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来了,路文良门钥匙都还在兜里,本想回去看一眼,却被吴镇长的一句话给打消了年头。
吴镇长胖手一挥,大拇指的翡翠戒指水头算得了上等“你瞧见这屋子没有猜猜多少年的历史啦”
这问题路文良还有不清楚的么族谱上也有写啊。但他没多说,反倒笑嘻嘻的反问“多少年啊”
吴镇长撇撇嘴,神秘兮兮的伸出个手指头来,笃定的说“六七百年了老建筑北京城也找不到保护的那么完好的了”
“”路文良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六七百年流行的是什么建筑,但莫非是他记错了这房子居然有六百年路家世代也没说过装修过这屋子啊,居然还没塌
没说话,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会儿反倒不好说自己是房主了。虽然他没把这小胖秃子看在眼里,但毕竟得给人留一线面子。唐开翰还得在这儿做生意呢,地方官还是有必要打好关系的。
他拉拉唐开翰继续朝前走,心里想着这个吴镇长怎么还不赶紧走。但还没等他俩开口告辞,身边的胖镇长就跟踩了图钉似的跳起来了。
“老吴老吴老吴”他嗖的一声从路文良俩身边跑开,颤悠悠的抖着一身的肉,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嘴里喊着个本家。
路文良定睛一看,原来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唐开翰曾经为了装老成而设计的发型,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发际线要更高一些,看起来异常眼熟。
这是
他偏着头半天没想出来,唐开翰已然很不耐烦跟秃头胖周旋了,拉着他的手上前就想告辞。没料到秃头胖居然先发制人,伏在那个同样姓吴的本家肩上,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给他介绍路文良和唐开翰“这两位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啊从市区来的,和你一个地方呐”说完他朝路文良一笑“我刚才都疏忽了,没来得及问,您二位是做什么行业的”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路文良就听那位秃胖子的本家惊喜的一声叫唤“唉哟你不是小路吗”
路文良一愣“我是,您”
那姓吴的瞪大了眼颇为不爽的说“你这个臭小子,当年我为了你健康路的房子还被领导一顿批,这才多少年啊,我都还记得你,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路文良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吴哥”
那个健康路开发时负责拆迁补偿的主任,还特别实诚的替他去和领导争取补贴,被骂的蔫儿呼呼的实诚人
他哈哈笑起来,直接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朗声问候“吴哥我近视,实在是不太记脸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么多年没见,您怎么变那么富态了”
吴主任气的跺脚“什么富态啊我都退休的年纪了,长胖点也是没办法的”
看他没真生气,路文良把一边儿旁听的唐开翰给拉过来介绍“这是我哥,姓唐。”又问吴主任,“您怎么在这儿啊”
吴主任笑道“我和老领导来见个面的。说起来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在海川做些什么”
他俩这一聊,胖秃镇长反倒被忽略了,他不甘寂寞的立时插嘴“你们俩认识啊”
“认识啊”吴主任说,“好多年前就认识了,当初他还是个小孩子咧。”
“那可是巧了”吴主任起先对路文良不以为意的态度猛然一转,嬉笑着说“我和他也很谈得来,这样一看大家怪有缘分的”
