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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盆洗手 第5节

作者:缘何故 字数:22791 更新:2021-12-22 14:08:35

    唐瑞安不以为意的在腿上抓了两把,他这个哥哥不光长得着急,品味也委实着急了点,一点都不懂得时尚。

    正说着,试衣间的帘子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唐开瀚立刻抬眼去看,唐瑞安也随着哥哥的视线一并望过去,立刻怔住。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紧窄的裤子被崩出本色,结实的大腿和纤细的小腿肌肉流畅结实,骨架却小,显得腿腕很纤细,看去明明是个十分瘦弱的年轻人,但后臀的牛仔布料却偏偏翘起一个诱人的弧度来。

    简单的没有一丝花色的米色裤子上配了一件款式宽松的白衬衫,下摆被塞进裤子里,配了一条深蓝色的休闲牛皮带,全身上下不过黑白蓝三色,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只看一眼心中就有种异常的舒适感,只想追随着再看一眼。

    被打量的那人对着穿衣镜拉扯了一下裤边,有点不满意的皱起眉偏头朝后看,顺滑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乖顺的滑下脸颊,有些稍长的掠过了眼睑,少年伸出一只手指漫不经心的理了一把,浅色的皮肤和纤长的手指,几乎让唐开瀚看到发呆

    “不好意思”路文良开口,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嗓音逐渐清雅沉稳起来,“还有大一号的吗我觉得这一条有点紧。”

    导购员尚未从简单却震撼的搭配中回过神来,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音“不用大一码了,这条裤子明明很适合你,再大一寸都没有现在那么合适了。”

    路文良循着声源看过去,立刻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脑门,满头都是嗡嗡嗡的蜜蜂叫声。

    虽然记得不真切,而且看到他时背对光源,但那是路文良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陌生人

    就算眼前的人比起那个唐先生小了一号,也没有那么棱角分明的冷厉气质,但路文良,绝不可能认错人

    唐开瀚走过来,一脸严肃丝毫不带调笑的认真看着路文良,路文良惊愕发呆的表情因为他特殊的表达原因,在外人看来更加像是平静的注视着什么,于是唐开瀚愣了一下,随后察觉到自己的唐突。

    见面既是有缘,更别提他们冥冥之中竟然相遇了三次,唐开瀚虽然并不喜欢搭讪,但对于路文良的冷淡也并不觉得难堪,他反倒显得平和了一些,轻声建议“这只是我的看法,如果你想要穿的更舒适的话,我也同样很赞成。”

    他说完,再一次深深的看了路文良一眼,离开之前,像神棍般留下一句“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他走后,路文良才慢慢从那种神经紧绷到四肢无法协调的僵硬中复苏过来。

    愣愣的盯着唐开瀚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之后,他擦一把额头惶惶的朝着营业员发问“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是你们店里的员工吗”

    “您说唐先生啊”导购员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他是商场的,我们平时也不多看到他,今天他带来的是他弟弟,我看他主动和您说话,您并不认识他吗”

    唐先生

    第二道玄雷又一次劈中了路文良。

    半响之后,付过帐,路文良如同丢了魂儿一般脸色苍白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第十七章

    本以为被遗忘了的曾经只是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稍一触碰就如同流水般势不可挡的倾泻出来。

    一场惊悚兀长的噩梦,银亮的刀锋,赤红的鲜血,一片一片薄如蝉翼泛着鲜嫩色泽的人肉,挂着血丝却仍旧坚硬洁白的手骨,郑潘云可怖的一双眼珠惶然的瞪大到极限,最后仍旧被活生生挖了出来,只余留两个幽深神秘的空洞无神的凝视着这一方。

    从和那位“唐先生”见面过后,连续十天,路文良都在睡梦里再次重温这段场景。

    房间里幽暗的壁灯亮了一整晚,路文良纵然睁开了眼睛,仍旧不可抑制的剧烈喘息着,胸腔的心跳惊若擂鼓,一下又一下过后,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扒了扒头发,疲惫的从床上坐起,路文良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才五点半。

    一中早晨九点才上学,这么早起来也没什么可干的事情,擦了把汗,路文良草草的洗漱了一把,动手将两个煤炉带着铁锅搬到楼下单元门口,生火,入油,翻炒前一天晚上煮好晾凉的土豆。

    楼下很长一段路都是美食街,天还未亮,就回荡起浓郁的香气,早餐的时间,这里徘徊着各种上班族和学生,这时候城管都还未上班,住了两天打听到周围小贩们的作息习惯之后,路文良就开始重操旧业。

    虽然才开始做生意一个多星期,但托猪油和土豆翻滚挥发出的浓郁香气的福,路文良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源了,看在他是学生的份上,同条街的同行们都自觉的给他让了一个就近便利的位置。

    准时在八点半收摊,和众人道别后,他上楼洗了把澡,换衣服,拎起书本去学校。

    市一中的教学楼实际上很古旧,斑驳的外墙有着岁月的味道,里头赤红的砖路文良看不出名堂,但绝对比日后的豆腐渣工程要坚固许多。

    走进喧闹的教室那瞬间,世界安静了一秒,路文良没有发愣,从他开始重操旧业摆摊那天开始,学校里就时常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窃窃私语,人们似乎觉得班级的品味被一个穷人给拉低了,一如既往的,思想不成熟的孩子们用贫富来区分一个人,路文良所在的重点班则大多数都是小康家庭的孩子,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则更喜欢找存在感,路文良就恰好给了许多人无事生非的好空间。

