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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苏湛 第9节

作者:容子行行 字数:30493 更新:2021-12-22 14:22:27

    然而这群人都和苏家军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苏湛不会傻到像上一世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甩脸色,他不想让苦心经营着苏家的苏泛难办。

    穆天璋见苏湛俊秀的眉眼微蹙着,看上去冷漠中带着隐忍,很有丝冷美人的意思,全然对这些人的吹捧不为所动。自己可是难得趁着苏家那个护着弟弟能吃人的哥哥不在才把人拐出来玩,可不想被这些个电灯泡破坏了好时光。

    穆天璋沉吟了会儿,扭头朝苏湛道,“阿湛,你不是说想吃泰国菜么,我定了桌子了,时间差不多,咱们走吧。”苏湛如蒙大赦地反应过来,立即点点头,准备起身和穆天璋告辞。

    许家杰和刀土司的儿子还没讲够,方想约了苏湛一起再吃晚饭,哪料到人早已有了计划,又不好意思再腆着人跟人一起去吃饭,只好唏嘘不已地和苏湛道了别。

    总算从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出来,苏湛狠狠地吸了口新鲜空气,穆天璋在一旁吊儿郎当地问道,“怎么样好看不可惜还有压轴表演没看完啊”某人的语气很是惋惜。

    “庸俗。”苏湛无语地吐出两个字。

    “苏二少,看这个很贵的好不好,所以才想着带你来见见世面的”穆天璋翘着一边嘴角笑道。

    然而穆天璋给苏湛的感觉一贯很好,这家伙虽然张了张不饶人的嘴,但是插科打诨冷不丁地就能把人逗笑。苏湛还是挺喜欢和穆天璋在一起的。

    只不过,这边俩人笑笑嘻嘻地一起去吃饭,苏泛放下家里的电话,脸色却是不大好。

    他方才刚和老挝的一个政府将军谈成了一笔军火生意,收购了大量从越战中收集来的美式军火,就算运回去没人要,他也能顺利地替苏家军补充军备。更何况如今鸦片和吗啡生意大热,无论是马帮还是地方武装,都需要这些先进的武器。低价收入高价卖出,他能狠狠赚上一笔。老挝的蔡将军一向和父亲交好,苏泛第一次见他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故而等他能独当一面地出来做事时,蔡将军对他并不陌生,过来谈生意也只是走个过场。

    蔡将军本是打算留他住一晚,等下吃个饭明天一大早一起走,只不过他是要回老挝去。然而听到家里来的消息说是穆天璋带着苏湛出去玩,并且是去孟敢看红艺人表演之后,苏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穆天璋这是要带坏他弟弟了。

    对于苏湛在自己控制之外,和外人在一起的感觉,苏泛觉得很不好。

    “从嘉,你去和蔡将军说一句,就说,家里有点急事,今晚不能陪他一起吃饭了。”苏泛吩咐一旁的严从嘉道。

    严从嘉皱了皱眉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往回赶”

    “是,不过,我们去孟果,穆天璋把阿湛带到孟果玩了,顺便把他接回来。”苏泛玩着手里的佛珠说道。

    严从嘉不大敢直视苏泛的眸子,虽然大少爷的眼睛看起温润如玉可和他一块长大深知那内里却是坚硬无比,何况他的眼里和心里,装的只有一个苏湛。

    他将视线落在微微晃动的佛珠上,仿佛那就是大少的化身,一边想着措辞道,“大少,将军让您和蔡将军多谈谈的,急匆匆地赶回去的话多辛苦,再说了”严从嘉顿了顿道,“再说,二少多大的人了,他出去玩又不会丢。”

    严从嘉和苏泛在一起十年一块儿长大,名义上虽是少爷和副官,然而情分摆在那儿,俩人朝夕相处,有时候更像是兄弟。更何况,苏泛知道严从嘉一向对自己是忠心耿耿。故而一番话并没有让他不悦,反而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多和苏湛在一块儿,把严从嘉给晾到了一边,有些冷落他了。

    苏泛笑着上前,拍了拍严从嘉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称呼他道,“好了,小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阿湛,我还是不大放心。”

    自他长大了,已经甚少听到大少用小嘉来称呼自己,严从嘉乍一听到,愣了会儿却是觉得分外熟悉和心酸,隐隐却又有些遗憾,如果没有二少的话,自己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是大少的小嘉。但是二少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大少就连平时最为上心的生意和军务都放到一边,把家里的二少放在第一位。

    苏泛的手并没有放下,却是捏着严从嘉的肩膀缓缓说道,“记住,苏湛就是我,你不仅要忠于我,也要忠于苏湛。”严从嘉是自己照顾着长大的,苏泛愿意把他也当做自己的一个弟弟,他和苏湛差不多大,故而想着这半大小子大概是因为这段时日的冷落有些不大高兴,还是少年心性。

    他喜欢的是,表面上温文尔雅对谁都好,但实际上杀伐决断、和谁都有距离的大少爷,值得他仰望和崇敬的苏家大少。而不是一心围着弟弟转悠的苏泛。

    然而,他也只能点点头道,“好,从嘉明白了。”

    48、第48章

    窗外是一块一块格子分明的田地,绿油油的一片,戴着尖尖的斗笠,穿着黑色对襟式长袖短衫在田里劳作。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上飘着又尖又狭长的船只。裸着身体的黑黝黝缅甸小孩子在河岸边扑腾玩耍。船外已经是夕阳西落,橙红色的夕阳光倒影在河面上随着水波飘飘荡荡,是暖融融清亮亮的傍晚。

    苏湛和穆天璋光着脚坐在船舷上,俩人饱餐了一顿,此时吹着凉风,望着夕阳都是懒洋洋的样子。穆天璋手里还抓着一只方形的小酒瓶,眯着眼睛仰头抿了一口酒,转而望着苏湛道,“怎么样,苏二少,现在舒服了吧唉,不过,我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把你给带出来。苏泛估计宰了我的心都有了。”

    苏湛的眉毛睫毛都被染成了金黄色,生动地一挑眉,长长的睫毛挑着夕阳的余晖,不自觉地维护自家哥哥道,“阿泛哪有你说的心狠手辣,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虽这么说,苏湛望着脚下荡漾着的水波,忽地想起上一世自己死的时候的情景,对比现在对自己好到要捧上天的苏泛,他简直不能相信那个笑着命人把自己往水里头按的是苏泛。

    喷薄而出的夕阳带着壮丽到凄美的景色勾起了苏湛对上一世遥远的回忆。

    穆天璋瞧着身边漂亮到像是从夕阳里融出来的人,不以为意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笑着道,“果然是兄弟同心,我这带你玩请你吃饭的人还成小人了,嗯,苏二少”

    果酒的清香把苏湛的酒虫子勾了出来,一把夺过穆天璋手里的瓶子,也不嫌弃直接就着酒瓶就喝了几口,被水润泽过的嘴唇一下子成了嫣红,在穆天璋眼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对了,你跟我大哥,除了小时候那次见过一面,我怎么觉得你跟他很熟呢”穆天璋想起昨天晚上俩人对饮的样子,要是他不知道,还以为苏湛和穆威是对好酒友。

    苏湛一撇眉毛,掩饰着说道,“哪有,我跟你不是更熟么”

    穆天璋低低地笑了声,语气透着暧昧道,“那可不,我连定情信物都送给你了啊。”苏湛很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哪里来的王八蛋定情信物了谁跟你定情了”

    穆天璋很是诧异地瞪了下眼睛,一脸好像被辜负了的样子,“我的拼图啊,你不是收下了么”

    苏湛很有朝天翻白眼的冲动,他可算知道穆天璋为啥能活下来了,绝对是脸皮够厚,“那拼图本来就是我的好不好,被你个贼小子摸走了,害我以为再也找不着了。再说了,老子哪里像个女的了,跟我定个鸟情”

    某人眼神相当有内容地朝苏湛和自己身下一扫,神情相当淡定地说道,“两个男的定情,可不就是鸟情么。”苏湛一贯当他爱开玩笑,而且觉得穆天璋这人狡猾得很,三句话说不定有两句半都是假的。对于穆天璋的话,处理态度就和小时候囔囔着要娶自己当老婆一样,直接无视。

