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
他停顿的恰到好处,让这四个字听起来,颇意味深长。
这便是这个男人的试探。
安安直视他,说“罗哥你误会了,我和昂哥没关系。”
“那你还打听他”罗坤这样问。
安安笑“随便问问呗。”
罗坤拄着拐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还在缺钱”
“缺啊。”安安对着他,还是笑。
“缺多少”
安安挥了挥手,往外走“不用罗哥给钱,以后多来捧我场就是了。”
“捧场”
罗坤明显意外。
“你在哪儿做”
安安告诉他“胖子那儿。”
又笑了一下,她这才离开。
安安原本不打算去意兴阑珊做的,如今却又想了,她改主意了。
外面残阳如血,夕阳西下,安安走在这样的天际之下,整个人忽然又活了过来。
陆昂接到罗坤电话时,他还在罗运华修的温泉酒店里。罗坤也不拐弯,直接问他“昂哥,他身边那帮人情况摸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
陆昂这样告诉他。
罗坤便说“我这边事情也弄得差不多了,等你回来我好好给你接风,咱们兄弟两个再聚聚。”
“行啊。”陆昂答应下来。
约好了时间,罗坤想说什么,他忽然又顿住了,只说“等你回来。”
苏婷还是和陆昂一道回去,她是罗运华安排的人,陆昂甩不掉。偏偏苏婷留在他身边,也觉得无比尴尬。自从那天饭局之后,陆昂一直没提过安安名字的事。苏婷不懂他的意思,再加上那个电话,心里不免发虚。但这是罗运华的安排,她不得不跟着。
回去的路上,还是苏婷开车。
陆昂不会主动开口,车内只有两个人,气氛一时尴尬。觑了觑陆昂,苏婷没话找话的聊“听他们说罗哥最近常常往胖子那儿去。”
――“胖子那儿”便是意兴阑珊夜总会。
陆昂不搭腔。
苏婷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往下接“好像罗哥看中了那边的一个姑娘,据说长得特别好看,妖得不得了。罗哥为她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会心软。”
这一回,陆昂还是没搭腔。
苏婷彻底偃旗息鼓了。
她以为陆昂一直沉默下去,谁知快到的时候,陆昂终于开口了。
他没说其他,只是问苏婷“上次电话里那个是谁”
他的语调平缓而阴鸷,声音冷得像冰窟窿,仿佛能窥探人心。苏婷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稳了稳方向盘,她尴尬笑道“昂哥,哪个电话啊”
陆昂冷冷盯着她。
苏婷装不下去了,说“一个朋友。”又指天发誓“真的是一个朋友。”
“最好是。”
陆昂警告一句,面无表情下车,直接去包厢。
意兴阑珊这种夜总会就是销金窟,外面是抱在一起摇头晃脑的男男女女,往里则是一间间包厢。有些包厢门微敞,能隐约听见里面的浪声浪语,有些则关着,掩住一屋春色。
208包厢的门是开着的。
陆昂走近了,听见里面有人在唱歌。女人的歌声透过并不算好的音响传过来,依旧婉转清扬,像山野的百灵,又仿若晨间的清风,还透着一股子甜。
这种甜意沁进心底陆昂脚步顿了顿,他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到他来,纷纷起身喊他“昂哥”。中间稍空,罗坤招呼他过去坐。整座包厢里,唯独一个人没转过来。她坐在高脚凳上,对着屏幕唱歌。
陆昂视线越过众人,扫了眼唱歌的人。
留给他的,是个背影。
头发扎成花苞的模样,露出纤细的颈子。
没有颈带。
陆昂正要移开眼,那人恰好转过来。
四目相对。
陆昂唇角慢慢抿起来。
她像所有人一样,喊他“昂哥。”
陆昂视线慢慢下移,落到空荡荡的颈子里。那儿没有颈带。
、第十九章
陆昂视线慢慢下移,落到空荡荡的颈子里。那儿没有颈带。
他抬起眼。
那边,安安已经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音乐还在继续,她转过去。
还是一首老歌。
小楼昨夜又东风。
从她的唇畔缓缓倾诉,有几分随意,又有几分凄凉。
“昨夜小楼泣东风,珠帘泛婆娑湿衣袖,恰似故人原来葬花落”
安安唱得专注,眼帘低垂。
包厢里面灯光偏暗、偏蓝,照在她的脸上,平添几许魅惑与妖冶。她的眼睫长而翘,她的唇艳而软
陆昂胳膊垂在身侧,顿了两秒,他沉默地从牛仔裤兜里摸出烟盒。
“昂哥,这边。”
罗坤将附近的人赶远了一点,腾出地方。
陆昂低头,取出一支烟,递到唇边。
手拢着火,点燃了。
他走过去,坐在罗坤旁边。
罗坤凑过来,示意陆昂“你那个美女导游。”
“她怎么会在”陆昂淡淡的问。
罗坤说“她在这儿做。”他又向陆昂直接坦白“昂哥,我问过她了,她说跟你没关系。所以我就来捧场了。”
所以,先前苏婷说,罗哥最近常常往胖子那儿去。
苏婷还说,罗哥看中了那边的一个姑娘,妖得不得了。
她说的,原来就是她。
陆昂靠在沙发里,嘴角微微往下。
留给他的,还是个清丽的背影。
很瘦,瘦瘦一长条儿,抱在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她在唱,轻轻叹哀怨,轻轻尝离愁。