    女孩子们对他的态度还是蛮好的,虽然都知道路文良不是富贵出生,但刨去了金钱方面的优势,路文良帅气的外表和优雅的举止都很容易让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心动,从开学到现在不过几天,他已经收到了许多份冒着香气的粉红色信封,市里的女孩相比县城要大胆的多,甚至有人专门找到路文良摊子去买东西结识的,这也无意中更加加剧了男同胞们对于路文良的敌意。

    不得不另外提一点,那就是金正恩班长也跟到一中来了。

    小胖子现在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敢唾沫横飞,他的那些见闻多半是编造的,在开学不久就狠狠被真正飞过欧美大陆的同学鄙视了一顿,相比从前,他低调的很。

    真正让人头痛的是他对路文良一如既往的敌意,开学不多久,他就拉拢了一帮时常出去吃饭的“朋友”,孤立了路文良。

    小孩子的幼稚路文良当然不会去在意,班级里真正有头脑的官二代受到的教育就让他们对什么事情都保持低调,那种随时随地恨不得出尽风头的看似风光,实际上毫无底气,他们也只敢在安全的外围叫嚣罢了。

    他这样浑不在意的态度倒不失于是种对付流言的好方法,金正恩班长窜上跳下的挑衅了几遍都没得到回应,最多不过一个鄙视的眼神而已,中二的小孩虽然仍旧认为路文良是在故弄玄虚,但几次下来,也难免失去了兴致。

    这一天上课路文良始终都无法集中精力,前一天房东老太太和他说的一件事情,恰好在无意中解决了他心头一件沉甸甸的心事。

    房东老太太现如今已近花甲之年,早年丧夫,寡妇一个将自己的双胞胎子女拉拔长大,尽心尽力的母爱在晚年收到了丰厚的回报,子女两人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新西兰,都已经成家立业,抢着要赡养寡母,老太太执拗的在国内呆了那么多年,直到今年初女儿生下孩子,思念外孙的老人家终于妥协打算离开国内了。

    路文良摆摊的时候老太太来吃饭,因为老太太颇多照顾的原因,路文良不愿意收钱,感慨路文良不容易的同时老太太坐下来一边唠叨一边感叹开导路文良,随口那么一提,就让路文良上了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人家即将出国,现在正在寻找自己两处房产的买主

    一处是路文良现在住的小单元,高六层,顶楼有个半大的阳台,从三楼开始往上都是老太太个人的房产,全部面积加在一起大概有两百来个平方,另一处在市郊健康路附近,两层高,有个自己圈的院子,虽然很破旧,但面积却很大,有两层连院子有四百个平方出头。

    别的路文良可能不知道,但海川市的城市规划路文良还能不清楚吗市郊那块地方之前是西建帮的管辖范围,在路文良入盘龙会的时候就已经时常能够听到郑潘云长吁短叹自己时运不济,而西建帮老头老走狗屎运了,原因便是原本没有发展可能的市郊健康路在海川新规划中被有意的扶持修葺,从一处没人涉足的脏乱差地区两年之内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海川市不下于市中心繁华的另一处商业大街

    彼时海川市的房价早已经被泡沫经济笼罩,翻番的趋势比坐火箭还要快,高的令人侧目。

    而这个时期,还是健康路等待拆迁的时候,再过不久,新的市委书记大概就要上任,这个市委书记很奇怪的只呆了四五个月就被双规了,是当时也是海川市的一大新闻,第二位市委书记上台不久,健康路的拆迁行动就开始了,没过几年,这位完成了市建大项目的书记又被升任为副省长,反正慢慢的,也成为了海川市人民谈论政治时时常挂在嘴边的人物之一。

    这几处在学区内的房产倒是挺多人有意向的,老太太忧心的是在健康路那边的破房子,那边现如今渣土车乱窜,绿化也不好,居民们等拆迁等了两三年也没个消息,许多人都觉得这大概只是政府放出来的空话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处房子极少有人问津,不多的几个也是村里农民们询问,把价格压低到了一个老太太无法接受的程度。

    那毕竟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啊就算以后永远也不能回来了,也绝没有人能忍心贱卖到这个程度

    路文良提出对房子有意思之后,老太太还是很高兴的,对这个小小年纪就成绩优异还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的小孩,老人家的看法和年轻的孩子们截然不同,真正有素养也有生活阅历的老人,从来都不回用职业轻易划分一个人的贵贱,她吃了生活太多的苦,对路文良也颇有同病相怜的疼惜,就连房租也少比同规格的房东收五十块,将房子交给路文良,她当然会心里更舒服一些。

    老人家腿脚不太方便,于是就约好了在下午去看房。

    沉湎几天的梦魇让路文良精神有点不好,上课时昏昏欲睡,班主任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忧心。

    在接收路文良之前,她被专门叫去校长办公室嘱咐过一些东西,也看过许多年前的那场跟拍了将近一星期的节目,直到如今打电话去电视台,还仍旧能查询到一些路文良如今是否过得好的消息,自此之后她无疑对路文良更加上心,不论何时何地,一个坚韧自强的人总会更容易让人欣赏,更何况对象还是以清高著称并且多喜欢追寻精神境界的高知识份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正恩”班长在找到她打小报告说路文良摆小摊的时候,班主任完全没有升起过去干涉的意思。