    “你和穆威,别斗得你死我活。”苏湛突然转了个话题道,他觉得自己不该说穆家兄弟之间的事情,然而对比上一世的自己和现在,苏湛不想身边的人和曾经帮过自己的好友有遗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他一样重生。

    穆天璋嗤笑了下,转过头继续面对着夕阳不再看苏湛,悠悠地拉长声音道,“穆威”,他突然顿了下,冷到如刀锋的声音刮过来,“我是一定要让他死。”

    “和你讲过故事。”苏湛突然开口道,“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精明能干,小儿子受宠宠成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小儿子仗着父母宠爱常年地不把哥哥放在眼里,把哥哥的好意拒之门外。后来俩兄弟长大了”

    苏湛停了下,清亮的眸子望着不远处的绿田,“长大了之后,哥哥逐渐把持了家里的东西弟弟却不自知,还是花天酒地,并且经常一言不合地就侮辱自家哥哥。”

    穆天璋先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他本以为苏湛说的是自己家的故事,可出入的地方却是甚多苏家的确是有两个儿子,也是苏湛受宠苏泛能干。但是他一直羡慕苏泛和苏湛的是,虽不是同胞兄弟,感情却是笃深。当然,可不是他和穆威。

    “然后呢”穆天璋眉毛一扬,下巴一抬示意苏湛接着说。

    苏湛嘴角一弯,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然后,哥哥夺了弟弟本来该拥有的一切,弟弟落了个一无所有。弟弟身边所有人都背叛到哥哥那边去了,平日里对他吹捧奉承的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闭门不见,只除了一个混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居然肯出手相助,帮他逃走。可惜,还是被哥哥抓住了。家里的父母因为两个兄弟相斗,气得身体不好,积怨成疾。”

    穆天璋略略皱了眉点评道,“这俩兄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哥哥抓了弟弟回来干什么,看在兄弟一场份上,还不如放他走。当然,哥哥也许考虑到斩草除根。”

    苏湛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后来,弟弟被关了起来,哥哥见弟弟绝食,便决定真的让他尝一尝临死的感觉,让人把弟弟按到水里一次又一次的凌虐,弟弟就被淹死了。”

    穆天璋笑着道,“这哥哥真的是前后矛盾,既然都决定杀了弟弟的话,还管他吃不吃饭呢,换我,直接让他饿死得了,我看这哥哥,又是抓他回来又是管他吃饭的,只不过想把人留在身边。”

    苏湛心念一动,他一直以为自己上一世临死前的各种斗争绝食都只是为了激怒苏泛,而苏泛留他一命只是为了长长久久地折磨他。可现在回想起来,苏泛除了把自己摁在水里那次之外,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折磨他。但如果苏泛真对自己尚有兄弟之情,又怎么会把自己杀了呢

    见苏湛愣着不说话,穆天璋接着缓缓说道,“这就是结尾了么,实在是太过平常的兄弟阋墙之事,古往今来,很多。”

    苏湛决定不理睬这个家伙,沉默了会儿说道,“结尾是,弟弟活了过来,他们重新回到小时候。原来,一切都是当初弟弟一厢情愿被蒙蔽了双眼,哥哥其实一直一直都对弟弟很好。重活一世,兄弟情深。”

    穆天璋这下没了声音,他沉着脸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故事”

    苏湛狡黠一笑,“聊斋故事。怎么样,我只想告诉你,有时候,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再或者一意孤行的话,不是所有的遗憾都有机会弥补。”

    苏湛以为这个小故事能让穆天璋有所领悟,没想到那人却是一口喝干所有的酒,一张英气挺拔的脸严肃着,带着无动于衷的冷意,声音更是低沉,“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有这么一对兄弟,哥哥是备受宠爱的长子,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包括一个小老婆生的弟弟,他看不起这对母子,然而又垂涎小老婆的美貌,于是,趁着一个父亲不在的晚上,把这个小老婆给玷污了。要不是因为儿子还小,小老婆早就自杀了,那个时候,弟弟只有九岁。”

    苏湛惊诧万分地盯着穆天璋冷淡的面庞,难以想象穆威居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撑死了当时穆威只有十七八岁而已。

    “怎么样,如果你是这个弟弟,你杀不杀哥哥”穆天璋将空空的酒瓶子用力一掷扔得老远,恢复了常带的笑意轻飘飘地说道,“当年,我的愿望只说了一半,我要当下一任穆将军,还要杀了穆威。”

    “当然,娶你当老婆也是真的。”某人非常欠扁地轻描淡添了一句。

    苏湛先是被这种绝密丑闻给惊吓到,又被穆天璋一句娶老婆给砸得发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茫然地问道,“娶谁什么老婆”

    穆天璋瞧着苏湛一脸茫然疑惑的样子,没了平时的故作老成和满不在乎,是一副小少年的青涩稚嫩样子,头上是一茬短短的发,看起来手感极好。于是,冷不丁地反身一扑,将苏湛压在了船板上。

    明明想对哥哥好却总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是个实在的好弟弟;他对自己也好,他还稳地保存放着苏湛送他的小飞机,记得他对自己说活得小心点,记得那次在校场上和苏湛打架,苏湛骑在自己身上,湛蓝如洗的天,以及苏湛微微扬着的,神气漂亮到生动无比的脸。

    小时候羡慕苏湛有一个好哥哥,他想变成苏湛这样的人。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能够拥有苏湛也不错。他爱苏湛表里如一的美好如初,仿佛没有沾染这世间的龌龊与黑暗。

    苏湛被穆天璋压着立即使劲儿挣扎,然而他一个十年来除了读书啥都没干的人又怎么比得过在缅北的山林里头摸爬滚打的穆天璋,只能被压得死死的。

    只见穆天璋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容,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是幽深,“收了我的定情信物,还分享了我最大的秘密,怎么,阿湛你打算不认账么”

    “我去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还有那什么,也是你自己说给我听的”苏湛憋着一股劲儿说道,哪有这么一厢情愿的人啊

    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没少被人告白过,无论男女都有,然而穆天璋不一样。他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难得有一真心相待的朋友,苏湛其实格外珍惜;又因着俩人身份处境相似,故而很有惺惺相惜之感,并且,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一贯觉得穆天璋挺讨人喜欢。

    但是上辈子没爱过人,这辈子也没和人谈过恋爱的某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他,“穆天璋,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个男的好不好,哪里像女人了”

    “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啊,只要相互喜欢的话

    ,这又没什么。”穆天璋手脚并用地压着某人,思索着道,“你要是个女的就更好办了,我在这里就强上了你,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直接去苏家提亲就好了,就是你哥不好办。”

    苏湛强烈觉得自己的思维果然和穆天璋不在一条线上,“大爷我不是同性恋”

    “我也不是。可我就是喜欢你。”

    “不要脸。”

    “那就不要脸到底得了”

    只见穆天璋话还没说完,就动作利索地往自己脸上凑,苏湛眼睁睁地就看着穆天璋一张脸在自己眼里越来越大。冰凉干燥的唇擦过自己的,可舌头堪称是温润和灵活,像条蛇一样钻了进来,然而让苏湛觉得诧异的是,与苏泛激情到火花四射的吻不同的是,穆天璋居然的吻居然温柔得像水。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某人手脚并用地挣扎开来,心里恶狠狠地想到,妈了个叉的,一个两个的都喂老子吃口水,是我看起来很好欺负么

    穆天璋的脑袋已经转移到了苏湛的脖颈处,沿着线条修长优雅的脖子,从喉结一路向下在锁骨处流连。不能不承认他的技术很好,然而苏湛却是被这好技术带来的感觉引发了全身的鸡皮疙瘩。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刻,压在底下的苏湛像条鱼似的奋力挣扎,终于把自己从被强吻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然后,苏二少一抹嘴巴,攥了很久的拳头就往穆天璋的脸上招呼。穆天璋笑着一闪一躲,伸手一捞接住了苏湛的拳头,“还跟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就想揍人,长得这么好看,人却这么暴力,不好,不好。”

    “能让我想揍人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说完苏湛又是挥手一拳。穆天璋并不还手只是一味地防御,然而这船不大,是一叶小木舟。俩个大男人在上头打架,自然是撑不住,没纠缠了一会儿,苏湛一歪差点头就栽到水里头去。

