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悦冷笑,“等着那些人渣守信,还不如相信运气。”
傅临昇抿着唇没说话。
邱悦缓缓皱眉,“你怎么了”从刚刚起傅临昇就很不对劲,傅二少一向喜欢喜欢把笑挂在脸上,即便当年他们在非洲丛林身陷蛇窟的时候他都笑得沉稳自信,现在情势虽然危险,但并不是毫无生机,他反而一脸冷凝。
傅临昇看着邱悦,“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邱悦仍然是一脸笑意。
傅临昇伸出手,缓缓摸上邱悦的脸,大拇从他的脸擦到他的嘴角,忽然用力。
邱悦疼地抽了一下,“你干什么”
“还知道疼”傅临昇冷冷地看着他,“之前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那些人”
邱悦眼神动了动。
傅临昇继续道,“不说话了”他的手收了回来,人靠在墙边,脸上多了嘲讽,“外面那群人做惯了道上的买卖,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和他们周旋,却故意惹恼他们。明知道这种情况更应该顺着对方的话来讲,却处处和他们作对,这么冲动一点也不像你。”傅临昇淡淡地看着他,语有嘲意,“你好歹是我教出来的,我对你的了解不会比你自己少,假如没有目的你又怎么会这样行事。”
邱悦的手插进裤子口袋,也笑了,“原来你是从这里看出了不对。”他垂下眼看着渐渐结出冰渣的地板,又抬头直视着傅临昇,笑道,“是,我是想试探你。一直以来你什么都没跟我讲,如果我不这么做,怎么逼得你出手”他勾了勾唇,“知道的太少会没有安全感。”
“知道的太多,会死的很快。”
“所以我老实了三年。”只是这一次他刚好有机会看一看傅临昇的底牌,假如傅临昇真的不愿意露出来,他也有办法扭转情势,大不了就是自己多费些力气。
这一点他知道,傅临昇应该比他想得更明白,但他还是出手了。
这样想想,与其说傅临昇的愤怒是因为试探,还不如说是纠结于他自己的态度。
明知道是个坑,为了救人,还是等不及跳下来,所以傅二少其实是恼羞成怒了
邱悦想着,脸上笑意又深了些,他呼出一口气,又动了动脚。
冰库越来越冷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邱悦眯着眼没接他的话,反而说“出去以后一定要尽快摆平吴森。”吴森这个人比他想得还要碍事,这种挡路的绊脚石还是早点弄掉比较好。
“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吴森弄出来的”傅临昇打了个喷嚏,冰库的温度差不多零度了,两个人已经感觉到了冷的滋味,现在都不怎么好受,只能集中精神用说话分散注意力。
“看刚才那个混混说的话还不明显吗”邱悦冷哼了一声。
“应该不止是这样。”
“你还知道什么”
“这件事情应该和傅文有关。”
“傅文你大伯”邱悦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诧异,虽然早就猜到可能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但怎么会是傅家人他跟傅文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利益冲突
傅临昇看着邱悦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三年前为什么我能那么巧从火场里把你捞出来其实,那不算是完全的巧合。”
傅临昇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是我爸的养子,我爸在傅家行二,他曾经有一个亲生儿子,不过在二十多年前失踪了,之后一直生死不明。
到他去世之前他都一直在查探那个孩子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我接手了这件事情,也在三年前终于从一家孤儿院的退休员工嘴里找到线索。”
傅临昇抬头看着邱悦,“你就是我爸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三年前我查到了你的位置,开车赶到你在位置,那时候别墅正好起了大火,我当时想,不管是生是死也得把人从里面弄出来,至少要完成老头子的遗愿,你说,这是不是命”傅临昇冲进别墅的时候,邱悦容身的浴室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他们刚出来不久那地方就塌了,哪怕他再晚进去十分钟,邱悦也已经烧成了一团灰。
“因为调查到你从前的一些事情,我让人从停尸间弄了具死尸放进去,摆平了这件事,从那个时候起,邱悦就已经消失了。”傅临昇说完,淡淡地看着他,似乎也在给时间他消化。
从傅临昇开口没多久,邱悦就缓缓垂下眼,“原来是这样。”最终却只是平淡地接话。
邱悦的反应在傅临昇的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经过了那么多事情,面对亲生父母的消息虽然动容,却很难立刻在情绪上表现出来,邱悦看向傅临昇,突然笑了,“这么说,我们还算是兄弟了”
傅临昇也笑了,他挑眉,“法律上来说,我们是。”
“那你还拉我上床”邱悦眯着眼,脸上多了两分调笑,“看不出傅二少有这种嗜好”
“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邱悦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正准备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低咳了一声,“现在几度了”
“不知道,应该零下了。”以两个人的体质都开始觉得扛不住了,整个冰库的温度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彻底降下来。
“这也不是办法。”邱悦看到旁边堆着的纸箱子,“把这些弄弄,挡挡风。”
傅临昇给他搭手,把箱子按着缝隙扯开,之前出风口已经被他们用纸壳卡了一部分,现在剩下的也仅仅够围出一个小方格,两个人把一大块纸壳垫在地上,并肩坐了上去。
“好冷。”手脚已经冻僵了,邱悦难得地缩了缩手脚。
傅临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服连扣子都没有,薄薄的衬衣也没办法保暖。
