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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心游戏 第5节

作者:沐声 字数:22874 更新:2021-12-22 14:22:10

    邱悦在舞台上光芒十足,仿佛真正的明星,吴林隐约觉得他朝这边看了一眼,甚至在敲鼓的同时还在朝他微笑,他心里一动,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跑到了吧台下面。

    他指了指键盘手,又指了指自己,朝邱悦示意。

    邱悦似乎十分惊讶,却仍然朝他笑了笑,跟身边的键盘手打了个手势。键盘手了然地跳下台,把位置交给吴林。

    吴林出生音乐世家,什么乐器都沾过一些,虽然主修的是小提琴,但是钢琴也是他的强项。键盘对吴林来说并不困难,在几个转合之间他已经合上了音乐,撑起了音乐的低音部分。

    他朝邱悦一笑,邱悦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转头,吴林觉得心潮擂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这种音乐上的交融让他从心底愉悦起来,他甚至觉得这家地下酒吧都变得格外美好。

    曲子以激昂的鼓点开始,又在一阵华丽的鼓点声之后结束,邱悦和吴林相对着笑了笑跳下舞台,差点被蜂拥的人群淹没,台下的人奋力地吹着口哨。

    邱悦好不容易才拉着吴林回到了吧台边,两杯啤酒摆在他们面前。

    “请你们,为了刚刚的音乐。”

    “谢了”邱悦接过就大灌了一口,吴林也端起啤酒喝起来,这和他刚刚来酒吧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现在觉得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

    吴林的眼睛很亮,脸上还有兴奋的红晕,“太棒了,没想到你鼓打得这么好”

    “你也弹得很棒。”

    “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说话一向八分真二分假的吴林难得说了实话。

    “所以这地方其实很棒是不是”

    吴林点了点头,心里却回了一句,因为邱悦的存在,这个直白放纵的地方才变得这么美妙。

    “干杯,为今天这么棒的曲子”吴林举起啤酒。

    邱悦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嘴角边带着莫名的笑意,“干杯”为了祭奠那个曾经活着,已然死去的邱悦。

    王逸鸣到家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手表,10点30分,家里漆黑一片,安安静静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王逸鸣开了灯,脱了鞋子跟外套,进了屋。

    这屋子是王逸鸣的公司正式走上轨道之后买的,两层的别墅,楼上楼下,欧式装修大方又典雅,本来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他跟吴林订婚以后,吴林就搬了进来。因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吴林来了之后就自己做主把佣人辞了,只让钟点工按时过来打扫。

    平时看起来是很干净,但少了人气王逸鸣心底其实并不习惯。他还是喜欢热闹一点的屋子,吴林在家的时候还好,他那个人能撒娇能闹腾,跟他折腾的时候倒不觉得冷清,可一旦他不在了,整个屋子就空旷地瘆人,王逸鸣恨不得多找点东西把屋子填满,最好再来点活泼的声音,但那样做显然很傻,他端着姿态干不出来,最后只打开了客厅的灯,顺道让电视发挥一些作用。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人的感觉很不好受,就算之前还想着要体谅对方,想着从前对方也是这么等他的,可时间一久,再多的体谅也被消磨干净了,王逸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表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11点30、12点30、1点。

    王逸鸣把电视的遥控器扔到一边,黑着脸回到了卧室,等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没了睡意。王逸鸣和吴林的这间主卧很大,他们平时也很少往里面添置东西,和当年刚刚拿到房子时相比竟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豪华精致,却少了些能让人快速入睡的东西。

    王逸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住过小房子的,两室一厅,抬头就能从客厅望见卧室,厨房只能容纳两个人,有时候动作起来十分拥挤,转个身都能互相碰上。但灯光永远是亮的,屋子里到处都扔着软乎乎的抱枕,有时候衬衫和袜子还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客厅,阳台上总有几盆鲜嫩的植物,家里的柜子里塞满了各种垃圾零食,饿了总能从各个角落找出吃的,动静大一点,隔壁的邻居还会跑过来敲门那是被王逸鸣抛掉的过往,在意荣稳定之后,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就被他卖了,他快速地把那些抛之脑后,结果,以为早已忘掉的东西却在睡意隐隐来临时清晰地呈现在脑子里,就像是一帧帧的画片从眼前滑过,每一张都有鲜艳的颜色,下一刻,王逸鸣睡着了,梦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王逸鸣睡醒的时候吴林并不在他身边,出了卧室才看见他正坐在餐厅的桌子边吃早餐,他精神奕奕,脸上少见地带着明媚的笑容,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见王逸鸣起来了,还招呼他去吃早餐,一晚上的时间并没有让王逸鸣烦躁的心情恢复原样,虽然没了晚上凄清的感觉,但隐隐的怒火却被吴林的好心情催生的更旺。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餐厅,坐到吴林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面包,却并没有主动跟吴林说话,更别说什么亲密的早安吻了。

    吴林的笑慢慢收住了,他对王逸鸣的情绪太敏感了,在王逸鸣要发火之前先开口才能缓和他的情绪,吴林平时做得得心应手,但现在却并不那么情愿了,昨晚的放纵让他体会到了自由的快感,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为了讨好王逸鸣而放下身段。