    穆天璋眼疾手快地赶紧把他捞到怀里来。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橙黄色被透明深远的湛蓝所替代,整个苍穹像是一块椭圆形的淡蓝色巨型宝石,而上面嵌着一颗颗硕大的,闪闪发亮的钻石。一颗颗,一粒粒,组成一整条流动的银河,朝着他们视线以外的远方流去。

    49、第49章

    严从嘉看到苏泛捏着佛珠的手攥了下,却是很快松开。白皙光洁的面上一贯温和笑意被凛然代替,然而那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眼睛一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大少,我就说不用急着回来,您看二少玩得挺开心的。”

    苏湛出门的时候自然是有卫士着,孟敢也有苏家军的联络官,所以,苏泛是一到孟敢晚饭都来不及吃就直接到了河边。哪里想到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船很快就靠了岸,穆天璋一脸没事儿人一样抬头看看星星,很是自然地和苏泛打招呼道,“今天晚上天气真好啊,苏泛,你不是去了班羊么,怎么不多呆几天再回来。”

    苏湛手忙脚乱地穿着鞋子,此时恨不得一脚把穆天璋给踢下河去。

    苏泛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幕,也是若无其事地和穆天璋谈了起来,“事情都办妥了,索性就回来了,刚好在孟敢停了下,听说你带阿湛出来玩了,顺道把他也接回家。”

    “这次的东西怎么样什么时候拿货”穆天璋直接问道。

    苏湛在一旁支了耳朵一听,心想,我苏家买武器补给关穆天璋什么事儿,难道这家伙也出了一份子但是他买军火作甚

    “下个月初应该可以。”苏泛淡淡地瞄了一眼坐在船舷边跟鞋带作斗争的苏湛,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苏湛乱七八糟地打了个结就准备起身,只见苏泛却是突然蹲下身子,按住他的脚,解开鞋带手指修长又灵活地打了个堪称完美又对称的结,“小时候就是乱绑,怎么现在还是。”

    苏泛的态度相当温和自然,然而却让苏湛一下子莫名地心虚起来,他甚至想起上辈子自己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苏泛也是这么抓着自己的脚还亲手洗过,此时他也是这样蹲在自己面前,微微低垂着头,只看到温润的眉眼,恍如星光坠入眉间。

    不知是因为此时的姿势是如此相似,苏湛觉得又慌又乱,一下子抽回来,支支吾吾道,“没事儿,只要不松掉就可以了。”他只觉得耳朵都要烧了起来。

    苏泛自然地拉了苏湛的手下来,将人往自己身边轻轻一扯,像是牵着出门贪玩忘了时间的小弟弟,“我替阿湛谢过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带阿湛来河边,他命里忌水。我们先走了。”苏家大少爷的心里头有个小本子,此时又给穆天璋画了一笔。

    穆天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好,下次再去别的地方玩。对了,阿湛,回家拿点药擦擦脖子,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呢。”

    苏泛这才将视线从某人有点松开的衬衫领口投进去,只见脖颈和锁骨处赫然是几块红斑,被雪般白的皮肤一衬,宛如落了几朵桃花,是带着暧昧的好看。

    苏湛只觉得苏泛握着自己的手陡然一紧,差点没把他捏得痛死,他家哥哥面上表情不动,然而盯着自己的眼神却是愈发地幽黑深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愈发心虚和不安了。不知怎地,他见到的苏泛一贯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就连要把自己淹死的时候都能带着笑,此时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苏泛的怒意。

    妈了个叉的穆天璋,占了我的便宜还要大肆宣扬一番,苏湛只当穆天璋这是要来真的,跟自个儿表白之后就打算一步一步紧逼,连他家人的堡垒都得攻下来。方才对穆天璋的经历还有些许同情的苏湛,顿时将对面笑得无辜又略带得意的某人在心里默默问候祖宗十八遍。

    “呃,那个,阿泛,这里蚊子确实很多,咱们赶紧回家吧。”苏湛很想把自己可怜的手从苏泛那儿抽出来,顺便在苏泛身后狠狠瞪了穆天璋一眼。

    “也是,阿湛皮嫩,是要好好小心。从嘉,我们走吧。”苏泛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放开苏湛的手唤了一旁的严从嘉准备上车。

    听到这句话,为什么苏湛莫名觉得,苏泛有一种在说阿湛皮嫩好好楱上一顿效果会很好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泛方才到的时候,刚好看到的是苏湛和穆天璋打完最后一拳,自家弟弟还差点晃晃悠悠地就滚到水里去而穆天璋伸手一捞。想着俩人只不过是在嬉闹玩斗,并没有什么。

    然而看到苏湛身上的那些痕迹,他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看来,自己还是错过了什么。

    想着自己有可能错过的某些东西,苏泛的嘴角抿了下,径直上了车

    苏湛一看那背影就知道自家哥哥生气了,还被撇了下来,顿时抬脚就想追,不过仍不忘回头小声地咬牙切齿朝穆天璋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随时欢迎。”穆天璋翘着一边嘴角相当无耻地回应道。

    某人厚着脸皮坐到了苏泛旁边,而严从嘉正和苏泛说着话,故而自己是一句都插不上。

    “大少,要不直接在孟敢吃了晚饭再回家,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就往回赶了,要熬不住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严从嘉关切地说道。

    “没事,小嘉,你要是觉得饿可以去吃点,我先回去,有点累了。”苏湛用余光瞄着坐在身边的自家哥哥,只见苏泛修长的手指捏着两眼山根,露出了一丝少见的疲乏。

    “不用,既然大少想直接回去,那我也回去。”严从嘉说完吩咐司机直接开回孟果。

    苏湛心里打着小鼓,接了话题赶紧问苏泛道,“阿泛,爸爸说你不是至少要去两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泛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苏湛,微微笑着说道,“你离家十年,这一回来最多呆个两个月就要回美国读书,我又不能去美国看你。能在家里多陪你一天是一天,咱们兄弟也好好说说话。”

    苏泛的表情堪称认真真诚,话里的兄弟情义绝对是真挚得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一想到苏泛在外事务繁忙,但是一办完事却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而自己却和穆天璋出来吃吃喝喝到处乱跑地玩,苏湛果断是愧疚了。

    某个家伙完全是毫不设防的,心里想什么,绝对会挂在脸上。苏泛笑着观察着苏湛的神色,果然,弟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歉意,长长的睫毛一下子没了精神静谧地垂着,眼里的内疚是再清晰不过。

    态度不错,可以消一半的气了。

    苏泛默默地在心里转了一番心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是兄长该有的关心和爱护,以及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和穆天璋关系好,但是阿湛啊,你过了今年生日才是十九周岁,说起来是虽然刚刚成年,但什么是情爱,什么是友情,要分清楚。我”

    活了两辈子加起来明明快半百的某人显然不乐意被当做刚成年还啥都不会分辨的小嫩瓜,苏湛当即打断苏泛的话表明立场,“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当然分得清了”

    苏泛安抚性地点了点头,“好好好,分得清分得清。要是真我觉得穆天璋不是个良配,再说了你们都是男的”

    苏湛此时是又羞又怒,当下红着耳朵梗着脖子再次打断自家哥哥的谆谆教诲,“放屁老子眼睛歪了才看会看上穆天璋”

    “那你身上这是”

    “压着我强吻的我又怕掉到水里头去,没敢多挣扎。”苏湛压着声音怒气冲冲地说道,只觉得苏泛如此语气和神情,简直就是把自己和穆天璋当一对儿了,无法忍受

    三两句话就把真相问了一个一清二楚,苏泛瞧着耳朵尖红红,眼睛亮亮,像只伸着爪子要发怒的小兽一般的弟弟,欣慰地笑了笑,安抚般地伸手在人毛茸茸的小光头上摩挲了几下,“那就好。”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糟糕。

    然而一想到苏湛身上留下来的痕迹,苏泛又觉得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小弟是不行的。故而一路上和苏湛尽量保持着距离,没了往日兄弟俩在一块儿时无法言说的亲密和默契。倒是和严从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虽说俩人算是上下级的关系,却反而更显亲近。俩人甚至还说起了苏泛十五六岁时一起去清迈夜市玩的情景,那是苏湛和苏泛十年分别并没有的记忆。