邱悦呼出一口气,强提起精神,“即使我是你爸的亲生儿子,傅文为什么要对付我”
傅临昇说“因为一旦你出现,我就不是我爸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至少在傅文看来不是,他为了拉拢我,所以选择对付你。”
“于是你想将计就计”
“是。”傅临昇干脆地承认,“我怀疑爸爸的死不是意外。”
邱悦皱眉,“和傅文有关系”
“也许。”这个答案很模糊。
“这几年你一直没有把手上的东西真正露出来,是为了要查傅文的底”
傅临昇没有否认“其实我不希望是傅文。”他毕竟是他爸爸的亲兄弟。
“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傅临昇道,“我不想他受刺激。”老爷子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疗养,身体也是时好时坏。
邱悦突然想明白了,“是不是老爷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在国外那段时间才那么照顾我”
“嗯。”傅临昇点头,他贴近邱悦,让两个人靠地更紧了。“老爷子想回来看你,又怕我突然反悔对你下手,所以就露了点消息出去,傅文就坐不住了。”
“他知道了”
“之前他又找过我,但只跟我讲爷爷有了你的消息,并没有跟告诉我,他已经知道爸爸要找的人是你。”
邱悦眯着眼,“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却想利用我的身份来试探你,看你知不知道真相,这一次的事情他可能真的插手了”
傅临昇冷笑一声,“不然单凭吴森找不到外面那些人。”
“那这次你岂不是露馅了”傅临昇这么快来找他,如果真的有人一直在监视他,傅文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没关系。”傅临昇笑了,“我想见你,所以来找你,这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有些行为的解读方式并不是单一的。”
“你是想”
傅临昇摸了摸他的头,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一番缠绵的热吻,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就是这样。”
让傅文以为傅临昇爱上了邱悦,这样也能解释他把邱悦带回家的原因,所有之前因为他们的关系而产生的怀疑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吻完之后又靠在了一起,冰库的温度已经非常低了,两个人都快要支持不住。
“邱悦,别睡。”傅临昇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邱悦睁开眼,“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死不了。如果信号发出去了,一个小时之内他们会赶过来。”
“如果没有发出去呢不会真的指望那些混混开门吧”
“”
“喂,那时候你为什么急着赶过来是不是怕我有危险”
“”
“你不说我也知道。”邱悦的唇角弯了弯,眼睛几乎要闭上。
傅临昇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他,邱悦的后背贴着傅临昇的胸口,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服传来,但这种程度的取暖显然是不够的,两个人靠在一起不知道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又或者是十五分钟,时间变得无比的缓慢,没有人说话之后,睡意变得更浓。
这样不行一旦睡着了,真的会死
邱悦勉力睁开眼,他转过身面朝着傅临昇,用僵硬的手圈住他的脖子,对着冻得发紫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傅临昇睁开眼,“做什么吻我”他勾着邱悦的腰。
邱悦笑了,“我怕美人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打算先行使王子的权利。”
两个人有心调笑几句,实际上他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利了。
傅临昇把他的脖子拉近,吻到他的嘴角边,闭着眼睛道“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一定干得你爬不起来。”
“光嘴上说没用,说不定到时候的情况会反过来。”邱悦笑得有几分得意,他低声在傅临昇耳边道“我还记得二少那时候的反应呢,真的很棒,简直让人”
“让人什么”
邱悦低低地笑了起来,“简直让人欲拔不能啊。”
傅临昇眯了眯眼,手也从邱悦的背滑到了尾椎的位置,“你可以再试一次。”
邱悦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止不住声,“还是算了,二少讲个笑话吧,不然真的要睡过去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和傅临昇殉情,被冻成冰棍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美好。
本来只是纯粹调侃一下对方,没想到傅临昇真的开口了,他冷着声音道“公鸡出差一个月,回来后听说鹌鹑没事老来找母鸡,公鸡怀疑,过了两天母鸡生了个鹌鹑蛋,公鸡大怒,母鸡慌忙解释是早产”
“”
“你怎么了”傅临昇皱起眉。
邱悦竟然笑得把头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怎么会说这种笑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傅临昇抬眉,“还有别的。”
“那你继续讲吧。”
“有个50公斤的男人,娶了个100公斤的女人新婚第二天,女人对男人抱怨说,你像一只废电池,点不亮电灯泡男人一听,很委屈地辩解道电池倒也没废,只是电筒号码大,电池号码小,和正负极不搭边儿。”
邱悦又哈哈笑起来,“很好笑还有吗”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讲了许多个笑话。