    吴林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不想吃早餐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重新帮你做一份”他不想那么快就毁掉昨晚的好心情,但开口时依然带上了一些情绪,明明是体贴的话,听起来却十分刻板。

    在还没察觉时,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改变了。

    王逸鸣把最后一口面包嚼完,又因为喉咙里那种干巴巴的感觉皱起眉,“不用了,这样就行了。”他对吴林的了解其实比吴林想的要深,不过是几句话的内容,王逸鸣就察觉到了吴林的不耐烦,他冷眼看着吴林,“你昨晚上哪去了”

    “跟几个朋友出去聚一聚,大家好久没见了,一时起兴聊得晚了。”

    “是吗”昨晚芳芳发来信息,说吴林是跟他哥一起吃的晚饭,现在居然变成了朋友

    王逸鸣深深看了吴林一眼,并没有拆穿他,“下次别弄这么晚了,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打个电话让人去接你也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吴林朝他笑了笑,把牛奶放到他面前。

    王逸鸣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之前的怒火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变成了另一种心思。

    他跟吴林是时候冷一冷了。

    王之信的摔伤比预期的严重,王逸鸣正式接替了王之信,成为了乐峰和傅氏在国际医疗机构合作项目的代表。因为是政府牵头建设的大型国际医疗机构,王家和傅家的合作引来了多方注意,三天之后,双方代表围绕着该项目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议。

    王逸鸣毫无意外地和邱悦再次碰面了。

    于此同时,到会的还有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物傅家二少傅临昇。

    傅二少难得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却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王逸鸣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傅临裕,对方朝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抬手介绍道“临昇是公司的股东代表,这一次专程代表公司股东参与会议。”

    王逸鸣心下了然,看来傅家也不是传说中的铁板一块。傅临昇既然能成为傅家的股东代表,他手里捏着的傅氏的股票不会比傅临裕少,看傅临裕现在尴尬的样子就知道傅临昇在这次合作中并不是纯粹的摆设。

    傅临昇看了眼王逸鸣,朝他点了点头,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下,并没有太过热络。

    傅家二少的性格王逸鸣也听过,对他这样的态度并不觉得奇怪,他的注意力放到了邱悦身上,但也仅仅只是一眼,目光就迅速地移开了,王逸鸣以为没有人会察觉到这种短暂的注视,却在转身时和傅二少目光相接,对方那种带着兴味和了然的眼神显然是看到了他之前的动作。

    王逸鸣心下一动,傅临昇却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刚刚那一笑毫无意义。

    王逸鸣有种微妙的感觉,傅二少与传闻中草包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会议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双方就合作方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在所占份额、前期建设和后期投入上面都存在一些不大不小的分歧,说得更简单一些,就利益分配方面两家公司还没达成一致,因此不得不让会议不断地延长,对于双方来讲,这样拉锯战一样的会议不仅考验脑子,对体力方面的要求也不低,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长时间的讨论却并没有带来令人满意的结果。

    王逸鸣在会议上见识到了邱悦的能力,如果说一开始让他感兴趣的是邱悦身上的某些特质,例如狂野例如性感,那么现在,在看到这个男人严谨工作的一面时,对他的兴趣又升级到了另一种层次,一种全面的深入的征服欲。

    邱悦在会议中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作为傅家的首席法律顾问,他针对合作提出的不少问题都让乐峰的人伤透脑经,那种精准地几乎称得上一击致命地问法让人联想到草原上某种大型野兽,长期的潜伏不过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扼住猎物的脖子。

    所以,即便邱悦已经斯文戴上了眼镜,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在参加会议的不少人眼中,他也已经跟温文柔和毫无关系了。

    在对分配比例久争无果之后,会议终于暂时休止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能让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上午的人喘口气,乐峰企划部的总经理钱均大吐苦水,抱怨对手的难缠,又摩拳擦掌地准备着下一阶段的讨论,王逸鸣适时地提出了一些建议,这似乎给了对方不少灵感,钱均飞快地把王逸鸣的话记录下来,还一边翻查资料,企图把找到的东西作为关键时刻压制对方的手段。

    等王逸鸣再想去找邱悦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芳芳端着咖啡送到他面前,王逸鸣顺势问起“有没有看见傅氏的法律顾问,我有些问题想单独跟他谈谈。”

    芳芳是王逸鸣的贴身秘书,跟了他好几年,这次到乐峰来做事,王逸鸣把她也捎带上了。

    “刚刚看见他去了东边的茶水间。我之前在那边泡咖啡,出来时候他刚刚进去,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我去看看。”王逸鸣放下咖啡,往茶水间那边去了。

    茶水间的门是关着的,王逸鸣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脚步立时顿住了。

    茶水间除了邱悦还有另一个人,两个人姿势暧昧地贴在一起,似乎下一步就要擦枪走火。

    邱悦衣衫凌乱地靠在茶水间的台子边,眼睛正好望向门口,和他靠的很近的傅临昇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身,正对上进门的王逸鸣。