    果然,他就知道,苏泛这家伙执拗得很,看来气还没消。

    严从嘉自然知道大少这是打算晾凉二少,但自从他和苏泛年岁渐长,已经很少能这么平常悠哉地说说话,因此也非常配合。

    苏湛先是靠在一旁听着,好不容易和苏泛不痛不痒地说上两句话,又被严从嘉抢了话题。后来索性眼皮子一闭,让他们俩人痛快地聊,一仰头准备闭目养神能睡着就睡着,眼不见心为净。

    苏湛的大少爷脾气也上来了都把我当透明人,我还懒得理你们呢

    说是闭目养神实则那眉毛皱出了一个川字,长长卷卷的睫毛相当不耐烦地时不时动一下,一直注意弟弟动静的哥哥含着笑意,表示,现在他更满意了。

    车子一停,苏湛假装睡醒的样子揉了下脸,心想这下好了可以摆脱严从嘉好好说苏泛说道说道了,某人看着苏泛态度亲和但显然不亲密的样子,只当苏泛还是认为自己和穆天璋关系不一般,好吧,谁家出了个喜欢男人的弟弟,当哥哥的都会不高兴。

    哪里想到苏泛却是直接带了严从嘉去苏家的小餐厅里吃饭,苏湛磨磨唧唧地蹭到二楼,又心有不甘地从楼上蹭下来,几次从小餐厅门口路过,只看到苏泛侧着脸,俊朗的眉目氤氲着笑意听着严从嘉在说些什么。当然中间还见到苏泛给严从嘉夹菜五次,嘴角的弧度增大笑出声来三次,而严从嘉则是抛掉平时见到他时木材板一样的脸,笑得眉眼弯弯,牙齿雪白。

    好一副相谈甚好的景象。

    一直没把严从嘉当回事的苏湛当下就想起小时候他们三个在一起时,这小子整天跟在苏泛身边,拽着苏泛的衣角叫哥哥的小样儿,又想起刚刚在车里时他被俩人撇到一边只能假装闭目养神的气愤他知道苏泛待他很不错,但是没想到苏泛对严从嘉也不赖,他离开的这十年,看苏泛的态度俨然是将他当弟弟了。

    后知后觉的某人一想到这点,心下立马就不爽了。

    50、第50章

    日子依旧是过得如流水潺潺,这里虽比不上自己呆过的台湾和美国来得发达繁华,苏湛还是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父母健在,兄长疼爱,他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里的苏二少。

    整个缅北,谁不知道苏大少最为疼爱的就是他在美国读书放暑假回来的弟弟苏湛经历了一世早知道分寸进退,对于这些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阿谀奉承,采取的是油盐不进的态度,众人只当苏二少难啃;也有的背后议论苏家二少爷是个没用的软骨头,只知道躲在苏大少的羽翼之下,是个无野心无志向的二世祖,平白让个私生子哥哥掌了权势。

    他上一世会受这些流言的挑拨,还记得自己某次同狐朋狗友们喝酒时听了几个损友的怂恿,甚至还跑到苏泛面前质问他是否有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想起来便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爱。而现在呢,他可以和苏泛敞开了天窗无话不谈,甚至相当随意地聊起各种流言。

    只除了一样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烦恼。

    那日苏泛从军部回来,身上穿着的黄皮子军装还没脱,径直上了二楼的休息室,果然就见他的宝贝弟弟正围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在大沙发上睡得正香,电视还开着,显然是边看边睡着了。而且,还很不听话地开足了冷气。苏泛原是看这苏湛睡得七昏八素的,毯子不大,只够盖半个身体,这小子睡觉还很不老实,小摊子被睡得往脖子上堆着,露出个白皙的面颊,一头黑发终于又长出了半根手指长,像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显然是个无忧无虑的样子。苏泛看得是一阵柔软又喜欢。

    然而这两天一忙,没空在家里头看着,瞧他在冷气房里又睡得没个正形,顿时又很想把人揪起来,狠狠说道一番。前两天苏湛也是贪凉又喝冰汽水又躲房间里头吹冷气得受了凉,自己足足灌了他两大碗生姜红糖水把他摁在足够热的温泉里头泡了个通红冒汗,这才没发作。只可惜最恨生姜的苏湛足足给了两天冷脸,没咋理他。

    苏泛靠近了沙发,本想在苏湛头上摸两下,眼神却是扫过露在外面的两只脚――他记得苏湛小时候的脚丫子,简直称得上是玉雪可爱。如今人大了,脚也长了,看上去是骨节分明、白皙秀气,另有一番摸样。

    他很是怀疑苏湛小时候的好动症被压抑了很久,于是睡觉时不仅要时常换姿势,连脚趾头都使着力气,五个脚趾头微微张着,像是五个小矮人七扭八歪地站着,还时不时动两下,像是有人在挠他脚心。

    看着某人相当不老实的脚,苏泛原本蹙着的眉毛倏地一展,清朗的眉目如碧空如洗,一下子洗去了方才在外面带回来的烦心事――最近缅甸政府的局势并不太平,虽然他们连缅甸人都算不上,但是毕竟身在缅北,他们和政府也是息息相关,尤其,这些年在仰光政府里头打通的人脉。苏泛坚信两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以及,朝中有人好做官。

    苏泛弯下腰来,盯着苏湛干净光洁的脚,不知怎地颇有点磨牙霍霍的感觉――在上面咬一口的话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只不过顺手抓着苏湛的一只脚向上一扯。

    苏湛原本睡得香甜,连他家老哥进来了也是没有任何感觉,这一下子仿佛是被人抓着脚掀了一把,登地是一下子醒了。扭头一看,只见他家老哥正端着自己的一只脚,笑得如远山含翠,端得是一副君子如竹的模样。其实,他是最知道苏泛那股子执拗霸道得像是土匪的脾气,例如自个儿那天泼了三碗姜汤,此人居然是一点都不恼怒,只吩咐下人继续熬,然后再亲手端到自己面前。然而苏泛身上还有没来得及脱下的黄色军装,却是挺拔如松柏,儒雅之中带了英气。他甚少见到苏泛正经着军装的模样,故而一下子是看楞了神,还忘记抽回了自己的脚。

    苏泛的大拇指在脚面上轻轻地摩挲着划过,脸上的笑容加深,可让苏湛瞅着却有点冷气森森的感觉,“怎么苏二少这是皮痒了还是想念姜汤的味道了趁我不在又在这里睡囫囵觉,胆子不小。”

    某人那日威胁之,再不听话必当以军法处置。当然,苏湛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只不过禁不住苏泛往自己嘴里头灌姜汤,然而苏二少的心虚只是一闪而过,他早就发现了,苏泛也就是在嘴巴上对自己狠就是,真让他苏大少拿了鞭子,恐怕是连一下子都挥不起来。因为,某人相当胆大包天理直气壮地咕哝道,“大爷我偏要在这边睡”一使劲儿打算把脚给收回来,不知怎地,被这样一个穿着军装英武挺拔的苏泛抓着脚,苏泛的手上有些枪茧子蹭过常年不见天日的脚上皮肤时,他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这都是那晚的春梦后遗症。

    苏泛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被他灌了两大碗姜汤所以没啥好脸色,然而只有他自己是知道为什么――也就是受凉之前的那天晚上,苏湛依旧是开着冷气盖着被子背靠着自家哥哥可以媲美火炉的胸膛睡得正香。他和苏泛简直称得上是朝夕相处,就连洗澡都要腻在一块儿,只不过像前段时间的那次彼此帮对方用手是不再有过。只不知那天晚上是怎么了,一向无梦好眠的自己却是做了个梦,梦里头是他和一个男人在水里纠缠热吻,周遭都是热气蒸腾甚至还能察觉到自己和对方身上的热度苏湛下意识地就想起那天和穆天璋说过的话,他可不是同性恋故而是奋力挣扎并且还把那人当做杀千刀的穆家狐狸,等他终于在雾气缭绕中看清了对方的面貌,却是平地起惊雷,当下是又震惊又茫然,那清冷隐忍又带着情动的人不是他老哥是谁

    然后,天微微亮就被吓醒的某人惊得带喘儿,却觉得身下湿冷黏腻,不用摸他都知道是什么,顿时苏湛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要发冷而身后,不明所以的苏泛还搂着自己,双臂环在他腰上,于是,全身就起了又惊又吓的鸡皮疙瘩。本想偷偷起来换掉脏裤子,没想到苏泛却也是一下子清醒,当下就把自己给嘲笑了一遍。做了这种春梦的某人,只能硬着头皮冷着脸撑出了若无其事的气势去卫生间换了新裤子,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当下那天还心神不宁的着凉了。