傅临昇每讲一个,邱悦就会回答一句。
他身上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连抬手的力气都开始消失。每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傅临昇就低声喊他。
直到两个人的声音都渐渐低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库里终于完全安静下来,抱在一起的人渐渐合上了眼睛。
被纸箱围住的地方,他们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不知道待了多久,连头发都冻得发硬了,
突然,一声巨响,冰库的门轰隆一下被弄整个弄开,凉气铺面而来,从外面破门而入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老大”
“二少”
一群人冲进冰库,为首的是陆斌,跟他一起进来的是魏书安。
“老大你怎么样了,快,把担架弄过来”陆斌几步跑到被箱子围住的地方,扒开纸箱。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这里太冷了,赶快把人抬出去。”魏书安道,“叫沈医生过来看看。”
“轻一点,你们怎么做事的。”陆斌看到跟来的小弟想扯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忙大声喝止。
“他们两这个状态分不开,弄个大点的架子,把两个人一起抬上去。”快步跑进来的吴医生说,“他们现在失温太厉害,不要摩擦他们的皮肤,尽快把人抬上车,现在要马上到医院去做心肺复苏。”
小弟们连忙小心翼翼地把人从冰库里弄出来,再快速地抬上早就准备好了的救护车。
陆斌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纸箱,“我操,这次我不整死那群人我就不姓陆。老大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他们陪葬。”
“冷静点。”魏书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他们不会有机会离开海城。”魏书安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先去医院,余下的事情等二少和邱少没事再说。”
陆斌深吸了一口气,“给我砸了这里”他转身出了冰库。
城市的另一头,吴林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王逸鸣今天晚上有应酬,现在还没有回来。吴林一边吃着茶几上的水果一边按揉着自己的腰,酸软和无力让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每当疼痛的感觉稍微缓和一些,王逸鸣又会毫无节制地索求,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吴林皱着眉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咀嚼着嘴里的水果。
电视里正在放八点档的电视剧,男主角坐在钢琴前面为女主角弹奏,微微带笑的样子让他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温柔缱绻的味道,吴林眼神一动,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却因为扯到了腰部的肌肉又疼得龇牙。
他直直地盯着男主角,男主角长得很不错,气质也非常出众,但这些都不重要。吴林的视线在他带笑的侧脸上徘徊不去,在他眼里,男主角笑得弧度渐渐和另一个人重合,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有几分伤感,甚至连嘴角上挑时的角度都有几分相似。
吴林恍惚间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却只有口型没有声音,直到电视里的钢琴声中断了,他才突然惊醒过来,吴林咬了咬唇,使劲地捏住自己的手,尖锐的指甲把手掌戳出了几个红印子,手上有了刺痛的感觉,吴林愣愣地看着那几道血痕,缓缓垂下眼。
电话这时候响起来。
吴林皱着眉看了眼来电显示,拿起了电话。
“大哥,找我有事吗”说话的声音却和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吴林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声音也是偏软糯的,只要不表现出强势的姿态,就总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最近怎么样,跟王逸鸣还好吧”吴森一开口就让人联想到温文儒雅的君子,吴林却丝毫没有被迷惑,他知道,声音往往是会骗人的。
吴林勾着唇笑,“我们最近挺好的,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也是关心你吗你好了,我们就安心了。”
是啊,他好了,他们吴家才能安心,吴森才能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吴家大少爷。
“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吴林笑着说,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有件事情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碰巧你现在打来就一并讲了吧,不然我一会儿也要打过去。”
吴森听出他话里的得意和喜气,“哦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昨天逸鸣跟我提结婚的事了,他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干脆去荷兰把证拿了,我已经答应他了,他正在安排后续的工作,要调出时间跟我一起出国。”