唐开翰听不下去了,他朝着远处站在酒店口的一群人挥挥手“在这里”
吴主任猛然闭嘴回头一看,就见到领导们全都围在那儿谈笑风生,此刻眼光全部聚集到了这边。片刻后领导家堂堂堂堂弟站了出来,信步朝这边走。
“哎哟”吴主任吓一跳,忙和一直沉默的唐开翰打招呼“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和我们领导约好的客人”
唐开翰笑笑“约好到没有,路过了总该来见一面。吴哥既然和小路是好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
“当然不要客气”姚庆自后方一把拍上吴主任肩头,大笑“吴叔叔,这是来给我们买单的呢有他在,鲍参翅肚可劲吃吧,吃完了咱跑路”
他这话虽然说的亲昵,但路文良却不爱听。姚庆这人甭管人前人后,只要姚崇明不在,就特喜欢拿话来刺唐开翰。话里话外说的他像个冤大头土大款。
翻了个白眼,如今汉楼的把柄不在,路文良说话也渐有底气“鲍参翅肚可没有,白菜苹果管饱,但吃了也要给钱的。都是小本经营。”
姚庆盯着他龇牙咧嘴一阵,放在平时肯定还要说瞎话,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就真的闭嘴了。
唐开翰伏在路文良耳边轻声提醒“姚崇明也在。”
哦原来如此。
了悟了。
他们这边闲聊磕牙,打开始进来的胖秃子镇长却吃了一大惊。他原本看路文良脸生,人又嫩,还以为是个普通富二代。一边的唐开翰虽然老成些,但被人抢了车位也不发火,一路走来话也没说两句,更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一路走来还放任虚荣各种炫耀,洋洋自得,现在一看,倒成了跳梁小丑
他鼻尖冒了一排汗,回想一下刚才,庆幸自己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姚市长嘿嘿姚市长,”放下心来,他弓着身子小声开口呼唤姚庆,“不好意思,单位里刚刚在开小会。我接到通知马上就来了,还是晚了一些。”
姚庆愣了一下,立刻春风满面的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是吴镇长您比上半年我见到时可又胖了啊”
吴镇长和他握过手,难掩兴奋的回答“这都是地方发展的好,我这是高兴,就心宽体胖了。说到底,还是领导们管理有方”
但姚庆似是颇看不上他这样卑躬屈膝的,并没有过多亲近,只是笑一笑,就招呼路文良和唐开翰一块儿进去。
胖秃颇有些紧张的擦了把额头,现在也不跳脱了,沉默的跟在后头走着,腰板在姚庆背对他的时候总算是停直了一些。
他脑子转的飞快,总觉得路文良看上去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他们在哪儿见过。心里又气又急,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度假村盖在红豆杉自然公园外边,名字自然也靠了个近乎。各个分门不同的区域都换着名字叫,姚庆他们选的一处,叫做洗豆池。说起来这地方也不能算是好玩,但院子里横跨了周口村那条清澈见底的溪涧。唐开翰接手后,更是找人悉心呵护,连上游的山泉源头都装了监视和报警设备,水底也仔细打捞清理,种了养水质的水草,也在水波平静的地方投了鱼苗。鱼苗在水里长得飞快,又健壮,时不时的跃出水面。溪涧边就搭了精致的亭台,四面中空,挂着飘渺的帐幔寥做遮挡,亭子里燃着熏炉,一脚踏进去,只觉得古色古香。
别看这亭子看上去简单,实际上精致之处却巧妙的很每个亭底的木质走板里全都通了地热,两边的柱子包了铜衣,刻了细细密密的佛经和诗集。人一赤脚踏进去,还来不及夸奖触脚升温的感受,通常吸引力就被柱子给转移了。然后多半就边喝酒,边装作大拿先生研究诗词。不论是真有文化还是假有文化,都喜欢这样。
姚崇明一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的夸奖,到后来也没真不给钱。说是要打白条,但手底下的人早就想拍马屁,提前把账付了。