    做春梦没什么,是个男人都有春梦遗床的事儿,但是梦到自己哥哥那就太不正常了吧。

    甚少将精力放在情情爱爱之事上的苏湛,当下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最后把原因归结为他先是被穆天璋个王八蛋告白啃了几口,听了套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的说法;又因为自己这段时日实在是和苏泛距离太近了,吃吃喝喝睡睡都在一块儿,甚至那天还一起打了手枪,故而才会做了这么个荒诞不已的梦。解决的方法是,离他哥远点。索性这几天苏泛忙得很,也没时间呆在家里。

    猛不丁地被苏泛这样抓着脚,那人手上的茧子还一阵阵地在自己那脚背上磨蹭,一股奇异的又麻又痒的感觉顺着脚、腿直接往身上蔓延,苏湛登时横眉一瞪,更加用力往回抽,哪想到苏泛这人看着文雅力气却是不小,苏湛抽了几下没收回来,而后者还笑意盎然地带了一丝戏谑,是苏泛少见的一面。

    苏湛的脚被人攥着,还被哥哥这样盯着瞧,不知怎地又想起那个晚上的春梦,当下是又恨又恼,不过苏泛不是穆天璋,可不是开口就能脏话砸过去的,只能咬牙切齿道,“苏泛还不把老子的脚给放了,你以为我就不敢打你么”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苏湛只觉得小腹一热,幸好穿的家居服是宽松打样式,半抬头的地方并没有显现出来。

    “不得了了,这是要没大没小犯上打哥哥了,看来,长兄如父啊,看来是我没教好。”苏泛看着苏湛恼怒地挑着眉头,刚长出不少的头发像是一根根竖起来炸开了,脸白耳朵红地张牙舞爪,嘴畔的戏谑加深。

    既然抽不回来,苏湛眼睛一眯却是猛地朝苏泛踢去,这下突然换了方向让苏泛一时只得放了手并且往后退了几步。苏湛这才连忙收回腿一骨碌爬了起来盘坐在沙发上,扯过毯子盖好身子,缓了口气懒洋洋地说道,“天王老子惹了我照样打”

    心想,自己难道是想女人了不该啊,丝毫不想找人泻火。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了――”苏泛正想提议俩人一起去游泳,敲门声却突然响了起来,来人却是苏泛身边的一个小副官,得令进来却是对着苏泛一阵耳语。

    苏泛却是听得脸色一变,方才的款款笑容尽数收了起来,眉头微皱转而问道,“消息属实”

    “是的,听说是昨天半夜的事情,但是被压了下来,今天是彻底包不住了,我们的人这才得了信儿。”

    “将军呢”

    “将军在军事楼和李师长、杜师长他们谈事儿呢。”

    “好,先下去吧。”苏泛的眼神有点沉,将帽子缓缓脱了下来,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苏湛一贯的是对家里内内外外大小事务都不闻不问,外人说起苏家二少爷都话里有话地只说“二少爷命好,有个好哥哥,只管自己读书玩乐就行了。”哪里知道,苏湛的一番心意却是希望自己彻彻底底地不再沾手苏家的事务,让苏泛和自己当一对没有猜忌和隔阂的兄弟。这是除了父母之外,他最珍重的东西。

    但也并不表示他就对家里头的事情真的漠不关心,眼见苏泛的脸上带了凝重,沉吟了番问道,“阿泛,发生什么事儿了”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该问的,他虽是苏家二少爷,然而在军队里的身份说不定还不如可以谋划参议的参谋长。

    苏泛却是没有避嫌,毫不犹豫地同苏湛说道,“国防部的吴登伦遭人暗杀了,那是我们家在缅甸政府里拉得最长的一条线。”靠着这条人脉,他们可以在以孟敢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安顿下来,专心致志地谋生存和发展,做军火鸦片生意赚钱,一边强大实力以抵御敌人,一边将生意扩得更大。

    苏湛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但也知道如果政府里头的保护人一旦失去,那么对苏家很不利――缅甸政府可以随时找个理由又来驱逐轰炸,而这里经过这些年的建设和发展,已经很具有一定规模了,放眼整个缅北都算是经济较发达的地区。这是苏正刚和苏泛,苏家两代人十几年的努力。

    “政治派系的斗争,只是希望不要牵连到我们。”苏泛的眼神愈发显得有些沉,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批军火给弄回来,及时招兵买马,再组一个小规模的师出来。只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枪杆子才是话语权,无论是当初的台湾当局还是如今的仰光政府,一味地依靠别人只会陷入被动的局面,否则,当初阿湛也不会被送到台湾去。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换人”苏湛问道。

    “是,赶在下一届内阁大洗牌之前,重新找好下家。”苏泛沉吟道。

    “那,我们找谁”

    “暂时没有头绪,玩政治那是豪赌,派系又多,我和阿爸得商量商量。”

    缅甸是个典型的军政国家,谁拥有军队谁就有绝对的领导权。苏湛不晓得其中的派系斗争,但是他知道,这斗争无非是为了下一任总统做了铺垫。历史的大体走向并没有错,然而苏湛集中精力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下一任总统的名字。

    苏湛一把穿上拖鞋,严肃地对苏泛道,“有没有缅甸政府要员的名单尽量详细点”他只能用这个死办法了,虽然记不起名字,但肯定是有印象的。

    没想到苏湛突然提到这个,苏泛诧异地问道,“要这个干什么”

    “大用处”

    俩人在苏将军的书房里找了半天,终于将仰光那边传过来的寄过来的资料理了个清楚,苏湛不让苏泛动,只自己对着一个个名字查找过去,终于在军事事务部里头看到一个名字――梭温。找得满头大汗的苏湛激动地指着这个名字道,“阿泛,就是他”

    苏泛是满头雾水,“他怎么了”

    “阿泛,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告诉你,他是下一任总统你信不信”苏湛盯着苏泛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51、第51章

    空气稍微有一丝凝滞,苏湛不知道冒险说出这这个事情的成功率有多高,起码,如果真的有个人跑来突然跟他说,美国的下一届总统是詹姆斯厄尔卡特,他准会觉得此人脑袋坏了鬼话连篇。

    可他赌苏泛这样步步为营的野心家不是个蠢到习惯性使用世俗的眼光和观点去看待这件事的人。

    苏湛只知道以苏泛的心智而言,对这种毫无根据的斩钉截铁的判断不会嗤之以鼻;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足够影响他决断的人。

    而苏泛,不知怎地,凝视着弟弟难得严肃认真的表情,他莫名地相信,“好,我信。”

    这下轮到苏湛诧异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哥哥,“你都不问问么”

    “不是你不让我问的么”苏泛笑了笑,唇角一抿却是接着说道,“如果,阿湛,我希望你答应我,要是这人真的成为明年的总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等你愿意的时候。”

    苏泛在下一任政府的人员名单里头琢磨了许久,多得是人比他有实力有背景当上总统,这个名字从不曾在他眼里停留过。

    “好,我答应。”苏湛回得干脆,一如刚才苏泛说他信的样子,虽然他编了个故事把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同穆天璋说了一番,然而,他从未想过,也不会打算把上一世他和苏泛之间的恩恩怨怨告之现在的苏泛。

    苏泛已经让常驻在仰光的人员去弄了一份详细的梭温的资料,直接就去找他是不可能的,只有从中挑出合适又不唐突的人选作为突破口搭上这一条人脉。在书房里默默琢磨了一番之后,苏泛就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同父亲说了一遍,并且打算尽快启程去仰光。当然,中间隐去了苏湛的那个预言,同时只说自己更多的只是想去仰光窥测下时局走向。

    原本苏湛是不打算和苏泛一同前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就是死活要拉上他,美其名曰这是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而父母也是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赞成,总觉得苏湛一下子从美国那么繁华的地方回来一直窝到这原始地带,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跟着苏泛登上了开往仰光的火车。只不过东张西望了半天,发现苏泛的跟屁虫严从嘉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只带了一队便衣的卫队,虽然苏泛这次又是财大气粗地包了整条火车。因为被哥哥逼着上火车的不甘愿这才消散了一点点。