电话那头的吴森激动地站起来,“你说真的王逸鸣他亲口说要跟你结婚”
“是啊,他还说结婚之后会把意荣百分之三的股份转到我的名下作为结婚的礼物。”
“太好了。”吴森拿着电话哈哈笑起来,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吴林一旦能入主意荣,就代表着整个王家对吴家打开了一扇门,门都已经打开了,他想从里面拿什么东西还不容易吗
“你们把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吴森连忙问道。
“下个月。”
“那也没多少天了,这件事情王家的人知道了吗”
“逸鸣应该还没跟他们讲。”
“这样吗”吴森拿着电话,手兴奋地摩擦着皮椅的扶手,“王家那边我会帮你打探一下消息,王逸鸣这次搞定了和傅氏的合作,入主王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算他不争,王之信也不会放过他,以王逸鸣的性格一定会先下手,他现在跟你结婚,我们吴家就会成为他最可靠的盟友,当然,这件事情是互利双赢的,你既然跟他有感情,就趁着这个机会先定下来吧,千万不要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坏了计划。”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吴森特意加重了语气。
吴林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明白。”
吴森满意地挂上电话,这样的消息足够让他兴奋好几天了,他眯着眼,摸了摸下巴,本来以为王逸鸣身边的人会是个障碍,没想到会接到吴林和王逸鸣要结婚的消息,果然,还是他们家的小贱人会勾引男人,吴森一边鄙夷一边又止不住兴奋,之前特意找人去教训傅家的那个律师看来是他小题大做了,王逸鸣终究逃不出吴家的五指山,只要吴林能牢牢绑住王逸鸣,他就有机会让王家的东西一点点变成自己的,吴森满足地靠在沙发椅上,得意地笑了起来。
邱悦和傅临昇送到医院之后立刻进行了抢救治疗,好在他们失温程度不深,在医院折腾了一晚就相继脱离了危险,除了冻伤的后遗症,其他位置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温热的毛巾贴到身上的时候,邱悦才感觉活过来了,他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热粥,正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魏书安在隔壁房间跟傅临昇汇报之前的情况,据陆斌说,他们之前确实收到了发讯器发出的信息,可惜只有短短几秒钟,追踪起来非常有难度,所以他们才会来迟。
从邱悦他们被关进冰库,到魏书安和陆斌带人来救他们是整整两个半小时,关他们的人没有按时放人,邱悦又低头喝了一口粥,这到底是那群混混自己的主意,还是其中又有人动了手脚
邱悦一遍遍地想着傅临昇在冰库里和他讲的事情,傅家的三兄弟,他的父亲,还有被傅临昇怀疑的傅文,傅家的事情比他曾经猜测的还要复杂。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病房的门。
邱悦把手里的碗搁在一旁,“进来。”
进门的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精神矍铄,脸上的皱纹很深却并不可怖,有种岁月雕凿出的沉淀感,周身的气势隐而不发,眼里却带着股摄人的气魄。
他一个人进了病房,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病床边,伸手摸了摸邱悦的额头。
“傅爷爷,您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傅家老爷子傅淮生。
“一下飞机就听到你出事了,我能不过来吗”
邱悦曾经被傅临昇带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段时间他认识了傅家的老爷子,老人一向严厉,对待他却比旁人多了宽和,有时候甚至比对傅临昇时还要和颜悦色。邱悦当时就觉得奇怪,即便一直比较尊敬老爷子,却从来没主动接触他,对待这位老人,向来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但按傅临昇之前所说,眼前这位该是他的亲爷爷,邱悦想着,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老爷子看他何尝不是激动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邱悦的额头,又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没事就好,你受苦了。”
“我不碍事。”邱悦对着老爷子的亲近有些不自然,老爷子却并不在意,他拄着拐杖到床边坐下,“要不要喝水”把拐杖放在一边,居然要给邱悦倒水。“
邱悦连忙挡住他,“我不渴,您不用忙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他看着邱悦,缓缓道“关于你身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邱悦一滞,又淡淡应了一声,“是,都知道了。”
“是临昇那小子告诉你的”
“嗯。”
老爷子拿着拐杖敲了敲地板,问道“你跟那小子感情很好”
对于这个问题,邱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爷子看到他的样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邱悦,“听爷爷的话,不要百分之百地相信临昇。”
“为什么”
老爷子叹了口气,“阿立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他的遗嘱也有两份,一份交给了临昇,一份专程寄给了我,遗嘱和他表面放出的那一份并不相同,就连你大伯那里也看不到完整的内容。临昇他很有能力,但他父亲毕竟和我们傅家有旧怨,你是阿立的儿子,临昇是阿立的养子,你们中间毕竟隔着一层。”
