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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苏湛 第16节

作者:容子行行 字数:30927 更新:2021-12-22 14:22:33

    某人略带犹豫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心想苏泛这伤的,自己今晚还是别和他一起睡了。正打算往外走,却听见苏泛将书丢到了一边叫住他,“怎么了这么晚了不睡觉是要跑到哪里去”他方才吃了药,这会儿子是有些困了,却是强撑着不打算睡觉,等着阿湛洗澡出来。

    苏湛的眼神落在被子底下苏泛的伤腿位置,解释道,“我怕碰到你的腿,今晚我去你房间睡得了。”

    苏泛拍了拍另外一边,“睡这头不就没事儿了。”他看着刚洗完澡的弟弟,眉目乌浓,白皙如玉,面若桃花,漂亮得令人炫目。可一想到这么个漂亮的小家伙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将他推到外头的世界去历练,回过头来一想,是无奈又心疼。

    苏湛头上盖着毛巾一边听着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搓成了杂毛。

    “过来,我给你擦头发。”苏泛压下心中复杂的感慨,朝他的宝贝弟弟招手道。

    苏湛也是想起自己回来的第一天,他和苏泛住在仰光的家里,苏泛给自己擦头发的情景。于是不再犹豫地上了床,将毛巾递给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另外一侧,头枕着苏泛没有受伤的那只腿。他只觉得脑袋下苏泛的大腿结实有力,带着温度,真是舒服极了。

    而苏泛则用毛巾在他弟弟的头发上轻柔地搓着,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手底下可是他的大宝贝一样的弟弟。俩人一时都无言,却是分外享受这亲昵又亲密的时光。

    84、

    虽然苏湛私下里告诉苏泛自己上一世也曾带过几次军队护送商队去印缅边境收购印度烟土再从泰国贩卖出去,不过他也知道几次那几次经历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说是做事还不如说是出门散心。当时他是处在苏泛的位子,却做着大少爷的事儿,一路上是被人环绕着保护着游山玩水似的来回了一圈回来。当然,苏湛可没告诉苏泛这些,只是跟他强调,自己也是有带队出行的经验的,虽然这点经验在苏泛面前是不值一提。

    苏泛自然也没把他家弟弟的这么几次经历放在心上,他虽然还是下定决心舍得放苏湛出门,可是操的心反而比自己亲自行动多多了。苏湛是三天之后出发,这三天之内苏泛是严丝合缝地做好了部署,总之,是要里里外外全程确保苏湛的安全。

    苏泛派出去的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二师,相对比一师和三师是他父亲整编出来的,这个二师可以说是他的嫡系部队,手下的师长和团长也是他一手培养提拔出来的,因此他更为放心一些。然而苏泛还是做了一件事情他将二师师长和底下的三个团长,家家上下老小几十口人全都控制了出来。

    苏泛将人招到他的书房里,由苏湛扶着在座椅上坐好了,一手靠在扶手上撑着下巴,脸色因伤痛和失血还是一副苍白模样,坐在那副“春日迟迟犹可至”的字画下,看起来更像个文弱书生了。

    那个这个状若文弱书生的人出手总是又狠又毒,出人意料比如上一秒他们刚接了趟能赚大笔钱的任务,下一秒,就听说自己的家人们都被大少抓起来了,美其名曰保护。

    “大家都是跟着出生入死几年了,知道我的做事风格,别的话我不多说,大家都知道这次我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这趟任务我让二少带。不要欺负二少是个生面孔,更不能”苏泛顿了下,微微眯了眼睛看上去表情是带了点疲倦眼神却是锐利湛亮,“你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子,兄弟姐妹也都有。我也只有这么个宝贝弟弟,大家将心比心,来回三天的路程而已,阿湛和军火全须全尾地回来,我给的好处你们知道。否则,下场你们也懂。我苏泛是出了名的赏罚分明。”

    苏湛双手插着裤兜闲闲地站在苏泛的身边,余光瞄着他这个明明受伤了,气势却是压人一头的哥哥心想,这也许才是苏泛的真面目呢,真是太过霸气了吧,震得这几个穿着军装看起上去个个都孔武有力的男人倒是连表情都不敢多变化。这让看惯了苏泛温和微笑的面目的苏湛觉得新鲜。

    “大少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就是死也会护住二少的安全。”安师长面无表情地回道。其他三个团长也纷纷表了决心,开玩笑,一家老小包括自己的性命都握在大少手上呢,以他们对大少的了解,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抓住。

    苏泛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和表情都柔和了起来,“这趟任务,辛苦你们了,只要平安归来,我重重有赏。放心,你们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着,只要有一个有不妥,我苏泛不说大话,任你们处置。”

    “大少言重了,我们跟着大少,就信您。”

    苏泛给了当头一棒,又撒了把枣子,将四个手下敲打一番,这才略略放了心。待人都出去之后,苏泛这才卸下自己的恩威并施,嘴角微微翘着,眸子清润,是他对着苏湛时一贯的温和温柔。

    “怎么样不要担心,哥哥会给你安排好一切。”苏泛略微侧过身子,牵起苏湛的一只手轻轻摩挲道。

    某人撇撇嘴,“阿泛,你看看你自从昨天答应了让我去之后的种种表现,不知道是谁担心来着。阿爸都没你一副如临万敌的紧张慎重。”苏正刚是个豁达开朗的,虽然没指望将他这个小儿子培养成继承人,但倒也不希望儿子变成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既然都答应了,是放手让他去做。

    苏泛举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作势要咬下去,末了却只是在他手背轻轻一吻,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真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让你去。”

    苏湛无语地看着他哥,真不知道方才那个气势慑人威风八面的苏大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怎么又开始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了他心里知道苏泛这是对自己疼爱到骨子里,不放在眼前绝不放心,但他只能表现出满不在乎,否则,苏泛估计是真不敢放他出门了。

    “阿泛,看你这样子,我怎么觉得,我不是去押送那批军火的,我自己才是那个被押送的价值连城的东西”

    苏泛抬眸,自下而上地望上去,眼神停留在弟弟长长睫毛留下的阴影上,笑着道,“怎么不是了你不就是哥哥我价值连城的大宝贝”

    苏湛嘴角抽了抽他表示,他更喜欢刚才那个在手下面前耍威风的苏大少,而不是现在眼前的这个

    然而苏湛不知道的是,苏泛不仅仅是对自己人敲打了一番,在内部部署了一遍,他还特意和穆天璋通了一个电话,目的就是为了给苏湛保驾护航。以他和穆天璋的交情,以穆天璋对苏湛惯有的好感,穆天璋自然是答应下来,更何况,这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因为穆家如今的当家人已经是穆天璋,苏泛可以将路线重新规划了一下,苏湛有一段路是要经过穆家的地盘这样可以简短路程。

    尽管苏泛和父母对第一次带队上路的苏湛是如此恋恋不舍,三天时间还是飞逝而过。

    微薄的晨光透过云层撒向缅北的山林,这是个明亮轻快又清爽的早晨。苏湛也穿上了一身军装,不过在出门前他自我欣赏了一番,不是很满意,因为有别于苏泛的英武儒雅,是个英俊有味道的军官模样。他穿起来简直就像个漂亮的小副官,又或者是仪仗兵。

    他在门口和父母各自拥抱道了别,对于头次出行的儿子,钟意映和丈夫难免是担心焦虑更多,比起苏泛,小儿子苏湛倒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阿湛,妈妈别的话不说,我等你回来。回来之后给你做一顿你喜欢的,然后呢,就该回美国好好读书。”钟意映将心底的不安埋藏好,抬手理了理他的领子,微笑着说道。

    “我苏正刚的儿子果然好样的爸爸也等你回来”

    苏湛摘下自己的帽子朝父母笑了笑,眉眼飞扬,神采奕奕,少了几分秀气,多了几分英气,嘴角一翘,骄傲地说道,“那可不,我会顺利完成的谁让我是苏正刚的儿子”

    苏泛挣脱了严从嘉的搀扶,看着苏湛眉飞色舞的精神样儿,心想这小子精气神倒是不错,是个好开始。见父母都万分不舍地叮嘱着他,自己倒也不好上前。

    等最后了,苏湛走到他面前,俩兄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来了个深深的拥抱。他的胸前挂着一个护身符,那是妈妈去寺庙里替苏泛求来的,昨晚临睡前,苏泛将这个护身符给了自己。

    当时,他拿着护身符捏了捏,只觉得这护身符挺厚的,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他问苏泛,苏泛只让他自己看,等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来,里面居然是一撮黑色的头发。