    苏湛刚开始只把严从嘉当做和苏泛关系比较亲厚的小副官而已,想起小时候他们三个人还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日,再加上他那个在战场牺牲的父亲,而苏泛这十年都是和严从嘉在一起,关系好一点也自然。只不过,一向迟钝的自己也是渐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至于说是人严从嘉不对倒也不是――苏家上上下下除了严从嘉各个都对他要么是恭敬要么热情要么巴结伺候都来不及。总之,不是自己每次碰到严从嘉时候的冷面板,起初自己还没发现,后来苏湛便深深觉得怎么每次他一见自己就是跟自己欠了他五百万似的。但是对着苏泛的时候那种,弟弟、追随者、崇拜者才有的亲昵和仰望让他很不爽。

    “怎么,你那个小尾巴没跟着么”某二少坐在哥哥对面,扫了一眼故意问道。

    “他另外有事情。话说,你跟从嘉,小时候不对付,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小时候怕他跟你抢哥哥,难道长大了还这么幼稚”苏泛拍了拍弟弟压得低低的鸭舌帽。苏湛的头发开始长了一层出来,正是处于半短不长的尴尬期,故而苏二少拿了这么一顶帽子把自己不雅观的头发给遮了起来。

    苏湛整了整帽子,让遮挡的视线露出来,如星璀璨的眸子微微眯着,头发丝般细碎的眼神在苏泛身上扫了一眼,他才不会真的幼稚到跟严从嘉那种半大小子争什么哥哥的疼爱呢。自己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就能让苏泛动用人力物力并且亲自出动,这种信任和感情,可不是严从嘉会有的。

    “有本事你带他去,我马上下车。”苏湛眉眼一横,尾巴都要翘到填上去。

    “我带从嘉是做事,带你是因为疼弟弟,能一样么”苏泛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家弟弟又傲又骄的模样,心想,无论如何,他都会守住苏家,让自己更强大,让苏湛一辈子无忧无虑――所有人都说阿湛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又如何,他再苦再累也只是为了眼前的这么个弟弟。

    听到这句话某人果然得意的一笑,索性用帽子遮了脸随着哐当哐当的火车节奏闭目养神去了。

    二人到达仰光的宅子里已经是深夜,然而此次依旧是没有他的房间,这下某人是要炸毛了,“不是让你给我收拾个房间出来的么周叔,你要老糊涂了,这都忘记了”

    周丰年抬手连连擦汗,原本就驮着的腰更加弯了,“这,这,二少实在是对不住了,这您和大少突然要来,一下子忙昏了头,就就”周丰年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一旁的大少爷和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犹如针扎。因为苏泛在电话里头是这么跟他说的――二少爷说帮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当然,你要把这件事“不小心”忘记了。前几日阿湛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晚上把他好好抱着伺候着睡得舒服,却以“一个人睡觉比较自在”这种烂借口把他拒之门外。

    像仰光别院这种地方,只需要一个房间就够了,并且假以时日,他会让苏湛连想都不用想。

    苏泛心下十分满意,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想要顺顺这家伙的毛,云淡风轻地替周丰年解了围,“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难免记性不太好。房间这么多,要不你去睡上次穆天璋的客房”苏泛故意踩了一下某人的尾巴。

    果然,苏湛一扭头恨恨地道,“睡地板老子都不睡他睡过的床”原因在于苏泛不咸不淡地用他居然被一个男人表白是该长得有多貌美如花调笑了几次,果然成功地让穆天璋成了弟弟的雷区。

    “和我将就两晚得了,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苏泛顺其自然地说道,瞄了一脸纠结的弟弟一眼继续再接再厉地将了一军,“我是你哥,你怕什么”

    好吧,这世界上哪有和自己哥哥避嫌的,他是弟弟又不是妹妹。被将了一军的苏湛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家老哥又睡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一起上床睡觉时,苏湛见苏泛笑得有些得意,却是不动声色地出门,回来时手里多了床被子,漫不经心地道,“我晚上太会抢被子了,来,咱们一人一床。”登时让某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下换某二少得意地笑了。

    说是来牵桥搭线找门路的,苏湛瞧着自家老哥的样子却是不紧不慢悠哉自得,反而更是像来仰光观光旅游的。

    第一天因为旅途疲乏,他和是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才起来。起来之后,苏湛穿着宽宽松松的睡衣挪下了楼,顺着一阵阵搅人心扉的香味寻到了厨房,只见厨房里是蒸炸煮热热闹闹得像是翻了天。

    苏泛正围着一条围裙,袖子挽得高高的,一手提着锅柄,一手掌勺,用力地颠着,锅里的菜蹦蹦跳跳地上下翻动,颜色鲜亮油水嘀嗒。熟练的手法和认真又专业的姿势看得苏湛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家那个穿军装时英武文雅儒将似的,平日里一件白衬衫硬是穿出仙气的哥哥虽然他有时候会见苏泛给家里人和自己煮煮小点心什么的

    苏湛抽了抽鼻子,就知道,这道菜是笋干烧肉,苏州人很家常的一道菜。小时候母亲偶尔下厨时这是他必点的一道菜之一。

    见他起来了,苏泛将煸炒好的肉加了点水盖上锅盖放着闷,一旁的缅甸下人立马将毛巾递给他,苏泛却是摆了摆手,从一边保温着的锅里盛了一碗小粥出来,放到自己家面前道,“一早就煮好了的,你这小子睡得天昏地暗也没叫你起。先喝一点点粥,等腌笃鲜好了,就可以开午饭了。”说罢还微微皱着眉颇为认真地评判了一番,“就是这咸肉不是很好,准备得匆忙,下次应该让人买云南过来的火腿肉做。”

    某人低头瞧着面前的香菇瘦肉粥,整个人呈目瞪口呆状,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那我的银鱼炖蛋呢”

    苏泛清俊的面容一点点染上笑意,目如朗星,即便是系着围裙,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端方君子的模样。看着刚睡醒的苏湛仿佛是只刚睡醒等着喂食的呆毛,只觉得忙活了大半天都是值得的,“少不了你的银鱼炖蛋,你小时候一吃这道菜,就能多吃半碗饭。只不过还只认妈做的,别人做的一概不吃,可惜妈说不能老惯着你,甚少做。”

    苏泛还记得苏湛还只是个吃饭时还得坐儿童椅,因为被宠得不行还刚开始学自己拿饭吃,是个吃饭时脖子前面需要围着布兜兜的五岁小娃子,可人小却是霸道得很,那天大妈做了银鱼炖蛋,伸长了小手和脖子哇哇地叫着在一碗完美圆形的炖蛋上头用勺子啪啪扒拉了两下,声称这些都是他的了。小孩儿吃饭习惯很不好,老爱把菜和饭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得一团往嘴里塞,跟猫食似的,还糊了一脸,就连老大粗的父亲都看不下去,而他那位世家出身的大妈简直就是要晕过去了。当然,那个时候,苏湛一点都不喜欢他,比如,他要舀一勺炖蛋的时候,被小孩儿用筷子给扔了一脸,然后苏湛就被大妈揍了两下屁股没收了他的银鱼炖蛋,让他靠墙面壁去。

    他六岁多七岁时回的苏家,十岁了苏湛被送去台湾,这中间他们错过了十年。和苏湛一起,说起来还不如自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严从嘉呆相处时间,可就像天生的本能似的,喜欢苏湛是血缘里带着的东西。小时候是对小弟弟的喜爱,长大了,是对心爱的人的疼宠。

    而苏家大少恨得揣在心窝里疼的某人依旧沉浸在他老哥除了会经营做生意带兵打仗之外,厨艺还相当了得的事实里头。

    “阿泛,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做饭”苏湛惊讶地说道,长长的睫毛一挑,故意露出一丝嫌弃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能吃。”他家苏泛还长得人模人样脾气性格温柔和蔼,放眼整个缅北乃至缅甸,都找不出比他家老哥还好的男人了。苏湛低头舀了口粥,不怀好意地心想,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上辈子烧高香的女人

    苏泛嘴角一弯,毫不示弱地回道,“你等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该不会除了练枪,还同时学了烧菜吧”