“傅爷爷,你的意思我明白。”邱悦打断他,他微微笑了,“就算傅临昇真是个心怀叵测,狡猾阴险的人,但三年前不是他从火场里救我,邱悦早就已经死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算的,按您所说,不管我父亲留下了多少遗产,但在他去世之前,他身边的儿子只有傅临昇一个,他留下的那些东西,也一直是傅临昇在守着。我从前没有拥有过,今后也没有拿过来的打算。更何况,我真的得到了父亲留下的东西也不一定有能力把那些完整地保存下来。”他笑了笑“其实,在父亲眼里傅临昇才是他真正的继承人,否则他不会把傅临昇教成现在的样子,我们都不能否认,他很优秀。”
“邱悦”老爷子听他说完这番话,半天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盯着他半天,又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容貌上只有几分相似,性子却像了八九分,整个傅家也唯独阿立能在大变之时还保持着清醒,这点你很像他。”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临昇也像他,他更像阿立的另一面,狠辣、利落、无情。也许那些真是阿立教给他的东西。”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但你性子柔软,我是怕临昇想岔了伤了你,最终弄得两败俱伤。”
“爷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邱悦笑道。“我也没您想得那么弱不禁风。”
老爷皱眉,“你要是真不用我操心,就不会躺在医院里了,还有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爷爷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邱悦摇头,“三年前的事情牵扯到吴王两家,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不好跟他们彻底翻脸,再加上傅氏和乐峰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合作,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彻底绊倒他们之前,我不想贸然下手。况且,有些事情我想亲自弄个明白。”
这个道理老爷子早就明白,不然这几年也不会什么都不插手,但一想到邱悦之前的遭遇就忍不住火,邱悦现在这么讲老爷子才点了头,算是应允了他的做法。
邱悦也笑了起来,牵扯进傅家的事情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意外,虽然麻烦,但同时他也多了一张有用的底牌。
吴林和王逸鸣要结婚的事在海城的上流圈子掀起了一片巨浪,王逸鸣的私生活一向丰富多彩,虽然这几年已经收敛下来,但仍然有人时不时提起王少当年在圈里的风流史,这样一个人竟然在老老实实恋爱几年后要跟人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同性,一想起来就让人咋舌。圈子里永远没有长久的秘密,这样的事情一旦露出一点风声,就迅速地传播开了,等到吴林再出门喝咖啡时遇到的几个圈内的青年才俊已经开始友好地跟他说恭喜了。
吴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面得意,一面沮丧,两面矛盾的心态让他没办法每时每刻都保持平衡的心态,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发现了他最近的喜怒不定。
吴林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要尽快和王逸鸣把事情定下来,反正他一直不讨厌王逸鸣,甚至于还有几分喜欢,虽然比不上邱悦给他的感觉,但和王逸鸣过下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再怎么深刻的感情也磨不过时间,他宁愿相信自己对邱悦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理智上,这样的做法也是最正确的,但每当吴林这么想的时候,就总会对立的情绪冒出来和他唱对台,他会怨愤,会不甘心,甚至有时候会想要除掉傅临昇,他根本不想邱悦的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甚至,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讨厌以后抢走邱悦的人,他恨那个人占据了他的位置,凭什么他得不到的会有人得到每当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就会立刻烦躁不安,为了压抑这种情绪,他只能时不时地跑出来透气,一直待在那个没什么人的房子,他会被憋疯。
然后,在吴林的情绪极度抑郁的时候,他接到了邱悦的电话。
邱悦约他一起晚餐,地点是离他家不远处的中式餐厅。
吴林接到电话的时候,烦躁的心情消失一空,甚至在脑子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嘴上已经答应了邱悦的邀约。
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吴林从咖啡馆回到了家里,他洗了澡,擦了香水,重新弄了头发,又在选衣服上花了四十多分钟,最终才把自己整理成满意的摸样。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精心打理自己了,他对王逸鸣的热情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定要在一起的执念,是的,一定要在一起,不管他怎么想,不管王逸鸣怎么想,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们怎么可以不在一起
吴林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餐厅,邱悦竟然已经坐在位置上喝茶了,他喜欢早到的人,而邱悦约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比他来得晚。