他们各自都带了女人,大冬天的穿着小短裙,外披着皮草大衣。瘦的跟骨头棒子似的了,看去却还是像熊。有几个更是放得开,见亭子里有地热,直接回房间换了比基尼,外头套着大衣就来玩闹了。一群油光满面的糟老头子七搞八搞,难为腿还不软,没留在亭子里打野战。吃了半路,就纷纷拉着女人告辞离开。
唐开翰不大高兴,他本来是带路文良来度假的,遇上这么群嗜色如命的,看了倒胃的老家伙,算什么
他闷声埋在路文良的颈窝里,也不说话,也不撒手。
亭子里就剩下吴镇长和他的司机,半是尴尬半是好奇的搭讪“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路文良无奈的笑笑“见笑了,他大概是喝醉了,以前喝醉了就常常闹脾气。”
吴镇长却不以为意“我家也有个儿子,虽然没有你们大,但也是上初中的年纪了。从小到大也不愿意这样和我撒娇,我要不是公务员,肯定也再生一个,就像您二位,也有个伴儿。”
路文良心想您要是有两个儿子像我们这样,您就得哭了,嘴上却连连客气“小孩子嘛,总有不懂事的时候,我们小时候也未必那么好。”
吴镇长眉头微皱,侧头盯着路文良的五官,仍在那儿绞尽脑汁的想,冷不丁的脑袋里劈过一道雷来,吓得他浑身一震“你我难怪觉得你眼熟,你姓路,难道是我们镇上有个叫做路功的人的儿子”
路文良愣了一下,眼神疑惑“怎么了”
见他没否认,吴镇长思维发散,立刻回想起了多少年前镇上那场闹剧。路文良被继母和父亲虐待到警察媒体全来采访。当初还是他临危处理了记者堵住路家大门的危机,后续也跟进处理了路文良和路功的家庭纠纷,所以心中印象颇深。
他唏嘘道“没想到真的是你,唉,那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再回到镇上。我常常还想起你的样子呢”
路文良心中冷笑,真有意思,你要是那么记挂,当初风言风语传的那么厉害的时候,不记挂一下现在看人有了用处了,就搞的天下一家亲,怪不得被姚庆那种人都看不上。这人市侩的嘴脸委实难看了些。
他不动声色的扶着唐开翰站起身来“我哥哥喝醉了,我先带他回房间去休息了。反正晚上还要见面,到时候再聊不迟啊。”
吴镇长站起身来,他司机也搁下筷子忙不迭站起身来,他看路文良要走,也没多挽留,笑笑说“瞧我一说以前的事情就收不住。你一个人扶得动”
路文良点头。
他只好说“那好吧,有空再聊。都是同乡的人,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唉,你爸爸当初瞎了眼,娶了那么个女人,现在人也瘫了,还是家宅不宁,每天闹得鸡飞狗跳。他的小儿子,也未必有你这种出息了。”
他本以为这话出口,路文良该有些解气了。没想到对方只是淡然一笑,点头说“过去的事了,不多说。抱歉,先走了。”
看他离开的背影,司机嘴里还嚼着虾,有些忐忑的开口说“哥,这人什么来头啊”
“什么来头你脑子长的干嘛用的吃了一顿饭了,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吴镇长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筷子就给了他脑门儿两下,“动动脑子记点东西别每天就吃吃吃吃你妈喊我应酬都带上你,你以为是干嘛的每天嚣张的忘了自己姓啥,开车还抢车位、超速、和人吵架”
他堂弟吴司机委屈的捂着脑门儿,等到哥哥打高兴了,又坐下来开吃,嘴里念叨着“真有意思,明明自己心里不痛快,还要拿我出气。”
90、番外中二
好歹是一家亲,架吵完后掉头就忘,做哥哥的担忧的还是弟弟的前程。
胖秃儿也有他的难处,他在周口镇做了这几十年,打村长开始,在大队里混饭吃也有过。海川是个好地界儿,但周口的富裕也是后来才崭露头角的,最难管理的就是这些小地方。民风彪悍,挨家挨户的都沾亲带故,处理一个人,隔天上门几十户找麻烦的,天高皇帝远这话也只是说说轻松。就这个堂弟,三十好几了,老婆娶不上,没着没落的,连个正式工作也没有。胖秃儿不是不着急的。
着急也没办法,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他连给这小子安排个工作都得小心翼翼,开工资也只是按照最低标准。这事儿家里人都提了十好几次了。也对,每个月拿这千把块钱,什么时候才能娶上老婆呢