    “大妈喜欢苏州菜,那个时候也找不到好厨子,她身体不是很好,尽量是少沾油烟,我就学了,有空就做给她吃。后来,大妈知道了硬是不让我做这些,觉得君子要远庖厨。不然,看你前段时间苦夏,我是打算给你烧烧看的,但是让妈知道了,你和我都得遭殃,她正经不让我下厨。”苏泛还不能告诉他,这些其实都是为了他学的,想着那个时候一个人独自离家在外的苏湛,他就暗下决心,等弟弟回来的那天,要把所有的都补偿给他。

    而苏湛不知道的是,上一世苏泛也是为了他学了这么一手苏州菜的好手艺,却从来没有机会向他展示。

    笋干烧肉,银鱼炖蛋,清溜虾仁,还有一道热腾腾鲜美无比汤白汁浓的腌笃鲜,原本还一脸怀疑的苏湛只尝了一口汤,便放开了肚皮吃起了他哥哥的爱心午饭。尝过苏泛做得正经一桌子菜后,苏湛对那个未来嫂子的不满愈发深刻了――都有这种老公了,要她来当老婆干什么

    而苏泛看着又是饭菜混在一起吃出了一碗猫食的苏湛则满意得很,得意得很。

    52、第52章

    苏湛就这么悠悠哉哉地跟着苏泛在仰光又过了两天,除了有天傍晚苏泛租了一条船带着他在仰光河上看霞光辉映之外,几乎就躲在家里头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吃,他被苏泛喂了个肚子圆。

    夏季闷热光照强,苏湛吃了饭就躲屋子里头看电视,偶尔也会和苏泛打打牌,晚上倒是有个好去处,顶楼的大阳台有一半被改造成了空中花园,苏湛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吃完晚饭,只穿着短袖短裤长条条地躺在藤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一边看星星,一边消化食物,每每这个时候,苏泛都觉得苏湛像是只被喂饱了的猫儿,恨不得在他脖子处轻轻挠两下。

    只不过到了第三天晚上苏湛却是沉不住气了,这每天吃吃喝喝的生活真是太堕落太腐败了,他们不是来仰光办事情的么苏泛听他这么一说,意味深长地说道,“做饭要讲究火候,做事要讲究时机,时机不到,都是白费功夫。”

    我这神神叨叨的哥哥哟――某人心中腹诽,算了,反正这是苏泛该负责的事情,他也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因为每次问苏泛必然用“我们家二少爷是负责吃喝玩乐上上大学的,这些事情有你哥哥在不用你操心,也不要去操心。”

    “不过明天要早起,早点睡,可别想再赖床到午饭时间了。”苏泛瞧着苏湛没正经地盘坐在床上,周围散落着刚才他们玩的纸牌,细长匀称的小腿内侧有道不明显的疤痕,看着倒是不狰狞。但是苏湛生得白,又是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苏泛一皱眉头,总觉得有一种白如玉的完美瓷器突然生出了一道裂缝的感觉。平日里大多数长裤长袖的打扮,位置又生得隐秘,故而苏泛一直没注意到。

    他伸手突然在那条伤疤上用食指轻轻蹭过,抬头问苏湛道,“怎么有个疤你小时候没有的。”他还记得小时候和穆天璋一起给苏湛洗过澡,小孩儿跟个雪白的娃娃似的,通体无瑕。

    苏湛垂着眸子只轻瞄了一眼,又继续整理散落的纸牌,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台湾上国中的时候,和寄住的那家人的孩子打架,摔了。”

    “你小时候不是很能打架么怎么没打赢”苏泛忍着酸涩和心疼,扯了个笑容调侃道。

    苏湛哼哼地瞥了苏泛一眼,“那没办法,人家有哥哥帮忙”

    苏泛瞧着这小子一脸“身为哥哥居然没有帮忙打架”的表情,忍无可忍地在苏湛脸上捏了一把,“那有什么办法,你要是在信里头告诉我,我千难万险也会跑到台湾帮你揍人。”

    “真把我当小孩儿呢撒手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可不好,得改改”苏湛一把拍掉苏泛的手,最近苏泛的手脚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是经常伸手摸摸他好不容易才开始长出来的新头发,要么就是趁他吃完饭时借口要看看有没有吃饱,故意使坏地往他肚子上摸去。

    “再说了,你去台湾也没办法,人家有三个哥哥呢”苏湛表示,打不赢绝对不是自己太孬种,而是对方人多势众,哥哥太多。

    苏泛撒了手,改在人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笑着道,“不玩了,咱们睡吧,明天早起,去大金寺。”

    苏湛一把钻进了属于他的那条被子里头,把自己包成了个蚕茧,滚了滚侧了身,咕哝道,“又去大金寺,小时候不是去过么”他睡觉的习惯一向是侧躺着,和苏泛一起睡时就背对着他侧躺着,但是不妨碍两个人躲在床上亲密无间地说话。

    “是去过,可我那个时候不是没许愿么,所以,留着现在去了。”苏泛摊开自己的被子,双手枕在脑后,规规矩矩地在苏湛身边躺好,回忆起小时候那次跟着爸妈带着苏湛去看大金寺看佛光的情景,陷在昔日时光里的眼神和神情都温柔如朝阳初升。

    被他这么一说,苏湛也是突然想起来,还记得当时自己看着虔诚跪在佛前的苏泛问他许了个什么愿望,当时就很神神叨叨的小哥哥只是摇着头说不知道。

    “那这次是去干嘛真的去许愿”他不知道以苏泛目前的身价和地位来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满足没有得到的,就连上一世他处心积虑想要谋夺苏家的一切,父母的信任疼爱,这一世,他都有了,当然,还有自己这么个深明大义的好弟弟,苏二少相当无耻地在内心琢磨道。

    许久没听到苏泛回答的声音,苏湛以为他睡着了,也便慢慢地阖目睡了去。

    苏泛翻了个身,面对着苏湛的背,这小子用薄薄的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个卷儿,然而还是能够隐隐约约接着月光看到他修长流畅的身体线条,腰间是浅浅的凹了下去,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蜷着。

    苏泛悄无声息地一点点靠近,膝盖打了个弯嵌进苏湛的腿弯里,两个人隔着被子贴得完美契合。

    苏泛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楼,他比苏湛高,因此可以将人贴在自己怀里,微微低头在弟弟的头发旋儿上轻轻一吻,“许愿,许我最想要的东西”

    在家尚有将军老爹和一向规矩的老妈看着,除了刚回家的几天他能睡到日上三竿,后来是一到点就得起来陪父母一块儿吃早饭,这几天远离了家,又只有苏泛在身边,故而苏湛又被宠得一睡就是睡到日头正中,猛不丁地突然要早起,苏湛恨不得拉着被子和床一起去大金寺。而苏泛,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弟弟给叫醒,上了车则干脆让人又枕在他腿上继续睡觉。

    车子在尚未完全苏醒的仰光城里奔驰着,苏泛却像是一个养足了精神准备开始狩猎的猎人,他一只手搭在苏湛的头上时不时地在弟弟头上抚过,表情却是温和中带了点冷漠,犹如冬日的阳光虽然亮堂却没什么温度,“陈国峰,那边都联络好了吗”

    “是杜桑达一家今天固定会去大金寺祈福,她对我们送过去的钻石很喜欢,说是约吃饭就不必了,一起去大金寺给佛祖献花更好。”陈国峰压低着声音答道,他一向是个大嗓门,方才一不注意声音稍微大了点,却是被大少一个眼刀子抛过来打了个寒噤――他吵到二少睡觉了。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大少爷是将军的接班人,而二少是个被宠着的二世祖,只不过不论是老将军还是即将上任的新将军都疼极了二少爷,也是个不能忽略的主儿。

    苏泛微微颔首,杜桑达正是梭温的妹妹,梭温兄弟姐妹众多,却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是他一母所出的同胞,向来都很宠这个妹妹。只不过她妹妹嫁了个靠着妻家往上爬的穷小子,时日渐久也不复当初恩爱。缅甸也是个男尊女卑极为严重的国家,而这个杜桑达却是成了一家之主的母老虎,传说中最爱两样东西――宝石和美男。他投其所好,派了一个从泰国买来的中英混血去送了钻石项链。