    忘了说了,金正恩班长这一回仍旧做了班长,十块钱在市一中已经不够用了,每人一百块也有颇多人看不上眼,但好在一中的许多学生不屑于去管理班级小事,另一部分人只每天埋头温书,在和班里的几个活跃分子吃了顿饭之后,金正恩班长仍旧成为了重点班的班长。不过这个班长能管的东西确实太少了。

    又被班主任找去谈了一次话,路文良好不容易抛到脑后的和那位“唐先生”的相遇又被回忆起来,长吁短叹的回到了家里,一丢东西,整个人倒在小床上,路文良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酸。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辈子他压根儿没升起过要去重混盘龙会,也从未和任何黑道人物打过交道,怎么一来到海川,就偏偏碰到了这个汉楼的领导。

    虽然仍旧不是特别清楚那位唐先生的身份,但身为一个盘踞半个市区的黑帮的狗头军师,对于圈内的某些知名黑帮路文良也是能够知道一二的,汉楼的主家姓唐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了,但除了主家姓唐,主要活动范围在华中之外,剩下的资料旁人却怎么挖都挖不到。

    兴许也不是挖不到,只是盘龙会的级别有限,太过机密的消息不会随意得到罢了。

    谁知道呢

    不过这位“唐先生”居然这么早就来到了海川他到海川来干什么盘龙会的覆灭还是七八年之后的事情呢原来他的行动从这么早之前就开始了么

    路文良很确信在临死前他和唐先生甚至没有过一秒钟的眼神交流,在那之前,更是完全都没有想到过半路会杀出这么个人,更不用说和汉楼有什么纠葛了,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那位唐先生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话,就算他也是重生的,可也不至于记住路文良这么个小人物啊更何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已经够不得了了,还要加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啊

    在床上翻来滚去的想不出头绪,路文良只觉得头疼欲裂。

    恰逢此时,房门被敲了三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打开门缝从防盗门看出去,立刻笑了“刘阿姨”

    房东刘老太太来找他了。

    坐十一路公交车跌跌撞撞的绕着城市开了半圈,随后路面开始坑洼起来,通往郊区健康路的水泥路面被渣土车来回碾压早就坏的差不多了,去一趟不会坐车的人要吐掉半条命,这一路比骑马还要刺激。

    老太太要不是没办法才不愿意来呢,好在她精神挺不错,坐了一趟车也不见疲劳,走路健步如飞的,下车没多久,她带着路文良拐进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走了大概不到两分钟就停了下来“到了。”

    路文良眼前一亮。

    、第十八章

    一堵大约两米高的围墙,外墙的石灰已经剥落,上面有彩色粉笔乱写的涂鸦,路两旁的行道树长得很高大了,从路面延伸到围墙里面,一只黄色斑纹的大猫懒洋洋的窝在墙顶晒太阳。

    从外侧就可以看见里面两层高的小楼,楼房估计是很久之前建造的,并不是很精致,最顶层的阳台那里还能看到墙面里红色的砖块,老太太很是嗟叹的摇了摇头,感慨道“我年轻时嫁到这里,操持了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哪里有根草。靠着绣东西供出两个小孩,老了啊”

    路文良笑了笑“我如果到了您这个年纪,也能跟您过跟您一样的日子,绝对要美的找不到北。”

    老太太捂着心口笑了两声,掏出钥匙“进去看看吧。”

    进门,老太太有些尴尬的指着门边的一个矮矮的红砖平房“这个是老大结婚的时候加盖的,后来当厨房用了,有点脏,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推了,不过那时候为了审批下来也闹了好大一遭子。”

    路文良眼前一亮,拆迁可不就是按照实用面积来赔偿的么加盖的房子只有嫌弃不够多的,哪里有嫌弃不好看的道理

    他连忙摇摇头,又指着楼顶很大的阳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在上面也加盖一间,不过审批估计会很困难,您要是能帮我的话就更好了。”

    老太太很困惑“你还要盖什么三百平方还不够住”

    路文良不想瞒她,于是照实说“我想着到时候要是拆迁了,还能补偿多一点。”

    老人家立刻就笑了,笑的直不起腰来,随后大力的拍了拍路文良的后背“娃,你要是冲着拆迁来,阿姨可真不建议你买,政府说要拆说了四五年了,也从来没见过真有人来看的。”

    路文良但笑不语,他做事只讲究对得起自己良心,买房子的意图他打一开始就没瞒过老太太,这毕竟是人家的祖宅,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去,如果还借机坑人,就太没道德了,可人家不相信,他也绝没有理由来证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政府日后的规划,说出来了,估计也有人会当他是胡言乱语吧

    日后海川市修建地铁、搭建轻轨,从市中心到这里走直线不过十分钟,繁荣的健康路一度被提议改称为市中心。

    这些繁荣,现在的人,又怎么会看得到呢

    看了眼周围的建筑,都很陌生,这证明这一块地区绝对是列入了改建范围的,路文良点点头,肯定道“我觉得这地方挺好,阿姨,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尽早去办手续了。”

    老太太反倒被他的爽快吓愣住“别啊,我今天就带你来看看,你真要买啊你买这地方不是白瞎么要买买我学区那边的单元楼还差不多。”

    说着老人家反倒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带着路文良来看房子,反倒坑了他,这地方那么偏远破旧,实在是不值几个钱的。

    路文良坚决的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阿姨,以后这地方肯定会慢慢变好的,您学区那边的房子确实好,但我不可能在一中上一辈子的学啊,总有一天要搬地方的。”