    苏泛瞧着他不明思议的表情笑着对他说道,“这是那次替你剪头发的时候捡的,里面也有我的头发。”记得自己还撇撇嘴回了一句,“头发还能护身”苏泛是抿着嘴角笑他笨,“我的意思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苏泛抱着他的宝贝弟弟轻轻拍了两下,侧头凑上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的护身符在你那里,别的话我都不多说,凡事多为我和爸妈想想,我也等你。”

    苏湛放开他扣上自己的帽子,朝苏泛炸了眨眼,意气风发地说道,“放心”他拍了拍胸前护身符的位置,“我都懂”

    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中,苏湛跳上越野车,朝父母和苏泛挥手告别,踏上他的第一次征途。

    这是一队由人、马、车组成的武装化的商队,他们没有像押送鸦片海洛因的商队一样负重前进,所以即使山路崎岖,已经习惯了拉链式前进的队伍还是能较快地朝目的地前进。

    苏湛坐在车上,身边少了一贯看着他的苏泛,起先是有点不适应,随着离开家越远他也就越发的淡定了,原本戴着的帽子被嫌热的他早早地扔掉,头发在出发之前又被苏泛理了下,短短的一茬,愈发显得五官鲜明浓烈的漂亮。

    苏泛给他安排了三个贴身的保镖,看起来是相当不起身,然而伸手绝对是在苏军里头排的上号。李成锋和赵锦程也被派去照顾他,成了苏湛临时的小副官。前后更是跟着两只卫队,旁的任务没有,唯一的功能就是保护车里的二少爷。

    于是,整支队伍明明都还没押送着武器往回走却依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随时预备着有人上前就把他轰成渣,因为这里头供着一尊大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苏家二少爷,苏大少的宝贝弟弟,将军的宝贝儿子。

    李成锋和赵锦程对苏湛倒是比其他人更来得熟悉,然而瞧着二少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然模样,二人都不好上前拍马屁,除了中途时不时问问苏湛有什么需要之外,也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

    整支长长的队伍愈发显得沉默而安静,埋着头一声不吭的前进着。好在走了大半天的路程都是在苏家的范围之内,苏湛略略觉得放松,还没有人胆子肥到在他家的地盘对他动手的地步。中午他还在一处苏家的联络基地里头吃了顿午饭鸡鸭鱼肉蔬菜瓜果应有尽有,看着虽然粗糙,但是吃起来是格外的香。这让在家里被苏泛养成挑食坏毛病的某人也大开朵颐,吃了个饱。殷勤的基地长官甚至还亲自给他端来了一碗鸡汤。那长官本还想和苏二少寒暄几句,然而见苏湛是只顾着埋头喝汤吃饭也只好讪讪地退下了。

    李成锋和赵锦程倒是一边偷着乐一边也往嘴里填饭,因为临走前大少把他俩前前后后交代了一番务必要保证二少爷吃好睡好来着,如果二少爷瘦了一圈,就拿他俩试问。

    因此个性比较活泼的李成锋瞧着苏湛吃得香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二少多吃点,咱们要是出了这地儿,就没顿正经饭吃了”

    “是啊二少爷,可得多吃点,后面的路比较辛苦呢”赵锦程见李成锋开了腔,也是忙不迭地附和道。

    苏湛瞧着他俩从出发到现在对着自己谨小慎微的样子,下巴一扬了然地说道,“阿泛还交代了你们什么要多吃饱,要小心不能乱跑,不要和底下人多说话还有呢”

    老实巴交的赵锦程一把放下饭碗大声接着道,“大少还让我们伺候您乖乖睡觉”

    李成峰啪地一手拍在自己搭档的后脑勺上就你多话,真是笨死了

    苏湛不再看他俩,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啼笑皆非地想到,阿泛这是给自己配副官呢,还是配了俩小保姆

    吃了午饭整顿一番之后,苏湛带着队伍又出发了。在太阳落山之前,按照规矩除了午饭和偶尔的休息他们都必须在前进。遇到水源,队伍就会停下来休整下,因为苏湛看上去是漂亮又冷淡,没有人敢上前和这个新面孔套近乎。就连二师长和几个团长也就是例行做了个报告,以及商议了下接下来的行程就立马遁回自己的车里了,下面的小兵们更是敬而远之,苏湛觉得自己俨然成为了整个队伍的冰山中心,除了一言不发的三个贴身保镖和两个小副官,没人敢接近。

    好在俩人虽然一个跳脱,一个憨厚,但总算不至于让他的征途枯燥无聊这可是唯二跟他说话的俩人。苏湛也不好整个路程保持沉默,随口问起了苏泛的事情。这下李成锋和赵锦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一左一右夹着苏湛讲起了苏大少的英勇事迹,例如苏泛做得几次漂漂亮亮的生意,带兵将缅甸政府军和缅共都打得稀里哗啦,最著名的是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利用地理优势将敌人团团围住直接开打

    苏湛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俩的描述,抓着几个描述苏泛的寥寥数语,望着车外的山恋叠嶂,似乎看到了几年前苏泛的岁月。

    85、

    太阳裹挟着热气滚下了山,按照规矩,夜晚是不赶路的,安师长过来请示了苏湛之后,苏湛便下令找地儿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再接着走。这里位于苏家和穆家地盘的交界之处,往深山老林里走一小段路有一个山寨,苏将军常年从此处经过,对这个山寨是分外熟悉,这次也是准备在山寨里头睡一晚上。

    然而接到命令不久正准备往寨子里走的苏军却是突然警备了起来,原本将枪扛得七扭八歪的小兵们也是齐齐拉栓上膛。

    苏湛也摸向自己怀里的配枪,声音低低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方才跳脱活泼的李成峰也是突然换上严肃面孔,朝赵锦程使了个颜色,答道,“二少,我下去看看,你们护着”

    然而门还没开,有个联络兵却是从前方红着脸跑了过来,用夹杂着掸邦语的汉语落花流水地禀告道,“二少,前面来了一队人马,不过,是,是穆少的人”

    这儿的穆少如今只可能是一个人穆天璋。

    苏湛坐在车里,远离苏泛和舒适的家,在闷热潮湿的缅北山林里闷声闷气地赶了一整天的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见穆天璋,此时的心情堪称是喜出望外。他顿时将手中的帽子一丢,动作灵活迅速地下了车,让看着他的俩副官和三保镖都是一愣心想,原来二少爷不是个连动弹都不会的闷葫芦啊

    穆天璋居然是骑在一匹矮马上的,然而这马应该是经过了血统改造,四肢和身体较之本土的矮马显得修长也略为强壮,衬得穿着军裤军绿色背心的穆天璋愈发得英姿飒爽起来。

    安师长和几个小团长也站在一旁,虽然他们是苏家的军官,但穆天璋按照实力和身份来说比他们是高了不少。所以此刻他们相当有眼力见儿地没有上前搭话,够格儿和穆少说话的,也只二少爷。

    一见苏湛跑下来了,安师长立即上前同他禀报道,“二少,是穆少的队伍,他说今晚要招待我们”这事儿他心里早就有了底,出发前大少就同他说过,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边界就遇到了穆天璋,按照行程,他们明天才进入穆家的地界之内。

    穆天璋瞧着苏湛穿着一身军装出来倒是新鲜,除了身高,晃眼过去居然有几分和苏泛相似,心想,还的确是兄弟。日头刚落下,热度还没散去,这小子是一脸一头的汗水,白皙的脸眉眼乌浓,仿佛被打湿了一般,嘴唇倒是红润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是醒目的漂亮。

    苏湛一打眼就跑出了自己的护卫队,及至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又觉得见个穆天璋至于这么兴奋么他现在可不是苏宅里的二少,是苏家军里的二少,故而是立即缓下了脚步尽量装出沉稳有力的样子迈到穆天璋面前,下巴微微上扬,眯着长长的睫毛上下打量他道,“穆天璋。”

    身后的李成峰和赵锦程以及三个依旧沉默不语的贴身保镖也是及时得赶了上来。

    穆天璋歪头一笑,在这幕天席地都是深山老林的糟糕环境中,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和亲切,英俊得过分顺眼了。

    在苏湛略作冷漠的目光中,穆天璋笔直有力的长腿一伸,利索干净地下马。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明亮的目光将人上下也打量了一番,比起在清迈见到时大病初愈之后的白皙文弱,这样的苏湛是结实健康多了。

    “哟,你哥哥怎么又把你剪成了小和尚”穆天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苏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帽子给扔了,他的新造型一不小心暴露了出来,某人顿时颇有些恼羞成怒,只好冷着语气哼道,“你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讨人喜欢。”穆天璋真是打小儿地不会说话啊苏湛心里想道。