吴林和邱悦打了招呼,他坐在邱悦的对面,看着他低头点菜,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格外迷人,就算只是点菜都显出很认真的样子,让人不知不觉就停滞了目光,吴林抿了抿唇,低头喝了一口水。
邱悦点了几样菜,又抬起头问吴林的意见,吴林根本没想过反驳他,欣然同意了。
这家餐厅虽然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但因为在他们那个圈子并不出名,他也从来没来过,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感觉十分特别,地方虽然不大,但不管是装潢布置还是服务感受都让人熨帖又舒适。吴林看着邱悦,几乎能说出邱悦选择这家餐厅的原因,这样想着,他的眼里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迷恋。
邱悦突然抬起头看他,他看吴林的眼神也很复杂,脸上却还是平时那样的笑,“忘了恭喜你,本来以为约不到你,我想这段时间你应该很忙,没想到还能一起出来吃饭。”
吴林被他看得措手不及,几乎来不及收敛眼里的情绪,他勉强道“哪有你想得那么忙,其实我一直闲在家里,你想约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邱悦摩擦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忽然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结婚呢”问完之后他似乎又有些后悔,“算了,我只是好奇,你不用回答我。”
吴林还是开口了,“其实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有没有那个东西都无所谓了,再说我们还是两个男人,但没有那纸证明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东西,大概是我没有安全感。”吴林的语气有些无奈,又隐隐含着几分沮丧。
邱悦似乎听出了不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吴林摇摇头,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邱悦面前,他总想表现出自己的委屈,不管是得到安慰还是主动去安慰这个男人,都会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满足感。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林斟酌再三才勉强开口,“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么爱逸鸣,我很害怕。”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邱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吴林摇摇头,咬着唇,“可能越是想到要结婚了,越是对未来感到怀疑,我不知道我跟逸鸣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邱悦,我很怕。”
邱悦微微叹气,“也许有些话作为朋友我真的不该去讲,但不讲也许将来我也会后悔,你真的想好要跟王逸鸣在一起结婚跟在一起不一样,责任和义务更重,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你们两家的事情,更关系到你的将来,甚至是一辈子。假如你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他,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吴林苦笑,“真不像你说的话。”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我该说的。”邱悦反问。
“我以为你会认真祝福我,祝我结婚愉快什么的。”吴林拿起筷子放到茶杯里搅了搅。
“如果你真的开心,我会认真祝福你。”邱悦脸上果然认真起来。
吴林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并不看好我和逸鸣”吴林一边看他,一边希望能得到自己期望的答案。
邱悦顿了顿,好半天才说出一个“是。”
“为什么”
邱悦低头喝了口茶,“这个问题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其实我也知道。逸鸣的原来的名声并不好,再加上我过去闹出过那么多的事情,你不看好也不奇怪。”
“并不是因为这个。”邱悦摇了摇头,他轻叹了一口气,“假如你们真的相爱,那并不是问题。但王逸鸣”邱悦止住了话头。
“他怎么了”吴林心里一动,难道邱悦知道些什么
服务员正好在这时候端上了菜。
“算了,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邱悦招呼他动筷,自己也夹起菜。
吴林却一动不动,他盯着邱悦,“你告诉我,是不是逸鸣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吴林很执着,邱悦根本没办法拒绝,他放下筷子,一脸复杂地看着吴林,“前几天,我和傅临昇被关进了城郊的冰库,差一点就没命了,起因是我,因为我得罪了人。”
“怎么会这样”吴林大惊失色,“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现在呢,有没有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邱悦摇头。
“你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邱悦看着吴林,缓缓说“抓我的人说,让我离王逸鸣远点。”
“麻烦你,请帮我转接吴总的电话,就说我是他弟弟。”从中餐馆离开,吴林一上自己的车就拨通了吴森的电话,很快电话就转接到了吴森手上。