    苏湛睡了一路终于是稍微清醒了点,然而心里头的起床气还是有的,因为苏泛一大早非得带他再来看什么晨光,而缅甸的寺庙因为不杀生和必须脱了鞋袜才能进去,他的脚边已经无数次有胆子肥硕的蟑螂老鼠蹿过去。小时候那次是老爹把他抱着,现在总不能让苏泛抱着他吧苏泛牵着苏湛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顺毛道,“晚上再给你做超吃的,你不是说想吃”

    苏湛觉得,这家伙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因为自己看上去不高兴所以打算再做一桌子好菜让他消消气么,苏湛撇撇嘴,觉得自己活了快半百的人了,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他计较了

    两个人都坐在厢房的木板上,片片金似的薄薄的晨光洒在大金寺金碧辉煌的塔顶,围绕在四周的小塔同样被照得金光灿灿同主塔交相辉映。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一年父母带他们来大金寺的情景,那个时候老爹还能一只手一个地把他们抱在怀里走了一大段路都不带喘气儿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苏湛微微眯着眼,视线远远地投向大金寺塔,他重活一次,而这大金寺却依旧光明恢弘,世间的一切真是其妙不可言,又比如他和苏泛,从未聊想过有今天。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只顾着在阿爸怀里睡觉,推你起来都醒不来的感觉。”他想起苏湛那个时候是粉粉嫩嫩的一小团,幼细单薄,环在阿爹脖子上的手简直像片小叶子,是他心里的小金童。如今这个小金童长大了,虽然还是没办法揣在怀里,可苏泛却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俩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一齐抬头看着那晨光铺满整个大金寺,薄薄的雾气逐渐散去,是一个光明恢弘的世界。

    苏泛终于是了了当年那个再和苏湛一起来大金寺看佛光的心愿,你看,他还在自己身边,多好。

    随后俩人是按照惯例去给自己的星座佛献了鲜花,而再这之前,苏泛却早就捐了一大笔香火钱。而这次,苏泛则郑重地跪在佛祖面前许了心愿,他看了眼跪在自己旁边的苏湛,后者正有点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着。他双手合十靠在额前,沉默了许久,在心头念道――我只许身边的这一人而已。

    等象征性地忙活完了一切,苏湛和苏泛起了身,准备回厢房,而苏泛则去另外一个厢房与桑达一家见面。他起得有些猛,一不小心向后一撞,却是突然撞到了个人。苏泛连忙伸手去捞他,“毛手毛脚的,撞了大师了。”

    苏湛一回头,只见是个裸着半边肩膀,披着袈裟的老和尚,看上去瘦骨嶙峋,可精神头却非常好,眼睛是老人家少有的名亮透彻,放佛是因为在大金寺呆了许久沾染上的佛光。

    “大师,有没有撞到哪里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太莽撞了。”苏泛礼貌和风度极佳地同老和尚用缅甸语说道。苏湛也是连忙从老和尚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道了歉。

    可哪想到老和尚一开口却是标准的汉语,“无妨,无妨。”而后那明亮的眼神在苏湛面上一扫,微笑着还礼道,“这是子深少爷。”

    苏湛和苏泛皆是一惊,因为现在人取名还带字的甚少,尤其是他们俩兄弟的字,除了父母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就连穆天璋也未必知道,他们兄弟俩,一个字子渊,一个字子深。而在苏湛和苏泛的回忆里头,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老和尚看着俩人同是惊诧不已的苏家兄弟,微微笑了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终于水而生于水,子深少爷。”

    苏湛一听这话却是连头皮都炸了麻,只觉得一根根新长出来的头发都要竖了起来,然而他还不是很确定,“您是当年给我取名字的世外高人”他上一世也听父母说过自己名字的来历,说是位世外高人给取的,当然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对此说法是嗤之以鼻。

    十多年前他醒来之后的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算命先生,的确是个高人,自己死在苏泛手里又从池子里活了过来,可不就应了终于水而生于水么。甚至在他迷茫过的时候,苏湛还曾有去找高人的念头,然而人海茫茫,他也问了母亲几次,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老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苏泛,“这位是子深少爷的哥哥了――”

    苏泛也知道这么一回事儿,然而对苏湛诧异到像被一只逗傻了的猫一样的表情略有不解,既然是这位师傅取的名字,他今天是以苏家的名义来礼佛的,能够认出来不足为奇。

    “是,我是苏湛的哥哥,苏泛,字子渊。”苏泛压着疑虑,含着笑意说道。

    “好名字,好名字。施主气度文然和煦,当得起泛一字,如泛舟江上一般平和悠然。而表字子渊,却是――施主心思聪明,城府如渊。”

    “大师谬赞了。”苏泛谦虚地回道,也不知道这个老师傅将自己的名字评判了一番是为甚。

    “只是有一句话却是想送与施主――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老和尚说到最后却是微微一笑。

    苏泛是个何其通透的人,也是笑着回道,“可心头所欲,若终生所爱,那么烧手之患又有何惧”

    苏湛只见俩人打哑谜似的一来一往他在一旁却是急得要跳脚,他虽然重生了快二十年,除开离家十年在外的些许艰辛,生活过得很是如意,但任谁有一段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都无法在可能知晓这一切的人面前保持淡定。然而他急归急却也不知道该问老和尚什么,因为一切都过去了,只是这个故事憋在心里并不好受,“大师,您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苏泛心念一动,瞧着自家弟弟着急的样子,心想,难道苏湛发生过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老和尚笑了笑只道,“子深少爷,很好,很好,又何必在问呢”

    “我好”苏湛是一头雾水。

    “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子深少爷做到了,如何不好”

    苏湛放下拽着老和尚袈裟的手,长长的睫毛也随之垂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坠到了地面,他看见自己白皙的脚踏在地板上,坚实安定――这踩的,就是当下么

    他愣了很久,直到老和尚走远了,心思还在漂浮,他也不想去问了,似乎也没什么好问的。苏泛见苏湛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人护着苏湛再回到厢房休息室去歇着,而他则独自去见了同样来礼佛的桑达一家子。

    见苏泛带了一半的人往大金寺的深处走去,苏湛很自觉地继续坐在地板上等着,他知道苏泛今天不止是带着他来看佛光这么简单,索性靠着门框,听着飘飘摇摇的佛经吟唱踏着徐徐晨风,在长长的廊道里穿行而过。他一贯甚少感慨地想要直抒胸臆的心怀也不禁跟着空灵清静起来,毫无内容的纯净目光从簇拥着的睫毛里散出来,仿佛融入了耀眼的金光闪闪中。他还在想着老和尚的那句话――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

    53、第53章

    苏湛等得靠在门框上都睡着了苏泛才回来,回来之时他见一向风度极佳状态良好的苏泛神情有些凝重,眉头微蹙,但一见到自己却立即荡漾开笑意,带着歉意说道,“阿湛是不是等久了,办完事情了,我们回家吧。”说罢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苏湛一下子感觉到他有心事,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胡乱在身上拍了几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事情没办好”

    “没有,一切很顺利。”苏泛摇了摇头,然后略带尴尬地一笑,“就是梭温那个妹妹,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女人猛于虎啊”

    苏湛登时就醒悟过来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很不厚道,眉毛一挑,坏坏地说道,“该不会是看上我们苏大少了吧,难怪事情很顺利,早知道,你别送钻石了,就送一张你的照片,当初她马上就能答应你”

    苏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攥着自己的那串佛珠,若有所思了一番,“我不行――”然后略带戏谑的眸光在苏湛身上转了一圈道,“阿湛倒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估计她今天要是见了你,能立马跟你跑回缅北。”

    某人嗤之以鼻。

    俩人一起出了大金寺,在门口两个缅甸女子正恭敬地跪在椅子前手里端举着毛巾要替俩人擦脚穿鞋。苏湛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脚伸出来,苏泛在一旁却觉得那女人黝黑的手捧着他家弟弟的脚,黑白对比十分刺眼。

    “我来。”苏泛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却是已经蹲了下来,接过人家的活,将某人的脚满满握在手里。而周围还站着苏家的护卫和联络官们,不仅仅是他们吃了一惊,苏湛也是立马想起那天在家里苏泛握着他的脚逗他的情景,脸上一热,登时就要把脚给收回来。

    “别动,擦好穿鞋。”苏泛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带着命令式的霸道,让苏湛一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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