    穆天璋是伸手就打算去摸苏湛新剃成的毛脑袋,果断被苏二少一掌拍掉,他倒也不介意,露出大白牙灿烂一笑,“苏二少真是太小气了,我穆天璋好好的空调房不呆,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想要招待你一晚,居然连脑袋都不让摸的。”

    “我可没逼你来。”苏湛摸了摸自己一脑门子的汗,闲闲地说道。

    穆天璋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哥逼我来的,和你有区别么果然不是人人都像苏二少一样有一个恨不得把弟弟捧在手心里的哥哥”

    苏湛无语地瞄了他一眼,就穆天璋这样的,谁敢当他哥。

    穆家的人已经和苏家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寨子里走了,苏湛坐的越野车和一些大卡车榴弹炮等太大是开不进去,派了一些人留守着,坐着穆天璋的混种矮马跟在队伍后面也进去了。

    穆天璋牵着缰绳,让苏湛坐在上头,是毫无身段地替他牵着马,俩人晃晃悠悠地还能一起聊天说话。苏湛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阿泛果然和他已经通过气儿了,他的那哥哥当的,果然是操了不少心。不过,自己根本也不弱嘛

    又感动又愤愤不平的某人坐在马上,睥睨着长长的如同蜈蚣一只的队伍,也油然生出了一股子豪迈心情,这种经历和他在美国大学里每天图书馆教室地跑是截然不同的。要是回去和自己那楞乎乎的室友jack一说,保证能让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倒是让跟在他们左右的李成峰和赵锦程是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祖宗,因为他家二少爷坐在马上是一点都不老实。也知道二少是除了读书啥都没干过,哪里能熟练地控制住马,这么东张西望时不时弯腰低头地和穆家大少爷说话,这马看着就是脾气不好的,这要是一惊,岂不是人都要颠下来。这蹭破了一层皮都能要了自个儿的小命

    果然穿过茂密丛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前方突然蹿过去的蛇给惊了,那马原地嘶吼打转了下,苏湛连忙用脚夹住马腹以免被马甩下来,幸而穆天璋拉着缰绳,这又是他的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那个,二少,您悠着点儿,悠着点儿”李成峰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面色是比坐在马上的苏湛更苍白。

    穆天璋这才转头对他俩笑着说道,“放心,你们二少爷在我手上,绝对伤不到。对了,阿湛,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回美国上学啊”

    苏湛换了换心神,接着和穆天璋聊到,“这趟接完就回去,我只是申请推迟了几天而已,都读到大四了还是要读完的。”

    两个大少爷是聊得欢,可怜李成峰和赵锦程跟在后头,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这穆大少太可恶了,做什么不好哄二少去骑马,多点新鲜花样就多点危险好不好他俩时时刻刻觉得远在苏家的大少正盯着自己呢

    扎寨,安营,生火,做饭,赶了一天路的士兵们热火朝天地将原本偏僻寂静的小山寨子搅合了起来。寨子里的人对这样的情景也是见怪不怪,经常有路过的商队会借住休息,他们将自己种植的罂粟卖给商队换来一些生活用品。但苏家一千多人全副武装的队伍还是有些骇人,山寨里的人都早早地躲回自己的房子里休息去了,只有头人一家出来招待了苏湛和穆天璋,以及安师长和下首的三个团长。

    李成峰和赵锦程早就跟着外头的士兵们一起去吃风干肉和罐头煮饭去了,穆天璋和苏湛算是贵客,故而留在了头人家里受到了精心款待。头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和苏泛的队伍打过几次交道,对于有权有势手握重兵的苏家大少爷是分外热忱,因为他有三个漂亮的女儿急待出嫁。及至见了这苏家二少爷,是更为满意了,因为苏二少虽然看起来漂亮又冷淡,但总归没有苏大少温柔和煦其实内里心狠手辣又霸道,更听说他是在美国读书的,于是迫不及待的让三个女儿都出来招待客人。

    苏湛先是被缅甸女子的香料给熏了个头昏脑胀,等头人热情洋溢地将精美的食物拿出来招待自己的时候,更是连食欲都没有了蜘蛛,蚱蜢,野蛇肉,蟋蟀堪称是山里的爬虫野兽大聚会。

    穆天璋瞧着苏湛一脸铁青要绿的神色倒是神态自若地夹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嘎嘣脆地掰断了蜘蛛腿,将还带着依稀可见细密绒毛的黑色身体递到苏湛面前道,“这玩意儿香着呢,很好吃,要不要试试”

    “是啊,二少,这玩意儿可补了呢,他们一般只拿出来招待贵客”安师长喝了几口蛇酒,胆子肥了,可算能跟这个瓷人一般的二少爷多说几句闲话了。

    猛然被一只黑色大蜘蛛挡住了视线,苏湛差点没把筷子扔到穆天璋脸上,但见头人和其他人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好撑住语气淡定地说道,“不用了,我最近胃口不好,喜欢喝粥。”说罢,只能捧起面前熬得还算香的白粥喝了起来。

    穆天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自己将那嘎嘣脆的大蜘蛛给啃了,末了还肃然地告诉他,“我可不是你哥,可不惯你吃的,这顿饭要不吃好,小心饿肚子。”

    “哈哈,穆少说的是我们大少可宠二少爷了二少,多少吃点,很不错的要不吃这个吧,这个可是大少的最爱”安师长指了指那一盆油光水滑的红肉也劝道。

    “这是什么”

    “红烧田鼠肉”

    苏湛的脸彻底黑了,这会儿子出门再和李成峰他们一起吃吃喝喝也相当不成体统。同时又联想到苏泛那么生猛是不是这玩意儿吃多了,但是他宁愿自己不够生猛也不碰老鼠肉

    晚上休息的时候,苏湛和安师长他们得了一个竹筒楼,穆天璋显然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苏湛只好让出半个房间和他挤挤。

    晚饭的时候被一桌子生猛山珍弄得只喝了一碗小白粥的某人果然是饿了起来。窗外是一帘灿烂的星光,然而苏湛却是无心欣赏,他是分外怀念家里阿泛给他炖的暖融融的骨头汤,喝一大碗全身都能暖和起来,不像现在是有些饿得慌。

    李成峰给他弄来了洗脸洗手的热水,顺道又洗了下脚,又扒拉出了一盒药油给他道,“这是大少特意交代的,说是晚上山林里蚊子多,二少要记得多涂一涂。”

    “阿泛怎么连这个都让带着。”苏湛嘴里说着,手已经是伸出去接过,真是哪里都能感觉到苏泛在自己身边,这感觉是其实不赖苏湛摩挲着手里的药油想到。

    “那是大少亲自列了个单子让人整理了一大袋东西,药啊什么的,让我们带着呢,生怕二少您不舒坦”

    穆天璋恰巧打发了他的勤务兵出去,听见他俩的对话倒是凑到苏湛身边打趣道,“我看,苏泛和小时候比起来一点都没变,打小就很有照顾弟弟的潜质嘛这真是,当哥哥当得跟小保姆似的。”心里却在感叹,苏泛其实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这下在他的宝贝弟弟身上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李成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是赶紧告退了,苏湛见人走了,这才眉毛一横,维护他哥哥道,“你倒是和小时候也一样,嘴巴太讨人厌啦”

    没想到话音刚落,苏湛的肚子却是咕咕叫了起来,原本还气势凌人的某人顿时红了耳朵,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穆天璋导致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娇生惯养的苏二少果然是只能惯着养的,放这大山里还真是有可能饿死。

    “本来还想带你去吃东西的,居然说我讨厌,也是,我是不如阿泛会做保姆”穆少爷欣赏着窗外星光下的夜景山色,凉凉地说道。

    苏湛冷哼地睨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给自己的露在外头的皮肤涂了药油,掀了李成峰给他铺好的小毯子准备睡觉,和穆天璋说话能被活活气死。

    “喂,阿湛,真睡觉了饿着肚子睡觉会失眠的算了,要是真把你饿坏了,苏泛会扒了我一层皮不可。”穆天璋将侧着身子背对着自己的人摇了半天笑着说道。

    同时,闭着眼睛假寐的苏二少将他的老哥抱怨了数遍,哪里都安排得很好,就是怎么让穆天璋来了,真是败笔啊败笔

    熬不过穆大少的各种骚扰,苏湛只好起身跟着这个败笔出门了。出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让李成峰他们跟着自己,是独自一人和穆天璋披星戴月地溜了,让巴巴守在楼里的李成峰他们更加恨上了穆大少这人又怂恿他们家二少爷出门了,实在是太可