    一时间,三人视线交接。谁也没先开口。

    王逸鸣眯起眼,从邱悦敞开的领口隐约看到一些浅色的痕迹,又惊又怒的情绪在他眼里飞快地闪过。傅临昇好整以暇地挪开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了王逸鸣一眼,端起旁边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那种事不关己的感觉反而让人怒火更盛。

    邱悦低头扣好敞开的领子,顺便把领带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动作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甚至还朝王逸鸣礼貌地笑了笑。

    “王先生要进来泡咖啡那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推开门从王逸鸣身边擦身而过。

    在楼道的拐角处,端着杯子的邱悦被王逸鸣一把拉住了,他以极端强势的口吻对着邱悦道“跟我在一起。”

    “你说什么”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我说,跟我在一起。”王逸鸣一脸认真地看着邱悦。

    “开什么玩笑”邱悦转过身,“王总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王逸鸣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既然跟你说了,就是让你认真考虑。”

    “我拒绝。”邱悦连犹豫都没有。

    王逸鸣眼中一片深谙,“因为傅临昇”

    邱悦挑眉笑了笑,“不,因为王逸鸣。”他的手放在西装的口袋里,脸上带笑,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整个海城谁不知道你王总有个情深意重的未婚夫,三年前订婚王总就修身养性一心一意对待吴家的小公子,两位之间的事情就算称不上佳话也是一段美谈,王先生现在说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太荒谬了”

    “你是在意这个”王逸鸣轻挑眉毛,“我以为你对这些并不看重,两个人一起要的不就是感觉,想得太多会很累。”他走近两步,拉近了与邱悦的距离,神情笃定,“你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

    邱悦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王总,我们只碰过几次面罢了,而且,我比你想的有节操。”他轻笑,“对于有伴的家伙,我暂时不想碰。”

    邱悦侧过身,退出被王逸鸣气势所迫的范围。

    王逸鸣这次没有拦他,只是在邱悦离开的时候开口道“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

    邱悦转过身,王逸鸣正对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深,仿佛蕴藏着很多东西,王逸鸣一时间竟然看不清其中的含义。

    邱悦开口“王总你说想要跟我在一起,是只想上床呢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

    王逸鸣愣了一下,显然他根本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邱悦弯起唇笑了。

    “等你想好答案再来找我吧。”

    说完这一句,他潇洒地转身走了。

    在王逸鸣看不到的角度,邱悦勾起唇,王逸鸣进入状况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但这些说到底还是停留在欲望的层面,他要的当然不只是这些,就算王逸鸣的心藏得再深,他也要一点点地把它扒出来,刚才那句话一说出来王逸鸣必定会好好思考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也足够他布置好接下来的计划。

    整整一个月,傅氏和乐峰的项目合作在持续的争执和妥协中一点点完善起来,忙碌之余大体上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王逸鸣和邱悦也暂时进入了“公事公办”的模式。当然,在工作之余两个人的接触也更加频繁,王逸鸣不再提起所谓的“在一起”,邱悦对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至少那种时时刻刻争锋相对的架势已经收了起来。

    在工作场合,要让两个男人互相欣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能力的呈现和个人魅力是成正比的,越是成功的男人越有一股由内自外散发的气势。能力更是男人之间衡量对方的一把尺,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在长期接触之下最容易产生两种模式一是视对方为死敌,二是引对方为知己。

    王逸鸣和邱悦之间显然是第二种。

    一个月下来,王逸鸣不得不承认,摈除私人感情,邱悦绝对是个合格的对手,也是个让人钦佩的合作对象,他心里已经暗暗计划,在乐峰和傅氏这单案子完了之后要想尽办法把邱悦挖到意荣,有这样一位首席法律顾问,对意荣来讲无异于如虎添翼。

    王逸鸣渐渐觉得,与其选择一个只能躲在身后的伴侣,不如找到能够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这两者所代表的含义并不相同,但要如今的王逸鸣来选,邱悦的聪明和强悍无疑更加具有吸引力。

    因为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忙乐峰和傅氏的合作案,王逸鸣回家的时间明显变少了,他跟吴林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但吴林并不像从前那样爱抱怨,偶尔回来的太晚也只是问问就作罢,连就在床上也不像从前能搞出许多花样。生活表面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一旦深究,不对劲的地方数都能数得出来。

    但王逸鸣懒得理会这些,工作和邱悦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吴林身上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想着,只要对方安安分分,这样的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再换个人也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来磨合调教。

    王逸鸣想得倒是好,可惜意外这种事情完全是不按人的思维来的。

    这天,王逸鸣在他的公司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公司邮箱是他拿来处理杂事的,和内部的个人邮箱不同,公司邮箱整个都是对外的,知道他的邮箱号就能给他发来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份附件,附件压缩包的名字是“吴林”,王逸鸣心里打了个突,挪着鼠标点开了附件,下载了一个含着照片的文件夹。

    点开一看,王逸鸣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越看脸就越黑,脸上的表情简直像要择人而噬一般。

    文件夹里上百张照片,主角全都是吴林。除了吴林之外还有两个浑身长毛的外国男人,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宾馆,在宾馆的大床上,两个男人把吴林摆成各种各样淫荡扭曲的样子,前面的后面的,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照的清清楚楚,两个男人压在他的身上,把他操弄地欲仙欲死。