    老太太犹豫了。

    片刻后,她开口小声说价格“我那边学区房的房价定在每平方一千四,我买来的时候是七百的,现在房价涨得厉害你也知道,一共居住面积是两百七十五个平方,该是三十八万五千,我家丫头让我三十五万就可以卖了,阿姨也不和你说虚话。”

    路文良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多钱,学区房我不买,这边这一栋呢”

    老太太挠了下头“这边地皮也是他爸留下来的啊,房子是自家拉砖头建的,当时也花了小一万,院子是我们自己圈的,后来修路,村里就把地皮划给我们了,要了四百块钱,这个我肯定不和你算钱,也只有实际住的房子,房子两层是三百二十平,阳台不算面积,房价嘛,我看附近的几个人卖都卖的不太高,以前二三百的也有,后来也有四百多的,我折中算你四百好了。”

    “四百”路文良挑了下眉头,如果不算后来的城建的话,这个价格在市郊买房子已经算是贵了的,这里毕竟和市里不一样,加上房屋残破老旧,又住了那么多年

    不过算了,毕竟还是自己占便宜,路文良于是心算了片刻,开口道“十二万八,阿姨,总共十二万八。”

    老太太吓了一跳,这房子她当年一万块钱造好,现如今居然卖到了十三倍

    她有点心虚了,实际上,周围几户人家卖掉房子的价格只有每平方三百多,和路文良说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嘴巴就快了一步,多讲了一些。

    没料到路文良居然就点了点头“那行,阿姨您有空的话,下午就和我去帮一下手续吧。”

    老太太惊诧的看了路文良一眼,这年头单位里上班的工资也不过每个月三两百块钱,路文良居然一出手就是十来万

    她张了下嘴巴,心里有点罪恶感,毕竟她是知道路文良的身世的,用这个价格卖一套房子给他,老人家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但不知怎么的,她最终还是没开口说出实情。

    她两个孩子都远在国外,华侨虽然听上去风光,但嫁给不知根底的外国人,自己又是最受歧视的黄种人,儿子在新西兰的房子每个月要缴那么高的税,风光背面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呢她也有她的难处。

    路文良心里门儿清,他还能不知道市郊的房价吗可这事儿左右是他占了便宜,钱没了还能赚,这价格能买到这房子已经是很低很低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难免就有点伤人品。

    老房子的手续办下来要好些天,老太太说这事儿除了村里的大队之外,她还有市政府的好几个地方都要跑,因为这是永久用地,和如今有期限的土地又有些不一样了,买卖也更加慎重。

    路文良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该这样板上钉钉了。

    没料到,才不过两天,老太太就战战兢兢的又找上了他。

    “对不住”老太太特别尴尬,“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还托国内的朋友替他留意房子,我去办手续的时候又有人找上我了,我本来不想卖的可”

    可可什么

    路文良心下一个咯噔,不管怎么说,这个房子他是势必要得到手的,失去了这次机会,下回想要找到那么好的买卖估计就难上加难了。

    老太太一抹汗“要不这样吧,那人刚给门房打电话说是要和你见一面,可以的话,你就和她见一面吧,毕竟是我儿子的朋友,你让我这老太太咋办呢”

    路文良有点不高兴了,他能猜出来,能让老太太犹豫的肯定就是钱了,那人肯定给老太太加了点钱,按理说买东西这事儿是该价高者得,但两人都已经谈妥了,老太太临了还那么虚晃一枪,未免太不道德了一点。

    老太太也挺心虚,但白花花的钱放在眼前,谁不想要啊

    见面地点约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门口,路文良木着脸心中不爽的和老太太一同前去,路上听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也就大概能听出来买主是个女人。

    可到了地方,他才向天感叹,这世界果真太小太小了。

    来人看到路文良的时候,也诧异了半天,才缓缓吐出口气。

    “文良”

    “姐。”

    路婷婷,比路文良大一周岁,现年十九。

    方雨心和路功离婚的时候,提都没有提过儿子路文良,只说要带着路婷婷走,那时候已经有很多谣言说路婷婷不是路功的亲生孩子了,加上路功重男轻女,路婷婷走的十分顺利,但方雨心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周口镇的人,路婷婷在镇上上学难免要被嘲笑几句,说她妈妈偷汉子啊什么的,其实这遭遇路文良同样也有,也因此路文良会显得比同龄人更孤僻,相比起他,路婷婷的日子可就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因为方雨心很快就送她到市里上学了。

    后来方雨心离开了周口镇,许多人也猜测过她到底去了哪儿,从未来回来的路文良倒是一清二楚的,方雨心后来就和丈夫定居在海川了,只是路文良也从未再见过她们。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没想到过,这辈子会这样轻易的就碰到这两个曾经思念很久,如今又几乎和陌生人无异的“亲人”。

    路婷婷长大了,眉眼和那个男人越发的像,也遗传了方雨心的大眼睛和樱桃小嘴,长得很秀美,穿着打扮也比较潮流,手上戴着很有质感的珠宝,看她闲适的气质和在这间咖啡厅里十分熟稔的姿态,她这些年显然都过的挺好。

    垂下眼的路文良心里沉闷又好笑,上辈子他为母亲和姐姐找过多少借口,不来看他,也许是因为太穷困了也许是因为身不由己

    但现实仍旧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要执着的给他一个耳光。

    路婷婷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弟弟,其实她早就从妈妈那里得知了,她和路文良只不过同母异父罢了,她的父亲可不是那个村里的乡下大老粗。