他转念一想,又回想起刚刚离开去休息的路文良,一时间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太够用。
这孩子的背景,他也算门儿清。周口镇这种小地界,出个屁大点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就跟电闪雷鸣似的,毫无隐私可言。更何况当初路文良被虐的事件在整个海川市内都引起过轰动。作为镇长,他治下的乡镇出了这种事情,后来在全员大会上也是被高级领导点名批评过的。那个时候的他,对于这个事件的当事人路文良,心里的同情倒是不多,恼火却是真的。
为了压下这事儿,他还打通关系给路家批了块宅基地。镇政府的那些人也都默许了这个解决方案,大伙儿都觉得这事情面上太不好看了。能用利益让路功不撒泼,也算是好事儿。
然后渐渐的,就是老婆打麻将后回家偶然说起的那些事儿。好比路家父子分家啦,路文良后妈没脑子没天良啦,又或者路文良被赶到山上去住了,最后还考上了个好高中。
考上市一中的事情他是清楚的,镇上还专门为这个事情在村口挂了横幅。但这事儿到底不用胖秃儿亲力亲为,于是最后他脑子里仅剩下的印象,好像就是后面许多人口口相传的路功夫妻的不地道,不给学费之类的。
再然后,那孩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再没有出现在镇上过。
前前后后,胖秃儿也只是处理那场闹剧的时候和他在一块儿呆过,彼时的路文良又瘦又小,却有些当初他母亲在镇上风靡万千的样貌。但男孩子,长得再漂亮,没有特殊口味的人总还是不会太在意的。
万想不到,那么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世上竟还会给他当面上演一出“风水轮流转”。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这道理,自胖秃儿走马上任开始,耳朵都听出了茧。然而事实却真的就是这样,善心反被欺,恶人鬼不惹。自连他当初也是这样,在大队里兢兢业业的为队里生计操心,最后升官发达的却是最小气猥琐的村长内侄。
再看那些正在度假村吃喝玩乐赏美女的高官领导,哪个不是大贪巨贪他们兜里的钱又有几分不是血汗可现实就是,他们一边朝着民众宣言以人为本以善为先,自己却反其道而行,混的喧嚣直上。
但如今再结合了路文良的事情,胖秃儿未免嗟叹了起来。
路家夫妻年轻时对这个孩子坏事做尽,竟连日后好相见的一线都不肯留下。一味去追捧那点点蝇头小利,可到了现在,却家破人亡。原本蒸蒸日上的生意几年前就被人搅了个干净、好好的家也破的破,烂的烂,儿子去坐了牢房,原因竟然是杀掉了自己的表舅,顶梁柱也瘫了双腿,家里的一应事物全部压在那个曾经最刻薄的老婆身上。
这可不就是报应
镇上的大多数人都看的分明,心里对路家夫妻也是万分鄙夷。常常在聊天时当着他们的面大声宣言报应论,那对夫妻从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到后来的隐忍不发,再到如今,却像是麻木了,让人连骂他们的性质都提不起来。
那个小儿子后来虽然从那什么教管所里出来,也学了挺多东西,但到底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和三观,对父母也生疏远离了。
好在他杀人的事情,镇政府只是一揭而过,并没有仔细宣言。镇上的许多人也都以为是错手过失,不至于让孩子在镇上读书时叫人孤立。
但到底,一个家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稀烂了。到了如今,却又啼笑皆非的闹起离婚来,好像生怕别人知道的笑料不够多似的。
胖秃儿老家并不算特别富裕,他自己虽然贪了挺多,却不敢外露。搞得他这个堂弟连好东西也没咋吃过。好不容易在度假村里看到宴席,就大吃特吃,最后撑的要死,却还是一定要打包走桌上的半条鳗鱼和一盘螃蟹。
这两人在这里偷吃剩菜,那一头,路文良和唐开翰刚离开洗豆池,就松了口气。