    86、

    苏湛跟着穆天璋倒是溜到了寨子里的水源处,这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河,在月光下是清澈见底莹莹发亮,犹如天上的银河落了下来。只见穆天璋手里拿了个竹筒,递给苏湛道,“拿着,大少爷想吃饭也自己动动手,去河里洗洗。”

    苏湛接过竹筒是依言走到了河边,就听到身后的穆天璋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苏二少小心点,可别洗个竹筒自己倒被水冲走了,我可赔不起,苏泛也会要了我的命。”苏湛恨恨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心想穆天璋现在真是愈发地讨人厌了,三两句话都不离苏泛,好像他苏湛就是苏泛养大的似的

    穆天璋看着月光下一对眸子愈发灵动湛亮的苏湛,是油然而生一种逗弄小兽的乐趣,可惜,人是苏泛的宝贝弟弟,真逗起来代价太大了。他自顾自地用刀子挖了一个坑,升起来篝火,等苏湛拿着洗好的竹筒回来了,这才将刚才从厨房里找到的米、牛肉、萝卜、土豆等东西填了进来,扣好盖紧,丢到了篝火底下。

    苏湛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倒是觉得有趣不已,找了个位子席地而坐,捡着身边枯干的木枝往里头丢,问道,“哟,竹筒饭这是”

    穆天璋拨弄了下火,含笑道,“是,希望二少爷不要介意我穆某人手艺差劲,不过,像我们这边经常要走山路的,这东西还是不错的。总比老吃罐头配饭的好,说起来,我第一次吃这个,还是苏泛做的呢。”

    苏湛撇撇嘴,他记得他俩小时候最不对付了,怎么苏泛居然还做过饭给这兔崽子吃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尝到苏泛手艺的人,他哥哥真是太不应该了穆天璋瞄了眼他的神色,心领神会地说道,“二少这是吃哪门子干醋呢我和你哥可是清清白白的,倒是想和你来点不清白,可惜了”

    苏湛想起那次和穆天璋在那条小船上的情景,不禁脸色一红,无语地瞥了眼,沉声道,“我可以和你当朋友,但是别的心思给老子都收收”穆天璋瞧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是更开心了,“苏二少这是想表明自己情深专一么,不过,你哥哥可不在啊。”

    “”和穆天璋说话简直就是给自己找抽。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倒是说得很对,你和我能做得了朋友,我和苏泛不行。顶多是个合作伙伴。”穆天璋从容淡定地说道。

    苏湛当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只捡起一根树枝又丢了进去,哼道,“所以,你俩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朋友,看在我的面子,别争得你死我活就可以,没意思。”

    “我和苏泛很像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执着,而我们又有利益牵扯,所以最好的方式是选择合作。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说明,苏泛受伤的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穆天璋收敛了神色道。

    “阿泛也这么说,看来,其实最了解你的是我哥,最了解他的人是你嘛,啊”苏湛眉眼一抬,打趣道。

    “苏二少,随便拉郎配是不对的。这要让整颗心挂在你身上的某人知道了,岂不是伤心欲绝得疯魔了先杀了我再绑了你到暗无天日的地步”穆天璋严肃脸。

    苏湛知道自家哥哥执拗起来是很吓人的,但绝不容许别人诋毁他,愤而反击道,“阿泛才不是这种人呢,你别惹他就好好的。”

    不多会儿竹筒饭的香味就飘了出来,苏湛没想到被烧得黑漆漆的玩意儿里头的饭菜居然很很香,饿了老半天的他是吭哧没几下把自己那份儿吃了光,还抢了穆天璋的,同时心思又飘到苏泛那儿去了,打定主意下次让苏泛做给自己吃一次,肯定是比穆天璋的好相当护短的某人一边吃着人穆天璋做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苏泛也没睡着,正由严从嘉伺候着在灯火通明的大书房里坐着,手里正拿着通讯兵翻译过来的无线电报。他行动不便,索性是让营部的通讯兵搬到了苏家,每两个小时就要收下消息,好在目前为止他收到的都是好消息。

    “大少还是早点休息得好,各方面都安排得妥当,二少吉人天相,肯定能平安顺利地回来的。”严从嘉看着苏泛还抻着一条伤腿,忍不住劝他早点休息。

    “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些事情就去睡。”苏泛翻了翻今天送过来的这些电报,心里是松了半口气,还好一切都算顺利,并且没想到穆天璋居然会提前取接阿湛,在他的计算中,俩人要明天早上才会碰头。对于穆天璋对自家弟弟的这种兴趣,苏泛还是略微有些不满,但看在他也算保护了阿湛的份儿上勉强功过相抵。

    等这次苏湛回来,赶紧把他送回美国去,这样穆天璋就是想惦记也没得惦记了

    苏湛吃完了穆天璋做的竹筒饭,俩人披星戴月地又溜回了竹楼里,困得靠在门边打瞌睡的李成峰和赵锦程谢天谢地伺候了他家二少爷上了楼,这才放心地去睡觉。

    穆天璋本想和苏湛躺一张床,果断是被人给赶走了,好在没闹腾多久,坐了一天车疲惫不堪的苏湛趴在竹席上耳边听着蚊子嗡嗡嗡地响居然也睡着了。穆天璋也知道走一趟缅北不是舒服的事儿,故而也不再吵他,瞧着苏湛恬静的睡颜,也老实地回自个儿床上睡去了。

    在穆天璋二十多年的岁月中,你争我夺阴谋诡计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比重,唯二给他温暖的只有母爱和十年那年住在苏家的一段时光,那是纯粹得没有任何污染的属于小孩子的温暖。苏湛能给他留了个位置,能他的枕侧安然入睡,没有比这更好的状态,他对此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晨曦刚冲破黎明前的晦暗,苏湛就起了个大早了,这是缅北走马帮的规矩,日出而动日落而息,抢着在太阳出现到呃这段时间赶路。

    穆天璋也跟着他起来,送他到了昨天相遇的地方,苏家军是整装待发。苏湛的帽子却是被穆天璋拽着,他方才一不留神居然被这家伙抢了去。

    “好了,穆天璋,把帽子还给我,我要出发啦。”他抬头望了望湛蓝地如水洗过的天,想来今天天气不错,脚程快得话,今天晚上应该能赶到。

    穆天璋拿着他的帽子,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二少,我觉得你戴帽子像个小兵,不戴帽子倒还有点副官样儿。”苏湛看在他昨晚请了自己一顿饭的份儿上懒得计较,伸手去拿帽子,哪料到穆天璋跟摸猫儿似的在自己头上摸了一把,还动作迅速地将帽子扣回在他头上,因为太过用力还一下子扣住了眼睛,视线是顿时一黑。

    等他一把掀掉帽子骂了句“混蛋”之后,穆天璋已经是转身上了他的马,居高临下地对着他笑得狡黠,“苏大少的弟弟手感果然不错。去吧阿湛,放心,我和你哥哥都在你身后。”

    苏湛逆着阳光,帽檐下的睫毛显得格外长,轻轻一挑向上睥睨着穆天璋,撇撇嘴回道,“总算说了一句像样的话。”心下却是感动,能友如此也就足够了。

    蜿蜿蜒蜒老长的一支队伍在穆天璋的注视中继续上路了。苏湛带着苏家的队伍平安无事地走到了老挝和缅甸的边境,然而在到达今晚休息的目的地之前,他们还是遇到了穷凶极恶的一群土匪。

    也不知道是哪里刚冒出来的武装小土匪是胆肥得不得了,并不知晓路过的这只马帮军队是苏家的,以为瞧着队伍人数众多,卡车多,上面装的是值钱的东西,愣头愣脑地就对先头部队发动了进攻。

    苏湛一听说前边儿遭了袭击,在车里窝了一天的他是跃跃欲试,拿着枪的手都觉得痒得不得了居然还有人胆敢抢苏家的东西只可惜原本想英勇一把的苏二少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先是被李成峰和那几个贴身保镖团团围住不让下车,接到电报指示的安师长更是一边指挥迎敌,一边防着他家这二少爷上战场。

    然而这场小意外很快在此起彼伏的枪炮声中迅速地结束了,前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原因无他,不说苏家人多势众,单说装备水平就不是那些土枪土炮的小土匪可以比得上的。

    苏湛一脸无语地只好继续窝回自己的位子,部队也接着前进,倒是路过刚才交火的地方时,草丛边,树枝上都挂着用火箭炮轰出来的断臂残肢。苏湛黑着脸闭上了眼睛,同时心想,今晚的晚饭可以省了,多吃些水果就够。这天晚上的时候已经是没有地方可以住,全体人员只好沿着水源集体扎寨露营。