    正对镜头的吴林,脸看着还有些青涩,应该是几年前在国外的旧照,但那种沉迷的欲望的表情,王逸鸣一点儿也不陌生。

    三年前他碰吴林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有经验的,但他从没想过吴林的经验居然是这么来的他在国外那几年居然是跟那些外国人玩3么

    照片里吴林被两个外国男人压在身下各种蹂躏,脸上潮红一片,但并不是毫无意识,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强迫之下发生的关系。

    王逸鸣恶心地要吐了,他猛地关掉文件夹,一觉踹上了桌子,堆在桌上的文件夹哗啦一下子散落下来,文件洒了一地。

    这就是他的未婚夫优雅贵气在国外学习音乐的吴家小公子

    简直比他曾经玩过的b还下贱

    多少年王逸鸣都没像这样怒火冲心了,他恼恨的不只是吴林的淫荡,而是他居然一直在骗他圈里玩的开的人不是没有,他自己也一度荒唐过,但吴林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只有过一个男朋友,在圈子里一个同类的朋友都没有

    吴林接触他的时候那种羞涩的不习惯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他到底对他说过多少假话

    王逸鸣没有立刻打电话找吴林求证,他怕他会冲上去一把掐死他。这个时候他要尽力冷静下来。

    他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吴林就算是再荒唐再乱交也不该让人拍下这种照片,居然还被人发到他的邮箱里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吴林当年突然从维也纳回来是不是跟这些有关

    王逸鸣脑子里一时间冒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他开始谨慎地回想吴林跟他说过的一切有关过去的话题。

    一旦证明了一个谎言,就会对过去无数的说辞产生怀疑,他甚至不知道吴林跟他说了多少谎话。

    王逸鸣内心如被火烤。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更恨吴林把他当做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但当务之急不是找吴林摊牌,而是把照片的来源弄清楚。

    如果是单纯地看不惯吴林,纯粹用照片来恶心人的也就罢了。

    要是有人企图把这些照片传播出去,搞臭两家的名声,那影响的就不只是一个人,连乐峰和傅家的合作也会受到波及,甚至连他的意荣也会大受打击。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逸鸣深吸了一口气,拨了个电话给贺兴。

    “帮我查个邮件。”

    “您老大好不容易打个电话给我就是让我帮你查东西”贺兴那头说话懒洋洋的。

    “别废话了,帮不帮”

    “什么邮件你自己开的就是网络公司,查个邮件还要我帮忙”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就算是意荣的人也不能经手。”

    贺兴那头终于正经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王逸鸣声音沉了沉,一脸森冷地把邮件的事情和贺兴讲了,贺兴那头久久没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句,“人不可貌相,这真是看不出来。老王,这事我能体谅,你放心交给我吧,我自己来弄不会有人知道的,倒是你有什么打算”婚都订了,这可不是两个人囫囵在一起,就算没有法律的约束,两家在公事上却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当年王逸鸣跟吴林订婚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要是一分手,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

    王逸鸣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怎么也得回去问问他,至少要问问他有多少话是拿来忽悠我的”王逸鸣冷哼了一声。

    “老王,你都说那是他大学时候的事情了,那事也过了这么久了,说不准他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

    这话一出,王逸鸣也沉默了。

    贺兴也知道这么说纯粹是安慰王逸鸣,就算已经改邪归正,可心目中的白天鹅原来是只掉毛的鸭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还被留下了一堆恶心人的照片。

    “行了,你别说了,这事情我会处理。”王逸鸣挂上了电话。

    他穿起外套,也不顾地上的一片狼藉,起身就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葛东路37号是海城有名的一家面馆,老板店子开了十几年,手艺上佳名声也大,却一直懒得给面馆起名,虽然面馆在不起眼的巷子里,闻名过来的客人却一直络绎不绝,因为没有店名,喜欢到这家来吃面的客人就“37号”“37号”地叫上了,久了,就成了面馆的名字。

    傍晚的时候,巷子前面已经停满了车,唯独留出巷子的入口方便人进出,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就在这时候进了面馆。

    点了两碗大份的肉丝面,两个人在陈旧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等热乎乎的面条送上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了面条又各自倒了杯热茶,这才有空说起话。

    “陈老板的面条还是做得那么地道,跟我读书的时候一个味道,连价钱都和原来一样。”邱悦抬头看了眼餐牌,笑容里很有几分怀念。

    “面条的味道虽然没有变,但是吃的人已经不一样了。”傅临昇喝了口热茶,对这种简陋的环境适应良好,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

    邱悦笑了笑,“可不是早就物是人非了。”

    “改变未尝不是好事。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遇到你。”

    邱悦轻嗤了一声,“情话说得真溜,看来真是训练有素。”

    傅临昇笑了,“如果你承认这是吃醋,我会觉得很高兴。”

    “喂,不要得寸进尺。我们的关系可是你自己定义的。”邱悦笑道。

    “哦什么关系床伴炮友还是情人我好像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自己想的。”

    邱悦眯起眼,“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讲的。”