    在市里生活的日子,有车子,有名牌,比起乡下不知道优越了多少,她的亲生父亲赵志安很疼爱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儿就偏颇一点,为她花钱也是毫不手软的。

    对比起镇上那个粗鲁又封建的所谓“父亲”,孰高孰低,路婷婷心里自然有一杆衡量的秤。

    从小,路婷婷对路文良的感情就挺诡妙的,按理说作为长姐,对幼弟本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关爱,加上方雨心从小的偏爱,和父亲路功公平对待,路婷婷从小到大,可是从来没受过什么苦。但坏就坏在,方雨心的偏爱做的实在是不高明了一点,一个小孩子,每天听母亲唠叨自己的生不逢时,父亲的百无一用,心灵上难免会被烙印进某些刻意灌输的东西,加上周口村的那些碎嘴婆每天在背后嚼舌根,对比不起眼灰扑扑的弟弟,路婷婷真的很难生出手足情意。

    从小从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姐弟俩要有多深的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后来她又得知 自己真正的身世,在赵志安这样光辉的榜眼下,路婷婷只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多年都活的像个污点,她恨不能催眠自己一出生就是个优雅富贵的城里人,而不是像那些村妇们歪掰的那样,是母亲爬墙怀出来的种。

    可好在,她现在已经是赵婷婷了。

    初见以为一生不会相见的弟弟,赵婷婷心绪难平,走神喝了小半杯咖啡才勉强恢复镇定,她优雅的擦了擦嘴,看着路文良身上明显不高档的衣服,觉得有点面上无光,这咖啡厅里时常有她的同学出没,被他们看到了自己和个穷小子说话算是什么事儿她可一直是和别人说自己是独生子女的,忽然冒出个弟弟来

    当机立断,赵婷婷移开视线不去看路文良,从一旁的手袋里掏出钱包,数出十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市郊那房子你买去也没有用,我过明年要结婚了,那房子是妈出钱让我买来当嫁妆的,你要是当我是姐,就别出面和我争,要不然到时候妈找你说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她顿了顿,发觉路文良并不表态,皱眉又说,“那么久不见面,也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这一千块钱你拿去买身衣服穿,听话,别给姐添乱了。”

    她男朋友手上有人脉,最近听说了市郊附近已经列入规划了,全市郊房价最便宜的就是健康路,知道要动土赵婷婷连忙到处去游说别人卖房子,可住在那附近的大多数人家都是祖宅,真正卖的并不多,前段时间两百来块钱的没让她碰上,赵婷婷肠子都悔青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一个国外的华侨说老家有屋出售,于是立刻就开始动身寻找房主,幸好幸好,房子还没有过户成功,现在半路劫胡,不管买房子的是人是鬼,她都要下手夺下来更别提对方居然是这个从小就孬的软蛋弟弟了,拿不下他才是个怪事儿。

    路文良搅咖啡的勺子一顿。

    赵婷婷今年十九,明年二十。

    二十岁结婚

    骗孩子呢吧她当自己是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布拿拿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613 15:32:23shak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4 12:38:45票票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614 14:59:45夜饮天河之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4 23:12:24夜饮天河之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4 23:13:02夜饮天河之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4 23:14:23啊哈哈哈谢谢四位亲的支持,以及es6918扔在大圆子专栏的雷,么么哒,大圆子一一谢过

    、第十九章

    赵婷婷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倒没有怀疑路文良的智商,只是从小到大,因为方雨心的偏心,她想要的东西就从没有拿不到手的,就好像去赶集时车子坐不下被留下来的永远是路文良那样,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比较难得的,方雨心就会将东西藏在柜子顶上,在打发路文良出去了之后,再单独给赵婷婷开小灶。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婷婷几乎笃定路文良这次会一如既往的退让。

    于是她摆出相当高的姿态来,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这个弟弟老是就会给她添麻烦,要是他不出现的话,她这房子估计早就过户买好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路文良沉静的给自己的咖啡加了数颗方糖,他没喝,只是不停的搅拌着,以掩饰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赵婷婷的态度太伤人了,也许她以为自己做的不漏痕迹,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意思,总之,这个女孩还太年轻,她沉重的优越感和鄙夷轻易的被路文良剖析的干干净净。

    他恨不能自己真的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也不愿意这样赤裸裸的面对家人的冷淡和漫不经心。

    对于亲情,路文良有着寻常人难以理解的狂热和胆怯,亲生父母都用不同的方式抛弃了他,可在面对路功冰冷的棍棒时,他宁愿用近在咫尺却拒不相见的母亲虚构的爱来治疗自己的疮疤,然而却没有一次那么清晰的,老天将自己一度想要否定的猜测呈现到眼前。

    而这一次,就连仅剩的母亲和姐姐,都不得不被剔除出他的家人名单。

    咖啡已经因为丰厚的糖而显得浓稠,浅褐色的液体在勺子下艰难的滚动,路文良沉默半响,打量赵婷婷优雅饮咖啡的姿态,粉色的唇膏甚至没有沾到杯壁,杯子搁在桌面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才离开路家几年,练就这样纯熟的礼仪,是否时时刻刻都在接触着这样奢靡的世界

    半响后,路文良无声的叹息,干脆的拒绝道“抱歉,我已经和阿姨谈妥,房子我不可能放弃。”

    赵婷婷愣了一秒钟,甚至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说什么来着”