    苏湛吃了一大串香蕉之后,恍惚觉得自己这是吃成了一只野猴子,脑袋一蒙,在临时搭盖的茅草屋里带着一肚子香蕉睡了过去。等明天翻过这座山,他们就抵达了缅甸与老挝的边境。

    在第三天的正午时分,苏湛是终于和传说中的蔡将军碰面了,想他千里迢迢地翻越千山万岭只是为了来见这个老头子,心里是颇有些不忿又带着略微的紧张这算起来可是他第一次独立应对这样的场面,不是喝酒应酬,是正儿八经的场合。

    蔡将军是个知天命的年纪,然而因为偏黑偏瘦,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中年人,穿着黑布裤子灰衬衫,相当不起眼,只是偶尔看人时眼里闪烁的精光让人觉得不容小觑。他已经提前得知这次前来交货的人是苏家二少爷,他和苏泛相当熟稔了,没想到这个从未谋面过的苏二少看起来只是个漂亮好看的少年,是一脸稚气。并且听说这二少爷是常年被送到国外居住,丁点儿不沾手苏家的生意,只是这二少爷是将军夫人嫡出,自小都颇为疼爱,难保不是让大少做个先锋替二少打个江山的意图在里头。他之前已然将苏泛当成苏家的继承人来交往,嗅觉灵敏的他是一下子察觉到了意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试探着这次苏泛没来的具体原因。

    苏泛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还不算多,苏湛当然是听出了蔡将军的意思,却是直言不讳地说,“蔡叔叔误会了,我只是这一趟替哥哥前来,他,之前身体有些不舒服,爸爸的腿伤还未痊愈,所以只好让我出来跑。等我将这次的军火运回去,就要飞回美国继续读书了。”

    苏湛像个所有有礼有貌的长辈一样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接着暗示道,“家里还是希望我读书的,爸爸和哥哥都不喜欢我过这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苏湛不希望,也决不允许外人认为他和苏泛兄弟不和,兄弟相争。兄弟阋于墙的事情,穆家可以有,冯家可以有,他苏家是绝无可能,连流言蜚语他都不允许。更不允许某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影响他和苏泛之间的感情。

    苏湛不希望,也决不允许外人认为他和苏泛兄弟不和,兄弟相争。兄弟阋于墙的事情,穆家可以有,冯家可以有,他苏家是绝无可能,连流言蜚语他都不允许。更不允许某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影响他和苏泛之间的感情。

    蔡将军抿了一口小酒,笑得和风细雨,只想眼前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孩子估计是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娇生惯养的二世祖不过,儿子么,生再多都没用,一个有用就够了。

    苏湛在老挝将军的陪同下,蹿到山里隐蔽着的武器库,让人好好检查了一遍,没有纰漏和瑕疵之后命人开始装车了。言行之中,话里话外都是以苏泛的意志为最高指令,让蔡将军愈发觉得这苏二少纯粹是个绣花枕头。下午的太阳也是极大,他前前后后地走着看着,晒出了满身大汗,让跟在他后头的李成峰和赵锦程恨不得献身化成伞替二少挡挡,别路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居然被太阳晒成中暑了

    虽然苏湛的这番举动和先前的一番话让他的地位在蔡将军心目中降了一降,但是毕竟是苏正刚的儿子苏泛的弟弟,身份摆在那儿,他依然是受到了热情款待。蔡将军按照一切纨绔子弟的标准在一切安顿之后招待了苏湛,只不过等晚上的时候,他又看不懂了美酒佳肴,苏湛却只是浅尝而止,冰姿媚骨的美人更是拒绝得彻底。同时又忽然庆幸苏家继承人不是他,这么个看起来毫无注意的人偏偏心思让人难以捉摸地油盐不进

    87、

    苏湛没想到这蔡将军瞧着又黑又瘦身上没几两肉却是如此生猛,最后是连着他那份儿的女人也一起收了,一脸迷醉地进房间去了。据说,蔡将军旁的爱好没有,对肤白貌美的女子是情有独钟,一晚上三个是不在话下。安师长他们也是醉得醉倒得倒,搂着各自的女人不放手,苏湛坐在杯盘狼藉的桌子边上,是一本正经,简直要成了遗世独立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花了。然而他对自己这副白莲花形象颇为不满,怎么就活成了看一眼女人就想起苏泛的地步继而连看都不想看的程度

    同时是分外想要质问某人有没有收下蔡将军如此火辣辣的款待

    于是他摆摆手严肃着脸朝着一直偷瞄他的安师长沉声说道,“走吧走吧,该玩玩去,我先回去休息了。”蔡将军是敢当着他的面搂着女人走掉,安师长可不敢。得了令的众人立马如释重负,都笑嘻嘻地起身由美女陪同向苏湛告辞寻乐子去了。同时几人又面红耳赤地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二少爷和大少爷果然是一个爹生的,全都遗传了老将军洁身自好的毛病

    蔡将军在这个老挝边境的小城上盖的这栋别墅,简直是这个号称是城但比镇好不了多少的地方上最豪华的一栋建筑。贫瘠但是安静,好在苏湛是没什么夜生活的习惯,在李成峰和赵锦程殷殷切切的眼神下哼了口气回房睡觉了。他想苏泛其实这是一箭双雕,既找人照顾自己,也刚好看着自己也不想想自己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哪里像那些饕餮一样还能狂欢一晚上

    李成峰和赵锦程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少来之前特意交代了,让他们看好二少爷,别让蔡将军带坏了,这下他们的任务是圆满完成。

    苏湛对自己今晚睡的这个房间是丝毫没有觉得陌生感,只因为蔡将军跟他说了一句,这个房间是平时特意留着用来招待苏泛的,往常来都是苏泛在睡。苏湛倒在床上一时睡不着,闲来无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余光却是突然发现枕头旁边的床板上居然刻着一个行小字湛,1973。他是立即就认出这是苏泛的字,想来应该是三年前苏泛第一次同蔡将军做生意时留下的

    某人睫毛一挑,嘴角深深地弯着,是个漂亮到深刻的微笑。看来,苏泛那个时候就很喜欢自己了苏湛趴在床上,食指在那小小的字迹上摩挲了半天,最后是安然入睡,决定将自己的那个质问抛到脑后

    第二天一大早,苏湛倒是比昨晚更有精神地吃了顿丰盛的早饭,因为他知道接下去的两天到回家之前,他是甭想吃上像样的饭菜。

    整装之后,苏湛带着浩浩荡荡满载着军火的队伍沿着原路又回去了。虽然是旧路重走,但是因为载着价值不菲的军事武器,蜿蜒的队伍在山林里前行,简直就像是一座一动的军事宝库,看得人眼红。但路过的大大小小土匪土司毒枭小军阀都知道这是苏家的东西,凭着苏家的雄厚实力,想抢那就等于找死。于是苏湛等人相当平安顺利地在度过了返程的第一天行程,然而就在离他和穆天璋约好的再次碰面地点还有半天的行程之时,意想不到的敌人却是突然降临了,并且这次开火完全是意外之灾。

    他们必经的道路是在掸邦的势力范围,在连接大其力和景栋的一条道路上,缅甸政府军和掸邦军是正是在开火,而政府军却误将苏家的一队人马当做掸邦军的救援,在击退了掸邦军之后是突然将炮火转向了苏家的军队。

    苏湛也不顾耳边轰隆隆作响的炮弹声是径自从防弹车里出来,和安师长做了商议之后,是直接下令先反击,同样架起了迫击炮山炮正面营地,企图让他们的进攻火力向后撤退,同时向政府军发表申明,他们只是路过的武装商队而已,绝没有同掸邦联盟的意思。

    然而这一场无妄之灾是愈演愈烈,因为政府军的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少将得知对方居然是缅北最大的一个军火商苏家的军队之后,是彻底起了掠夺之心,这一大笔军火不仅是意味着强劲的武装装备,可以趁机将掸邦军狠狠教训一顿,为他的仕途之路添上光荣的一笔,同样也是一大笔财富。于是收到声明之后,依旧是紧咬着不放。

    “妈了个x的这王八寨子是盯上咱们的东西了,二少”安国民一摸满脸的汗水恶狠狠地骂道。虽然苏军丛林作战的经验颇为丰富,武器设备也绝对不是二三流小军阀的水平,并且适合于丛林作战的轻武器装备充足,密集发射的榴弹炮和火箭炮是迫使政府军的人向后退了不少。

    可惜好景不长,在天黑下来之前,政府军居然出动了装甲车坦克和两台直升飞机。这让苏湛和安师长都始料不及,想来是打算用来对付掸邦军的,没想到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苏湛看着摊开在车里的地形图也是相当无语,他们要回的地方在西面,这个道路是唯一能走大型车的路,往南是河,除非有大轮船否则想都不要想。然而北面就更不用提了,崇山峻岭,陡峭的山路,卡车开不过去。