路文良实际上一直都不喜欢和这群人打官腔,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而他自己是比较直来直去的人,所以同桌吃饭的时候,别人和他谈天,总让他绞尽脑汁的去想缘由。生怕一句话说不好漏了底细,会招惹什么麻烦。所以在看到这群荒淫鬼去找乐子的时候,他反倒松了口气。
唐开翰倒是还好,但这些年不用为了汉楼小心做人之后,他脾气也逐渐大了起来。姚崇明快要退休了,但也许是早年的冷淡际遇,他这人做到了那个位置上,却还是比较随和的。老人都比较念旧,对旧人们也同样宽容许多。唐开翰对他而言还是个小孩子的年纪,当初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小孩不在意市侩庸俗的外物肯和他深交。就这一点来说,在姚崇明看来,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唐开翰的地位也要姚庆是不相上下的。
而姚庆毕竟年轻气盛,也不像唐开翰似的遇到过许多波折,他这个人吧,有些傲。长到那么大了还没跌过跤,算是他的幸运,也算是他的不幸了。
他的脾气姚崇明时常受不了,又因为他坏毛病挺多。比如目光短浅啊,眼高手低啊,还喜欢玩幼女,私生活也很混乱,所以很多时候,正派些的唐开翰反倒更让他欣赏。有他这么一层关系,在海川这种小地方,唐开翰足可以横着走都不难了。
姚庆也拿他没辙,唐开翰并不受他的控制。
他俩都不愿意和这伙人虚与委蛇,碰到个逃出来的机会,也算是打过招呼啦,第二天可以不必见面了
度假村的生意极好。现在虽然不是节假日,天气也寒冷,但偌大的一个山庄,客房也住满了将近四分之三。靠进洗豆池那边的帝王套房许多都是常年被人租赁预定的,仅剩下的几套这天也被那些官员给占满。好在他俩不算矫情的人,随便找了间情侣套间也是一样的住。
度假村的情侣套件设计的很有意思,大床当然必不可少,但也有为了特殊口味的客人推出的。比如超大号的爱心床位、或者四面都是玻璃的间、可以面朝自然公园秋千室等等等等,但大多数都供不应求。唐开翰倒是想要换个口味,但路文良特别坚持,只要了一间普通情侣间。前台的登基美女一路用暧昧的眼神为他们服务完毕,还要加上一声“祝您二位旅行愉快”。
轻佻的尾音让路文良听了都有点脸红。
唐开翰挑起眉,回头看一眼立刻兴奋扎堆讨论的员工们,心想起了员工培训的重要性。
这样大惊小怪,可怎么行哟
俩人卿卿我我,亲亲摸摸,到周口村的第一天夜晚也算是颇为尽兴。
因为姚庆他们在,唐开翰路文良两个并不像与他们搭伙玩,第二天早上就打了个电话和他们告了个饶,说自己要去镇上走走。但姚庆他们却是不屑真的下乡镇做样子的,当然没有多说,还开了几句玩笑。
路文良蹭了蹭枕头,眯着眼小声说“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县城都不好玩,你还去镇上”
唐开翰光溜溜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扭身跳到床上整个人扑在路文良上方,伸出胳膊撑在枕头上,将人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低头在路文良下巴上亲了亲“你管我呢,我想在周口镇开分店行不行”
路文良吭吭哧哧的笑,一边缩成一团去推他“别闹了”
唐开翰将他连被子一整个抱起来,在床上滚了两圈,折腾的床单都皱成一团。
路文良趴在他肩头喘着气,小口的啃他肩膀“都几点了,起来给我叫早饭去。我要吃皮蛋瘦肉粥配老干妈。”顿了顿,他又问,“你们这儿有老干妈吧”
唐开翰低声笑着,伸手在被子里一摸,果然滑溜溜又热乎乎的,他耍赖道“晚点再起来,我们下午再出去玩吧。”
路文良顿时被危机感包围,他愣了一下,曲起腿用膝盖顶在唐开翰腿中间“你说什么”
“”唐开翰默默的爬了起来穿裤子,“我打电话让他们送老干妈来”
吃过饭,两个人手牵手心情颇好的离开度假村,先是从小门进了自然公园。公园的设备搞的比较先进,在这个时候就采用电子刷票了,每个人发到了一个环保垃圾袋,在门口把住宿的帐篷和生活的煤炭全部上缴之后,基本都带着中午的一餐饭进去。