    路文良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我说这房子我不可能让给你,你要让妈来找我谈话那你就去告诉她,我没有意见,就这样,我还要上课,不和你多说了。”

    没等赵婷婷回答,他放下咖啡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奶罐旁边,微微点了下头就起身想走。

    赵婷婷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见妈才故意搞出这么多事情,你还嫌闹得不够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正常生活都被你给打扰了”

    咖啡厅里的人听到异响都纷纷投来视线,看到穿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的路文良以及满脸愤怒漂亮娇美的赵婷婷,顿时起了兴致,一时间各种凤凰男啊情感纠纷啊还有始乱终弃都出来了。

    路文良脸色有点不好看,纵然很明白赵婷婷对他没什么感情,但私下里大家都是表面过得去的,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打他的脸真的好看是吃定了他不会回嘴吗

    回过头,路文良神色淡淡的,声音清冷“姐,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妈和那个男人带着你不告而别,爸每天打我出气,我也从来没有过恨你们的想法,这么多年了,你们日子过得那么好,我也从来没有来打扰你们的意思,这回见面是不是巧合你心里还不清楚我只说一句,你们以前抛弃我不闻不问的事情我不计较,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抢走我的东西,恕我不再纵容你了。”

    他声音不大,也丝毫不带感情,但口齿清晰沉稳淡定,确保咖啡厅就近的角落里客人们神色都有微妙变化后,他礼貌的点点头“再见,妈妈要是问起,你就说我过的很好,让她保重身体。”

    门顶一声清脆的铃声,他推开门离开了。

    赵婷婷气的浑身发颤,双眼通红,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在她稍微冷静下来后灌入耳道,各种“父母不慈”“姐弟不和”“欺负人”的猜测令她狂躁的心情越发火上浇油

    如果不论血缘的话,赵婷婷的性格实际上真的很像路功的亲生女儿,也许是从小被过分宠爱,身边还有个不受宠的孩子作对比的原因,赵婷婷的性格要更加自私一些,如果说的好听一点那就是很多小孩子都会有的“公主梦”,从小习惯了想要的东西被人双手奉上,漂亮的赵婷婷在班级中也是许多男孩暗恋的对象,从未尝试过这样被人不看在眼里,对方居然还是那个从小无能受人欺负不敢开口辩驳的弟弟

    他凭什么,

    “看什么看”到底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憋不住哭腔赵婷婷恨恨的一回头朝着看热闹的众人恨恨斥骂了一句,收起桌上的钞票羞愤的一甩包就离开,也忘记付钱。

    侍应生收走路文良留下的两百块钱,回想起那个少年孤傲的气质和不难看出清贫的衣着,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对赵婷婷的印象莫名的不好了一些。

    角落里,两个赵婷婷的同班同学交头接耳的讨论了片刻,手挽手起身离开。

    路文良走的不快,很快听到赵婷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赵婷婷尖尖的嗓门儿在后面响起“路文良你给我站住”

    路文良一点也不想在大街上和人吵架,赵婷婷都被惯的没边儿了,谁知道她要干什么事请啊,熊孩子的思维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么

    他只能埋头加快脚步,一边打量路上有没有出租车,可惜的是,海川市的出租业务目前还没普及开来,路上的出租车少的可怜,而且几乎都是满员的。

    正头疼间,路文良忽然听到一声鸣笛,扭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身边停下,车窗户被缓慢的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个头,“要不要上车”

    看到来人,路文良腿一软。

    那位唐先生

    见鬼了,怎么又碰到他

    身后赵婷婷的嗓门儿越来越大,伴随着高跟鞋急促的频率,“嗖”的一下有枚石子掠过后脑砸在地上,敲出一个浅坑,路文良回头看了眼咄咄逼人的赵婷婷,一皱眉,打开车门一蹬腿跳了上去。

    “快走”

    赵婷婷愕然的看着路文良跳上一辆一眼看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越野车,然后烟土喷了她一脸,车子扬长而去。

    “可恶”

    上车的勇气来源于一时冲动,开出第二个十字路口,回头看到赵婷婷已经被抛出几百米远后,路文良长吁了口气,转头开始忐忑起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表情沉稳,穿着一身古板的黑西装,在这个大家盲目追赶潮流的年代穿西装的人真的不多,更何况这人还梳了一个特别熊的大背头,好在他天庭饱满发际线也好看,活生生把个大背头梳出了种特殊的味道。

    视线上下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位唐先生的五官比起普通男人要稍微立体一些,最直观的就是他的眉骨和鼻梁,突出的比例恰到好处,显得他的眼睛十分的有神,他眼光坚定而深邃的直视道路前方,认真的模样好像看的是公司的周期报表而不是车流稀少的路面。

    垂下头,毕竟是让他做了小半月噩梦的人,路文良很是忌惮,更何况他还很清楚这位唐先生做的是什么营生,汉楼的人,他可招惹不起。

    小心的往角落里缩了一下,努力不引人注意,路文良刚想开口提出下车,就听到唐先生忽然出声“刚刚那个人是你女朋友”

    愣了一下,路文良照实摇摇头“没有,她是我姐,我们有点误会。”

    误会

    唐开瀚从后视镜瞥他一眼,回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看见路文良时他惨烈的状况,了然的挑了下眉,哦,难言之隐。

    明白了,他也不再问“好巧,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

    路文良摸不着头脑,算上上辈子那次他们也只见了三次吧,这个第四次怎么来的

    唐开瀚并不解释,他只是很执拗的说着自己的话“我叫唐开瀚。”