    傅临昇抚了抚下巴,戏谑道“老师当得太好也让人为难啊,学生青出于蓝的时候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邱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浪一般都死在沙滩上了,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邱悦始终记得傅临昇站在他面前把上床当做课程给他选择时的情景。

    那时候傅临昇在邱悦眼里不仅是救命恩人,还是给予他新生的强悍存在。他教给他的东西是他从前二十多年里从来没认真思考接触过的。

    在邱悦的脸做完第二次手术时,傅临昇就到了病房,对着他还没复原的脸给了他上了崭新的一课。

    他说,“既然是男人就没有谁是应该被压在身下的,一段感情有舍有得,被压是一种妥协,但这种妥协应该源于感情,真正的男人应该是可上可下的。”

    在那之前,邱悦一直认为傅临昇是强势霸道的,反抗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被允许,但那一次,傅临昇的话让他有了新的感受,同时也刷新了他对傅临昇的认知。

    傅临昇说,“不要觉得自己天生就比其他人弱,强者的心态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假如你自己都觉得不如他人,你就永远也没办法超越,这种道理在床上也适用,不是被压了一次就活该一辈子被压,上床对男人来说就是一项身体游戏,每次都赢总有一天会腻味。”

    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在情事中陷入完全的被动是邱悦必须学习的一课。当时的傅临昇给了他选择,是上床还是语言指导。

    前者和后者之间的意义和效果完全不同。

    邱悦没有犹豫太久,他选择了亲身去体验。

    三年之后,邱悦的每堂课都学满毕业了,唯独这一课却保留了下来。

    他跟傅临昇之间的床上课程也从单纯的学习变得更加复杂,在时间和磨砺中渐渐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但傅临昇从不去讲,他自己也不想去思考。

    傅临昇有太多的秘密和包袱,而他也有不得不去弄清楚的过往,单纯的床上关系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无疑是最轻松的,一旦要求的太多,谁也不能保证会走到什么地步。

    只有一点,让邱悦至今都愤懑不已。

    傅临昇嘴里虽然教他要争取,要上位,但到了床上,他永远有层次不穷的手段,要他甘心被上是绝不可能的,而邱悦好胜的心态多少也是从这上面来的。

    傅临昇又动手给邱悦加满了茶,邱悦也终于回过神。

    傅临昇似乎觉得好笑,“你叫我来这里吃面不会就是为了方便发呆吧”

    “怎么可能”邱悦喝了口茶,“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那是有了新的游戏”傅临昇笑意深了些。

    邱悦淡淡勾起唇,“葛东路旁边不远就是佳华小区,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佳华小区就是王逸鸣和吴林的住处,既然有雨,自然需要一个撑伞的人。

    王逸鸣回到住处时,吴林正在好心情地摆弄钢琴,他灵活地动着手指,在钢琴上敲击出活泼的音乐,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在装修精致豪华的客厅里如同优雅的王子,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人的目光。

    一只手狠狠压在钢琴的琴键上,变调的音符打断了吴林的演奏,被拉扯地奇形怪状的音乐刺痛了人的耳朵,吴林一惊,诧异地回过头,“逸鸣你干什么”

    王逸鸣猛地合上了钢琴盖,居高临下地望着吴林,那一眼又深又沉,似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吴林心下大震,强烈的不安涌上来,他勉励压下心中的异动,暗中观察着王逸鸣的神色,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应付莫名地状况。

    “逸鸣,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吴林的声音有着惯常的柔和,他甚至放软了声调,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

    以往轻易就能让王逸鸣心软的表情这时候竟然一点用都没了,王逸鸣的脸上变得更加冰冷,那种近乎凌迟的视线仿佛能把人剖成一片片的,仅仅只是接受这样的注视就让人不寒而栗。

    “跟我去书房。”王逸鸣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冷声吩咐。

    他转身往楼上走,吴林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王逸鸣脸色大变,这一个月他明明忙着傅家和乐峰的合作,是什么让王逸鸣这时候匆匆跑回来,难道是吴家的事露出去了不,不可能,吴森那边不至于蠢到现在就动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逸鸣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他抬头看了眼吴林,缓声道“关于过去,你现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什么过去”吴林摸不着头脑。

    王逸鸣静静地看着他,“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还有你在国外的生活。”

    吴林心里陡然一凉,全身的血液像被无数的冰渣瞬间冻住了,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平常的笑容,“那些不都跟你讲过了么,没什么特别的,练琴上学放学,其实很无聊。”

    “是吗很无聊”王逸鸣刻意加重了语气,他忽然笑了,“如果这样的生活也叫无聊,这世上能被称作刺激的东西也太少了。”他把屏幕翻转过来朝向吴林。

    “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

    吴林的视线在落在屏幕的那一刻整个停滞了,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整个人仿佛一撕就烂的白纸一般摇摇欲坠,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那些淫秽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不解释一下吗”王逸鸣冷冷地问道。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吴林的话说地断断续续,牙齿几乎咬破嘴唇。

    “有人发到我的邮箱,特意告诉我你在国外的无聊生活。”