说起来奇怪,她的咬字很特别,哪怕是这样忧伤哀婉的词,却也是伤中留一味甜。
这种甜会不自觉地渗进人坚硬的心里。
让人置身在煎熬苦楚的地狱之中,还能幻想出一方甘甜。
对面,苏婷恰好推门进来,罗坤看见她就不耐烦,懒得顾忌罗运华的面子,直接挥手轰她走,又命令胖子“再去找几个像样的过来,让昂哥好好挑挑。――都什么垃圾货色”
他还特地交代“要温柔点的。”
陆昂夹着烟,垂眸,轻笑一下。
这首老歌也快要到尾声了,“今夜月稀掩朦胧,低声叹呢望星空,恰似回首终究一场梦”这是最后一句歌词,那个“梦”字由她轻轻哼唱出来,仿佛真的成了一场梦,又化作一场虚空,无限怅惋。
陆昂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里,他缓缓抬起眼。
歌词屏幕前,安安已经搁下话筒,她一只脚支地,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头发扎上去之后,她整个人显得越发高挑。还是原来的打扮,露脐上衣和短裙,短裙底下的腿笔直而匀称。
罗坤招手说“丝丝,过来。”
她便听话过来。
那截子细腰随着她的步伐,仿佛还是捧着那汪春水。那水摇啊摇,白得晃人眼。
穿过落座的其他人,安安走到中间,经过陆昂,她没有停,再走两步,直接坐到了罗坤身旁。她经过的时候,带起了一股温暖软香,是她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与美好。陆昂低下眼。
指间的烟头猩红,明明灭灭。
他又慢慢抽了一口。
这口烟从五脏六腑中挤过,压过,胖子就领了好几个女人进来“昂哥,你看看”他尽心尽力,挑的都是温柔娴静的类型,一排站在那儿,冲陆昂微笑。
陆昂懒懒陷在沙发里。
罗坤探身过来,说“昂哥,中间那个不错啊,胸大腰细。”
陆昂循声朝他望过去。
他的手正搭在沙发后座,安安侧坐着,坐在他怀里。她稍稍倾身,在果盘里捡了一颗葡萄。她一点点剥开薄薄的皮,一点点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那些汁水顺着她的手指尖儿往下滴,安安又倾身,抽出面纸擦手。
“昂哥,你看中哪个”胖子笑呵呵地问陆昂。
陆昂笑了笑,收回视线。看着面前一排女人,他说“随便吧,我先出去一趟。”
“去哪儿”罗坤好奇。
“厕所。”
陆昂说完这两个字便起身,走出去。
就要随手关上门时,他回过头。
安安又在挑捡葡萄,挑挑拣拣之际,她恰好抬眸。
还是四目相对。
陆昂在门边定定看了她一眼。
走廊灯光下,他紧抿着唇,神色肃穆。
他在无声示意她,过来。
安安别开脸。
门关上了。
陆昂在包厢外面停了一停,去卫生间。
他没有进去,而且靠在走廊深处的阴影里抽烟。
有一男一女喝多了,high极了,抱在一起边亲边走进厕所,随便推开一个隔间,就开始做。
做的动静很大,啊啊啊旁若无人的叫,陆昂面无表情的望向窗外。
一支烟灭,安安也没有过来。
这便是她的态度。
陆昂摁灭烟,回去。
胖子在各个包厢里周旋,好容易松了口气,在走廊里遇到陆昂,他笑呵呵地打招呼“昂哥。”
陆昂问“她什么时候来做的”
“哪个啊”胖子装傻。
陆昂睨他一眼。
胖子“嘿嘿嘿”猥琐地笑了笑,说“是她自己找过来的,说想在这儿做。”
“做什么”
“陪酒,不出台。”
“做多久了”
“好多天了。”
“具体哪天。”
“这哪儿记得啊”胖子扯了扯脖子里的金项链,满脸为难的回忆,“十六号吧,罗哥那天正好回来。”
陆昂眯起眼重新点了支烟,才问“坤子最近常来”
“常来。”胖子笑得意味深长。
陆昂弹了弹烟灰,没再问其他。
转身要走,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叮嘱胖子“帮我留着苏婷,我待会儿找她。”
胖子笑得越发猥琐“昂哥,苏婷的活儿好吧”似乎想找到认同。
陆昂没答,他回过身,脚步蓦地顿住。
只见安安站在208的包厢门口,冷冰冰注视着他。
走近一点,陆昂示意她“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安安冷笑。自然,她还提醒陆昂“是你让我滚远一点的。”安安说完,重新走回包厢。
门用力一关一闭,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
站在包厢门口,陆昂将烟咬在齿间,手握着门把顿了顿,他重新推门进去。
还是先前的模样。
什么都没变。
这场聚会吃吃喝喝时间最容易消磨,结束时已经凌晨,罗坤问陆昂还要不要继续第二场,陆昂笑了笑,只说自己还有事。
“什么事啊”罗坤好奇。
陆昂说“女人的事。”
罗坤听了“啧啧”两声,就没再多问。他坐上车,示意后面的安安“走吧,送你。”
凌晨温度低了,安安加了个外套,仍然斜挎着她的那个包。
她从后面走过来,一步一步经过陆昂,脚步还是没有停。
矮身坐进车里,门关上,便看不见了。
陆昂取了支烟,低着眼,仍是咬在齿间。
等车不见了,他才慢慢走回夜总会。
苏婷已经在门口等他,脸上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