“吴林找我有事,不会是结婚的事情出了问题吧”吴森拿着电话问,吴林从前可是从没这么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前几天你是不是找人对付过傅氏的邱律师。”
“邱律师”吴森想了想,“你是说在王逸鸣身边晃来晃去的小子”
“我说的是傅氏的邱悦。”
“我知道。”吴森笑了,“怎么,你收到消息了是不是王逸鸣跟你说的不会是因为这个他来找你麻烦吧。”
“王逸鸣没有找我麻烦,这么说,真的是你找人对付邱悦的”
“是啊。”吴森得意地笑了起来,“不给他点教训,他怎么会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呢,我不过是找人小小教训了他一顿,你怎么还亲自打电话过来。”
“小小教训了一顿”吴林眯起眼,“他差点没命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下面的人说了不搞出人命,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
“是吗”吴林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吴森纳闷了,“不会是王逸鸣在你跟前说了什么吧,你知道,哥这么做都是为你好,王逸鸣身边越干净,你们结婚的事情才更稳当,将来哥还要靠你帮手又怎么可能害你呢。”
吴林笑得阴狠,“那我就多谢哥了,只是以后这种事情你还是提前通知我一声,免得逸鸣问起来的时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放心,这个哥知道,以后一定做得干干净净。你跟逸鸣的婚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那就好。”
吴林挂上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他抿了抿唇,看来吴森那个家伙要早点收拾掉了,否则恐怕会给他带来大麻烦,吴林发动了车子,他要先回王家一趟,他是真没想到,王逸鸣居然会缠上邱悦。
难道,他还对那个邱悦念念不忘,所以连个同名同姓的人都要纠缠
吴林狠狠地按了一下喇叭,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冲了出去。
“王先生,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么”佣人从杂物间里清理出一堆的纸箱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不少东西,上面落了厚厚的灰。
王逸鸣扫了眼旧纸箱,里面堆着一些杂物,“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吧,没用的都扔掉,放在杂物间里也占地方。”
王逸鸣和吴林打算两周后启程去荷兰结婚,何妈就叫着几个佣人趁他们离开前把房子重新大扫除一次,好让他们回来的时候能够感受全新的环境,也把之前沉积不要的东西都扔掉,图一个好兆头。
佣人抱着纸箱往门外走,宅子外面有个大的垃圾桶,她们之前已经清理出不少没用的东西扔掉了,何妈这时候正好过来,她拦住佣人,翻了翻她手上的箱子。“这都是从前从老屋里搬出来的东西吧,还有不少书,先生,您要不来看看,说不定还有用呢。”
“书”王逸鸣皱眉,他的书一向都摆在书房里,就算是不常用的书也有专门存放的书架,怎么会跑到杂物房里去。
“你拿过来我看看。”
何妈把箱子接过来,灰尘扬起来弄得她直捂鼻子,她把箱子搬到王逸鸣旁边,王逸鸣从沙发上起身,弯下腰从盒子里拿出一本书,拍掉上面的灰尘。
“高中数学”王逸鸣皱起眉。
何妈在旁边也看到了书名,“您的高中还是在国外念的,这数学”话说到一半就断了,何妈注意到王逸鸣神色不对,尴尬地止住声,看着王逸鸣一动不动捏着书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先生,要不给我拿出去扔了吧,这书应该也没什么用了。”她作势要拿起箱子,王逸鸣突然一手拍到纸箱上,重重地一下让箱子重新落回地上,纸箱上的灰尘被他拍得扬起来。
王逸鸣的声音有些干,“先放下吧,让我看看,你先去忙。”
“那我去厨房看看整理地怎么样了。”何妈起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却看到王逸鸣还是捏着那本书,神色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妈还想说话,看着王逸鸣低头的样子,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往厨房去了。
一箱子的书除了上面有些凌乱,下面的都码放地很整齐,翻开看,里面记着不少的笔记,课本也很平整,抹去灰尘就跟新的一样。
王逸鸣把书一本本地拿出来,每拿一本都要翻看看看里面的内容,再合上,再拿出下一本,又翻开看看,直到一箱子书都从里面挪到了外面。
他伸手拿出唯一旧的那本,那不是课本,而是一本诗集。四个角都用牛皮纸包着,书放在手上一摸就知道一定是过去经常被人翻开的。
王逸鸣拿着诗集快速地翻动着,忽然有张照片从书的夹页里滑下来掉在地上,白色的一面正好朝上,王逸鸣伸手要去捡,却在快要触到照片时犹豫了一下,接着,还是动手捡起来了那张照片,他紧紧地盯着照片,轻轻地翻过来。
这是张冬雪天拍下的照片,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雪白,树上也落满了雪,雪把树的枝桠压得往下弯,看起来一副随时要断掉的样子,树下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灰色的夹克的青年,眉宇间都是锐气,眼里还有淡淡的不耐烦。
站在他旁边的少年却笑得很柔和,他穿着黑色的棉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衬得肤色十分白,对着镜头笑得很好看,眉眼间的暖意几乎要透过照片漫出来。
两个人站在落满雪的大树下,紧紧地挨着,像冬日里唯一的鲜艳,青涩又美好。
王逸鸣先是愣了愣,忽然,胸口就被窒闷的感觉填满,他觉得有股隐隐的钝痛在一下一下地纠着他的胸口,翻过照片,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多年以后,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王逸鸣看着那行字,空气好像一点一点被抽空了,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愿我所爱今世无忧。”