其实里头也没什么玩的,路文良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些年,常常在后山撒泼,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开发这回事,就是把树木统计一下、地址测评一下,然后在沿途的山区做一些保护设备。自然公园的门票并不便宜,后来还搞了护栏。
这后山一直往前走可以走上两三个小时,边角一个挺偏僻的侧门,出去就是安与乡,也就是赵春秀的老家。安与乡和周口镇相隔不远,大概半小时的路程,但走到侧门的功夫两个人大概是没有的。
拍了几张照片廖作纪念,原路折返,搭了度假村口的面包车,两个人到了镇上。
来回路过了这么些遍,唐开翰也算是对这里比较熟悉了。可因为大多都在车上,真正踩到结实的地面打量这个﹢,他感受到的心情还是颇不一样的。
似乎刻意忽略了镇中心的那条街道,路文良拉着他先沿着镇内的溪流边缘走。溪流很小,两岸的堤坝也已经浇筑了水泥,结实又安全。上面很多和原本土地交汇的边缘还遗留着木质的老房子,有着岁月古老的味道。
寺庙、商铺、骑着三轮车的老人,便是这个乡镇最常见的景观。
“我小学就在这里读的,初中才转出去,”路文良感慨的看着附近一如往昔的风景,拉着唐开翰看小摊上的零碎玩具。
摊子很小,黑漆漆的屋内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货品摆在大木板上,用板凳放在门外。这都是一些看上去十分劣质的玩意儿,比如小袋包装的糖果,大包装开了口子,里头一片片的沾了辣椒的辣条、旁边罐子里用褐色的水泡着鸭爪,还有柜台上用机器滚动的热狗,上面用油乎乎的纸张贴了标语“一元一根”。
“哎呀这里卖热狗了”路文良却颇为诧异,显然是小时候没吃过这个的。他反倒伸手在老人家的诧异眼神下在装货品的小篮子里掏,掏出一把糖来,“老唐,你身上带了零钱没”
唐开翰摸摸钱包,夹层里还有张十块,于是乎递给老人。老人颤颤巍巍的吐了口唾沫摸摸真假,然后从放零钱的木桶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把零碎的纸币,一张张抹平了,又数过两遍,才递过来给他。
市区已经很久不见毛票了,但路文良抓的这把糖才三毛,老人又找了两张破破烂烂的一毛钱给他们。
买了糖,路文良总算雀跃了起来,他在摊子上找来找去,似乎找不到以前常常买的长条气球了,只好拉着唐开翰继续走。一边剥了颗糖塞在嘴里“你知道我以前的梦想是什么吗”
唐开翰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握住他的手“嗯”
“我那个时候特别想开小卖部,”路文良亦是觉得自己的梦想好笑,边摇头边回忆,“你不知道,那时候这个老板的儿子也在看店。每天在门口架一辆车子炒米粉,做仙草冻,用塑料袋装着,一份五毛。”
“我那个时候从来没有零花钱的,看到同学们吃,他们有些很大方的,也会给我尝尝。我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吃的东西”
一边笑,一边觉得有点感伤“我妈和我爸没离婚的时候,家里有个存钱罐,摆在二楼他们房间的衣柜上。我有一次实在想吃糖,就架了个板凳,偷偷的拿了一毛出来买糖。一毛钱三颗,我吃了半个月”
砸吧着嘴里的滋味,路文良摇摇头“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味道了”
唐开翰偏头看着他,片刻后从他手里要过一颗糖来,仔细的看。这不过是一粒全无形状可言的麦芽糖,半透明色,糖纸的印刷十分模糊,连品牌也看不清楚。麦芽糖的中央嵌了一粒灰色的话梅。
拨开糖,放在嘴里,第一口尝到的就是话梅酸涩的味道,片刻后,麦芽糖带着人工甜蜜的滋味将酸涩压了下去。很寡淡的糖果,甚至比市区里大部分可以买到的糖都要难吃。
叹口气,唐开翰觉得自己也许无法那么深刻的体会到路文良曾经被贫穷压迫的滋味。毕竟即便是常年无法和父母见面,从小到大,他的零花钱都从未缺少过。
然而很明显的,他能从一颗糖的滋味里,看出路文良对于生活的渴望和追求。
现在的他,已然完全不必局限在这狭小的梦想里了。
一路拉着长长的影子在路边慢步,没有理会一切居民对他们投以的目光,两个人交握的手越来越自然,就好像这些年一起度过的岁月那样从容又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即将过去啦。