    吴林的眼神变得又恨又狠,他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冲上去猛地拍向电脑屏幕,整个屏幕瞬间黑了,炸出仿佛蛛网一般的裂痕。

    吴林喘了口气,脸上苍白一片,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蹲下身,仿佛受不了打击一般,大喊着“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王逸鸣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只有手握地死紧,“你跟我说,为什么会有照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吴林的眼泪落下来,他看着王逸鸣冷然的样子,像是回过神了,猛地跑过去拉着王逸鸣的手臂,“逸鸣别这样,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我求你我求你”

    王逸鸣的眼珠动了动,轻缓道“那你要我怎么样,你骗了我这么久,还想要我怎么样吴林,你之前跟我说的到底有多少是假话”

    “没有我没有骗你除了这些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吴林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顺着白皙的脸颊落到脖颈里,唇上被他咬出了鲜红的痕迹,他却死死拽住王逸鸣不松手,说话都带着哽咽,“当时我不知道我喝了他们给的果汁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是吗”王逸鸣终于笑了,却是冷笑,他抬起吴林的下巴,眼睛对着眼睛,“屏幕虽然砸了,但是照片还在,你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正对着镜头的时候你笑的多好看。”他轻轻抚摸着吴林的脸,仿佛和情人温存,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森冷,“吴家的小公子也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吴林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王逸鸣,仿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无声的眼泪落下眼眶,他浑身颤抖,缓缓松开了拉着王逸鸣的手。

    “逸鸣,你真的不相信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照片里的那个难道不是你”

    吴林的身体抖了抖,仿佛呼吸不过来一样,他咬着唇,一字一句地说“真正的爱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责备怀疑,而是担心爱人曾经遭受过什么,是不是受到了委屈和侮辱。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王逸鸣,我恨你”早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吴林猛地跑出了书房,下了楼,冲出了家门。

    王逸鸣把砸坏的屏幕扔到地上,哐啷一声巨响,王逸鸣整个人靠进了座椅里,止不住满脸阴翳。

    夜里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吴林脚上穿的拖鞋早就不见了,大雨淋得他浑身都湿透了,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在王逸鸣面前的委屈和无奈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但他看到那些陈旧的东西时是真的被伤到了,那时候堕落的自己因为放纵而留下了这样丑陋的东西,本来以为早就消失的照片居然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还被人发到王逸鸣的邮箱。

    吴林头一次觉得害怕,甚至毛骨悚然。

    那些早就被他抛掉的过去为什么要再出现他恨他好恨

    大雨落到了他的眼睛里,他冷的浑身发抖,哆嗦着掏出手机,翻来翻去最终停留在一个号码上。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抖着手拨了出去,颤着声音,“喂”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穿着长风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位出来,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慢慢走到他身边,为他挡住头上的风雨。

    缩在地上的吴林慢慢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看到了男人眼里的温柔,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邱悦把伞朝他挪了挪,没有顾及淋湿的肩膀,朝吴林伸出手,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吴林看邱悦的眼神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他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然后沉默地上了车,湿透的衣服把车的坐垫都弄湿了,吴林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侧着身把自己缩地更小。

    邱悦把暖气又开大了一些,探过身从后座拿出宽大的毛巾递给他。

    “擦擦吧,回去给你煮姜汤,大冬天的淋湿了最容易生病。”邱悦发动了车子,对吴林离家的原因一个字也没问。

    吴林接过毛巾,低着头安静地擦起头发,暖风吹在身上,冰凉的感觉终于渐渐散去。在低暗的车灯下,他不时抬头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邱悦,渐渐地,起伏动荡的心绪平静下来。

    邱悦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在红灯时侧头朝他笑了笑,“还冷么”

    “还好。”吴林的嗓子有些哑,看到邱悦朝他笑的时候却仍然回了个淡淡的笑。

    邱悦拿起毛巾,把他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擦干净,“再擦擦,否则一会儿要头疼了。”

    “嗯。”吴林点点头,“谢谢谢。”他低声朝邱悦道谢,难得的有几分羞赧。

    邱悦轻声笑了起来,红灯一过他就把车子打了个弯,停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等我一会儿。”他朝吴林说了一声,撑着伞下了车,没过多久就提着带子从便利店出来了。

    “牛奶是热的,喝了暖一暖,矿泉水留着给你待会儿吃药,我没买吃的,店里的吃的都是凉的,要不就是快餐,等回去再弄别的给你吃。”邱悦把一袋子东西放到吴林身边。

    吴林抱着东西,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沉,那种又涩又暖的感觉漫上心头,让他眼睛发酸。

    “怎么了不喜欢喝牛奶”邱悦侧头问他。

    “没有很喜欢。”吴林从袋子里拿出牛奶,双手捧着,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邱悦打开了车里的音响,舒缓的女声在耳边清唱着优美的小调,风雨都被隔绝到了车外,车内又是一片静谧温暖。

    吴林的视线从邱悦的脸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他怔了怔,轻声道“你的手受过伤吗”邱悦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那些痕迹的颜色已经很淡了,但形状却很狰狞,可以想见当初受的伤应该非常严重。

    “几年前登山的时候出了意外,手在山道上划了,好在没伤到骨头,否则连开车都没办法了。”

