渊的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青白。

    萧衍又接连握住几颗九转灵丹露,看着段离渊的脸色恢复了活人般的红润才放下心,收回了手。

    一放下心来,萧衍的身形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将缚在身后的萧辰澜解下,抱到身前,他盯着萧辰澜的眼睛,轻声道“不准出声扰他,知否”

    萧辰澜睁着一双眼睛,委屈的眨了眨,萧衍笑了,揭下了符咒,而萧辰澜竟也真的不曾哭闹,萧衍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着躺在他身边如同睡着一般的段离渊,神色晦暗不明。

    段离渊会活下来,可是,这个前世他从不曾遇到过的人会带来什么,萧衍不清楚,然而他心底却不希望段离渊死,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他若识相的留在他身边,永不背叛,他便永远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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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云

    累极了的萧衍靠在石室的墙边睡了过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萧辰澜被当做抱枕被萧衍抱得死紧,漂浮的九转灵丹露忽然像是被集体按了暂停键,定在了空中。

    萧衍身边躺着的段离渊睁开了眼。他摸了摸身上破了的衣服,嫌弃的撇了撇嘴,看见这满室的九转灵丹露,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他转头看见睡得十分沉的萧衍,嘴角牵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段离渊轻手轻脚的将萧衍怀里的萧辰澜抽开,看见萧衍因此皱紧了眉头,他不悦的看了眼被他放到一边的婴儿,萧辰澜害怕的将自己往衣服里缩了又缩。

    段离渊又转头看着萧衍,睡着的他,眉眼柔和,没了醒时的冷漠,才显现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有的模样,他偏头将萧衍紧皱的眉头抚平,便跨坐到了萧衍身上,将萧衍的脸微微抬起,他俯身将额头贴上了萧衍的额头。

    二人相触的地方瞬间爆发出一阵紫色的像是雷电一般的光芒,段离渊也睡了过去。

    萧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黑色的天地间不时划过血色的流光,巨大的漆黑的宫殿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伫立在远处,他坐在王座上,看着天空中不时下坠的流光无动于衷。

    他的手边有一把流光溢彩的剑,与这黑暗的世界格格不入,他轻轻拂过剑身,在剑柄上垂下的坠子上微微停留,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刻于其上,他依稀记得,是重云二字。

    他好像已经活了太久了,所有的人都成为了过去,只有他还是一日复一日,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无法逃离永生的诅咒,在这个世上,只剩下这把剑了。

    重云,重云。

    记不清是过了多久,连重云都失去了当初的华光,变得如同凡铁一般,却更加像是这个世界的事物,他在无尽的时光里将自己都忘记了,却还是记得手边的这把剑,叫做重云。

    重重云深处,一剑惊诸仙。

    重云,你永远都无法背弃我。

    天边忽然划过一道紫色雷电。

    萧衍蓦地睁开了眼,你永远都无法背弃我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一样,深深印在萧衍的脑海里,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个王座上被所有光明抛弃的男人,还是那把在冗长而又枯燥的岁月里失去了自己的剑。

    那个梦,让萧衍痛苦的几乎要认为那是真实,萧衍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人,脑海中不断重复的话语让他头痛不堪,五脏六腑似乎都绞在一起,他紧紧咬住下唇,咬出了一丝血迹。

    面色发白的萧衍在疼出一身冷汗之后,又晕了过去。

    段离渊一直看着萧衍,从梦境到现实,像是看着陪伴了自己千年万年的情人,他温柔的拍着萧衍的背脊,将头凑到萧衍耳边。

    我永远都不会背弃你。

    萧衍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皱着的眉松了开来,抱着段离渊的手也稍稍松了些。

    相传,这个世界是由两位上古仙人霄与壤所创,两位仙人从混沌而生,性命相连,然而世界有缺,五行无法平衡,壤自愿堕仙成魔,创魔界,立下永世不出的誓言。

    重云之上的两座仙宫之一亦随着主人堕入魔界,另一位仙人霄则固守仙界,再未出世。

    千年过后,世界人妖仙魔鬼齐出,群魔乱舞,妖鬼作乱,仙人二族失去了霄的庇护,面临灭族之灾,终于危机之时,霄以性命延续了仙人二族的运数,只留下神魂寄于佩剑之中。

    辗转多年之后,霄的佩剑流落魔界,为魔王所得,自此,它不再是仙人佩剑,而是魔王之剑,剑名,重云。

    萧衍重新从梦中醒来,头痛欲裂,却忘记了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梦,才会让他如此痛苦,怀里抱着的人突然从萧辰澜变成了段离渊,他惊了一下,彻底忘记了之前的梦境,看见自己不仅紧紧的抱着段离渊,还把脚放在了他腿上,萧衍饶是脸皮再厚也脸红了一下。

    看着段离渊还没清醒,他悄悄放开手,一点点把自己挪开,又觉得有些奇怪,把旁边的萧辰澜给扒拉到了自己怀里。

    萧辰澜一脸生无可恋。

    萧衍自然没有注意,他站了起来,看着空气中漂浮的九转灵丹露,从石室一旁的多宝阁上拿出一个寒玉髓做的盒子,九转灵丹露不仅生长条件苛刻,就连存放也十分困难,只有寒玉髓能保存。

    并且药效还是会随着时间而流逝。

    萧衍不客气的收走了一半,就算他自己用不了,上清峰那么多弟子一人一颗也差不多了。若是让修仙界其他人知道了萧衍的想法,一定会恨不得自杀再投胎成上清峰的弟子,毕竟那可是九转灵丹露啊。

    集天地精华,可遇而不可求,寻常人便是碰到了也难以保存下来,哪像萧衍这个继承了医仙传承的暴发户,连寒玉髓这种东西也就顺手一摸就有。

    躺在地上的段离渊看着萧衍发红的耳根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又赶紧压下,他从萧衍背后喊了一声,“阿衍。”

    萧衍的耳根越发的红,段离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衍转身怒瞪,“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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