    “”没有插嘴空间的路文良闷闷的开口,“唐先生,我在前面下车就好了。”

    车子晃动了一下朝左偏移,片刻后唐开瀚将车停在路边,并不解锁,扭过头来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路文良“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位听不懂人话的唐先生让路文良微妙的褪去些恐惧,但对上他幽深的瞳孔,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不用了,这里不远,谢谢您搭我一程,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

    拉了拉车门,打不开。

    路文良抬头盯住唐开瀚。

    唐开瀚不理他,一扭钥匙发动了车子,打转方向盘直接从前方的岔道口拐到另一条路上,再没有给过路文良一个视线。

    这是要干嘛杀人抛尸

    对这些混黑道的人路文良真的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就是盘龙会这种小黑帮的头目郑潘云,有时候也是不拿普通人的人命当做一回事的,在帮派里枉死的人何止一二,迄今为止还没有听说过有人为这些人出头的。

    更别提路文良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他慌张了,但不可能表露在表面上,他面色仍旧不变,只是语速稍微加快了起来,拉动了一下下车的把手,路文良皱着眉头说“你快开门,我要下去了,我今天还要上课”

    “今天周六,”唐开瀚用你是傻瓜的眼神看了路文良一眼,然后困惑的皱起眉头“你很不喜欢我”

    我只是趋吉避凶

    路文良笑笑“相逢即是有缘,我才刚认识唐先生你,又怎么谈得上喜不喜欢。”

    唐开瀚仔细的从镜子里打量他,看到他脸色发僵,才皱起眉头道“你不用说谎,也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吃顿饭。”

    谁想和你吃饭啊

    指甲扣进皮座椅里,路文良反倒瞬间镇定了下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盘旋着各种问题。

    就好比,海川市那么大一个地方,为什么自己会三番两次的碰到这位“唐先生”

    、第二十章

    不过这顿饭最后还是没能吃上,路文良到了停车场就说什么都不肯走了,吃人的嘴短,在还没有摸清楚唐开瀚的目的之前,他不可能去和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吃饭,又不是饿疯了。

    路文良离开后,唐开瀚砸吧着嘴坐在黑暗的车内,远处路灯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他双眼微眯,满脸意犹未尽兴致盎然。

    唐瑞安打电话给他“哥,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唐开瀚对着电话闷闷的笑了两声,半响后才说“我碰上那天我们买衣服的时候遇到的小子了,这小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说着,伸长了手臂,在后座上摸索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张被塞在后座椅背兜兜里的五十块钱。

    那瞬间唐开瀚的笑声抑制不住的彻响起来。

    唐瑞安在电话那头吓得不轻,他哥这个思想老土沉稳到沉闷的人,什么时候这样放肆的大笑过

    不过说起服装店那个少年,唐瑞安心里倒是还有点印象的。

    这一天的相遇真的是巧合吗

    天知地知,唐开瀚知也

    出去一趟损失了两百五,路文良觉得自己就是个二百五。

    什么正事儿也没办成,遇到赵婷婷生了一肚子气,然后又碰到煞星唐先生

    兜里摸出唐开瀚给他的烫金名片,路文良沉默的盯着上面凸出的三个笔力苍劲的草书,底下的职称赫然写着“海川大酒店项目经理”。

    这年头,混黑道的都去当经理了

    海川大酒店还是海川市相当于国宾馆的大五星级呢,这年头的五星级酒店哪里是那么好住的路文良几次乘车经过那边,看到巍峨豪华的建筑都有些嘘叹,他从前在盘龙会当狗腿的时候也曾经进去过里面,时光惘然的倒置到如今,他仍旧还是那个站在门外端详它墙壁的年轻人。

    对唐开瀚,他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看出来他对自己有什么恶意,路文良何苦要在沉甸甸的心口上再压上一块重石车到山前必有路。

    闭上眼睛,路文良让自己放松下来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黑暗中,他努力的去回忆着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他记忆中的母亲,方雨心是大方的、柔美的、优雅的,但黑暗的脑海中也只能浮现出这么一排汉字,方雨心的五官,早已模糊的找不到眉毛眼睛。

    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有片刻的迷惘,尝试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视线对焦到天顶的灯泡上。

    他有预感,方雨心的出现,不远了。

    赵婷婷回到家先是大哭了一场。

    方雨心正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一本现如今最流行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文章中热烈深沉的爱令她热泪盈眶,满腔的酸楚化作数不清的情怀坠落在手帕上。

    哪晓得赵婷婷哭的比她还大声,小清新的寂静气氛立刻被破坏了。

    哭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方雨心擦了擦鼻涕,温柔的将书合拢,迈着小碎步走进客厅,软软的将手覆在赵婷婷的肩头“安妮,你哭什么”

    赵婷婷的名字是路功起的,他个大老粗能有什么文化,和路功离婚以后,方雨心就给赵婷婷起了新名字,在家在学校都以赵安妮来介绍。

    方雨心的柔美是令人无法抗拒的,赵婷婷倒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恨的咬牙切齿“我看到路文良了”

    她察觉到母亲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你你开什么玩笑呢”方雨心声音有些发颤。

    赵婷婷给她的回答是一拳砸在茶几上“我真的看到他了”

    方雨心缓缓的撒开手,扶着赵婷婷的肩头,眼神认真的盯着她“把事情和妈说清楚。”