    他没有学过军事知识,也根本毫无带队作战的经验,但是也知道原本这样的山野丛林作战本身条件就极为险恶,对方却开出了坦克和装甲车,这就不是他们的野战轻武器可以抵挡得了的了。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们的装甲车毫无用武之地。

    “安师长,我们不能逗留在这边让他们对着打,装甲车和坦克太厉害了。迫击炮和山炮射程太近也打不坏他们。”苏湛垂着睫毛盯着手里的地形图,沉吟道,“把他们引到北面的山脚下去,用反坦克手榴弹来攻击他们的装甲车。”

    “这个可以,我知道这山上的一些主要关口,咱们把这些关口守住了,打死这些个缅甸猴子”安师长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苏湛和他分配了下任务,他和安师长各分了一半的兵力,安国民带着人是往山上去,他对这一带极为熟悉,也更有作战经验。苏湛则护着军火准备在政府军火力转移薄弱的时候往前继续开进,只要过了这一段,或者说只要撑过了这一段,兴许还能等来穆天璋的救援。

    安国民轻车熟路地带着队伍和火力率先是占领了北侧山区的制高点,架起了加农炮和重型火箭炮,火力强大,天然的防御地势加上人为的进攻火力很快将敌军的攻势吸引了过来。他们这是从侧面出击,使得政府军不得不回头反攻。

    天色已经悄然暗了下来,原本静谧幽黑的缅北山林却是枪声火光大作,苏湛是灰头土脸地藏在临时搭建而成的战壕后方的指挥部里,只觉得枪炮声轰得他要脑袋疼,心脏跳得愈发快了。他在军人的家庭出生,在一个战乱频繁的地方活了几十年,这样的作战交火却是第一次经历。

    他颇想出去看看情形,然而无论是李成峰、他的贴身保镖还是留下来的一名团长都是慎之又慎地劝说他万万不可出去,因为稍不小心既有可能被流弹打死,更别说一不小心从天而降的炮弹了。

    战争持续到半夜是停了一会儿,因为安国民的拦腰攻击的确是奏效了,据说是灭了对方的大半装甲车,政府军的人也是只好退守整休。通讯兵手里拿着电报前来禀报,苏湛看了眼苏泛发来的电报知道他必是担心至极,然而真要让他按照电报上的指示带着一队人马先行潜回穆家的地盘苏湛皱了皱眉头,将电报丢到一边对通讯兵说道,“你给大少回,说我很好,会带着队伍和东西安然无恙地回去,让他放心。”

    因为一向知道缅甸政府军的能力简直就是一团棉花,看着庞大无比,实则软绵绵,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没有干掉这些缅北掸邦高原上的分裂小军团。苏泛是不担心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打不过虚有其表的政府军,苏湛和安国民他们选择的作战路线也是正确的,然而只要一想到他的弟弟正处于缅北高远莫测的崇山峻岭中被枪炮弹药包围着,这一晚上他根本就别想睡着,在和苏正刚商量了之后,他们一致的意见是让苏湛由人护着先行回来,而自己带着人和穆天璋一起去汇合。

    这个时候已经他是管不了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是不是会开裂感染了,不过好在休息了几天,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皮开肉绽的恐怖。在和穆天璋通了一个电话之后,苏泛让林医生将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准备出门。

    “大少,要不您留在家里,让我带着人去吧,我去把二少爷给接回来。”严从嘉替苏泛穿军服,一边打着扣子忽然说道。苏泛将自己的配枪放好,面上无波无澜地说道,“不用,对于阿湛的事情,我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包括你。当然,就是连穆天璋我也不放心。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而苏湛这边的战斗是打打停停地持续到了黎明破晓,扛不住的政府军已经有了节节败退的迹象,苏湛将扣得歪歪扭扭的帽子一掀扔给李成峰,钻出了小屋子,冷着脸道,“我们打不了多久就能过去了。幸好这次我们押送的是军火而不是鸦片膏。”因为在反坦克榴弹的先锋攻击之后,大量的火箭炮密集地大范围地射向政府军,是强力地遏制了对方的行动和火力。这都是他们刚从蔡将军那里买回来的。

    然而晨曦乍现的时刻,原本一心想看着自己的队伍乘胜追击全面大胜的苏湛却是被几个人强硬地拉走了因为大少来指令了,并且是语气强硬不容置疑的指令,护卫队押着二少先行走山路撤回来。

    他苏二少的意志在苏大少面前当然是不值得一提的,所以即便苏湛如何反对,他还是在游团长的指挥下被人塞进车里押走了。而同时一直陪同着他的游团长却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小祖宗送走了这下他是可以一心一意地放开手脚开始今天的战斗。

    苏湛只得随着卫队一起先行撤退,并且觉得这战已经是开始一边倒,而自己带着军火过了这段地儿算是半进入完全安全地带,便也不想再让他们战战兢兢地一边守着自己一边打战。

    苏湛上山准备走山路过了这段地儿和穆天璋汇合,从安国民的驻地过去之时,安师长也同样是松了一口气。而苏湛对此,虽然是面无表情地同他告别,心里却是异常愤慨,他们眼里自己好像就是个内部的危险人物,他苏湛随时就能给他们添麻烦似的。这其实确实也不能怪他,着实是大少爷的千叮咛万嘱咐搞得全军上下觉得这位小祖宗就是个碰不得的瓷人,故而格外紧张。

    “去给大少拍个电报,就说二少爷已经护送着撤退了,记得把方向和大少说清楚”安国民没日没夜地指挥了一宿,看着苏湛一队人离开的方向,喘了口气儿说着踢了跟在身边的通讯兵一脚。那通讯兵一按帽子是踉跄地跑回去给大少发电报去了。

    缅北的公路说是公路,其实也就是稍微比较平整的土路,苏湛原先还对那条路嗤之以鼻,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那路的好处,只可惜被政府军霸占着他走不了。

    越野车在崎岖到不行的山林里缓慢地爬行着,生生将那回程的时间拉长。突突的枪声和轰然大作的炮弹声却是渐渐被他抛在了脑后。即便是正午,被参天大树掩盖着的树林遮天蔽日地将一行人隐藏在了丛林里。

    苏湛接过李成峰手里的水壶,咕哝咕哝地喝了口水,觉得这枪林弹雨的日子实在是要人命,苏泛居然坚持了这么些年确实是不容易。这么一对比,他觉得在大学里的无聊乏味的上课生活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与此同时,苏泛带着队伍也走到了第一天苏湛停下来吃午饭的那个基地。

    “怎么样收到那边的电报了吗”苏泛修长的十指交叉着,小心翼翼地不让伤口被扯到,由严从嘉扶着从车里钻了出来。

    “大少放心,联络一直没断过,要不,我现在马上就去基地的通信处看看。”严从嘉瞧着苏泛略带焦急的神色说道,大少出门前连他常挂在手中的念珠都忘了带,支着一条伤退坐了大半天的车,看上去脸色是不大好。不过就是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么某个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阴森念头是愈发的壮大,简直想要从眼里嘴里钻出来,严从嘉垂着眼睑,恭敬备至地说道,“大少,您先去休息,我去通信处催催。”说罢,他让人扶着苏泛,自己朝基地的通讯楼跑去了。

    88、

    人人都知道严从嘉是苏泛身边的红人,虽然这红人不知道为何前段时间被大少在手上打了一枪,但是现在依然跟在大少身边。所以一见严从嘉进了通信楼倒是没人阻拦。

    严从嘉走到通信兵旁边,后者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断地调试,接上频道。

    “怎么样收到安师长发过来的消息没”严从嘉一手撑着俯下身子问道。

    “还没,安师长他们还没有传消息过来,我们把约定时间改成半个小时一次了,但是刚才电磁有干扰,没有清晰地接收到,不过应该快了。”

    严从嘉站直了身体,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万要小心,大少正等着你们这边的电报。”话音刚落,信号灯却是亮了起来,小通信兵立即开始记录电报密码。严从嘉瞧着被记录下来的摩斯密码,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等通信兵将密码记录完毕,严从嘉突然对他说道,“等等,去把你们长官叫来,让他再来对翻一次,而且大少也有话让我带给他。”

    小兵蛋子领了命令是立即放下耳机出去了,严从嘉则扫了一眼纸上的密码,摩斯密码他是跟着大少学过的,他提起笔快速地在上面添了一些横线和点,原文的内容已经全部改变了。他给大少指了一个和苏湛的位置南辕北辙的方向。