“摄于20xx年2月”
王逸鸣捏着那张照片的手抖了抖,脸上的表情扭曲成难以形容的样子,照片的一角被他捏出了褶皱,他一手拿着照片,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像个心脏病发的病人一样蜷下身子,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其他的表情,眼里干枯又冷漠,他把那张照片重新夹进那本诗集,再把诗集放进箱子里,把散落在周围的书全都扔进去盖住诗集,把箱子牢牢地封住。
“何妈。”他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叫了一声没人应。
“何妈”王逸鸣提高了声音,何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时脚步明显一顿,“先生,你怎么了”
王逸鸣指着面前的箱子,“拿出去扔了。”
“啊”
“我让你拿出去扔了。”
何妈回过神,“我知道了先生。”她几步过来,拖着箱子往外挪。
王逸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
他起身走到酒柜边,挑了一瓶最烈的酒,打开瓶塞倒进酒杯里,一饮而尽,一杯、两杯、三杯,嫌麻烦似的把酒杯扔在一边,直接拿着酒瓶开始喝酒。
何妈很快回来了,王逸鸣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扔了”
何妈点点头,看着他手边的空瓶子,“先生您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扔哪去了”
“先生”
“我问你扔到哪里去了。”
何妈脸上有些不安,“刚刚吴少爷回来了,他看到我扔的东西,说扔在垃圾桶里也占地方,就拿去烧了。”
王逸鸣手边的酒瓶砰地一声摔到地上,他从椅子上滑下来没有站稳,差一点就摔倒,站起来又是几个踉跄,他一句话也没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区的垃圾桶边上正燃着火,吴林站在火堆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燃着火的纸箱,纸质的东西在他的视线下一点一点地燃成灰烬。
王逸鸣跑出来飞快地趴到火堆边,他脱下身上的衣服不断地往火上拍,又用脚把残余的箱子踢出去,箱子已经烧了半天了,他踢出来的时候已经散成了纸灰。
吴林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王逸鸣动作,他平静地开口,“不用灭了,都已经烧完了。”
王逸鸣喘着气,他整个人顿住了,突然又猛地抬起身直视着吴林,眼神凶恶无比,他几步走到吴林跟前,怒吼“为什么要烧掉,为什么要烧掉”
吴林皱着眉,似乎不解他的怒气,“不是你扔掉不要的东西么,烧掉又怎么样”
“啪”地一声,吴林被一巴掌打得狠狠偏过头,脸上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捂着脸,直起身看向王逸鸣,轻声道“你打我我们要结婚了,你为了一个破纸箱子打我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你对我动手”
他走近王逸鸣,“不过是几本旧书,烧了就烧了,王逸鸣,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他直视着王逸鸣,仿佛在逼他开口,“你这样是要跟我结婚么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王逸鸣根本没办法回答他,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无法控制地蹲下身。
吴林一脸怜悯地看着他,眼泪却唰地一下流下来。
他没在原地停留,头也没回地走了。
夜晚,酒吧,声色迷离。
吴林靠在沙发里,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空酒杯,他晃荡着杯子,透过朦胧的杯壁看着折射的灯光,嘴角边带着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冷漠,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已经不知道是清醒还是醉了,王逸鸣的那一巴掌让他太疼了,又疼又失望,就像是你辛苦照料的宠物,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几年之后却发现它还是没把你当做主人,你始终只是它暂时的归宿,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不管一开始是不是爱,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吴林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金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又招手叫人重新送了一杯过来。
他打了个酒嗝,整个人侧身靠在沙发里,迷离脆弱的姿态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又打发了一波搭讪的人之后,他终于不耐烦地弯下身,头靠在了膝盖上。
偶尔他也需要这样一个时间,让自己喘口气。
王逸鸣无意间的表现和瞬间的反应已经足以让他寒心,明知道王逸鸣只是个聪明的傻子,却还是忍不住跟他计较。他们早就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谁又能挣得开谁
吴林嗤笑一声,端起新送来的酒又喝了一大口。
站在一边的酒保顿了顿才开口,“先生,这是那边的先生请您的。您点的那杯我们一会儿给您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