    “你喜欢登山”

    “感觉很刺激不是吗为了一个目标全身心的投入,时时刻刻都背负着危险,为了不跌进悬崖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的计算,在极限中不断地超越自己。”邱悦轻声笑了,“在到达顶峰的那一刻,山上的风景会让你忘记之前所有的疲惫和辛苦,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邱悦说的是登山,又似乎隐隐包含了些更深的意思。

    吴林一无所觉,只是看着邱悦脸上愉悦的表情就开始默默地希望这种气氛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安静地说着话,不去想那些肮脏凌乱的过往,这种感觉让人心甘情愿地沉迷。

    “到了。”邱悦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林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别墅,邱悦把黑色的雨伞递给他,“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好。”吴林点头,拉开了车门。

    “等等。”邱悦拉住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外面冷,把衣服穿上,你身上都是湿的。”

    吴林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在邱悦温和的眼神中伸手接下了衣服,又轻声说,“谢谢。”

    邱悦揉了揉他湿乎乎的头发,“去吧。”

    从车库出来后两人进了屋子,邱悦把人直接领到了浴室,把睡袍和换洗的衣服给他后自己去了厨房。

    等到吴林洗完澡,空气中已经弥漫了食物的香气,邱悦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吴林刚走过去,他就从里面端出煎好的小牛排。

    看到他来了,邱悦一手拿着铲子指着餐盘,耸了耸肩,“不要嫌弃,我就只会这个了。”那样子让吴林露出了笑。“你连这个都会这已经够好了。”

    邱悦拖开椅子,把盘子放到他面前,“西式的我ok,中式的就不行了。”

    这当然不是真的。

    “之前一直在国外,一个人住多少要学一些,总不能餐餐都在外面吃,所以西餐勉强上手。”

    事实上,曾经的邱悦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一手好厨艺,一般的菜谱在他手上过一遍,他就能做出和菜谱上相差无几的美味,西式的东西反而是后学的,但要应付一般的场合已经足够了。

    “好香。”吴林看着眼前勾人的食物,抬起头朝邱悦露出笑脸。从家里出来时还不到晚餐的时间,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顾不上吃东西,直到现在邱悦端上了牛排,他才感觉到饿。

    他拿起刀叉切好牛排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好吃。”抬头望着邱悦,对方眼里含笑,“嗯,能吃就好,我还煮了姜汤,待会儿去喝一点。”

    “好。”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边,邱悦就这么静静看着吴林,直到他把牛排吃完。

    吴林放下手里的餐具,又说了声“谢谢。”

    从王逸鸣那里跑出来,一方面是演戏,一方面他是真的被突来的事情吓到了,那时候心里一片混乱,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吴家,而是认识不久的邱悦,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经认定了在邱悦身边才能真正安心。

    察觉到自己这种心思时,吴林有些恼怒有些不服输又有些淡淡的喜悦。然后,在邱悦撑着伞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那些混乱的心思却全都不见了,他只是依循着本能跟他上了车。

    吴林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脱轨。

    在害怕担忧的同时,他又暗暗地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你今晚说了三次谢谢了,没必要这么客气。”邱悦喝了口水,“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吧。”

    吴林心里多番衡量,终于佯装犹豫地开口道,“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当然愿意听,不问你是怕影响你的心情。”邱悦一如既往的温和让吴林心里一暖,但他眼中单纯的宠溺却让他心里紧了紧,那种温柔兄长对待弟弟的眼神不是他想要的。

    吴林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你真的愿意听么”眼里的渴求表露无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邱悦果然问起来。

    吴林垂下眼,“我被逸鸣赶出来了。”这么说时,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哭腔。

    “怎么会王先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吴林咬了咬唇,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他咬出了血丝,“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逸鸣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别咬伤了自己,有什么事情慢慢讲。”邱悦起身拿了止血药膏,“擦一擦。”

    看着吴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吧。”他拿起棉签,沾着药膏,小心地涂在他的唇上,一边说“再难过也不要伤害自己。”

    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吴林甚至能看清他弯曲的睫毛,感觉到邱悦的气息他心里一动,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邱悦的拇指按在了他的唇上,他皱着眉道“别把药膏吃进去了。”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吴林突然抬眼,两人的视线顿时交汇,邱悦似乎这会儿才察觉到刚才的动作多么引人遐思,他立刻收回手指,只是两人间气氛与之前已经有了微妙的差别。

    吴林也退开了一些,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就是人看着还有些低落,毕竟说出口的不只是过往,还有那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隐私。

    吴林把之前跟王逸鸣说的话经过包装之后讲给了邱悦听,对他被迷晕的那一段更是说得痛苦又锥心,这些话他从前绝不敢跟王逸鸣透露一个字,因为王逸鸣那个人向来追求完美,他喜欢掌控喜欢拥有,对干净纯粹的人最容易产生好感,一旦他知道自己曾经有那样一段过去,就算再怎么怜惜他也会觉得心中有一根刺,不定时的就会扎一扎,直到两个人都被扎地鲜血淋漓。