    “副官长,电报翻译好了,您看看。”通信处的处长将对了三遍的急电交给严从嘉道。

    “好,大家辛苦了,我这就给大少送去,大少一向赏罚分明,大家好好干,不会亏待你们的。”严从嘉捏着手里的电文,微微笑着道。然而转身出门的瞬间却是面色阴郁,控制着自己拿着电报的手指,他生怕自己一用力就能将这纸张给捏碎了。

    “大少,您看看,这是通信处的电报。”严从嘉将电报递给苏泛。

    苏泛接过来垂着眸子凝神看着,算是放了一半的心,总算是让苏湛从开火的区域撤退出来了。将电报一合收了起来,苏泛示意严从嘉扶自己起来,“吩咐下去,让人做好准备,我们即刻出发。”

    “是,大少。”严从嘉的眼神一直落在苏泛的伤腿上,双手放在军裤两侧,只觉得额头被帽子梏出了汗意,同时手心也是冒出了冷汗。

    他这是铤而走险,老虎的嘴边拔毛,但是,值得。

    苏泛当然知道穆天璋是不肯能出兵帮他一起去打政府军,别说这是他苏家的东西,打跑了政府军他没有一点好处,就是和这在缅北随意横行的政府军车上瓜葛,对他穆家也没有一点好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兴起了,将炮口对准穆家的地盘。

    所以他只要求在自己之前把苏湛接到就好了,这样他还能分出精力带着人在后方和安师长一起将缅甸政府军前后夹击痛扁一顿。缅北山林的各个武装派系就是如此情况,每隔一段安宁的日子就要开开火,否则好像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似的。

    穆天璋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是对于苏湛他是不能不出手相救的。在苏泛带着人开拔的时候,穆天璋也收到了他的消息,准备翻过这两个山头同苏湛汇合。至于苏家能不能把政府军赶跑他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于情于理他还是希望苏泛的兵能赢,这样他就不会被迫成为缅北地区的一家独大,那可是人人眼里的眼中钉了。

    与此同时,苏湛却是不得不从车里下来开始和那三十多人的小卫队一样徒步前进,因为山路实在到了蜿蜒崎岖得连性能极好的越野都开不了的地步了。在呼啦啦一群人的簇拥中,苏湛走得是头昏眼花,同这些常年在缅北的山区里奔走的士兵不同,他平时连爬山都甚少。

    李成峰和赵锦程步步紧跟着,一左一右是把他们家这位二少爷夹得很紧,确保就是连流弹飞过来也能第一时间将人往地上扑倒。

    苏湛是走得热气腾腾,汗湿淋淋,然而就算没有多少行山的经验他知道也只能勒紧了自己的裤腰带,半分不敢脱衣服,因为这地方多得是蚂蝗。老实巴交的赵锦程见苏湛又热又累的是脸色苍白如玉,好看是好看,就是白得有些吓人,心知他这是体力透支到一定程度了,嗫喏着开口道,“二少,要不让我背着您走一段吧”

    苏湛一抹脸上的汗水,喘着气道,“不用,我还没弱到要人背的地步呢。”他累归累,是真没有到走不动的地步,并且脸色不大好看的原因是不能说他怕这些软体动物,浓绿的树叶和草丛里趴着的,不管是无害的蛞蝓,还是会吸人血的蚂蝗。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不管怎么调皮都不会动这些东西,一想到那软软的玩意儿带着不知名的粘液从人的身体上爬过,苏湛就觉得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算了,我们先找个干燥点的地方休息下,等下再接着赶路。”苏湛面无表情地瞄了眼趴在自己鞋子上的一只非说无比的蛞蝓,忍着巨大的恶心说道。

    两个小兵蛋子背着卡宾枪找地儿去了,众人也随即松了口气用枪撑在地上靠着休息了。苏湛随手掰了一根树枝,对着鞋子上的鼻涕虫找了个角度,忍着了半天终于是戳着那玩意儿一挑,将那东西挑走了。

    李成峰瞧着二少皱着眉头,垂着长长的睫毛,是面无表情相当严肃地对付一只鼻涕虫,心下是觉得特别好笑。和苏湛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二少看上去虽然不如大少随和,但是其实人挺好的。不会对你呼来喝去,要求众多,而且还蛮安静老实,不会叫你难办。其实是比外柔内刚的大少更好相处。于是凑趣儿地蹲着蹭到苏湛的脚边笑着道,“二少,那玩意儿看着恶心巴拉地,其实挺不错的鼻涕虫缅甸人有时候会直接拿来吃了解咽喉肿痛呢”

    苏湛嫌恶地哼了一声,睥睨着蹲在自己旁边的李成峰道,“你非得把鼻涕和吃两个词联合在一起用来恶心我么”苏泛给他找的这是什么人啊

    不一会儿去探路的俩缅甸士兵是齐齐回来了,他们找到了水源,这样就可以在溪流边生火造饭歇息一会儿。于是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又转移了地方。

    苏湛在树底下查看了半天,在确保自己不会一屁股坐到鼻涕虫上之后,这才累趴了似的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同时相当没形象地脱了自己的鞋子将两只脚伸到火堆边烤着,刚才走路的时候就觉得脚掌是疼得不得了,结果伸着光脚一看,好家伙,脚掌上密密麻麻硬是磨出了红红肿肿的好几个水泡来。

    李成峰和一个小兵蛋子扛着一大串野香蕉回来踢赵锦程把香蕉拿去给二少洗洗,也是蹲到苏湛的脚边查看了一番,先是被二少爷白皙漂亮的一双脚给闪瞎了眼,心想,难怪大少对这弟弟是千恩万宠,就这么一个水豆腐做出来似的弟弟他也舍不得让人受苦。

    “唷二少,这活活有二十九个水泡”李成峰龇牙咧嘴地惊呼道。

    赵锦程将洗好的香蕉拿过来递给苏湛,听到李成峰的惊叹也是弯腰低头一看,心想这二少爷的脚简直就像是安了一只只小红灯泡,脚白水泡红统一是在发亮。

    “二少这嫩的”李成峰剥了一只香蕉一把塞进空空如也的肚子嘟囔道。

    “吃你的香蕉吧,吃香蕉也堵不上你的嘴”苏湛哼笑着作势要踢李成峰一脚,后者倒是机灵地向后一仰,却是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苏湛叼着香蕉也是噗嗤地笑出了声来,他是从未觉得这种经历有多么辛苦,相反还是乐在其中,甚至他能从这些人这些景中想象行军作战中的苏泛是什么样的。

    然而等吃了一顿罐头煮饭之后,苏湛发现这缅北山林里令他烦心的可就不是鼻涕虫和蚂蝗那么简单。在他们继续出发前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是迎面遇上了一只同样武装的队伍,并且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宿敌缅共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之后,小规模的交火是彻底爆发了李成峰和赵锦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扛着枪扯着苏湛是向后退到比较隐蔽的地方。缅共的装备实在是有够破烂的,可他们在人数上是压倒性的优势,苏湛这头儿只有三十多人,而他们足足是一百多。

    “打啊,看着我干嘛把冲锋枪给我,我也来”苏湛眼见着不远处的一个兄弟是中弹倒地,也是突然红了眼,本就是苏泛的兵,这些人又跟了他几天,自然是跟出了感情。人数严重不足,李成峰咬咬牙将自己的枪丢给苏湛,又去拿了一把,突突突地跟着一齐扫射起来。

    苏湛此时早已顾不得身下爬得乱七八糟的鼻涕虫,一股脑地跟着趴在地上,这边儿人少但架不住武器精良,火舌子突突突地扫了一遍,前方的缅共已经是倒了一批。

    这场交火在零零碎碎的枪声中终于是结束了,他们靠着强大的武器将缅共灭了个七零八落,然而自己这边也堪称损失惨重,因为死了十几个人也算是被灭了大半。

    李成峰灰头土脸地钻出来,帮忍着恶心的苏湛摘掉身上爬着的鼻涕虫,幸好这里蚂蝗少,是鼻涕虫的天下。

    “这里平时就是这么多这东西,怎么感觉今天是特别多”苏湛皱着眉头恨不得捂着自己的口鼻感觉连空气里都是鼻涕虫的味道。

    “这,这是要下大雨了”赵锦程盯着地上被踩碎的鼻涕虫尸体叫道,“二少,咱们得赶紧走,否则真要下大雨的话,起码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否则夜里都能把我们冻傻了,咱们还在山上呢”