    抹了把眼泪,赵婷婷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唐开瀚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挖出一大坨定型膏抹在梳子上,力争把最后那几根不合作的头发也镇压下去。

    他下楼的时候,嘴里叼着面包的唐瑞安很是丧气“哥,你能不能别这样打扮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的人,走出去跟当爹的人似地。”

    唐开瀚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眼角抽搐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

    “一大早说废话。”

    唐瑞安懊恼的拿刀子切盘沿,牙酸的咯吱声让唐开瀚从来不太变化的表情都忍不住抖动了起来,捏起拳头忍住揍人的冲动,唐开瀚像看神经病那样看着弟弟。

    唐瑞安捏着鸡蛋边啃了一嘴,黄橙橙的蛋液挂在嘴边“哥,你这两天心情挺不错啊”换了平时,早把拳头砸下来了。

    “恩”唐开瀚一怔,随即莫名的垂下眼,动手给自己舀了碗粥,喝了两口之后,他才不置可否的回答道“可能吧。”

    那个小孩

    好吧,那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孩

    他最近怎么样了

    路文良这几天过的一点也不好

    房东太太可能是对他愧疚了,这几天再没有提起不卖房子的事情,可另一边的赵婷婷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要来了门口传达室的电话,三天两头都打来骚扰他。

    方雨心和他简短的说了几句,但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就好像电话另一头的人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只是个关系不好的陌生人那样。

    这让路文良一度很气结,真有意思,那么多年第一次见面就是为这种破事儿,求人帮忙也不知道表面上把态度端正点儿,跟他欠了谁似地。

    方雨心轻柔却冷酷的声调唤醒了些许路文良年幼的回忆,两辈子下来,过了十多年了,记忆早已经模糊不堪,但方雨心的美丽仍旧是路文良最先记起的那部分。

    狂轰滥炸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一方的退让而终止,在路文良和传达室直言不接任何电话之后,没过两天,赵婷婷找上门来了。

    带着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

    这个人路文良居然是认识的,所以说这个世界该是有多小他上辈子在盘龙会混饭吃,地位不高不低,相当于一个中高层经理,在他之下,郑潘云很江湖气息的区分了许多个部门,帮里的事务多杂纷乱,小领导多不胜数,但为了饭碗牢固,路文良自然在帮内部人员上下了苦功夫。

    方雨心的男朋友,大名刘长风,外号螳螂,是盘龙会三大部门中人最少的统计部的一个小主管,负责帮内人员的工资和平常的保护费统计,统计部就像是普通公司的行政部,管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情,大到安保钱款,小到厕所纸巾,部门内关系盘根错节,有时候,也会负责一些帮里不为人知的“小生意”。

    刘长风的表叔就是统计部的部长,这家伙朝中有人,行事肆无忌惮的,也是私底下大家都知道的“好胃口”,胆子大的要命,谁的好处都敢收。

    路文良和他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对他的为人还是很保留意见的。

    看到站在他身边颇为小鸟依人的赵婷婷,路文良只能摇头叹气,天意弄人。

    上辈子和刘长风认识了那么久,也听过很多兄弟说他有个有钱又漂亮的女朋友,可愣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女朋友会是赵婷婷

    赵婷婷挽着刘长风的胳膊站在路文良狭小的房门外面,皱着鼻子和门里衣衫不整的路文良对视了片刻。

    路文良拉开门,懒洋洋的一伸手“进来吧。”

    二十平方不到的小房间,从门口进来一路狭窄的不得了,连餐厅都设立在狭长的走道,最里面是油腻腻的厨房,门边上就是黑漆漆的厕所,通道走两步有个朝里开的小木门,就是这屋子唯一的房间。

    房间里一张床,一个破旧的书桌,书桌上的小书架满当当的破书,一个昏黄的老灯泡,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摆设。

    刘长风很是疑惑的看了眼赵婷婷,据他所知,赵婷婷家的生活条件应该不差啊怎么这个弟弟活的那么可怜

    赵婷婷看着这间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从上回看到路文良朴素的衣服她多少也能猜出些路文良的生活水平了,但这种送她住她都不要住的房子真正摆在她眼前的时候,赵婷婷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片刻后,她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心思稍微收敛了一些,瞥着浑身懒骨一进门就歪在小床上的路文良,赵婷婷沉声道“我今天是来和你说郊区房子那事儿的。”

    路文良闭上眼睛“我说过了,我不可能放弃的,你另找一处吧。”

    赵婷婷冷笑一声“省省吧,你就算再怎么给我添麻烦,妈不想见你还是不会见你的,你也该成熟一点了,想要引人注意,可不止添麻烦这一招。”

    路文良闭口不谈,赵婷婷自以为是的本事谁也无法与之争锋,和她理论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呢。

    见他不说话,赵婷婷以为自己一语中的,不由得得意了起来“前几天我和妈说见到你的时候,你知道妈让我给你带什么话吗”

    路文良翻了个白眼。

    赵婷婷说“妈说,你要是真的把她当成妈,就不要再给我们的生活添乱了,你爸爸已经折磨了她那么久,她也忍辱负重的等到你那么大了才离婚,你应该感谢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而不是以怨报德。”

    路文良险些要笑出声。

    一翻身,盯着赵婷婷,他眼中忍不住的笑意“你回去跟她说,自恋是一种病,让她去治,没钱的话,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她都多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赵婷婷一时没听明白,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恼了。

    “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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