    但邱悦不一样,吴林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温和、包容,对其他人伤痛的的过去他不会鄙视,也许这也跟他的职业有关,作为律师他大概已经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把过去稍加伪装地告诉他反而去除了一个地雷,对痛苦坦白的人他会给予更多的温柔。

    “我不知道为什么逸鸣会收到那些照片,我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他不会原谅我,他根本不相信我”吴林哑着嗓子,手指紧紧地抓着衬衣的下摆。

    “他会理解的,有些事情需要花时间让人去消化。”

    吴林摇了摇头,“万一这些东西传了出去”一想到这里,他真的胆怯了,吴林脸上惨白一片,洗澡蒸出来的红晕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即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浑身发冷。

    直到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抱。

    “别怕,不会有事的。”温和的男声抚慰着犹自颤抖的人,吴林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背,温暖的感觉让他只想牢牢地抓紧。

    “我好怕”鼻尖都是暖融的气息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邱悦任他抱着,在明亮的灯光下,缓缓笑了起来。

    当天夜里,邱悦就接到了傅临昇打来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照样是关于他们的游戏。

    “吴林已经在你那边了”傅临昇语带笑意,这个笑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吴林的离家早在邱悦的算计之内。

    “他比我想象的更会演戏。”邱悦靠在床上,手里勾着话筒,“从打电话给我到跟我回家,他的情绪已经变了好几次,每次都切中人的软肋。再怎么完美的人都有弱点,他找准了弱点对着那地方死磕,就算是个石头也能给他磕条缝。”更何况人心总是软的,而邱悦放在吴林眼前的更是一个成熟包容的形象。

    吴林看准他的心软来下手,摆出柔弱胆怯的样子,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邱悦笑了笑,这样一想他从前会彻底输在吴林手里也不是毫无道理,就心思这点来说,吴林比从前的邱悦用地更深也更狠,一个卯尽全力去争的人当然比完全被动连反击都不会的人要强,两厢一对比,强的更强,弱的更弱,之后无非也就是弱肉强食的道理。

    但这不是吃东西,也不只是争一个爱人争一个位置,这还关乎着人命。

    邱悦就算想得再开也不可能大度到什么都不计较,他不仅计较,还计较地厉害。随便拿个什么人再经历一遍他曾经经历的那些都不会比他宽和到哪里,那种因人而起地切肤之痛,换作是谁也不可能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过去都过去了。

    那是矫情也是懦弱。

    邱悦从没想过去过那样的日子,从大火中逃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心想着要报仇,而要报仇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这个改变比他所想要难上千倍万倍,他咬着牙淌着血才一步步撑过来。

    三年前始终有些事情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场大火到底是谁的指使,是王逸鸣还是吴林又或者是两人联手的决定,亲如兄长的蒋翼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背上商业诈骗的罪名,他是被逼的还是被陷害,那些遗落的证据现在在谁手里,蒋翼人又在哪里

    邱悦当年被扣上了串通作案的罪名,更被软禁在别墅中,但从事发到那场大火之前他都没见过王逸鸣,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这样的隐秘不是吴林和王逸鸣亲近的人,永远不可能得知。

    到如今,曾经那个邱悦的头上还扣着商业间谍的帽子,就算是死也该干干净净地结束。

    邱悦努力熬到今天,求的无非就是这一身清白。

    傅临昇在电话那头听着他慢条斯理地陈述之前的计划,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浅饮,在他停顿的时候他会适时地给他空间,让他思考和补充。就像邱悦摆局时傅临昇总能恰到好处地配合一样,这样的默契是三年中经过了无数磨合之后得来的。

    “你给我的照片帮了大忙。”邱悦笑道。

    “这样一来,吴林和王逸鸣势必要分开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之间早就有了间隙,你趁这个机会把这条缝扯大了也好,但巧合太多总会让人产生怀疑,布的局越大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傅临昇漫不经心地点了一句。

    邱悦摆弄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吴林的决定是依着他自己的心意来的,而他的心意跟他本身的性格密不可分。我只是顺着他的想法来思考,碰到这样的事情,他面对王逸鸣时一定不会去硬碰硬,选择在大雨天跑出来不仅是给时间缓冲,更能让人留下受委屈被欺辱的印象,要翻盘也更加容易,这也算是老天给他加的筹码。”

    “老天不仅给他加了筹码,你不也拿到了这个筹码”傅临昇打趣了一句,吴林是在王逸鸣面前留下了委屈难堪的印象,但给吴林撑伞的邱悦又何尝不是利用了这场雨又给自己加了分。

    邱悦难得迎合了他一句,“两边都加了筹码,游戏才公平。在吴林眼里,咖啡厅的那一次也许能算是巧合,但这一次可是他亲自打电话过来的。”他玩味道。

    “你是算准了他不会打给吴家”

    邱悦“嗯”了一声,“就凭从前的那些事情吴林对吴家根本不可能有好感,他那个人利用人心是一流的,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在那个时候他还能打给谁”他不过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成为了吴林最合适的一个朋友,让他在困顿时别无选择,即便这个困顿就是邱悦亲手创造。

    傅临昇那头静了静,忽然又道“所以你对这样的人也毫无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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