    天色果然是说变就变,苏湛盯着大雨背着枪和剩下的十几个人在泥泞不已的山路前进着,这雨是来得又急又凶猛,简直要让人睁不开眼迈不动脚,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因为如果还翻不出山或者找不到山里人的寨子村子,他们就得在山里过夜,这对缅北长大的一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穆天璋穿着雨衣骑在马上,先前出发时的淡定闲适已经是荡然无存,他一手拉着缰绳,因为电闪雷鸣雨声极大,吓得连他座下的马都惊得躁动不已。

    “大少,咱们不能再进山找了,这雨太大了,过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了,进山太危险了”跟在穆天璋身边的一个参谋大张着嘴巴喊道,一不小心吃了口雨水声音却是被雨声遮掩了大半。

    穆天璋在席天幕地的瓢泼大雨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远远看上去犹如一座战神的雕塑,语气同样是刚强坚毅,“不行,继续找,找不到今天就别停。”他当然意味着雨夜滞留在山林里是有多危险,虽然苏湛身边必定带着护卫,然而还是无法确保他能安然无恙地从里头走出来,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了,沼泽,毒蛇,爬虫,瘴气,每一样都可以让从未有过丛林经验的苏湛致命。

    “大少爷,苏家大少到了”来人跑到穆天璋马下,大声地禀报道。

    穆天璋一皱眉甩了一下马鞭,心想,这简直是祸不单行,苏湛还没找到呢,苏泛倒是先来了

    苏泛事先估算过苏湛一行人的脚程,也知道以他们的速度,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那座山的,所以特地让穆天璋先行进山将人接出来,否则人没被政府军的炮火轰到,也有可能在山里被毒蚊子给吃了。

    唯一估算错误的是,这里山区地形天气多变,居然是下起了倾盆大雨,天地都变了个色。然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浑身水淋淋的穆天璋甩着一头的水将雨衣丢到地上,同时丢给自己一句话,“我的人马还没有找到阿湛。”

    苏泛刚在椅子上坐定,由着严从嘉替自己擦着身上不小心沾湿的地方,秀气的长眉猛然一蹙,眼睛明亮又锐利地盯着穆天璋,原本文弱清秀的模样骤然消失,寒沉沉地开口道,“你说什么”

    “阿湛,还是没找到。不知道为什么,按照行程,我的人应该是和他碰面了。但是一直找到下雨了,还是没见到你们的人。我已经派人接着找了,本来我也要马上再进山了,但是刚好你来了。”穆天璋全身被浇了个湿透,黑黑的头发贴着头皮,看起来是多了几分狼狈。

    苏泛知道他没必要骗自己,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薅下严从嘉替自己擦头发的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穆天璋瞧着苏泛拖着一条伤腿的样子倒是连劝说的意愿都没有,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苏泛的意志简直坚硬如铁,谁也破布了,因为这涉及到苏湛,可以说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唯一在意的人。

    89、

    苏泛索性连雨衣都不穿了,在人的帮助下翻身上马。雨下得很大,天地之间已经是茫茫一片起了白雾,轰隆隆的雷声仿佛让一切都在震撼。天色也是越来越暗,缅北山区的夜晚即将降临。即使有伞撑着,苏泛没一会儿也是全身被浇了个湿透,俊秀冷峻的面容被雨水打湿,看起来是白皙中透着青色,带了几分冷厉。

    望着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时不时伴随着强白光的电闪雷鸣,苏泛只觉得自己的心揪起来是一片冰凉,他千算万算自以为周密齐全,反而是把弟弟给害了,现在想来倒不如让他留在军队里,这么一下雨,战事反而停了下来。

    严从嘉也骑着一匹马,久久沉默地跟在一深一浅急行在雨中的苏泛,望着苏泛被雨水淋湿显得有几分瘦削,似乎能被这雷雨击倒的背影,心里却是平静得很。雨下得越大,雷电越闪越亮,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天边照亮甚至是带了几分愉悦。这种天气,除了天助我也之外,他找不出第二种感觉。

    穆天璋一拉缰绳,转身对苏泛说道,“就是这座山了,按照阿湛他们走的路线,起码应该在这条进山路的半道上了,我的人在这附近已经搜了好几遍,就是没发现任何踪影。”

    苏泛死死地盯着显得幽黑如鬼魅的原始大森林,沉声道,“我们分头找,今晚一定要找到。”

    这座山很大,并且除了山口和山脚的一些区域,大半都是属于无人区。进山的路径也有许多条,苏湛他们走的是北面的出山路径。当然,现在苏泛和穆天璋都被严从嘉误导着从南面进山。于是,穆家和苏家所有的人马被分成了十几队,各自出发了。

    严从嘉挑了自己亲信的五十多人组成了个小分队,待苏泛和穆天璋带着人先行进山之后,缓缓地举起手,面色平静中带着点阴郁,“你们跟我来,我们去那边找。”他手一动,遥遥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如果不出意外,他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能遇上一大群人兴师动众要找的人了。

    举着防水手电筒的人们一个挨着一个地在山路上前进,边走边齐声地喊人“二少,二少”

    苏泛则坐在马上任由雨水洗刷着自己,在黑暗遮天的山路上费力控制着座下的马前进,与周围漫天的呼喊“二少”的声音不同的是,他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同时心里却是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次和阿湛,穆天璋,他们三个人在家里的小山包上遇到的那个砍柴的小老头儿,他给他们讲了一个“阿卢鸟”的故事。他甚至还记得才十岁的穆天璋问阿湛如果苏泛丢了,会不会去找时,小小的阿湛撇着小嘴说“是,我会去找的,谁让他是我哥哥呢。”

    那神情,那语气,都让自己一直清晰得记到如今。这下,弟弟是真的要在山里迷路了,而且阿湛还容易反复发作心肌炎他不可能等雨停了再进山,缅北深山的雨季到来,这雨鬼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停的可能。

    穆天璋也不好受,怎么说苏泛是把这件事交代给自己的,更别提自己和苏湛之间的感情。雨夜留在这山里,多留一分钟就是多一份危险,他也知道苏湛身体不是很好。

    这厢那人马在满山的搜索中,将寂静到狰狞的山一角搅合得不得安宁。苏湛这一边却是相当平静,平静到耳边只有雷声和雨声,只有时不时闪过的雷电才能让照亮漆黑森林的一方角落。

    他们再和缅共打了一场小规模战斗之后是弹尽粮绝,而刚才翻山越岭的时候,风雨交加天色黯淡,居然一不小心误入了一片沼泽地,前面的两个人是一伸脚就陷了进去,惊慌失措地乱挥手臂大声呼喊着被沼泽一点点吞了进去。没有绳子,苏湛指挥着旁人举着步枪想让人抓住拉上来,也已经来不及。

    他是在漫天风雨中,眼睁睁看着方才上树采果子的俩小士兵就这么消失在野草疯长的沼泽地里。那场景让他半天回不过神来。而还在愣神当中,苏湛只觉得有人牵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往后拉着,回头一看,是李成峰惊恐苍白到吓人的面孔,只见他一手拉着自己,一手颤抖着往自己四点钟方向一指,“二,二少,咱,咱们,快快,快跑,蛇,大蛇”

    苏湛顺着他的手指定睛一看,恰巧一道闪电照亮了前方,只见参天大树上正挂着一条大蟒蛇,成人大腿粗细,将近十米长,盘缠在树上沉甸甸得简直要把树枝压断。

    这下苏湛是确切体会到什么叫吓得要腿软,屏着呼吸咽了下口水,苏湛摊开双手示意大家不要动,生怕惊动了那大蟒蛇似的压低声音道,“不要慌,我们慢慢往后退。”

    其实不用他示意,所有人已经是下意识地屏着呼吸开始忍着极度的惊恐抬起脚一点点向后退着。直到退出沼泽的范围,见那大蟒蛇还是盘在树上一动不动犹如死神一般。苏湛使了个动作,众人这才撒腿在树林里狂奔乱跑起来。

    迎着暴雨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苏湛和李成峰他们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集体全副都是累到虚脱的样子。

    “妈呀,吓得我都要尿裤子了”李成峰扶着一棵树之哇乱叫。而赵锦程也是苍白着脸扶着树干,同时还不忘抬头看看自己靠着的这棵树上有没有盘着蛇。

    苏湛强撑着一口气,僵硬着脸笑着道,“这也能吓得尿裤子,瞧你那点出息”

    “二少,您说怎么过了这么久接应我们的人还没来这黑灯瞎火的,又下大雨,还没吃的,在这山里过夜能把我们活活冻死”赵锦程喘着气儿说道。

    苏湛看了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身上的军装已经是湿透又粘又腻地贴在身上,心里也是疑窦顿生,抬手看了眼荧光表的确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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