91、番外二完
一所破旧的乡镇小学。教学楼是土色的黄泥外墙,靠外些盖起了一栋水泥的新楼房,还未竣工。老教学楼不过三层高,简易的在每一层分割出大小相当的房间,一个有矮小保护围栏的走道,十分狭窄。
此时仍是上课的时间,学校大门口已经摆起各种摊子。卖仙草冻的、炒米粉的、烧烤的、还有大冬天摆出来的冰淇淋摊子。
路文良在门口用十分怀念的心情嗟叹了一会儿。事实上,他在这个小学里度过的时光并不美满。赵婷婷和他从小就不亲厚,她长得漂亮,在学校里很有人缘,因为她的关系,并没有多少男生和路文良玩耍。加上因为家庭原因,路文良从小沉默寡言,也不太出风头,人也个子矮小,稍微漂亮些的五官,也因为他胆怯懦弱的言行显得无比的不起眼。到了后来,方雨心和路功离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同学们总嘲笑他母亲出轨,父亲戴绿帽,让原本就胆小的路文良更加内向。小学的这些年,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但毕竟那么多年了,算上上辈子离开小学后的那些时光,他这会儿的心态,等同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回顾童年。即便过去都是些不好的回忆,但对人来说,回忆总是跌宕起伏的才有滋味,已经过去的酸涩,偶尔在嘴里砸吧砸吧,未尝不好。
虽然唐开翰极力阻拦,他还是掏出钱来把学校门口的小摊子上的东西都买来尝了一遍。味道并不太好,但有一种大块头的片糖却仍旧是以前的滋味,他买了一大把塞在包里,五颜六色的糖薄的像纸,化在嘴里还有些粘牙,却给他一种微妙的“补偿了自己童年”的饱足感。
唐开翰皱着眉头看他舔啊舔的,总觉得有碍观瞻,加上这些三无产品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产的,随便吃了对身体总归不好,于是路文良吃了一颗后,就把包给紧紧抓在手里,说什么也不再给他第二颗了。
没得吃,那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记忆中的臭豆腐摊子来,路文良兴致阑珊再转悠了一会儿,连记忆力模糊的抓蚱蜢的荒草丛生都摸过去了,终于愿意离开。
唐开翰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他要走,不是他矫情,在这儿呆了那么久,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嬉耍的闪光点。想来想去,他也算能够理解路文良兑家乡的执着。在这里长大,也摔了人生中最惨重的一个跤,现在终于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对这个曾经的伤心地,他心里的感慨只怕又有不同。
路文良却没有他想得多,虽然被阻止,但他还是买了个冰淇淋一路上吃,冰淇淋有一种人工奶精的香气,但也是曾经的他做梦也吃不上的好东西,路文良还蛮带劲的,颇有一种“老子变成有钱人”了的暴发户情节。
两人绕着原路返回去,本想要就这样回度假村了的。没料到走到河堤上,却发现这一路人比刚刚他们走来时多了许多,大家伙的脸上全都带着异样的兴奋,有的搬着板凳,有些甚至还在边跑边穿睡衣,全都朝着堤头的方向跑去。毫无例外的他们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意,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镇上居然出现了外乡人,而是忙着互相和认识的邻里喊话“你走快点给我占个位置”
“这是怎么了”唐开翰有些不解的看向路文良。
路文良也不太了解,但有时候城市里会有下乡表演的节目,有些时候也是很让村民们追捧的,但也没有这样看热闹的姿态啊
他也摇摇头,但骨子里爱看热闹的情绪也沸腾起来了“我不知道,不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